先秦儒家的生態倫理思想
【光明日報·理論·實踐】
先秦儒家生態倫理是中國傳統文化的有機組成部分,是先秦儒者對自然長期感性實踐、認真觀察和理性思維的智慧結晶,值得深入挖掘和借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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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秦儒家已形成比較立體、豐富的生態倫理思想:以「樂山樂水」方式體悟自然的生態情懷、認知「天何言哉」「天行有常」後尊重自然運行規律的生態理性、推廣「不忍心」於自然萬物的生態道德、堅持聖王之制——「時禁」與適度消費的生態實踐均是這種倫理思想的多維度體現。
樂山樂水:體悟自然的生態情懷
孔子濃郁的生態情懷散見於多個語境之中。《陽貨》篇的「小子何莫學夫詩……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一語道出了孔子的情懷,在《詩》的多功能維度中,孔子沒有忽視其對加強自然了解與認知的功能。孔子還巧妙地通過肯定曾點的理想表達了自己的情懷:「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在對話、交流與融通中,自然和個體實現完美交融。
直覺式體悟是孔子與自然對話的方式。《子罕》篇,孔子看到決絕而去的川水,由衷感慨:「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鄉黨》篇,孔子看到「色斯舉矣,翔而後集」的景象後忍不住感慨:「山樑雌雉,時哉時哉!」孔子非常擅長在觀察自然現象時對自身社會經驗進行審視和升華,自然之道和其處世之道在某個合適的時間節點產生共鳴,從而引發孔子深層的思考,其生態情懷也在類似的體悟中逐漸濃厚。認知自然、體驗自然、進而體悟人生哲理,也許正因為如此,孔子才能得出「知者樂水,仁者樂山」這樣的結論。
「天何言哉」「天行有常」:尊重自然運行規律的生態理性
《論語》中的「天」有多重涵義,就「自然之天」而言,孔子對於自然界以其內在規律悄然孕育萬物的能力甚是敬畏:「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四季的輪迴、萬物的生長都有其運行軌跡和規律,這種力量非人力所能干涉,意識到這一點,孔子才會連連感慨,他對自然的敬畏之情也在這種感慨中畢現。
荀子將自然界不為外力所改變的規律稱之為「常」:「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既然這種「常」的力量如此強大,非人力所能改變,聰明的做法就是順應這種力量並對之合理利用,此即荀子所講的「制天命而用之」。那麼,該如何「制」呢?荀子較為強調見微知著、因循借力、順時守天、因地制宜。能夠發現、體察自然規律並加以運用的智慧,荀子將之稱為「知天」。能夠洞悉自然規律並對個體言行進行相應指導和自律約束的智慧也非凡人所能擁有,荀子將其稱為「大巧」和「大智」。這種總結比起孔子體驗式思維多了些理性,已試圖對聯繫自然與人類社會的「道」進行理性闡釋和總結。
推人及物:推廣「不忍心」於自然萬物的生態道德
先秦儒者中,孟子主張性善說。推廣「不忍心」於萬物的生態道德即建構在其性善說基礎上。「人皆有不忍人之心」是孟子生態道德的基礎,孟子的性善說是先驗的,人的不忍人之心先天具備,人人皆有,這就為其推恩說奠定了邏輯基礎。如果說「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運於掌……故推恩足以保四海,不推恩無以保妻子」是簡單適用於人類社會的推恩思維,是簡單的換位思考、推己及人,那麼,其「君子之於物也,愛之而弗仁;於民也,仁之而弗親。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則已拓展為推人及物了。
荀子在闡述推人及物思想時,更注重理性的邏輯分析。荀子認為自然萬物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有共性,有同質性;同時,根據某種特質,又可在共性的基礎上區分差異,剝離出異質性。依此思路,可一直推導開去:「物也者,大共名也……推而別之,別則有別,至於無別然後至」。這種異質性基礎上的同質性是推人及物的邏輯基石。萬物之間的這種共性,荀子認為聖人可敏銳地捕捉到,並能加以推導和演繹:「聖人者,以己度者也,故以人度人,以情度情,以類度類」。聖人能做到這一點,一方面是「類」的屬性使然,另一方面,聖人擁有卓越的類推能力和清晰的邏輯思維。
聖王之制:堅持「時禁」與適度消費的生態實踐
傳統小農社會的農耕文明決定了人類與自然的關係,先秦儒者在生態實踐中非常強調「時禁」與適度消費。孟子和荀子在這一方面殊途同歸,《梁惠王上》和《王制》篇兩者的論述出奇地一致:「不違農時,谷不可勝食也。數罟不入洿池,魚鱉不可勝食也。斧斤不以時入山林,材木不可勝用也。」「聖王之制也:草木榮華滋碩之時,則斧斤不入山林,不夭其生,不絕其長也;黿鼉魚鱉鰍鱣孕別之時,罔罟毒藥不入澤,不夭其生,不絕其長也……故山林不童而百姓有餘材也」。顯然,孟子和荀子已注意到「時禁」的良好效益,可保證後續消費的「不可勝食」「不可勝用」「有餘食」「有餘材」。他們知道萬物生長的基本規律:春生、夏長、秋收、冬藏。在萬物孕育繁衍的關鍵時期,要給其充分的保護以利於其成長,保護措施得力,萬物皆生機盎然,果實繁碩,人類自然不必發愁可供消費的物品匱乏了。
除了「時禁」,先秦儒者也意識到適度消費的重要生態價值。孔子主張「釣而不綱,弋不射宿」,在以傳統工具和方法捕獲獵物、適度消費和以「先進」工具和方法大量獲取獵物、過度消費兩者之間,孔子選擇了前者,這和孔子「樂山樂水」的生態情懷是契合的。孟子也有相似的言論,他注意到:人類對自然資源的過度消費和連續性破壞已經嚴重超出自然的可承受範圍,破壞了自然界生息繁衍的內在規律,使其自我修復能力失效,這樣的過度消費當然會「無物不消」。
(趙麥茹 作者單位:西北大學經濟管理學院)
來源: 光明網-《光明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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