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3)—最高貴的人格
具有「暴炭一樣的性子」的晴雯,是大觀園最叛逆、最潔身自好和光明磊落的丫鬟。對於見慣了下人奴顏婢膝、阿諛奉承的寶玉來說,晴雯就如怡紅院里一股清新的空氣,深谷里的一棵蘭花,這才是她高顏值之下最寶貴的內在之美,也是真正打動寶玉的地方。
賈母把晴雯送給寶玉,原想也是將來給寶玉做了准姨娘,「早晚是要在一起的」。對此,晴雯心知肚明,但她不願服侍寶玉洗澡,她也看不慣襲人那樣「鬼鬼祟祟」的有肌膚之親,她要的是光明正大、清白之身。
晴雯無依無靠、家境貧寒,卻不會象別的小丫頭那樣偷偷摸摸。當她知道是墜兒偷了蝦須鐲,她便拿簪子把墜兒的手紮成了馬蜂窩,最終還把墜兒攆出了大觀園。她眼裡容不得半點沙子,再窮、志氣不能窮。
她看不起那些狗仗人勢欺負奴才的奴才。當王善保家的搜查大觀園時,唯有她「挽著頭髮闖進來,『豁啷』一聲將箱子掀開,兩手提著底子,朝天往地下盡情一倒,將所有之物盡都倒了出來」,還當眾把狗仗人勢的王善保家的痛罵一頓。
晴雯撕扇的情節,最能見其性格。第三十一回:寶玉讓晴雯拿果子給自己吃,晴雯笑道:「可是說的,我一個蠢才,連扇子還跌折了,……倘或再砸了盤子,更了不得了!」寶玉笑道:「你愛砸就砸。這些東西,原不過是借人所用,你愛這樣,我愛那樣,各有性情;比如那扇子,原是扇的,你要撕著玩,也可以使得……」晴雯聽了,笑道:「既這麼說,你就拿了扇子來我撕。我最喜歡聽撕的聲兒。」寶玉聽了,便笑著遞給她。晴雯果然接過來,「嗤」的一聲撕了兩半,接著又聽「嗤」「嗤」幾聲。寶玉在旁笑著說:「撕的好,再撕響些」。正說著,只見麝月走過來,……寶玉趕上來,一把將他手裡的扇子也奪了遞給晴雯。晴雯接了,也撕作幾半子,二人都大笑起來。可以說,在大觀園的丫頭中,只有晴雯敢跟主子這樣。
晴雯在臨死前,悲憤地對寶玉說:「只是一件,我死了也不甘心的。我雖生得比別人略好些,並沒有私情蜜意勾引你怎樣,如何一口死咬定了我是個狐狸精?我太不服。今日既已耽了虛名,而且臨死,不是我說一句後悔的話,早知如此,當日也另有個道理;……」真是字字血淚、句句冤屈。她和寶玉交換穿著貼身小襖,並剪下自己的指甲一併送給寶玉:「回去他們看見了,要問,不必撒謊,就說是我的。既耽了虛名,越性如此,也不過這樣了。」這就是晴雯的本色和風骨,敢作敢當,堂堂正正,寧死也不枉耽了虛名。
出身卑賤,而精神高貴,沒有絲毫的奴顏婢膝,從不低下自己的頭顱,一生堅守做人的尊嚴。這樣的晴雯,正是死氣沉沉大觀園裡的一縷春風、是黑暗夜空中划過的一道炫彩流星。
奴才,從古至今一直未有絕。對上阿諛奉承、甘當狗腿子,對下頤指氣使、以主子自居,人格兩字只踏在腳底下。晴雯雖然身為奴才,但從不把自己當奴才,這樣的晴雯,令現實世界多少人汗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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