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事 · 我們都是善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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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是見證人性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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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的醫護生涯中，見過哪些病人或病人家屬出人意料的舉動？

Sherry Li，皮膚科醫師，資深貓奴，諮詢請移步值乎，針對個人病情僅提供建議不做具體治療指導。

我母親三甲辦退休後做了社區醫生，是個老社區，一樓有片小空地就能被老年人擠出來做菜地那種，大家應該能想像出來。

有個老太太經常去我媽媽那裡看病，也沒什麼大毛病，就是咳嗽啊一類，處理處理就好了。

但是這個老太太就感激得不得了啊，先是天天往家裡送自己家小菜地的菜，半路攔住我問我愛吃什麼，說我和我媽愛吃什麼她就種什麼，攔都攔不住，四季菜品往家裡送，我們不要就裝個菜籃放門口。因為我娘親和爹地早年離婚了，她聽說後開始天天去門診坐著給我媽找對象（對你沒看錯給我媽媽找對象），老太太之前是個公務員，人脈還挺廣的，介紹過警察大爺，商人大爺，幹部大爺，我覺得其中幾個大爺還不錯，可惜我娘親傲嬌，都沒看上。老太太一媒不成又來一媒，轉來給我介紹對象，坐在我家客廳里不肯走，在反覆幾次確認我在外讀書回家鄉工作的可能性不大後才放棄了把我們娘兒倆嫁出去的執念……是不是有點瘋狂的可愛？的確直到現在她也是傳說中那位遇見就問「結婚了沒，要抓緊呀」的老太太。

還有一個門診的老病人是開遊戲廳的，有幾個小錢，來門診看了幾次病以後要給我娘親派紅包，我娘親說都是鄰居不要這樣。於是他送了我娘親一張遊戲充值卡，裡面能兌換 5000 個遊戲幣……我娘親開始覺得玩的東西收下吧，有天去他家遊戲廳一看遊戲幣的價格嚇壞了，又退不回去，本著老一輩人艱苦樸素避免浪費的優良傳統，她陸續學會了玩捕魚遊戲和瘋狂摩托……三年過去了，最近還學會了跳舞機。這張卡是我們家過年時搞定偶然到來的熊孩子的大殺器，「熊孩子？啊…不不不，好孩子，阿姨有張遊戲卡，你出去玩吧。再見了您吶～」。

再說我讀研究生的時候的一個病人，人心真是有時候很善良很脆弱的。這個病人是湖南來的，嚴重的銀屑病總是不好，我老師給他看了後開處方拿葯。因為病情比較複雜，葯也很多，吃的擦的洗的，幾種藥膏配在一起用的，當洗頭水的，擦不同的部位和不同樣子的皮膚損害的，大概有十幾種。他取葯回來我給他講了一遍葯怎麼用，他沒聽懂；我把用法寫在瓶子上又來一遍，還是沒懂。門診病人很多，後面等我打處方的人開始大聲催促，我就說你要是不著急走就在門口等等我下門診跟你講清楚。下了門診人也少了，只有我和他在診室里，我有空閑給他又講了一遍，而且把不同類的葯按用的部位分裝到不同袋子里，又等他重複一遍確認沒錯。他千恩萬謝的走了。這對我平常又平常—每個患者的用藥我都要講一遍，反覆聽不懂留在最後補課的也總有那麼一兩個，我幾乎把他忘了。

後來我老師給我打電話，說讓我去傳達室搬一箱東西，我去了發現是一箱土特產。地址寫的是我們病曆本上醫院的地址，收件人寫的是某年某月某日某診室某老師和他的助理，電話是病曆本上的挂號電話，裡面還有一個感謝紙條——我查了門診排班表，才想起他。他不知道我叫什麼，也不知道其實我是跟導師上門診的研究生，只是要感謝而已。我同時感動的，是快遞居然送了這個件，傳達室居然能通知我們——我們都是善良的。

我也遇見過奇葩，上門診的日子差不多一天一個，想想門診八十多個號，將近百分之一的概率，也就默默忍受了。但是有一個很好的人，足以讓我很多年都記得那份溫暖。

管病床的時候還帶過一個阿姨，她的女兒每天下午來看她會帶兩份水果—一份給阿姨一份給我，都是時令的平常水果，份也不大，可能是一個蘋果或者一個梨子或者一個橘子，但她都很細心地把皮削了切開裝在保鮮袋裡去辦公室給我，阿姨說是為了我吃的乾淨方便，一邊工作一邊隨時吃一口不用沾手—簡直比我媽還細心，要感動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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