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根生出局:個人英雄主義的落幕

2008年的三聚氰胺事件是一切的死結所在,死裡逃生的牛根生,在魂魄歸竅之後不得不相信,在現有環境下,蒙牛這支「火箭」光靠市場這個推動力是不行的,一系列複雜的非市場因素已經成了橫亘在眼前的阻力。

人生就像打電話,不是你先掛就是我先掛——功名利祿帶不走,浮雲啊!」2011年年初,在「道農會」上,蒙牛的牛根生、建業集團的胡葆森、匯源的朱新禮、中糧的寧高寧四個「50後」組成的「老男孩」組合,正在台上傾情表演「三句半」。當時,主持人崔永元還以調侃的口氣對專門負責念後半句的牛根生說,「後半句很難念啊!」牛根生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似乎把想說的話都吞回了肚子里。念完「三句半」後不到半年,老牛的企業家生涯卻像他自己說的那樣,「掛」了。6月10日,在毫無徵兆的情況下,蒙牛乳業對外宣布,其創始人牛根生辭去董事會主席一職,同時宣布委任董事局副主席、非執行董事、中糧集團董事長寧高寧為主席。從此,自三聚氰胺事件後就很少在媒體面前露臉的牛根生,更是淡出了公共視野。《浙商》記者最近一次見到牛根生,是2011年4月的青島。前來參加「綠公司年會」的牛根生雖然在台上侃侃而談綠色公司的發展,在台下,卻對媒體保持著「受驚」後的禮貌拒絕。「我再也不會接受記者的採訪了,你們寫99篇正面報道也沒有用,寫1篇負面報道卻可以讓人出名。」話音未落這位大佬就欲轉身離去。被「招安」的蒙牛有人說,牛根生的創業史,是一部典型的「農民暴動式起義」——雖然轟轟烈烈,但終究有其歷史局限性。和所有農民起義一樣,牛根生的創業,有個登高一呼、雲集景從的開頭:他曾是伊利最有實權的人物之一,但始終如履薄冰。被逼到山窮水盡之時,他憑著自己財散人聚的信念,拉了一些同樣在伊利鬱郁不得志的兄弟們從國企體制中掙脫出來,闖蕩江湖。蒙牛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伴隨著巨大的風險與滿腔的熱情噴薄而出的。從此,牛根生以「一頭牛」的精神,跑出了火箭速度,在2007年營業收入已達213億元,凈利潤9.36億元,成為首個銷售破200億元的乳品企業,一時成為傳奇。三聚氰胺事件卻讓這種火箭速度戛然而止,蒙牛的發展,從此進入了一個噩夢期。牛根生「灑淚搬救兵」被斥為「鱷魚的眼淚」;高舉民族大旗,卻被斥為以此作為幌子,想要博取同情……一向正面積極的形象也從此急轉直下,跌至谷底。曾經高調健談的他也變得啞然失語,2008年9月17日之後,牛根生的博客再無更新。但事態的惡化並未就此打住。從國企出來的牛根生,竟然在和寧高寧「簡單的三次見面」之後,就讓中糧集團成了蒙牛的控股大股東。這意味著,作為民營企業的蒙牛灰飛煙滅,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家頂著「國」字型大小的新蒙牛。至此,一場「農民起義」最終以「招安」的方式,落下了帷幕。心路歷程2009年年底,在道農會的一場小品中,柳傳志扮演證婚人,為一對「新人」證婚。這對「新人」,「新郎」是寧高寧,而「新娘」則是牛根生。當時,柳傳志找不到《聖經》,便隨手拿了一本《漢語大辭典》過來代替。這個小品如今看起來真像個預言。在三聚氰胺醜聞導致蒙牛股價暴跌的時候,牛根生一方面必須防止老牛基金會抵押給摩根士丹利4.5%的蒙牛股份落到他人之手;另一方面他還要找到更大的戰略買家,幫助蒙牛解決日漸枯竭的現金流。此時正是寧高寧及時出手,不僅讓牛根生逃離了困境,還成功套現了9.55億元。當蒙牛與中糧集團的聯姻更多地被解讀為「通過央企的資本重振蒙牛」之時,一個悖論浮現了:蒙牛似乎並不缺錢。「和中糧合作之前,蒙牛的現金儲備已經很多,如果有資金鏈方面的問題,我們和寧總不會一拍即合。」牛根生曾經這麼說。的確,就算蒙牛自己沒有儲備,願意給這塊「肥肉」砸錢的投資方也很多,為什麼偏偏是中糧呢?讓我們看看牛根生自己是怎麼說的吧。2009年7月,牛根生在中糧入股蒙牛的記者招待會上表示:「中國的蒙牛成為世界的蒙牛,如果沒有中糧老大哥這樣的企業做後盾,我感覺會艱難一些……」顯然,2008年的三聚氰胺事件是一切的死結所在,在這之前是一番光景,之後又是另一番光景。死裡逃生的牛根生,在魂魄歸竅之後不得不相信,在現有環境下,蒙牛這支「火箭」光靠市場這個推動力是不行的,一系列複雜的非市場因素已經成了橫亘在眼前的阻力。從這個意義上看,與其說是寧高寧導演了一出「國進民退」,不如說是牛根生導演了一場「官進民退」——牛根生需要的是「官系」,而不僅僅是資本。「大PE有的只是錢,但中糧卻是一座關鍵時刻可以依靠的山。大難之後,牛總意識到,山比錢更值錢。」易凱資本CEO王冉(博客)一語道破。錯位的救贖然而,這樣的「救贖」,卻直接導致了牛根生的離開。商務部研究院副研究員梅新育(博客)(微博)表示,自己不想對此事進行猜測。不過他直言,自從中糧控股蒙牛之日起,就決定了牛根生離開是遲早的事情。「因為中糧做整個食品行業全產業鏈,只有乳製品這一塊沒有自己做起來的品牌,拿下蒙牛正好獲得一個發展這項業務的好平台。」艾格農業分析師陳渝對此表示認同,「蒙牛現在已經深深打上了中糧的烙印,與其說是中糧助力蒙牛發展,還不如說是中糧在藉助蒙牛進行其全產業鏈的擴張。」作為蒙牛的第一大股東,中糧集團一開始並未過多參與對蒙牛的管理。畢竟,此時的中糧對乳業還不十分熟悉。但是經過兩年多的磨合,他們選擇在此時接手蒙牛,看起來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目前,蒙牛的團隊主要還是原班人馬,中糧僅僅是從戰略上給蒙牛支持。」雖然中糧總裁於旭波如此回應牛根生辭職一事,但不難發現,蒙牛乳業從董事局主席到CFO等關鍵職位,已均為中糧集團管理層所替換。這意味著,中糧集團事實上已經全面接掌了蒙牛的運營。在蒙牛有一個「飛船定律」:不是在高速中前進,就是在高速中毀滅。顯然,中糧入股兩年多之後,蒙牛已經從一頭狂奔的民企「牛」,逐漸變成了一頭放緩腳步的國企「牛」。誠如中糧方面所表示的,他們「在創新能力方面比較欠缺,這點上,蒙牛需要保持原有的特色。」而失去了蒙牛速度的牛根生,也成了一名跌落下來的大佬。「個人英雄主義」落幕2011年6月17日,楊元慶成為聯想集團最大個人股東,種種跡象表明,柳傳志決定逐步放權;三個月之前,任志強(微博)辭去華遠集團董事長職務;馮侖也「主動退位」;四個月之前,萬科董事長王石遠走哈佛遊學,被解讀為他的退隱江湖……「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只能是文學世界裡美好的意象,而在殘酷的商業戰場中,幾乎每一個遠去的大佬背影里,都有一段複雜的故事,一聲無奈的嘆息。「牛根生這次退得並不徹底,他還留下一個非執行董事的位置。蒙牛有他個人的股份在,讓他做個普通的股東肯定不會心甘情願,所以還留下了這麼個尾巴。可見離開蒙牛,並非他自願。」一位知情人士稱。而關於牛根生自稱離開是為了「專註於慈善事業」的說法,很多人更願意相信他是去為自己的「第二個娃」——現代牧業去進行布局了。「牛根生完全脫離蒙牛之後,是否會全力運營現代牧業目前不得而知,但是從現代牧業目前的發展速度來看,其增速非常快,而且已經開始進行產品多元化發展,三到五年內或許就可以完善產品布局,如果牛根生想用它代替蒙牛也並不是沒有可能。」乳業專家王丁棉說。他認為,對於蒙牛,牛根生的功過應為六四開,六分功四分過,因為是他使蒙牛從無到有,成為行業龍頭。但從國內乳業的整個行業來看,他的功過比例則應該倒過來,四分功六分過,因為他激進的策略,使乳業攤子鋪得過大,導致奶源供應不足,引發了整個行業哄搶奶源——這也間接導致了三聚氰胺事件的發生。然而,不論牛根生本人是否再次復出,毋庸置疑的是,有著他個人烙印的英雄主義時代已經過去了。「市場經濟不是個人英雄主義經濟,不管是誰,包括以前的伊利掌門人鄭俊懷落馬、光明的王佳芬退下來,都不曾產生太大的影響。通過個人影響力來左右一個行業的時代已經過去了。」與牛根生打過多年交道的乳品行業諮詢機構負責人勞兵如此評價牛根生離開所折射出的時代命題,「他退與不退,對這個行業的影響都不大。」
推薦閱讀:

梅洛-龐蒂|馬克思主義和迷信
刻意迴避現實?章立凡評《滿城盡帶黃金甲》等新奢華主義中國大片
哪些星座是天生的樂觀主義者
「內生型」恐怖主義將把歐洲帶往何處?
你願意做個素食主義者嗎

TAG:英雄 | 個人英雄主義 | 英雄主義 | 主義 | 牛根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