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廣中文網：俄格衝突：獨立牌與雙刃劍

思潮與政見俄格衝突：獨立牌與雙刃劍

作者 雅尼克

發表日期 02/09/2008 更新日期 12/09/2008 15:29 TU

八月初世界地緣政治大事莫過於喬治亞危機爆發。無論是從領土主權還是從地緣政治角度，喬治亞與俄羅斯之間的衝突都至關重要。這一衝突不僅危及到目前國際政治秩序，也對近代以來的民族自決的立國基準提出挑戰。從目前看來，俄羅斯顯然是喬治亞衝突中的大贏家，但長遠看吉凶並未底定。對於已經進入二十七國時代的歐盟來說，在衝突中的勝負甚至關涉到歐洲統一的信譽與前途。冷戰之後福山提出歷史終結說，喬治亞危機是否意味著歷史的重新回歸？即使從目前看來，喬治亞衝突也將會對世界局勢產生重大影響。如何分析和評估這一事件？

喬治亞同俄羅斯的衝突關係到多個層面。從歷史淵源上講，至少需要上溯至冷戰結束、蘇聯共產主義帝國大解體。從地緣政治角度，喬治亞處於歐盟與俄羅斯的邊緣，又是俄羅斯與裏海石油供應歐洲的戰略要衝。

從民族國家秩序上講，喬治亞同其少數民族省份南奧塞梯與阿布哈茲的衝突重新提出了民族獨立的正當性問題。而此次俄羅斯以極快的速度承認上述兩個地區的獨立地位，使得西方乃至俄羅斯傳統聯盟國家均處於一種十分微妙狀態。

值得提出的是，由於地緣戰略的原因，俄羅斯支持親俄的南奧塞梯和阿布哈茲兩個分離省份是很容易理解的，但是俄羅斯在此次衝突中卻打出了支持上述兩省獨立的牌。這一做法，一方面可能是基於以近代以來源於西方的民族自決價值觀為主導，俄羅斯認為參照科索沃獨立模式可以將西方至於某種矛盾境地，從而增加支持南奧塞梯等兩省的力度；另一方面這一決定也加強來兩省民族自決行動本身的正當性，從而可能間接鼓勵類似的少數民族尤其是高加索民族自決的正當性。從這一角度講，俄羅斯承認南奧塞梯及阿布哈茲兩省獨立地位乃是使出了一柄殺傷力很強的雙刃劍，對於民族問題及其複雜，聯邦解體問題還遠沒有結束的俄羅斯來說，這把劍的殺傷力也是不可低估的。

鑒於篇幅，我們今天無法全面探討喬治亞危機的各個層面，僅將重點集中於南奧塞梯等兩省獨立的正當性與科索沃獨立的比較。如果南奧塞梯和阿布哈茲兩地獨立最後真正實現，無疑這兩地將屬於世界上最小的袖珍國家之列。科索沃不是大國，人口在二百萬上下，阿布哈茲和南奧塞梯人口分別為25萬和7萬。理論上說，人口無論多寡，面積無論大小，只要有形成一個民族國家的基本條件，如共同的語言文化、共同的歷史疆域等等。但實際上，一個規模過小的國家是難以獨立生存的。也就是說，南奧塞梯和阿布哈茲可以獨立於俄羅斯也可以獨立於喬治亞，但完全獨立而不依附任何一個國家則是十分困難的。

此次俄羅斯承認上述兩地的獨立，引起了歐美等國的一致反對。但沒有人以上述兩地區太小為由懷疑獨立的可行性。歐美反對 理由大致有三：第一是俄羅斯沒有尊重喬治亞的領土完整，第二是俄羅斯不應該單方面承認獨立而置國際社會於不顧；第三是，鑒於高加索地區族群的複雜性和前蘇聯分裂國家遺留的族群問題，南奧塞梯和阿布哈茲的獨立有可能引發新一輪的地區分裂動亂。

對於第一個理由，俄羅斯可以反唇相譏，既然西方沒有尊重塞爾維亞的領土完整，俄國為何要尊重喬治亞的領土完整！對於第二條理由，俄羅斯已經準備好了回答。那就是俄羅斯不怕再來一次冷戰。對於第三條理由，應該說俄羅斯是可以聽得進的，至少可以聽得進一半。俄羅斯即使可以不考慮烏克蘭、亞塞拜然、哈薩克等國的感情，因為在這些國家講俄語的少數族群仍然大有人在。一旦所有講俄語的族群均提出獨立的問題，世界將如何應對？不過，俄羅斯有著自己的族群問題，首當其衝的就是車臣問題，既然俄羅斯可以承認南奧塞梯獨立，為什麼不允許車臣獨立呢？車臣人口在百萬以上。按此邏輯，南奧塞梯獨立之後能否同北奧塞梯合併，然後獨立於俄羅斯呢？

從純地緣政治的角度講，無論是第二次冷戰說還是尊重領土說，都是西方和俄羅斯爭鬥的代名詞，各方為了獲得儘可能大的戰略利益和影響力，均可能打出各種堂皇的招牌。不過，將科索沃獨立的情況與喬治亞兩省獨立情況相比，科索沃的獨立的原因、過程尤其是國際化的程度則是十分不同的。

科索沃的獨立訴求的正當性來源於1990年代塞爾維亞米洛舍維奇政權對科索沃地區發動的種族清洗。在長達十年的種族清洗行動中，總共有八十多萬科索沃阿族人被迫逃離家園。這一悲劇引起了全球輿論的譴責，導致北約於1999年直接對塞爾維亞發動空襲，以軍事行動終止了種族清洗。科索沃戰爭之後，1999年六月聯合國安理會通過了1244號決議，科索沃成為國際託管地。也就是說，俄羅斯當時是投了贊成票的。只是到了2008年塞爾維亞與科索沃談判最後破裂的情況下，科索沃宣布獨立，才有了國際社會的陸續承認。

在全球化的今天，人權高於主權的理念正在取代舊有的主權高於一切的近代觀念。就民族自決與獨立問題，不能完全否定也不能盲目支持。一味否定，就可能給專制與極權踐踏少數族裔的人權大開綠燈；盲目支持也可能鼓勵各種分離力量以獨立和民族的名義訴諸武力，最終仍然造成民眾生靈塗炭。從這個意義上講，科索沃獨立模式，是對米洛舍維奇式的獨裁者的警告和懲處。而南奧塞梯的獨立一方面針對的是一個民主國家，到現在為止，除了俄羅斯之外還沒有獨立的調查機構得出喬治亞進行種族清洗的結論。另一方面也為世界上各種非正當獨立提供了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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