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公民》:基於偏見的重新審視
《十二公民》:基於偏見的重新審視
微信公號wethinker2014 惜時
最近上映的電影《十二公民》被稱為中國版的《十二怒漢》,實際上,這部1955年的美國經典電影已被俄國、日本等國導演改編成了不同的版本,徐昂的中國版基本沿用了原作的故事情節,逼仄的場景中,十二個「陪審員」基於案件展開唇槍舌劍的辯論,從11:1到其他所有人被堅持無罪的8號陪審員合理說服,正義得到彰顯。由於中國沒有陪審員制度,與原版在司法意義上呈現的民主精神不同,《十二公民》融入中國當下社會現實與矛盾,更多地讓人在案件評判中重新審視「偏見」這一社會力量的存在。
社會心理學對偏見的定義是:偏見是人們以不正確或不充分的信息為根據而形成的對其他人或群體的片面甚至錯誤的看法與影響。影片設置的案件背景是一樁富二代謀殺案,一開始,除了何冰飾演的8號陪審員,所有人都一致投票認為富二代有罪,因為樓下老人和住在街對面的女人的證詞清楚地表明是富二代殺了他的父親。出於一次政法大學學生的補考,在場的陪審員們都想儘快達成一致意見,儘早結束這場似乎無足輕重的審判。除此之外,大家一致斷定富二代有罪,對現有證據深信不疑的另一個原因便來自於由各種社會現象形成的偏見。說起富二代,國人可能會想到李天一事件,某富二代殺妻案等,在人們心中,富二代已經被貼上「不負責任」、「尋釁滋事」、「跋扈」、「不學無術」等標籤,所以他們不會從像8號那樣對事件多作一重假設,只是把各自的憤怒以慣性投射到那個不曾了解的被告身上。
隨著案件分析的進行和各陪審員身份的揭示,可以看出造成這種偏見的重要原因便是個體經驗。在堅持有罪立場上,反應最為激烈的兩個人莫過於3號計程車司機和10號北京房東。計程車司機因為兒子選擇搖滾音樂道路造成兩人關係決裂,他對傳統孝道的偏執,使他始終無法在父子關係上得到釋懷,因而從內心深處,他認定那個富二代就是有罪,親生父親的死一定歸罪於他。而10號北京房東對外地人的歧視在言語中已經展露無疑,在他的推斷中,富二代從小生活在沒有教養的家庭環境中,親生父親不務正業,滿身惡習,盜竊、賭博,還蹲過監獄,在這種環境的熏染下,這個孩子能不走上犯罪的道路嗎?他控訴外地人湧進城市,搶佔城市資源,讓他的孩子考不上大學,以後可能成為民工,富二代外地人的身份顯然讓他深惡痛絕,觸動他內心的敏感神經。
由於受個人經歷、社會思潮等影響,每個人都或多或少戴著有色眼鏡,面對一件事,人們往往會形成一個先入為主的觀點,無法真正做到公正、理性,且這些想法根深蒂固,一時之間難以改變,但事實的真相卻又絕不能憑臆想定論。根據影片最後揭示,3號和10號的推斷顯然是錯誤的,如果事情沒有回歸真相,所有贊成有罪的人則變相成了兇手。
在詼諧的對白中,我們也可看到影片對其它社會偏見的呈現,比如4號房地產商控訴人們一看見年輕女孩從豪車上下來就認定人家傍大款,一般階層對富裕商人的仇視,小商販和保安之間的互掐... ...
無可否認,在各自的立場上,我們每個人都抱有各種各樣的偏見,就像10號假設所言,在一輛公共汽車上,全車都是教授、大學生,只有一個人是外地的打工者,發生了偷竊事件,很多人會毫不懷疑地認為小偷是那個沒文化的外地人。但有時候偏見這種無形的力量是相當可怕的,在不自覺中,個人成為他者的道德或法律審判者,輿論暴力大抵可以看作其中一個產物。曾經看過一部丹麥電影《狩獵》,講述一個託兒所老師因為孩子的一句謊言,生活幾近毀滅的故事,在人們的認知里,小孩天真無邪,不會撒謊,至少在性侵這麼一個嚴肅的問題上,於是,由這種偏見而生的愈演愈烈的輿論暴力最終將一個人摧毀到孤立無援、絕望荒涼的境地,所謂「眾口鑠金,積毀銷骨」,可怕性就在於此。
原劇編劇瑞吉諾·羅斯的兒子在2012年接受一個關於他父親的採訪時說:「我希望今天的人依然能從這個故事當中學會如何包容和寬恕,學會與人類的偏見本性抗爭,而不是與之沉淪。」《十二公民》抽絲剝繭中讓人們看到真相揭示的過程,同時這也是一場對偏見抗爭的審判,十二個人,不同的身份和經歷,我們或許都能從中找到自身的影子,對自己所見所感深信不疑,在感性經驗的基礎上無法真正做到理性、客觀。對抗偏見較為重要的一點是質疑和否定,影片中,何冰飾演的8號可看作是其中最為理性的代表,不偏不倚,下定論前總要多問一遍「萬一不是這樣呢」。他對生命「吹毛求疵」的態度和一遍遍對現有證據的質疑,便是在與其他人的偏見作對抗。在旁觀者理所當然的認為中,樓下老人和住在街對面的女人的證詞肯定不會有誤,然而在8號的追問下,他們逐漸從證人的證詞中發現了漏洞和矛盾,又從刀口的角度和方向看出疑點。數次投票中,漸漸有人舉起雙手,可以說,作為局外人,我們欣喜地看到劇中人逐漸否定先前的偏見,理性接受真相。
電影已經結束,處在社會關係網路的每個人不再是局外人,在對一件事做出評判的時候,我們無法像電影中那樣來個模擬法庭。這不得不讓人思考,當我們痛快淋漓地發聲時,是私人情感的宣洩,還是冷靜客觀地求知?網路媒體的發達給人們提供了自由的表達環境,如何做到不讓有色眼鏡凌駕事情本身,甚至演變成一場輿論暴力,仍然是一個值得深思的議題。
推薦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