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美拉尼亞重回祖國，條頓騎士團俯首稱臣——正說波蘭史（七）（下半部分）

波美拉尼亞重回祖國，條頓騎士團俯首稱臣——正說波蘭史（七）（下半部分）

來自專欄歷史⑨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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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益達：波莫瑞重回祖國，條頓騎士團俯首稱臣——正說波蘭史（七）（上半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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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托倫合約（Second Peace of Thorn 1466）

1466年10月19日，波蘭立陶宛邦聯、普魯士聯盟和條頓騎士團國的代表在托倫進行第二次合約會談，和第一次會談一樣，騎士團代表再次以失敗者的姿態走進這座城市。三方代表屁股落在椅子上幾個小時之後，合約圓滿結束，條頓騎士團得以保留以柯尼斯堡為主的一塊領土繼續生活，作為代價：

1. 波蘭王國恢復格但斯克市、波美拉尼亞地區與，海烏姆諾、米哈洛沃、瓦爾米亞和鮑威斯勒地區，包括馬林堡和埃爾布隆格城堡在內的最肥沃領土；
2. 每個新當選的條頓騎士團大團長都必須以諸侯之禮向波蘭國王下跪宣誓效忠，並且在六個月的時間內無條件為其提供軍事支援；
3. 時任大團長要兼任波蘭王室參議員，有義務參加波蘭統治者要求的王室委員會，大團長保有參加新統治者選舉的權利；
4. 條頓騎士團大團長有義務對波蘭王室提供軍事支援（儘管被推遲20年之後才執行），並且在外交政策方面受到波蘭國王的限制；
5. 該條約禁止條頓騎士團單方面解除對波蘭國王的忠誠宣誓，並禁止使用任何人或組織授予的豁免權（上不封頂，包括羅馬教皇）；
6. 新的政府人員由波蘭王國，波蘭王室和普魯士統治者的臣民中招募；
7. 該條約確保了王室普魯士諸城市的商業自由；

托倫合約的歷史文物

• 王室普魯士（Royal Prussia）主要由普魯士聯盟諸城市構成，是屬於波蘭王室和波蘭王國的共有財產（領土），直到盧布林聯合之前，這裡都享有很高的自治權。王室普魯士為波蘭立陶宛邦聯及後來的聯邦在經濟和貿易上的貢獻舉足輕重，擔任主要的貨物進出口地區，格但斯克就是後來一戰時期的「但澤自由市」。

國旗

王室普魯士

對波西米亞與匈牙利的政治行動

剛剛結束的13年戰爭令波立邦聯的國際地位得到進一步提高，這使得卡四爺可以更自然的插手鄰國的政治之中。在他執政的中後期，主要是將精力放在波西米亞和匈牙利王國的繼承問題上。這是因為這兩個國家的國王拉迪斯拉斯（Ladislaus the Posthumous 生1440.2.22~卒1457.11.23 他的父親就是胡斯第三篇講到的奧地利大公爵阿爾伯特二世，死魚眼）在1457年去世，死時年僅17歲，他沒有別的男性繼承人，因此捷克和匈牙利正處在空位期，由議會攝政。

卡四爺抓住這個機遇，將自己的長子瓦迪斯瓦夫二世 · 雅蓋沃在1469年推上了波西米亞王位繼承人的位置。之所以他能成為波西米亞的王位繼承人，原因大概有三：

1. 波蘭立陶宛邦聯本身國力足夠強大，徹底擊敗條頓騎士團令其國際地位進一步提高；
2. 卡四爺本人的妻子是阿爾伯特二世的小女兒，也拉迪斯拉斯的親姐姐，有血緣關係；
3. 匈牙利議會推舉出的繼承人科爾溫對波西米亞有領土野心，而波西米亞推舉出的繼承人耶日跟胡斯教派有很曖昧的關係，屬於不被羅馬教廷承認的「異端」。

我相信有些讀者看到這裡已經亂了，所以我盡量用最簡練的方式說明。首先說耶日，他主要是因為自己信仰胡斯學派而不被神羅皇帝和羅馬教皇承認，所以在法理上無法加冕國王。但如果他就這麼放棄，王位會落到科爾溫手中，而科爾溫是個野心很大的人，一定會想辦法侵吞波西米亞的領土，所以為了祖國著想，他主動將繼承權讓給了波蘭雅蓋隆家族。

1471年耶日死後，瓦二世來到波西米亞首都布拉格，正式加冕為王。

• （W?adys?aw II Jagie??o，生1456.3月1~卒1516.3.13，波西米亞執政1471~1516 ，1490年加冕克羅埃西亞和匈牙利國王，他統治三國期間政局基本穩定，也在努力遏制奧斯曼帝國的入侵。）

波西米亞的事情了結，匈牙利的就難辦一些了。卡四爺的意思是把自己的次子卡齊米日·雅蓋沃推舉為匈牙利國王，但科爾溫此時已經是匈牙利國王了，他自然不可能把王位拱手相讓，既然文的不行咱就來武的，雙方直接開戰。

Matthias Corvinus 生1443~卒1490 執政1458~1490 ，他的父親就是上上期提到過的抗奧斯曼名將匈雅提，匈雅提是與前任波蘭國王小瓦哥在瓦爾納並肩戰鬥過的，是不是覺得人物都串起來了？虎父無犬子，科爾溫統治匈牙利期間，將她再次推上准一流國家的政治舞台。他的一生有許多成就，鼎鼎大名的常備精銳部隊「匈牙利黑軍」（Black Army of Hungary）就是由他親手組建的，這是一支將盔甲塗成黑色的職業化軍人，戰功彪炳。

他即位早年通過一系列外交手段平定國內外反對勢力，緊接著就是稅制改革和內政改革。在1471年~1488年，他先後與波西米亞、波蘭、奧斯曼、奧地利等國家發生戰爭，這位仁兄完美繼承了他爹的軍事天賦，痛打波西米亞和奧地利，讓波蘭的幾次進攻都占不到便宜，還能抽空去對付奧斯曼的擴張，在這一連串的軍事行動中，匈牙利都沒有佔下風！

在1479年，他親率三萬大軍攻入奧地利，兵鋒直指維也納，並且在6年後成功對這座神聖羅馬帝國的首都展開圍攻，一度將神羅皇帝逼入絕境。可惜的是，他在1490年中風去世，之前取得的大部分戰爭成果都被對手翻盤。但他卻為匈牙利留下了許多寶貴的遺產，他全力支持文藝復興運動，這使得匈牙利首都布達成為義大利之外第一個接受這個思潮的城市。他儘力贊助新思潮帶來的藝術和科技變革，最大的成果就是在布達大規模修建的具有早期文藝復興風格的城堡，哥特式的宮殿，王家禮拜堂，圖書館等等建築。他還大量資助各色學者、科學家和藝術家在國內進行研究和創作，這一系列的政策都為匈牙利和整個歐洲留下了寶貴的物質與精神財富。

聖 · 卡齊米日（Saint · Casimir）

說回波蘭這邊，1483年，悲劇降臨到卡四爺頭上，他最喜愛而且被寄予厚望的次子卡齊米日·雅蓋沃因肺結核而去世，死時年僅25歲。

Casimir Jagiellon，生1458.10.3~卒1484.3.4，1521年教皇利奧十世為其封聖。

小卡哥9歲的時候就在王宮內學習拉丁語、德語、法律、歷史、修辭學和古典文學，師從大名鼎鼎的楊·德盧戈（Jan D?ugosz 1415~1480 波蘭第一位歷史學家，之前摘用了他許多的記載）。楊老師的教育全面而且嚴厲，尤其對小卡哥的道德和信仰方面非常看重，在必要的時候，甚至可以對王子實施體罰......

卡四爺想要把小卡哥推到匈牙利王位繼承人的位置上。1471年深秋，他集結12,000大軍帶著小卡哥一起向匈牙利進軍，但沒等與科爾溫交手，食物短缺、傳染病和冬季降臨，由於事先約好的來自匈牙利貴族的支援遲遲沒有到達，結果這支軍隊僅非戰鬥減員就達到了三分之一......，為了防止小卡哥出現意外，卡四爺將其送回卡拉克夫繼續進修學業。沒過多久，自己也只能無奈的率軍撤回波蘭，對匈牙利的王位爭奪戰以失敗告終。

既然仗沒得打，那就老老實實回國學習統治之術吧，卡四爺從1475年開始就有意將小卡哥作為波蘭立陶宛聯邦的王室繼承人來培養。在接下來的幾年裡，小卡哥的表現沒有令他的父親失望。他積极參加王室議會熟悉政治技巧，努力四處剿匪讓郊外更加安全，他還幫助王家法院追回案件糾紛的欠款等等。同時，因他本人寬厚的性格，小卡哥與王室普魯士領地的關係也非常好，因為他贊同增強後者的政治獨立性。

種種跡象表明，邦聯未來的統治者將會是一位有著很強政治手腕又寬厚溫和的君主，但命運卻在此時對卡四爺開了一個可怕的玩笑。1482年左右，小卡哥不幸感染肺結核，這在歐洲中世紀基本等於宣判死刑，為此，他拒絕了卡四爺為他安排的與神羅皇帝女兒的婚約。儘管飽受病痛折磨，他依然儘力陪同父親參加立陶宛、普魯士和波蘭的政治管理。

但不幸的是，他的身體卻依然在一天天惡化。然而在他病重期間，他本人善良寬厚和非常虔誠的事迹卻被大量傳播了出去，他反而逐漸出名了......1484年2月，卡四爺接到王子病危的消息後立刻放下工作火速趕回立陶宛陪伴虛弱至極的兒子，一個月後，25歲小卡哥在父親懷中安靜的去世。

在他死後，種種關於他對上帝的虔信、對窮人、病人的關心被廣為流傳，1521年被教皇開館封聖，傳說棺材打開之時，一股神秘的香味繞樑三日而不絕。從那之後，由於小卡哥死於立陶宛境內，所以他成為了立陶宛的守護神，今天的維爾紐斯，在每年的3月4日依然有紀念他的節日。小卡哥在波蘭更是得到了巨大的膜拜與尊敬，以他名字命名的教堂數不勝數，在美國的波蘭移民依然用他的名字命名教堂。

隨著1490年科爾溫的病故，匈牙利的王位再次出現空缺。已經是波西米亞國王的瓦迪斯瓦夫二世經過與自己的弟弟短暫爭奪後獲得勝利，在同年加冕為匈牙利國王。此時，波蘭雅蓋隆王室同時擁有波蘭、立陶宛、波西米亞、匈牙利和克羅埃西亞五國王冠，成功躋身歐洲第一流的統治家族行列中。

遲暮與新生

1491年春天的某個夜晚，63歲的卡四爺遲遲無法入眠，他疲倦的睜開雙眼，廢力的在僕人的攙扶下從床上下來。他徑直走到床邊打開了緊閉的窗戶。此時的克拉科夫春寒料峭，或許對年輕人沒什麼，但對他這樣遲暮的老者來說，一絲輕微的寒風侵襲足以造成數日的感冒。卡四爺裹緊了身上的毛絨睡衣，不經意間瞥見了自己的雙手，那上面竟然長滿了老年斑，鬆弛的皮膚和清晰可見的血管已經昭示出他極度體衰的狀況。

他望著星空出神，想到小時候與哥哥在瓦維爾城堡的花園上嬉戲玩鬧，他的哥哥身材高大，擅長運動，因此自己經常被欺負。有一次自己被推倒在地上，就要哭出來的時候，哥哥友好的伸出一隻手要拉他起來，小弟拉起哥哥的手，眼光看到哥哥嘴角的微笑。突然，一切都模糊了起來，當畫面清晰的時候，哥哥只剩下一顆頭顱，頂盔摜甲的身軀轟然倒地。畫面再一轉，自己已經戴上屬於至高統治者的沉重王冠，一生的統治即將開啟......

同一時刻，在通往克拉科夫的大路旁的一片平坦的草地上，一個18歲的年輕人正斜躺在一團營火旁入神的閱讀馬克沁·克羅爾（Marcin Król 1422~1460，波蘭數學家，天文學家和醫生，15世紀中期歐洲最著名的天文學家之一，著有以《亞爾峰斯星象表訂正》為首的五部天文學著作，亦是哥白尼的恩師）的天文學著作。

看累了，少年合上書本，雙手枕著腦袋，望著天空出神。春天的夜晚如此美麗和靜謐，銀白色的月光如同絲綢一般溫柔的覆蓋在大地的身軀之上，螢火蟲翩翩起舞，蟲鳴和鳥叫此起彼伏，好一派萬物復甦，生意盎然的景象！而更加吸引他的卻是那一條壯美的銀河，閃爍的星光如同鑽石潑灑在漆黑的幕布上，天空，這是上帝創造出的最美的奇蹟。然而在這震撼的美景之下，似乎卻總有些問題縈繞在心頭，總有些困惑無法解答。對科學的好奇與探索的慾望讓他心潮澎湃，還有半天的路程就抵達克拉科夫大學了，這是全歐洲最知名的學府之一，他將拜會自己崇拜已久的沃伊切赫教授，學習最頂尖的天文學知識。

在之後的50年里，他的思想和研究將在歐洲掀起一場不亞於胡斯運動的猛烈地震，這場曠日持久的地震終究會把腐朽黑暗的天主教廷的統治根基徹底擊碎，為統治者服務的腐朽宇宙觀將被擊潰，嶄新的自然科學將從廢墟中站起，如流星般滑過16世紀人類文明的夜空。清風拂過少年身旁的記事本，主人的簽名出現在某一頁的結尾：尼古拉·哥白尼。

1492年6月7日，64歲高齡的卡齊米日四世·雅蓋沃在立陶宛格羅德諾去世，死後遺體被運回克拉科夫，與波蘭歷代先王一起安葬在瓦維爾城堡地下室內。

卡四爺的政治遺產與15世紀晚期波蘭的文化發展

很多人會認為卡四爺對波立邦聯最大的貢獻就是徹底擊敗條頓騎士團，奪回波美拉尼亞，或是施展外交手段讓雅蓋隆家族統治五國的壯舉，但實際上他的文治一點也不弱於武功。

在他統治期間，波蘭的文化、藝術、文學、歷史學、哲學、神學、數學、修辭學、詩歌和天文學得到了蓬勃發展，越來越多的城市帶著文藝復興風格的建築物拔地而起，教堂中充斥著郎朗誦讀之聲，年輕的富家子弟在完成基礎學業後還會主動去往外國求學。以歷史學家楊·德盧戈為首的一派學者如雨後春筍般出現，波蘭王室歷史記錄也在這一時期誕生。

若說卡齊米日四世一生最大的政治敗筆，莫過於在13年戰爭前夕對貴族階級進一步特權要求的妥協。但這種無奈的政治妥協基本延續到了未來每一位波蘭立陶宛邦聯（聯邦）國王的統治生涯中去，當然這是後話了，在他統治時期，波蘭的王權依然足夠強大。

和因衝動性格而早早去世的哥哥不同，他是一位始終保持冷靜思考的決策者。他平日生活簡樸，不主張奢靡浪費，而他卻對被自己擊敗的敵人施以足夠的慷慨和寬容，這也是他性格比較溫厚的一面。客觀地講，卡四世因其謹慎的政治風格並沒有創立特別偉大的功業，但他統治下的波蘭和附屬的立陶宛在國力和歐洲的影響力卻是蒸蒸日上的，他的政治貢獻、戰爭貢獻和對波蘭文化科學的貢獻是不絕對可忘卻的。

13年戰爭的影響

波蘭立陶宛邦聯的領土囊括了相當一部分波羅的海海岸線，再加上維斯瓦河的全部流域已經納入她的版圖。在15世紀後半葉，波蘭成為西歐許多原材料的貿易出口國，波蘭大平原地區豐收的糧食和砍伐的木材可以沿著維斯瓦河一路暢行無阻的進入波羅的海，出口到西歐各個國家中去，邦聯的經濟發展開始騰飛。

格但斯克市毫無疑問是13年戰爭中的另一大贏家，通過波蘭特許的貿易自由和擴大稅收和航運的權力，導致她成為波羅的海東部沿岸最重要的港口城市。通過貿易帶來的利潤發展，使格但斯克成為波蘭立陶宛邦聯內最大最富有的城市，深厚的文化底蘊和多民族融合帶來的文化碰撞，讓他保留了相當程度的獨立傳統，一直延續到一戰。

條頓騎士團雖然從歐洲的政治舞台上落幕，但他依然為自己爭取到了較大程度的獨立性，歷代波蘭國王都承諾不干涉他們內部大團長的選舉。柯尼斯堡也作為條頓騎士團的首都和日耳曼人在東歐的文化聚集地延續了下來。

下期看點：

• 波蘭王國兩院議會的產生；
• 莫斯科的崛起過程；
• 兩位統治期非常短暫的波蘭國王；

本文參考書目資料：

[1]《波蘭史》；

[2]《波蘭通史》；

[3]《波蘭簡史》；

[4]《波蘭政治體制轉軌研究》；

[5]《論波蘭傳統文化的特徵》；

[6]維基詞條—13年戰爭、卡奇米日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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