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炊煙遠去是故鄉

【留住鄉愁】

炊煙是鄉村大地上千年行走的詩行。那裊裊上升的炊煙,是鄉村的符號,是村莊的魂魄,是割不斷的情愫,更是忘不掉的鄉愁。

「山村炊煙映朝陽,遠陌青山綠意長」「萬家年後炊煙起,白米青蒿社飯香」……千百年來,炊煙就如虛掩的柴門、亘古的土地一樣,被詩人信手拈來入詩,被畫家抓幾縷入畫。趕路人的腳步匆匆,抬起頭,遠望的目光多會被大山遮擋,但聞煙可識村,炊煙成為鄉村最為獨特的「胎記」。

我的家鄉山西長治被太行、太岳兩座大山緊緊地「摟」在懷中。一道皺褶就是一道溝,一個紋路就是一道嶺,數不盡的村莊就如天上的繁星一樣,散落在這溝溝嶺嶺中。村莊里的人,曾經三餐靠劈柴燒火,房屋多是隨坡就勢,高低不同,但家家戶戶的屋頂上都有一個高高凸起的煙囪。

寧靜的清晨,在薄霧瀰漫中,「吱吱呀呀」的柴門次第打開,炊煙就會從每一家的屋頂上裊裊升騰,此時,整個村莊就籠罩在一層淡淡的煙霧之中。若是遠觀,青山環繞中,煙霧籠罩的村莊,隱隱約約的樹梢和高低錯落的屋頂,就如一幅水墨畫。可於我而言,一路聞著炊煙長大,既懂得這令人遐想的美,也最曉得生活在這美中的辛苦。

在鄉村,家家三餐燒火做飯,炊煙就從火塘里發芽,順著高高挺起的煙囪生髮,微風給它施肥,迎風便長成了行走的雲。這些俯仰生姿、變幻莫測的「雲」相互匯聚,所到之處是一股嗆鼻的煙火味兒。日久天長的煙熏火燎,家家屋內四壁皆黑,只有在每年春節時,農人們才會找些舊報紙貼裱,煥發出時日不長的新。

鄉人四季劈柴,日久燒火。厚實的雙手上,煙灰能和肌膚融為一體,就連幫忙的孩童們,小臉蛋上也時常掛著幾道煙火的灰。冬天的村莊很冷,取暖靠火爐子或燒柴,整個冬天的村莊煙火味兒不絕。如果落一場雪,就會發現潔白的雪花里,總會夾雜著星星點點的柴灰和煤灰。

冬日入山砍柴,對於村莊里的人來說,是必要的勞動。蒼茫的山裡沒有太多枯死後的老樹供作柴火,冬眠的小樹或灌木就遭了殃。農人砍回這些活著的灌木後,不著急燒,就堆放在房前屋後等風乾。所以,在冬日的太行山裡,戶戶房前或屋後,都會有雜亂的柴堆。來年開春,山裡被砍掉小樹和灌木的地方抽不出新枝,原本美麗的青山就像是患了「白癜風」。

這是我關於炊煙的記憶。炊煙是農耕文明的產物。伴隨著鄉村的成長,炊煙越過了千年的歷史,送走了一代又一代人,也迎來了一代又一代人。山外,現代文明的風來勢兇猛,勢不可擋,炊煙就如那苦澀的井水、人畜共居一樣,正逐漸遠去。但這並不意味著農耕文化的消逝。相反,那些忠厚傳家、耕讀繼世、寬厚仁愛、純樸敦厚等千年傳承下來的優秀傳統文化正在逐漸彰顯,而告別了燒柴的村莊環境更加美麗,炊煙消逝的故鄉則更顯誘人。

有人擔心,炊煙消逝的村莊,鄉愁何在?其實,遠去了炊煙的村莊,也不會讓遠歸的遊子找不到故鄉。你看,村中那古老的祠堂還在,那淳樸的村風家風還在,就如兒時母親哼唱的歌謠一樣,村邊那條日夜不停歌唱的小河還在,水清得喜人,流淌得比過去更加歡快。

(作者:郭震海,系山西省作家協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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