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島的灰藍黑白 顏色

　　如果要用繪畫來表現冰島的話，最能表現她的性格的顏色將會是不同層次的灰，很深很純凈的藍，深邃幽遠的黑和看似單一卻又能化為千種風情的白。

灰

　　冰島有兩個地方在我印象中是灰色的；一個是北方的胡沙未克（Husavik），一個是南方的維克（Vik）。六月初的一個陰天到胡沙未克著名的觀鯨小鎮，天是灰的，海港是灰的，連海港外的海，也好像是灰的。抵達酒店停車場竟下起六月下雪！這裡可是北半球北緯66度的夏天啊。隔天，我們在漫天飛雪中乘船出海，尋找那害羞、靦腆的鯨魚，在又是風，又是雪，又是雨，又是浪花飛濺的船上，我看到遠處鯨魚黑色小小的背，鯨魚出現的海，背後是一座多山的島，島上每座山都是不同的灰，由深變淺，島後也是一大片的灰，灰色的天、灰色的海。

　　由維克去冰島的金圈，一個由辛維利爾國家公園（Pingvellir National Park）、史托克間歇噴泉（Strokkur Geysir）和古佛斯瀑布（Gullfoss）三大名勝所組成的風景區，一定得經過那個在今年四月剛爆發，現在還在冒煙的埃亞菲亞德拉冰蓋火山南部的環島一號公路。去金圈那天，恰好輪到瓊開車，車子從維克開出來不久就陷入一團灰里。瓊說，是火山灰吧，我說，不一定，也許是霧吧。瓊打開掃水器，扒在擋風玻璃上的灰怎麼都掃不掉，這是什麼霧？霧不是水氣形成的嗎，一掃就該掉了，這分明是火山灰嘛。我還是很輕鬆地說，那就噴水吧，一面說一面氣定神閑地欣賞車窗外籠罩在火山灰里，起伏重疊的山巒，如夢如幻。車子開了大約四十分鐘左右，窗外還是一片灰，瓊說，水箱快空了吧，怎麼辦？我低頭瞄了一眼地圖，用像孔明借東風般的自信說，半個小時內，還你一個藍天白雲。果然，大約二十分鐘後，灰不見了，萬里無雲。車子這時已經在朝北的三十號公路上，在火山的北面了。

藍

　　很慶幸來冰島的第二天，泡了溫泉。之後到首都雷克雅未克（Reykjavik）訂了去格陵蘭的機票後就跑到史奈法娜斯半島（Snaefellsness Peninsula），因此，在接下來的幾個大晴天，可以盡情地浸泡在半島的藍色里。

　　去史奈法娜斯半島，開始時只有一個原因，去看法國科幻作家儒勒·凡爾納在《地心探險記》里的地心入口——史奈法娜斯冰蓋火山。到了那裡才發現，半島上除了有雪白的冰蓋火山外，還有棲滿海鷗的嶙峋怪石，鋪滿大大小小橢圓形黑色小石子的沙灘，有桅檣林立的捕魚小鎮，顏色鮮艷的燈塔和很藍很藍的天，很藍很藍的海。當然，讓我喜歡上這個半島的原因還有住在史達吉斯荷姆（Stykkishholmur）時，小旅舍那親切熱心，長得像女明星茱莉亞·羅伯絲的女主人，及小旅舍對面那家被瓊和我選為冰島最棒的餐廳，烤羊肉和海鮮湯讓人念念不忘。

　　套用一句旅遊指南常用的話，藍湖（Blue Lagoon）就是那個「來冰島沒去，就好像沒有到過冰島一樣」的地方。藍湖位於冰島西南，由於海水滲入地底層，經地熱加溫，壓力增加後湧出地面而形成的溫泉，豐富的礦物質在溫泉里溶解後，水就呈現出了淡淡的藍綠色。瓊和我到冰島的第二天早晨就開車到藍湖泡溫泉，舒解旅途的勞累。藍湖不只是全世界最大的戶外天然溫泉池，而且有很現代化的管理，除了有餐廳，賣美容保養品的商店，完善的更衣間和沐浴設施外，還有植有記憶晶片的藍色塑膠腕帶，讓你控制儲物櫃的開關。我們在室外溫度只有攝氏七八度的哆嗦中走入水溫控制在三十七到三十九度的溫泉里，讓頸部以下的身體浸泡在煙霧裊裊的溫泉里，坐在水裡的石頭上，全身放鬆，慵懶、舒暢和溫暖的感覺慢慢地滲透皮膚，滲入體內的神經系統，讓人直想賴在水中，昏昏睡去。

黑

　　如果冰島像瓊所說，只能用畫來表現她的神韻的話，也許我會選擇應用南宋夏圭以筆皴為主，潑墨為輔，或以筆、墨混雜的「拖泥帶水皴法」來表現，而構圖則只畫出近景黑色火山熔岩堆的一半，另一半引出遼闊、空曠、蒼茫的天地，在天地間隱隱地描出一脈淡淡的雪山。

　　在史奈法娜斯半島的海岸線晃蕩的所留下來的印象，依稀地就有點像夏圭的山水十二景，有簡約的山巒輪廓，有痛快淋漓的明暗層次，有江灣岸邊的幾艘桅船停靠……抵達冰島的第二天，去藍湖途中就看到了一大片被黑色的熔岩所覆蓋的平原。黑色的熔岩龜裂得露出了許多造型不一的坑坑洞洞，乍看之下倒有點中國園林里的假山石，只不過在這裡不是一個小小的園林，而是一大片廣闊的平原，荒涼、詭異。我認為讓人看了比較心曠神怡的倒是那鋪滿黝黑礫石的黑沙灘。

　　冰島除了史奈法娜斯半島的德麗維克（Dritvik）和安娜史塔菲（Arnarstapi）有大大小小橢圓形的黑石子所覆蓋的海邊外，北部胡娜峽灣（Hunafjordur）的奧沙小村（Osar）和南部的維克都有一大片的黑沙灘。從冰島回來後的某一天，我問瓊，你還記得冰島的那個黑沙灘嗎？哪一個黑沙灘？你每到一個沙灘都說「瞧，這就是冰島著名的黑沙灘」，我哪知道你現在說哪一個？她困惑的眼神寫滿問號。我腦海中出現了到過的幾個黑沙灘，它們都各有特色；德麗維克的黑沙灘散落著海難沉船的殘骸；安娜史塔菲的黑沙灘有形成拱門狀、棲滿海鷗的岩壁；奧沙的黑沙灘岸外有一座十五公尺高，形如雞冠的巨大玄武奇岩；維克的黑沙灘岸上有一座靠近懸崖邊的海蝕岩塊，遠遠看過去就有如一頭大象佇立在海邊，長長的鼻子垂直地伸入海里。

　　看了幾個黑沙灘，但只在米湖（Myvatn）附近看到一個名為哈法爾（Hverfell）的黑色火山口。火山口是一個很大的黑坑，坑底有一個圓錐形的黑土堆，我把12mm的廣角鏡裝上數碼相機，發現鏡頭也只能裝下半個火山口。在火山口的邊緣風很大，轉身眺望火山下，是一片粗礪的莽莽大地，蒼茫、憂鬱。

白

　　瓦特納冰原（Vatnajokull）是冰島最大的冰原，也是歐洲第一大、世界第三大冰原（第一大在南極，第二大在格陵蘭），面積8100多平方公里，而冰島最高峰卡夫安達（Hvannadalshnukur），高2110公尺，就在瓦特納冰原南方。住進荷芬小鎮（Hofn）的旅舍時，熱心的管理員幫我們打電話預定隔天早上九點半的瓦特納冰原的冰上摩托車行程。冰上摩托車行程嘛，簡單地說，就是先用一輛輪子大得不成比例的四輪驅動車，把你載上雪山，讓你穿上連身防水禦寒衣、塑膠靴，戴上安全帽，給你一輛齒輪帶與雪橇組合成的雪地摩托車，然後跟隨那個大概是吃了興奮劑的領隊，開始在雪地上狂飆。從遠處看雪山和身在雪山上，在視覺上和感覺上是兩種完全不同的體驗。在雪山上飆車時，前後左右都是一整片的白，只有停車，喘一口氣，抬頭時，才看到天空一整片的藍。

　　在冰島，就算是夏天，也可以看到許多白皚皚的雪山，在西部的史奈法娜斯半島，在北部的阿庫雷里（Akureyri），在東部的峽地小鎮（Seydisfjordur）和在南部從荷芬到維克的這一段路上，都有形形色色的雪山，時有身在瑞士的錯覺，但是瑞士的雪山比較精緻細膩，而冰島的雪山卻比較原始粗獷。雪山多，瀑布自然也多，因為冰島瀑布的水源主要是來自冰原融化的雪水，大大小小的瀑布沒有幾千個，應該有幾百個散布全島各地，而歐洲最大的瀑布，黛堤瀑布（Dettifoss）就在冰島。

　　瓊和我在黑山白水中探尋各個環肥燕瘦的瀑布，幾乎可剪輯成一部「尋瀑記」的短片。我們開車兜來兜去、地圖橫看豎看，差一點就要放棄時，找到了阮弗沙（Hraunfossar），那在黑色熔岩上妖嬈流下的瀑布。去黛堤瀑布那天，冷風更兼細雨，一廂情願地以為既然是歐洲最大的瀑布，那麼也應該是一條路況不錯的「大」路才對，結果路越走越糟，碎石小路沒完沒了地向前延伸；從史卡法特國家公園（Skaftafell National Park）的旅遊資訊中心要了地圖，問清楚了去史瓦提瀑布（Svartifoss）的路後，竟然誤入歧途，走到露營的草坪去。還好最後到瀑布時，陽光依然燦爛，一條條黑色管狀的岩壁下的小池上，還如真似幻地罩著一道彩虹。

　從旅遊指南和明信片上看到維蒂（Viti）火山口裡有一泓碧綠的湖水，很溫柔、很寧靜地躺在褐黃的火山口裡，於是我興緻勃勃，不畏風雪地把車開到火山口邊的停車場，下車走到火山口時，卻愣住了，碧綠的湖水不見了，火山口裡被蓋上了一層厚厚的雪，於是我就那樣傻傻地望著那白色的火山口，雪兀自輕輕地落下。
推薦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