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名家詞之四十五 楊芳燦《芙蓉山館詞鈔》（四）

臨江仙

14·蘭露娟娟清欲滴，嫩涼天氣先秋。相思獨夜倚層樓。懶排金雁柱，怕卷海犀鉤。

記起離居多少事，無眠數遍更籌。砑紅箋紙寫新愁。錦鱗三十六，憑向玉河流。

15·澄碧奩中紅一抹，秋波倒浸斜暉。畫眉撟影向人低。柳腰霜外瘦，菜甲雨余肥。

一曲漁歌聲未歇，沙頭鸂鶒驚飛。何時覓得綠蓑衣。三間茅屋畔，著個釣魚磯。

菩薩蠻

1·清歌響斷銀屏隔。寒絲七柱香泉咽。素手直凄清。蕭蕭故國情。

舊詞翻白竚。定得郎相許。聽破復含噸。黛蛾攢艷春。

2·紅珠斗帳櫻桃熟。香昏龍氣凝暉閣。梔子詠同心。空期嗣好音。

郎隨早帆去。好月當三五。梅落不歸家。滿庭山杏花。

3·春風幾許傷情事。江頭欲種相思子。歌轉斷難尋。誰知歷亂心。

門前烏桕樹。妾住金陵步。雲水是天涯。開帆到曙霞。

4·重城漏斷孤帆去。雞鳴埭上梨花露。催過石頭城。歸心在翠屏。

煙波五湖遠。遠水斜如剪。回皆更躊躕。晴天度雁疏。

5·鴛鴦艷錦初成匹。滿樓明月梨花白。人事出門多。青春奈怨何。

蠟珠攢作蒂。夜半東風起。因夢寄江淹。翹翻翠鳳篸。

6·錢塘岸上春如織。樓前澹月連江白。波淺石粼粼。微風盪白蘋。

買蓮莫破券。蓮少舟行遠。鳧雁滿回塘。天高一笛涼。

7·青樓二月春將半。吳姬怨思吹雙管。昨夜夢長安。連娟眉繞山。

別情無處說。有伴年年月。岑寂掩雙扉。迴文空上機。

8·玉墀暗接崑崙井。誰言芳草連三徑。何意為王孫。登臨幾斷魂。

寂寥閑望久。贈遠聊攀柳。江浦樹蒼然。山昏鳥滿天。

9·香燈悵望飛璚鬢。兩重雲母空烘影。斜月到罘罳。何因入夢思。

城頭五更鼓。慘淡天將曙。宿鳥起寒林。霜清玉女碪。

10·蘭芽出土吳江曲。門前春水年年綠。鸂鷘自浮沉。方疏隱碧潯。

南樓登且望。白雪調歌響。花壓李娘愁。簾搴玳瑁鉤。

11·今朝領得東風意。上林鶯囀遊絲起。煙暖霽難收。珠簾玳瑁鉤。

池塘芳意濕。春草年年碧。楚國在天涯。馬嘶金面斜。

12·緘情遠寄愁無色。年年錦字傷離別。回首問橫塘。天邊歸路長。

寶題斜翡翠。薄暮香塵起。柳岸杏花飛。因風到舞衣。

13·夜間猛雨判花盡。柳邊猶憶紅驄影。蝴蝶夢悲庄。青樓空艷陽。

送君游楚國。院里鶯歌歇。非復懶鳴琴。文園有好音。

14·丁東細漏侵瓊瑟。羅屏半掩桃花月。閑夢正悠悠。彎蛾不識愁。

薄雲欺雀扇。換袖回歌面。輕步宛霓裳。恍聞蘭澤香。

15·紅絲穿露珠簾冷。階前碎月鋪花影。朔雁度雲遲。窗閑斷暗期。

理釵低舞鬢。卻略青鸞鏡。相顧復沾巾。花題照錦春。

16·金鮮不動春塘滿。小姑歸晚紅妝淺。多唱柳郎詞。萍多下釣遲。

細音搖翠佩。淅瀝相風外。湘廟夜雲空。相期一笑同。

17·誰能不遂當年樂。鈿蟬金鳳俱零落。迢遞艷陽時。闌珊玉局祺。

只應春惜別。芳意憂韙鴂。猶欲過高唐。蟲絲罥畫梁。

18·韶光染色如蛾翠。平春遠綠窗中起。花髻玉瓏璁。美人清鏡中。

粉香隨笑度。寶襪徘徊處。宿雨泣晴暉。梅梁乳燕飛。

19·愁腸斷處春何限。窗閑謝女青娥斂。清漏紫微天。隋堤楊柳煙。

含愁復含笑。懶逐妝成曉。宮紫暈流蘇。幽屏卧鷓鴣。

20·自憐金骨無人識。含商咀徵雙幽咽。鬢態伴愁來。閑庭見早梅。

吳妝低怨思。剪勝裁春字。眉語柳毿毿。輕寒不隔簾。

21·與君便是鴛鴦侶。雲飛雨散知何處。床冷簟連心。華燈對錦衾。

舞衫萱草綠。晻曖遙相屬。方寸是星河。年年鏡水波。

22·景陽妝罷瓊窗暖。早梅猶得回歌扇。先解報春風。一枝惆悵紅。

金笳悲故曲。渭水波搖綠。鶯囀柳如絲。熏爐悵望時。

23·鶯聲巧作煙花主。低徊似恨橫塘雨。眉意似春閨。綠楊千萬絲。

重鱗疊輕扇。艷笑雙飛斷。愁甚擬春眠。相思高楚天。

24·蠟煙如纛新蟾滿。濃陰似帳紅薇晚。箏語玉纖纖。盧姬逞十三。

曲瓊垂翡翠。蕩漾春風裡。此別已凄然。無媒竊自憐。

25·若教猶作當時意。兩重秦苑成千里。晚柳未如絲。美人何可期。

香燈伴殘夢。林外晨光動。余潤拂芝蘭。漱瓶知早寒。

26·謝郎東墅連春碧。檐前依舊青山色。紅嘴啄花歸。輕陰隔翠幃。

夢長穿楚雨。依約腰如杵。生綠畫羅屏。覺來春鳥聲。

27·紅垂果蒂櫻桃重。颸颸掃尾雙金鳳。青鎖見王沉。江雲潤古琴。

感深情惝恍。屏掩芙蓉帳。一笑事難忘。雞鳴錦幄傍。

28·粉痕零落愁紅淺。壞牆經雨蒼苔遍。尊酒慰離顏。歲華非故園。

春風何處好。門外芙蓉老。蜂重抱香歸。輕陰徑草微。

29·芙蓉力弱應難定。晶簾片白搖翻影。晴日照湘風。花宜插髻紅。

流蘇持作帳。繡戶香焚象。疑粉試何郎。寶梳金鈿筐。

30·華堂客散簾垂地。黃鶯不語東風起。棋陳靜愔愔。高窗留夕陰。

紫苔侵壁潤。月瑣千門靜。幽草綠無塵。枳花春滿庭。

31·入窗新樹疏簾隔。殘芳荏苒雙飛蝶。紅粉自傷神。分香翠黛嚬。

東風故城曲。楊柳鶯橋綠。此地昔傷離。歲華空與期。

32·李娘十六青絲髮。回嚬笑語西窗客。扇薄露紅鉛。歌愁斂翠鈿。

畫樓初夢斷。屏上吳山遠。風暖覺衣輕。香多夜雨晴。

33·羅屏但有空青色。蟾蜍夜艷秋河月。堂靜桂森森。疏螢怯露深。

蠟花長遞淚。鏡拂鉛華膩。私懺詠牽牛。儂今定莫愁。

34·舞鸞鏡匣收殘黛。香肌冷襯琤琤珮。簟卷已涼天。前墀思黯然。

暗樓連夜閣。銀箭催搖落。眉細恨分明。頻抽翡翠簪。

35·嫣熏蘭破輕輕語。覺來正是平階雨。倚立自移時。青燈兩鬢絲。

撥弦驚火鳳。何處無佳夢。第一楚宮腰。曾來碧綺寮。

36·柔腸早被秋眸割。此情可待成追憶。歌唱落梅前。青樓自管弦。

豈能拋斷夢。舊作秦台鳳。別夜對銀釭。含情雙玉璫。

37·西樓一夜風箏急。金蟾嚙鎖燒香人。人更迥於樓。凌波有舊遊。

不知滄海路。並馬同吟去。只是見鴛鴦。孤蓮泊晚香。

38·浣花箋紙桃花色。黃陵別後春濤隔。不奈寸腸何。心酸子夜歌。

彩鸞空自舞。浦冷鴛鴦去。池闊雨瀟瀟。荷欹正抱橋。

39·劉郎已恨蓬山遠。宓妃愁坐芝田館。飄落各西東。仙衣盡帶風。

心知兩愁絕。解佩無遺迹。好好寄雲波。湘篁染淚多。

40·扇裁月魄羞難掩。星沉海底當窗見。舊好隔良緣。難忘復可憐。

水亭吟斷續。假寐憑書簏。自是有鄉愁。來風貯石郵。

41·斑騅只系垂楊岸。後堂芳樹陰陰見。小苑試春衣。簾疏燕誤飛。

小闌花盡蝶。鏡檻芙蓉入。綉領刺鴛鴦。鮫綃熨下裳。

42·夢為遠別啼難喚。梁間燕子聞長嘆。吟罷更無悰。愁眉淡遠峰。

難情堪底寄。道卻橫波字。枕冷被仍香。先春已斷腸。

43·深知身在情長在。重吟細把真無奈。容易即迴腸。蕭蕭髮彩涼。

春風三二月。忍放花如雪。聽我苦吟詩。前溪問所思。

44·桂宮留影光難取。梧桐莫更翻清露。鳥沒夕陽天。西樓不住煙。

如何為相憶。多擘秋蓮菂。歸夢不宜秋。殘燈獨客愁。

45·院門晝鎖迴廊靜。蝶銜紅蕊蜂銜粉。日薄不嫣花。西樓倚暮霞。

含情春晼晚。回首雙飛燕。何事亦離群。端憂復至今。

46·襟灰為土填清露。背燈獨共余香語。唱殺畔牢愁。鴛鴦兩白頭。

靈歸天上匹。但見蒙羅碧。臨酒欲拌嬌。凌晨恐易銷。

47·南塘漸暖蒲堪結。江魚朔雁長相憶。襞錦不成書。今朝百草輸。

為含無限意。怨目明秋水。含淚坐鴛機。小園花亂飛。

48·謝游橋上澄江館。閶門日下吳歌遠。渡襪水沾羅。風長奈柳何。

故山歸夢喜。我意殊春意。啼笑兩難分。殘花伴醉人。

49·一春夢雨長飄瓦。堂中遠甚蒼梧野。旅宿倍思家。天涯日又斜。

鶯啼如有淚。悵望西溪水。松竹一相思。三年問訊遲。

50·西園碧樹今誰主。清聲不遠行人去。一樹碧無情。寒溪曉更清。

畫樓終日閉。秋蝶無端麗。又見鷓鴣飛。煙中結響微。

51·蘭回舊蕊緣屏綠。何當共翦西窗燭。回照下幃羞。簾烘不隠鉤。

枕寒庄夢去。舊鏡鸞何處。其奈落花朝。珠啼冷易銷。

52·今朝相送東流後。金鞍忽散銀壺漏。從此抱離憂。艮眉惟是愁。

柔情終不遠。客去波平檻。柳色慾侵江。傷離適斷腸。

53·鶯花永巷垂楊岸。未容言語還分散。空解賦天台。如何更獨來。

花將人共笑。裙衩芙蓉小。箏柱鎮移心。中心自不平。

54·春窗一覺風流夢。越羅冷薄金泥重。舞蝶太侵晨。飛來繡戶陰。

薔薇泣幽素。隔樹澌澌雨。明鏡惜紅顏。春衫瘦著寬。

55·夾羅委篋單綃起。明珠可貫須為佩。婀娜曲池東。輕憂艷雪融。

相看不相識。舊思牽雲葉。月幌夢飛沉。園空蛺蝶尋。

56·身無彩鳳雙飛翼。人生豈得輕離別。含淚坐春宵。相思正鬱陶。

鎖香金屈戌。半展龍鬚席。甲冷想夫箏。緗蘭怨紫莖。

57·輕衫薄袖當君意。更無人處簾垂地。只是近黃昏。星河壓故園。

香桃如瘦骨。預想前秋別。相望不應迷。經寒且少啼。

58·可憐庾信尋荒徑。此花此葉常相映。竟日小桃園。依依傍竹軒。

檻危春水暖。柳訝雙眉淺。細點未開萍。溪邊坐石平。

59·更深欲訴蛾眉斂。石家蠟燭何曾剪。微露淺深情。羅疏畏月侵。

秦絲嬌未已。月沒教星替。簟卷碧牙床。溫幃翡翠香。

60·蓬山此去無多路。王昌且在牆東住。十二學彈箏。青樓有美人。

鎖門金了鳥。翠帶花錢小。孤蝶小徘徊。青樓人未歸。

61·荻花村裡魚標在。舊山萬仞青霞外。柳自不勝煙。愁情相與懸。

西風吹白芷。緩逐煙波起。山晚更參差。蟬休露滿枝。

62·幽蘭泣露新香死。空留暗記如蠶紙。小閣鎖飛蛾。新歡借夢過。

紅樓三十級。鳳女彈瑤瑟。翠幕自黃昏。牆高月有痕。

63·湘江竹上痕無限。悠揚歸夢惟燈見。同向一窗燈。河秋壓雁聲。

並添高閣迥。不見姮娥影。臨水卷空帷。輕斟瑪瑙杯。

64·鴛鴦可羨頭俱白。玉郎會此通仙籍。千二百輕鸞。華星送寶鞍。

寶奩拋擲久。江闊頻回首。年鬢日堪悲。新編雜擬詩。

念奴嬌

1·燕台送別，羨之官此去，輕裝瀟洒。衰柳疏疏斜照里，猶有煙絲縈惹。雁影橫空，蛩聲催暝，短燭秋堂話。吟朋三五，清樽且度蘭夜。

到日官合重開，迎人山色，壓檻青如畫。難得傳家尋治譜，更績梁園風雅。沁水余春，洛川殘夢，懷古憑閑寫。隨身行卷，詩人例作司馬。

2·閑齋小戶，喜纖塵不到，夜窗明凈。一縷茶煙縈榻畔，細響瓶笙堪聽。燭暈圓紅，酒鱗重碧，諧笑添佳興。閑中風味，盡容狂客消領。

簾外新月微黃，遠天如水，雁背霜華冷。話到燕南人慾去，坐徹長宵應肯。乍覓清歡，偏憐小別，聚散真浮梗。停杯悵望，風前薄醉旋醒。

齊天樂

1·翠禽喚醒羅浮夢，虛窗早梅開近。老乾槎枒，疏花錯落，籬角晚來風定。天然閑親。正坐久無言，濕煙初暝。一笛橫吹，舊時月色照寒影。

春痕染遍岩綠，參差三十樹，空碧澄映。贈遠雲迷，吟香人瘦，不減孤山標韻。清輝重認。悵久別江鄉，又添離恨。且對冰魂，煮茶消夜永。

2·東風吹綠池塘夢，重逢且吟春草。百闋新詞，廿年舊事，棖觸勞人襟抱。煙痕破曉。悵一碧粘天，江南路杳。莫更牽愁，鏡中容易鬢絲老。

風流總歸翠管，怪玲瓏百種，斗取天巧。蘭畹調箏，薲洲擪笛，一樣曼聲凄調。青袍相照。嘆憔悴年年，何曾換了。無恙西堂，不如歸去好。

3·梧桐葉里無多雨，絲絲心上縈繞。憎影移燈，避愁約夢，總是凄涼懷抱。吟懷暗惱。又佳約尋山，等閑悞了。碎墨零箋，無聊打出斷魂藁。

相邀擬向南浦，便訪將桂樹，喚個蘭棹。冷濯吟魂，香侵山骨，俊殺雨襟風帽。芳游草草。也勝似空齋，坐愁吟嘯。去否明朝，疏窗頻盼曉。

4·泄雲一片篩寒雨，虛幃涼意微逗。彩扇銷香，碧羅淹淚，恰似去年消瘦。玲瓏窗牖。只孤影相憐，更誰攜手。一桁簾垂，暗燈花結小紅豆。

匡床清夢易覺，聽聲聲點點，亂捎鴛甃。鈿砌蛩寒，畫廊蕉碎，並作一宵僝僽。雙眉青斗。怪幾日西風，替儂吹皺。試把圓冰，病容憔悴否。

摸魚兒

1·漸春深、飄煙碎雨，韶光陌上初暖。朝來露井香桃瘦，減了紅情一半。腸已斷。那更送、行人又到離亭畔。垂楊花岸。聽一兩三聲，陽關怨曲，珠淚已成穿。

香醪滿。且酌碧螺春盌。莫言離緒長短。軟風帖帖移帆影，一抹碧波天遠。尋廢苑。把金粉、前朝寫入生花管。郵筒想便。有雜體新詩，迴文小札，頻寄與儂看。

2·水明簾、深深窣地，一彎眉月催暝。黃姑織女相逢處，露洗銀潢如鏡。庭榭靜。看幾個流螢，點綴寒波影。危欄獨憑。恨好夢難圓，愁魂易怯，薄醉旋成醒。

無聊甚，往事從頭記省。為誰辜負芳景。雲階月地清歡夜，知否人間凄冷。移石鼎。且點注清泉，細瀹釵頭茗。蓮壺漏永。又聽得聲聲，商飆過處，暗葉打金井。

賀新郎

擊節悲歌放。弔詞人、九原風雨，北邙相望。百斛龍文扛入地，空說此才難量。祗博得、半生惆悵。一領青衫枯似葉，裹崚嶒、瘦骨和愁葬。嘆蛻化，吟魂盪。

果然慧業生天上。怕琳宮、也難消受，高寒清況。塵世鶯花經小劫，煙月原來無恙。可還憶、踏歌門巷。鐵撥銅弦彈絕調，早秋星、迸落青瑤帳。商聲急，萬山響。

望江南

1·人去也，極目碧雲流。梧葉有情留夕照，柳絲如夢送殘秋。倦倚晚妝樓。

無聊甚，強把縷鞋兜。才捉康猧翻玉局，又移么鳳近香篝。誰解個中愁。

2·輕寒峭，雙掩小窗紗。醉月亭台銀鑿落，嬉春圖畫玉鴉叉。樂事屬誰家。

鸞鏡暗，不耐上鉛華。瑤砌雨滋懷夢草，曲攔霜翦助情花。流恨滿天涯。

滿江紅

十月江南，誰描出、凄清暮景。休認是、梨花小苑，楊花幽徑。千里迷他孤客夢，一行逗出閑鷗影。正半鉤、微月淡如煙，空江冷。

長宵里，霜華炯。斜陽外，雲容靜。願伊休點上，潘郎愁鬢。紅蓼灘頭秋已老，丹楓渚畔天初暝。看兩三、星火傍空濛，橫漁艇。

一萼紅

傍汀洲。愛漁庄小築，佔取水雲幽。茶灶晴煙，釣絲涼雨，依然笠澤風流。悵廿載、衣塵京國，作青衫、司馬向南州。如此湖山，未成中隠，空憶前游。

聞道浯溪佳絕，接湘波浩渺，一碧難收。楚夢迷離，唐裝瀟洒，拈豪漫賦清愁。何日踐、歸田舊約，揀綠楊、多處艤扁舟。手把芙蓉，招我同訪閑鷗。

小重山

一桁珠簾小綺疏。斷腸人未睡、鳳衾孤。香箋錦字淚模糊。青奩掩、怕檢寄來書。

懊惱夜窗虛。沉檀然一瓣、博山爐。尖風料峭襲羅襦。銀燈炧、微雨雁飛初。

鳳凰台上憶吹簫

細雨凝愁，輕寒釀病，西風吹亂檐鈴。漸黃昏時候，翠戶初扃。剛是背燈私語，將紅淚、彈向銀屏。凄涼境，雕窗影黑，蘭炷煙青。

飄零。個人何處。恨錦字難傳，冷雁無情。早慵敲鳳局，懶炙鸞笙。聽盡蓮壺清漏，寒更永、酒力微醒。欹珊枕，把前宵好夢，記起星星。

唐多令

露彩淡高空。煙華漾斷虹。驗秋聲、一葉疏桐。白竚衫輕涼似水，添幾陣、藕絲風。

珀盞玉醪濃。腮渦小暈紅。憑香肩、細語歡濃。貪向水晶簾畔坐，花隱約、月玲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