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羅素有勇氣選擇唐琳

簡書作者Jacky在奔跑最近在跟風追《虎媽貓爸》，看到彈幕上鋪天蓋地般對唐琳的聲討檄文時，他覺得為唐琳冤得慌。

文/Jacky在奔跑

彈幕是一項偉大的發明，從此我們可以一邊看影視劇，一邊聊男女主角花邊軼事，還能一邊欣賞各種創意無限的吐槽和評論。不過最近在跟風追《虎媽貓爸》，看到彈幕上鋪天蓋地般對唐琳的聲討檄文時，我真為唐琳冤得慌。

看金庸武俠的讀者大概都有一個很奇怪的感覺 – 為什麼《射鵰英雄傳》里精靈古怪乖巧可人充滿叛逆精神的黃蓉，到了《神鵰俠侶》里就突然變成了一個猜忌多疑婆婆媽媽的禮教捍衛者，似乎全然忘記了當年的自己也曾是名門正派眼裡人人得而誅之的小魔女。

這種奇怪的感覺，說到底就是主角光環在作祟 – 《射鵰英雄傳》里戴著主角光環的是郭靖，所以站在靖哥哥身邊的蓉兒即便再詭譎任性心機算盡，也會得到讀者們的青睞和諒解；相反，《神鵰》里的主角光環被加持在了楊過身上，所以同樣的玲瓏心思的黃蓉阿姨就陡然變得蠻不講理處處刁難，而自私傲慢輕浮任性懷著「世人不愛我，我又何必愛世人」態度準備在襄陽刺殺郭靖叛國投敵的小痞子楊過卻贏得了讀者極大地同情心。

是的，楊過所有的錯誤似乎都能以愛情的名義被原諒，但奇怪的是讀者們都不會去追問為何宣稱對姑姑至死不渝的過兒在終南山尋姑姑無獲後會和偶遇的「媳婦兒」陸無雙一路從西安遊山玩水到了杭州，還美其名曰是去，嗯，找姑姑 – 我始終不明白絕頂聰明的過兒為什麼會認為從未下過終南山的小龍女會突然覺得世界很大想去看看從而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這就是無與倫比的主角光環：說實話，由於主人公主角光環太過高能耀眼從而使得讀者在某種程度上可以揣測人物命運的這個事實，很嚴重地影響了金庸先生作品的偉大程度。與此相反，真正享譽世界的大師們都在儘可能地降低主角光環，走的最極端的莫過於昆汀導演的電影和馬丁大叔的小說 – 《落水狗》里的Mr.Orange、《低俗小說》里的Vincent、以及那場讓全世界瞠目結舌的血色婚禮……

金庸先生尚且如此，我們當然不能指望《虎媽貓爸》的編劇能有多大造詣，畢竟光看片名你就知道這部劇的主角光環戴在誰頭上，所以不難理解編劇們為了保證收視率，不得不把各種髒水往女三號身上潑，以便安撫懷著濃郁正室情節入戲，每天全心全意防火防盜防小三的諸多女性觀眾。

說實在的，看完全劇之後我真還是有點兒佩服編劇的魔幻現實主義風格：

男一號和女三號屢次郎情妾意四目相對上演「並刀如水/吳鹽勝雪/纖指破新橙；錦幄初溫/獸香不斷/相對坐調笙」的橋段；

女一號和男三號則如《花樣年華》里的周慕雲和蘇麗珍一次次心照不宣偶遇般或加班或出差或月下長談；

女一號還目睹了男一號如《愛你九周半》里米基·洛克摟抱金·貝辛格那樣從背後抱著裸身穿著白色浴袍的女三號，並在女三號充滿文藝愛情片范兒的笑聲里在空中划過一個完美的半圓；

男一號也親見了女一號穿著長裙坐在郊外農場的長椅上和男三號雲淡風輕，更誇張的是好不容易趁著醉意鼓足勇氣上前質疑，結果卻被女一號當著男三號和女三號的面給了一巴掌；

更別提男一號和女一號的爸媽互相看不上各種狹隘的手段惡毒的詞語都彼此招呼過……

所以詭異的是，當這一切都發生之後，居然出現了一個大家最後都成了好朋友互相原諒了對方並且每個人都找到了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這樣一個大團圓結局，更離奇的是，你們還別不信，這麼狗血的劇情里，從始至終男一號和女三號、女一號和男三號，彼此間真的連臉頰都沒有吻過一下呢。

劇情狗屁不通就算了，畢竟要響應廣電總局推廣和諧社會的號召，可是虎媽的主角光環都亮到了出現耀斑以至於大部分觀眾對嚴重的雙重標準都視而不見時就有點遺憾了 – 我實在不明白為何唐琳和羅素約會就被罵成白蓮花和心機婊，而畢勝男和狼爸之間的任何交往都是日月可鑒的純友誼。若褪去主角光環想一想，這兩個女人的行徑其實沒有什麼本質的區別，而且真要說心機婊，哈哈，請問趁著唐琳去西藏給人家男朋友送機票的畢勝男是怎麼回事兒– 諸位正室們別忘了你們的立場，你們當人妻前可都當過女友，所以罵唐琳的時候想一想，如果在你們這些正牌兒女友和男朋友吵架負氣出走時，突然有一個「閨蜜」挺身而出填補了你的空缺，請問你作何感想？

所以真的別再提誰是正室這件事兒 – 若論先來後到，那畢勝男是小三，若論名分，那就更簡單到成王敗寇了，不就是誰搞定男人誰就正室嘛，要這麼說，王皇后有一陣子還以為自己是高宗的正室呢，蕭淑妃有一陣子還以為自己能代替王皇后成為高宗的正室呢，但後來倆人還不是都輸給了自己老公的庶母…

要我說，唐琳才是too simple, sometimes naive，回來和人家搶老公，不但沒有戰術 – 木還未成舟就過早的暴露了自己；而且沒有戰略 – 還不遺餘力地給羅素支招拯救其搖搖欲墜的婚姻。和背著羅素寄結婚請柬給自己的畢勝男比起來，唐琳簡直是沒有心機到愧對心機婊這個頭銜的地步，唉，平民女子冷清秋和還珠格格鬥，火候還是差的太遠…

當然，最讓我失望的是，很多在平日里談西蒙·波伏娃讀雪莉·桑德伯格聽麥當娜·西科尼吶喊女權解放標榜自己新女性形象呼籲「勇敢追求自己幸福」的女生們，一到了唐琳問題上就突然集體倒戈，變戲法般集體把兩千年前的封建傳統都祭了出來，餓死事小，失節事大，離婚變成了道德問題，幸福變成了貞節旌表，於是一群女人打著高尚的旗號對女人自己追求愛情的權利做了又一次無恥的道德綁架。

看不懂這一段的女人大體上都沒想明白一個問題 – 她們都以為幸福的家庭是可以破壞掉的，就像《虎媽貓爸》裡面的羅丹，多麼楚楚可憐，她那個老公就是個現代陳世美，有點臭錢就可以擯棄糟糠之妻…我就拿劇中的情節來質問羅丹女士 – 請問你老公在美國一個人打拚的時候你為什麼不相伴相依不離不棄，你可以花整整4年時間在北京過著紙醉金迷的生活，卻連買一張機票飛到紐約陪在老公身邊的勇氣都沒有？

愛情不是一鎚子的買賣，老公更不是永不過期的保單，婚姻兩個人彼此的選擇，愛情同樣也要靠兩個人共同的呵護，羅丹其實懂這個道理，所以才在面對自己老公那句：「這幾年來你除了和我要錢，有盡過一個做妻子的責任嗎」的詰問時啞口無言。

推薦大家一幀一幀看一下當羅丹聽說畢勝男為她爭取到1000萬分手費之後的那場戲，那種無法抑制的欣喜若狂讓我脊背一陣發涼，我當時真的是在內心深處默默祝福薛子峰，趕緊離開這個自私又無恥的女人，去紐約找whoever陪你一起度過最難日子的愛人一起幸福生活吧。

所以，即便幸福的家庭是所有人的夢想，但不能因此就用道德綁架那些深陷不幸而試圖追求幸福的人們。

現在基本上每個人都會說那句：「我不同意你說的話，但是我要堅決捍衛你說話的權利」，同理，我們也應該學會說：「我不同意你對自己婚姻做出的抉擇，但是我要堅決捍衛你追求幸福的權利」，男女都一樣。同時不要妖魔化離婚這件事兒，負責任的父母無論離不離婚都會負責任，而不負責任的父母，無論離不離婚都不會負責任，想不通這個道理的去聽一聽《爸，我回來了》讀一讀《喬布斯傳》，其實這個道理很多人不是不理解，而是 – 劇中怎麼說的 – 你永遠無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

想必有很多女性不服氣：我們把最好的青春獻給了這個男人，現在人老珠黃，這男人變心了，誰來保護我們？

在戀愛自由的前提下，婚姻是夫妻雙方共同做出的一個關於感情的投資決定，所以每對夫妻都要對自己的決定負責，在幸福時享有其福利，在不幸時並承擔其風險，你若不想承擔風險可以選擇獨身，否則的話你只能努力做到謹慎選擇，用心呵護，如果最壞的情況發生，請用法律保護自己的合法權益，但即便最壞的情況發生，我還是那句話，每個人都有自己追求幸福的權利。

當最壞的情況發生，很多旁觀者總是喜歡想當然地對自己想像的弱者 – 通常是女性 – 報以同情，但我想奉勸大家一句，永遠不要對他人的感情決定做任何主觀評價，因為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比愛情和婚姻更冷暖自知的事情了，所以我很想質問畢勝男在劇中有什麼權利帶著自己個人的愛好喜惡和主觀臆斷對別人的愛情和婚姻大放闕詞，更驚訝這種對他人最基本尊重與禮儀都達不到的劇情居然被當做塑造畢勝男堅強性格的加分項在劇中使用，我只能感嘆好在卓文君和司馬相如，霍金和自己的護士，彼特和朱莉，唐明皇和楊貴妃，愛德華八世和辛普森夫人，畢加索和安琪兒身邊，沒有畢勝男的存在……

劇中最匪夷所思的是當畢勝男「義正言辭」斥責薛子峰時說一句這樣的話：「羅丹認為給你自由是愛你的最好方式」，我真是醉了，那現在薛子峰用羅丹愛他的方式來愛羅丹了，怎麼畢勝男就突然就把羅丹的愛情方式給否定了呢？(類似這樣的腦殘邏輯在劇中不勝枚舉舉個例子：比如畢勝男幫女兒寫了數學作業，第二天被發現後跑到學校聲情並茂地追憶了自己當年超負荷學習的痛苦，然後把班主任和領導都忽悠的跟著表態要減負 – 拜託，畢勝男你的錯誤是在教孩子違反規則逃避責任刻意撒謊好不好，談減負你能不能在不被抓了現行之後來談啊)

其實客觀分析一下，羅素和畢勝男的婚姻，不管有沒有唐琳，都是註定會失敗的 – 唐琳和羅素談婚姻時說的那句話一語中的：婚姻中的兩個人，最好的結合是生活上互補，而思想上一致。

這句話說的太準確了，幸福的夫妻彼此間一定是最好的朋友，而最好的朋友必定要有一樣的價值觀，而價值觀上的差異，恰恰是羅素和畢勝男婚姻中所有問題的來源。

畢勝男出生在一個條件普通的家庭，早熟的她很早就明白成功要靠自己的努力，所以她在學習工作生活中變著法地苛求自己，並且固執地想把自己的這種人生經驗強加在女兒身上。毋庸置疑，從狹義的角度看，畢勝男的確是成功的，她跳出了自己原有的階級，嫁入了明顯比她家庭條件好很多的羅家當了兒媳婦兒。但勵志故事就此結束，然後各大論壇上被頻繁吐槽過的鳳凰男問題就接踵而至 – 羅素和畢勝男以及雙方家人間的各種矛盾衝突，其實並不是兩個家庭的矛盾和衝突，而是有著截然不同價值觀的兩個階級之間關於教育理念生活方式的矛盾和衝突 – 這些衝突在唐琳出現前的10多集里就已經出現，所以唐琳冤枉，本來是去拯救羅素的，卻平白無故背了個「妲己狐媚亂國」的罪名。

所謂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 全劇里最悲劇的角色是羅素，但最遭人恨的角色也非羅素莫屬。

唐琳其實是最適合他的妻子人選 – 兩個人家庭背景相仿，都在相對優渥的環境下長大，懂藝術，懂浪漫，懂音樂，懂得如何去過安逸和幸福的生活。若和唐琳在一起，羅素最被人詬病的懦弱就會變成優雅和寬容，因為相同的價值觀使得他不用去和妻子爭論什麼，而這也是什麼羅素媽媽喜愛唐琳的地方 – 哪個婆婆不喜歡和自己價值觀一樣的兒媳婦兒啊(至於羅丹厭惡唐琳則更好理解 – 羅丹是一個虛榮自私的女人，試圖用錢把自己打扮成一個假貴婦，但碰到真正氣質優雅的真貴婦唐琳後，當然恨得咬牙切齒)。

但羅素太懦弱了，不敢接受唐琳 – 劇中有一個很有深意的細節，羅素工作中遇到的困難沒辦法和唐琳傾訴，而可以和畢勝男傾訴 – 這裡不得不佩服編劇的功力，這個細節很充分地說明了羅素麵對唐琳時的極度自卑，他經常不敢正視唐琳的眼睛，而且每時每刻都在潛意識裡提醒自己要保持一個最強勢的形象，因此不敢暴露自己任何軟弱的一面，結果就是精疲力竭苦不堪言；而面對畢勝男時，即便看起來他處處唯唯諾諾，但其實他潛意識裡的階級優越感都回來了，所以也會甜言蜜語了也會油嘴滑舌了，卸下防備敞開心扉，傾訴水到渠成。

所以說這是羅素的悲劇 – 正是因為他由於自己的懦弱和自卑選擇了畢勝男，所以他在生活中要面對兩個不同階級價值觀帶來的各種衝突，而他又不敢堅持自己的原則，因此在父母和老婆之間玩兒平衡搞兩面派，看似是維護雙方的關係，但其實是在製造各種將引發更大規模戰爭的《凡爾賽條約》；當然，他的悲劇中最讓我覺得的鄙夷的是他對待唐琳的態度 – 他明明知道唐琳的心思，也明明知道面對唐琳其實只有兩個選擇，或者痛快的接受，或者乾脆的放棄，但是他的懦弱讓他不敢接受，而他的自私又讓他不捨得放棄，於是他繼續扮演著他想像中好男人的角色，狠狠地傷害著老婆，女兒，以及唐琳，而且大義凜然且一臉無辜。

我這篇文章無意褒唐琳也無意貶畢勝男 – 兩位在劇中都是卓越的，勇敢爭取自己幸福的女性 – 我只是希望能卸掉虎媽的主角光環後分析一下這場鬧劇背後的原因。無須諱言，我個人毫無疑問喜歡唐琳，有朋友問我，你這麼說你老婆不會生氣嗎，我很奇怪，我老婆為什麼生氣，她的氣質活脫脫的就是唐琳啊，而我，則是一開始就沒有做錯選擇的羅素。

我結婚的時候曾寫過一個叫做《我最好朋友的婚禮》的系列文章來回顧自己和老婆從相識到相愛的點點滴滴，看完這部劇後我突然覺得這個系列文章的名字起得很準確，也不禁有點惋惜地想到如果羅素有勇氣選擇了唐琳會是怎樣的情境 – 婆媳之間在教育理念和生活方式上出奇的和諧，舊機票和留聲機都成了將來給女兒炫耀爸媽之間愛情的證物，羅素會更頻繁地彈著吉他給自己最愛的三個女人唱歌，而女兒可以經常和媽媽一起穿著公主裙翩翩起舞…

偉大的英國哲學家羅素說過這樣一句話：愛情只有當它是自由自在時，才會葉茂花繁。很可惜，貓爸羅素不懂這個道理，所以很遺憾，上述一切都不會發生。

幸福的家庭個個相似，不幸的家庭則各有各的不幸，其實愛對了人，情人節每天都過。

作者介紹：

我叫Jacky，朋友們也叫我傑克，對，傑克.倫敦的那個傑克，傑克.凱魯亞克的那個傑克，馬背上的水手，在路上的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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