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情棄婦是另一種全民惡意
郭富城與熊黛林郭富城與網紅小女友相戀,是在和熊黛林分手之後,劉翔和吳莎好上的時間存疑,有個說法是,他和吳莎相戀在前,後來葛天介入,婚後劉翔依舊忘不了吳莎,傳說中「萬惡的前女友」,一個回馬槍重新上位。這說法被劉家否定,就算它是真的,也沒什麼大不了,婚姻不是生死契約,應當有調整的可能,如果感情已不再,與其同床異夢,不如一別兩寬,只要不欺瞞,敢承擔,就與道德無涉。然而網友不答應:你把人家一個大姑娘變成小媳婦,就得負責到底。還是借別人酒杯澆自己的塊壘,精神出軌不重要,心不在焉沒關係,反正就是得從一而終,就是要捍衛正室的權益。這喧囂我想起族中一位長輩,她雖然年過八旬,卻在精神層面上與網友保持同步,生平最恨始亂終棄者。族中若有人鬧離婚,她必定不顧年邁體弱前去說合,執意離婚的人,在她眼裡就是萬惡不赦。幾年前,她身子骨更強健時,還特意來合肥包公祠朝拜,包大人別的光輝事迹她不太了解,但單憑他怒斬陳世美這一件事,就能讓她一輩子做他的粉絲。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和恨,這位長輩如此敬愛包大人痛恨陳世美,乃是因為她以秦香蓮自居。上世紀五十年代初,婚姻法剛剛頒布,政府提倡結婚自由的同時,不反對離婚自由,一時間機關里颳起了離婚風,有不少幹部甩了糠糟之妻,另娶志同道合的女學生女幹部。這位長輩正是受害者,她帶著五個月的女兒,從正室變成了前任,積鬱了一輩子的怨氣,藉此發泄,是可以理解的。問題是,從上世紀五十年代到現在,已經過了六十多年,一個甲子攸然而過,為什麼離異的女人仍然是自己和他人眼中的棄婦?那些聲討者貌似在維護女性利益,潛台詞卻是,女人一旦嫁人,就像商品被開了封,用過了,就貶值了,只能砸在你手上了。否則,你既無心我便休,哪用得著這樣悲情?責怪這聲音的陳腐與狹隘很容易,然而一種聲音出現,並不源自言說者的主觀願望,現實在那兒擺著呢,就算是個空心的男人,也沒法一腳踢開。先說我那位長輩,她的丈夫跟她離婚後,又接連娶了兩任妻子,生了幾個孩子,無論是社會地位,還是經濟狀況,都要比她優越很多。她不但要想方設法地從丈夫手裡為孩子爭取撫養費,還要承受各種壓力。我至今都記得,我幼年時在她家裡玩,聽到幾個大人談「計劃生育」,有個男子就笑嘻嘻地對她說:「你不用,你早就『計劃生育』了。」言語間的戲謔,透出對於這位失婚婦人的不恭,一個被拋棄的女人,是人人得而辱之的loser。這種狀況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有所好轉,那時候女性就業率提高,當女人不再把結婚當成尋找長期飯票,離婚也就不顯得那麼可怕。在那些年,第三者不像現在這樣人人喊打,從電影《誰是第三者》,到蔣雯麗俞飛鴻主演的《牽手》,以及徐靜蕾主演的《讓愛做主》,第三者看上去都不是那麼可惡。當女性能夠承擔自己的衣食,她就會更在意婚姻里的感情成色,也就不忌諱談談第三者這個話題。進入二十一世紀,第三者的形象空前走低,她們(一般都是女性)統一被稱之為小三,是幸福家庭里的覬覦者,陰暗歹毒的存在。女明星一旦被指認為小三,就永世不得翻身,即便像王菲那樣,並非小三,只因毀掉了人們心中張柏芝與謝霆鋒「破鏡重圓」的希望,也一再地被人口誅筆伐。
劉翔和女友吳莎牽手游黃山王菲也好,郭富城的網紅小女友也好,乃至於吳莎以及張子萱等等,其實都是代人受過,她們冒犯的不見得就是前任或正室,而是人們心中的安穩。人們用咒罵她們,來警示後來者,解決心中的不安全感,然而,她們,並不是構成那不安全感的真正原因。在上世紀八十年代,物質匱乏,收入有限,夫妻雙方收入有多有少,但都是家庭的頂樑柱。如今日子過好了,人們吃飽了,穿暖了,有了汽車和房子,還能在家中做出細分,一方負責掙錢,另一方負責持家,雖然現在女性在職場上的表現,並不弱於男子,但男主外女主內是傳統思路,為了照顧男性的自尊心,保持家庭的和諧穩定,女人即使沒有回家做全職太太,也往往有意無意地朝家庭方面傾斜。她們以為這是一個心照不宣的約定,可家務活是無法量化的,做家務的人,也無法得到晉陞,當男人的自身價值在不斷地提高,他有足夠的理由,認為自己是這個家庭的支配者。這時,妻子的命運,完全押在丈夫的良心上,第三者襲掠的,不僅是那岌岌可危的感情,更有可能,將她們之前所有的犧牲,一筆勾銷。一旦真的鳩佔鵲巢,現有的法律對女性利益保護非常有限,社會對於離婚女人依舊有歧視,她們被視為「沒有男人要」的女人,而用這句話來打擊她們的,不但有男人,還有持男性立場的女人。當婚姻變得如此兇險,女人在踏入婚姻之前,不免要格外小心。我曾經對於有些女人理直氣壯地索要巨額彩禮,還要求夫家在婚前就全額購下的房子的產權證上添加自己的名字感到不可理解,後來才發現,不少人,將這些,視為婚姻必要的押金——這也是算是互害型社會才有的怪現象了。如果不是男權社會恃強凌弱,給女性的天地如此小,女性怎會因為恐懼而寸土必爭?如果女性權益得到充分保障,就業時不被阻攔,離婚後不受歧視,女人又至於非要身心俱疲地與對方死磕,不肯放對方也放自己一條生路?猶如病人與醫生的互相防範,學生家長與老師的缺乏信任,當整個社會變成一個巨大的叢林社會,家庭里也難逃開「你不仁我不義」的魔咒,當男女間的權利過於不均衡,女人唯有以「打小三罵渣男」這種方式,固守婚姻,安放自己。這其實是一個兩敗俱傷的結果,看上去的完好里,有口不能言的齟齬,和時刻準備翻臉的防範。要解決這些,唯有依靠女權的發展,很多男人一聽女權二字就跳腳,視為洪水猛獸,或是男人婆,殊不知,唯有尊重弱者的利益,才能彌縫裂痕,消解怨氣,建立更加健康有彈性的關係,男女之間才有對話可能,這,其實是利人利己的。
閆紅作家,曾用ID忽如遠行客,爾林兔。著有《誤讀紅樓》《她們謀生亦謀愛》《哪一種愛不千瘡百孔:張愛玲愛過的那些人》《詩經往事》《周郎顧》《彼年此時》《如果這都不算愛:胡適情事》等。【注】本文原標題為《「互害型婚姻」誕生的「正室權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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