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之《紅樓夢》的「評價」
作者:211室老七
魯迅一生既博覽群書,讀的多,又多發議論,寫的多,在其文章中多次談及《紅樓夢》,涉及到《紅樓夢》的作者、書中的人物,以及對該書的整體評價等。現將魯迅關於《紅樓夢》的論述略作梳理,以期與同好交流。
關於《紅樓夢》的作者
在1924年3月3日校訂完畢的《中國小說史略》中,魯迅單列第二十四篇《清之人情小說》以論述《紅樓夢》。魯迅採信了胡適的考證,認為《紅樓夢》前八十回的作者是曹雪芹:
乾隆二十七年,子殤,雪芹傷感成疾,至除夕,卒,年四十餘(一七一九?——一七六三)。其《石頭記》尚未就,今所傳者止八十回。
至於通行本《紅樓夢》後四十回的作者,清人俞樾在其《小浮梅閑話》注中說:「《紅樓夢》八十回後,俱蘭墅所補。」蘭墅是高鶚的字,按照俞樾的說法,後四十回的作者即是高鶚。對於俞樾的這一說法,魯迅沒有提出異議:
殆胡適作考證,乃較然彰明,知曹雪芹實生於榮華,終於苓落,半生經歷,絕似「石頭」,著書西郊,未就而沒;晚出全書,乃高鶚續成之者。
關於後四十回續書的成敗
高鶚所續的後四十回究竟是狗尾續貂,還是基本繼承了曹雪芹的原意,一直是紅學研究爭論的熱點。對此,魯迅的觀點如下:
(高鶚)補《紅樓夢》當在乾隆辛亥時,未成進士,「閑且憊矣」,故於雪芹蕭條之感,偶或相通。然心志未灰,則與所謂「暮年之人,貧病交攻,漸漸的露出那下世光景來」(戚本第一回)者又絕異。是以續書雖亦悲涼,而賈氏終於「蘭桂齊芳」,家業復起,殊不類茫茫白地,真成乾淨者矣。
在魯迅看來,曹雪芹寫前八十回的時候,家道衰敗,貧病交攻而至於舉家喝粥的地步,故而書中瀰漫著蕭條沒落的氣息。高鶚續寫後四十回的時候,仕途坎壈,還沒有中進士,也正值人生不得意之時,與曹雪芹有相似之處,因此他續寫的後四十回,與曹雪芹所寫的前八十回,在總體的格調上有「相通」之處。
但是,高鶚續書的時候,終究還沒有陷入最後的困頓或絕望,故而他才會寫到賈蘭和賈桂中舉,賈家又重新振興,這是有悖於曹雪芹的原意的,在前八十回中,曹雪芹已經暗示了賈家最後的結局是徹底的衰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
關於《紅樓夢》的主題內容
在《清之人情小說》一文中,魯迅列舉了前人關於《紅夢裡》主題內容的幾種論斷,如陳康祺所主張的「納蘭性德家事說」、王夢阮所主張的「清世祖與董鄂妃故事說」、蔡元培所主張的「康熙朝政治狀態說」等。對於這些說法,魯迅逐一進行了反駁,認為皆不足信。
魯迅所主張的是,《紅樓夢》乃曹雪芹的一部自敘:
殆胡適作考證,乃較然彰明,知曹雪芹實生於榮華,終於苓落,半生經歷,絕似「石頭」,著書西郊,未就而沒……——《清之人情小說》
由此可知《紅樓夢》一書,說是大部分為作者自敘,實是最為可信的一說。
——《清小說之四派及其末流》
關於《紅樓夢》的寫作技法
在《中國小說的歷史的變遷》和《清之人情小說》中,魯迅對於《紅樓夢》的寫作技法有兩段較為集中的論述:
至於說到《紅樓夢》的價值,可是在中國的小說中實在是不可多得的。其要點在敢於如實描寫,並無諱飾,和從前的小說敘好人完全是好的,壞人完全是壞的,大不相同,所以其中所敘的人物,都是真的人物。總之,自有《紅樓夢》出來以後,傳統的思想和寫法都打破了。
全書所寫,雖不外悲喜之情,聚散之跡,而人物故事,則擺脫舊套,與在先之人情小說甚不同。
英國作家福斯特在其著名的《小說面面觀》一書中,將文學作品中的人物形象分為扁平和圓形兩種類型,扁平型人物的性格較為單一,如中國京劇中的楊子榮,圓形人物的性格較為複雜多面,如阿Q,既有樸實的一面,也有滑頭的習性。在《紅樓夢》之前的中國小說中,人物形象多是扁平型的,好人渾身都好,壞人渾身都壞。魯迅認為,《紅樓夢》在描寫人物方面,突破了之前小說的弊病,其中的人物不再是臉譜化的標籤化的形象,而具有了複雜性,如賈政,既有衛道士的虛假,也有對寶玉發自內心的舐犢之情。
關於賈寶玉和林黛玉
《紅樓夢》中人,魯迅言及最多的是賈寶玉:
寶玉亦漸長,於外昵秦鍾蔣玉涵,歸則周旋於姊妹中表以及侍女如襲人晴雯平兒紫鵑輩之間,昵而敬之,恐拂其意,愛博而心勞,而憂患亦日甚矣。
悲涼之霧,遍被華林,然呼吸而領會之者,獨寶玉而已。——《清之人情小說》
在我的眼下的寶王,卻看見他看見許多死亡;證成多所愛者當大苦惱,因為世上,不幸人多。
——《集外集拾遺》
魯迅自己曾經歷過「從小康之家陷入困頓」的人生變故,在他看來,《紅樓夢》也是一曲家族沒落的輓歌,只是在整個賈府中,唯一清醒的只有寶玉,只有他看出了繁華背後無可避免的衰亡。也正是因為看到了將來的命運,在與朋友、姊妹和侍女們交往的時候,寶玉一方面秉持了單純的人道主義,與他們平等來往,一方面又為他們以後的結局而憂心忡忡,「憂患日甚」。或者說,賈寶玉愈是喜愛大觀園中的眾兒女,也就愈為她們註定的悲慘結局而痛心,而「心勞」。
另一位女主角林黛玉,也曾被魯迅多次談及:
倘若白晝明燭,要在北京城內尋求一張不象那些闊人似的縮小放大掛起掛倒的照相,則據鄙陋所知,實在只有一位梅蘭芳君。而該君的麻姑一般的「天女散花」、「黛玉葬花」像,也確乎比那些縮小放大掛起掛倒的東西標緻,即此就足以證明中國人實有審美的眼睛,其一面又放大挺胸凸肚的照相者,蓋出於不得已。我在先只讀過《紅樓夢》沒有看見「黛玉葬花」的照片的時候,是萬料不到黛玉的眼睛如此之凸,嘴唇如此之厚的;我以為她該是一副瘦削的癆病臉,現在才知道她有些福相,也象一個麻姑。——《論照相之類》
自然,「喜怒哀樂,人之情也」,然而窮人決無開交易所折本的懊惱,煤油大王那會知道北京撿媒渣老婆子身受的酸辛,飢區的災民,大約總不去種蘭花,象闊人的老太爺一樣,賈府上的焦大,也不愛林妹妹的。——《「硬譯」與「文學的階級性」》
梅蘭芳的《黛玉葬花》是京劇中的經典,但在魯迅看來,那只是「男人扮女人」,故而才會對梅蘭芳所演的黛玉頗有微辭。對於《紅樓夢》中的黛玉形象,魯迅似乎也沒有正面的評價,而認為她是「一副瘦削的癆病臉」。
《「硬譯」與「文學的階級性」》寫於1930年,批駁的是梁實秋的《文學是有階級性的嗎?》一文。其時的魯迅已經接受了所謂的階級學說。在他看來,焦大之所以不會愛上林妹妹,是因為焦大屬於貧苦階層,而林妹妹無疑是有錢階層的嬌小姐。
其他的經典論述
《紅樓夢》是中國許多人所知道,至少,是知道這名目的書。誰是作者和續者姑且勿論,單是命意,就因讀者的眼光而有種種:經學家看見《易》,道學家看見淫,才子看見纏綿,革命家看見排滿,流言家看見宮闈秘事……。在我的眼下的寶王,卻看見他看見許多死亡;證成多所愛者當大苦惱,因為世上,不幸人多。惟憎人者,幸災樂禍,於一生中,得小歡喜少有罣礙。然而憎人卻不過是愛人者的敗亡的逃路,與寶王之終於出家,同一小器。但在作《紅樓夢》時的思想,大約也止能如此;即使出於續作,想來未必與作者本意大相懸殊。惟被了大紅猩猩氈斗篷來拜他的父親,卻令人覺得詫異。
——《集外集拾遺》
看《紅樓夢》,覺得賈府上是言論頗不自由的地方。焦大以奴才的身分,仗著酒醉,從主子罵起,直到別的一切奴才,說只有兩個石獅子乾淨。結果怎樣呢?結果是主子深惡,奴才痛嫉,給他塞了一嘴馬糞。其實是,焦大的罵,並非要打倒賈府,倒是要賈府好,不過說主奴如此,賈府就要弄不下去罷了。然而得到的報酬是馬糞。所以這焦大,實在是賈府的屈原,假使他能做文章,我想,恐怕也會有一篇《離騷》之類。
——《偽自由書》
才子原是多愁多病,要聞雞生氣,見月傷心的。一到上海,又遇見了婊子。去嫖的時候,可以叫十個二十個的年青姑娘聚集在一處,樣子很有些象《紅樓夢》,於是他就覺得自己好象賈寶玉;自己是才子,那麼婊子當然是佳人,於是才子佳人的書就產生了。
——《上海文藝之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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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做了一些這個時段的整理,不能把魯迅落下,儘管他沒怎麼閱讀和研究紅樓夢,可他偏偏做的這麼一點就被大量運用,唉,倒是人家真的厲害,撒點飯粒即成了我們的大餐。呵呵。
附:
乾隆中(一七六五年頃),有小說曰《石頭記》者忽出於北京,歷五六年而盛行,然皆寫本,以數十金鬻於廟市。其本止八十回,開篇即敘本書之由來,謂女媧補天,獨留一石未用,石甚自悼嘆,俄見一僧一道,以為「形體到也是個寶物了,還只沒有實在好處,須得再鐫上數字,使人一見便知是奇物方妙。然後好攜你到隆盛昌明之邦,詩禮簪纓之族,花柳繁華之地,溫柔富貴之鄉,去安身樂業」。於是袖之而去。 不知更歷幾劫,有空空道人見此大石,上鐫文詞,從石之請,鈔以問世。道人亦「因空見色,由色生情,傳情入色,自色悟空,遂易名為情僧,改《石頭記》為《情僧錄》;東魯孔梅溪則題曰《風月寶鑒》;後因曹雪芹於悼紅軒中披閱十載,增刪五次,纂成目錄,分出章回,則題曰《金陵十二釵》,並題一絕云:""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都雲作者痴,誰解其中味?』」(戚蓼生所序八十回本之第一回) 本文所敘事則在石頭城(非即金陵)之賈府,為寧國榮國二公後。寧公長孫曰敷,早死;次敬襲爵,而性好道,又讓爵於子珍,棄家學仙;珍遂縱恣,有子蓉,娶秦可卿。榮公長孫曰赦,子璉,娶王熙鳳;次曰政;女曰敏,適林海,中年而亡,僅遺一女曰黛玉。賈政娶於王,生子珠,早卒;次生女曰元春,後選為妃;次復得子,則銜玉而生,玉又有字,因名寶玉,人皆以為「來歷不小」,而政母史太君尤鍾愛之。 寶玉既七八歲,聰明絕人,然性愛女子,常說,「女兒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人於是又以為將來且為「色鬼」;賈政亦不甚愛惜,馭之極嚴,蓋緣「不知道這人來歷。 ……若非多讀書識字,加以致知格物之功,悟道參玄之力者,不能知也」(戚本第二回賈雨村雲)。而賈氏實亦「閨閣中歷歷有人」,主從之外,姻連亦眾,如黛玉寶釵,皆來寄寓,史湘雲亦時至,尼妙玉則習靜於後園。右即賈氏譜大要,用虛線者其姻連,著?者夫婦,著G者在「金陵十二釵」之數者也。 事即始於林夫人(賈敏)之死,黛玉失恃,又善病,遂來依外家,時與寶玉同年,為十一歲。已而王夫人女弟所生女亦至,即薛寶釵,較長一年,頗極端麗。寶玉純樸,並愛二人無偏心,寶釵渾然不覺,而黛玉稍恚。一日,寶玉倦卧秦可卿室,遽夢入太虛境,遇警幻仙,閱《金陵十二釵正冊》及《副冊》,有圖有詩,然不解。警幻命奏新制《紅樓夢》十二支,其末闋為《飛鳥各投林》,詞有云: 「為官的,家業凋零;富貴的,金銀散盡。有恩的,死裡逃生;無情的,分明報應。欠命的命已還,欠淚的淚已盡!……看破的,遁入空門;痴迷的,枉送了性命。 好一似,食盡鳥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戚本第五回) 然寶玉又不解,更歷他夢而寤。迨元春被選為妃,榮公府愈貴盛,及其歸省,則辟大觀園以宴之,情親畢至,極天倫之樂。寶玉亦漸長,於外昵秦鍾蔣玉函,歸則周旋於姊妹中表以及侍兒如襲人晴雯平兒紫鵑輩之間,昵而敬之,恐拂其意,愛博而心勞,而憂患亦日甚矣。 這日,寶玉因見湘雲漸愈,然後去看黛玉。正值黛玉才歇午覺,寶玉不敢驚動。因紫鵑正在迴廊上手裡做針線,便上來問他,「昨日夜裡咳嗽的可好些?」紫鵑道,「好些了。」(寶玉道,「阿彌陀佛,寧可好了罷。」紫鵑笑道,「你也念起佛來,真是新聞。」)寶玉笑道,「所謂""病篤亂投醫』了。」一面說,一面見他穿著彈墨綾子薄綿襖,外面只穿著青緞子夾背心,寶玉便伸手向他身上抹了一抹,說,「穿的這樣單薄,還在風口裡坐著。春風才至,時氣最不好。你再病了,越發難了。」紫鵑便說道,「從此咱們只可說話,別動手動腳的。一年大二年小的,叫人看著不尊重;又打著那起混賬行子們背地裡說你。你總不留心,還只管合小時一般行為,如何使得?姑娘常常吩咐我們,不叫合你說笑。你近來瞧他,遠著你,還恐遠不及呢。」說著,便起身,攜了針線,進別房去了。 寶玉見了這般景況,心中忽覺澆了一盆冷水一般,只看著竹子發了回呆。因祝媽正來挖筍修竿,便忙忙走了出來,一時魂魄失守,心無所知,隨便坐在一塊石上出神,不覺滴下淚來。直呆了五六頓飯工夫,千思萬想,總不知如何是好。偶值雪雁從王夫人房中取了人蔘來,從此經過,……便走過來,蹲下笑道,「你在這裡作什麼呢?」 寶玉忽見了雪雁,便說道,「你又作什麼來招我?你難道不是女兒?他既防嫌,總不許你們理我,你又來尋我,倘被人看見,豈不又生口舌?你快家去罷。」雪雁聽了,只當他又受了黛玉的委屈,只得回至房中,黛玉未醒,將人蔘交與紫鵑。……雪雁道,「姑娘還沒醒呢,是誰給了寶玉氣受?坐在那裡哭呢。」……紫鵑聽說,忙放下針線,……一直來尋寶玉。走到寶玉跟前,含笑說道,「我不過說了兩句話,為的是大家好。你就賭氣,跑了這風地里來哭,作出病來唬我。」寶玉忙笑道,「誰賭氣了?我因為聽你說的有理,我想你們既這樣說,自然別人也是這樣說,將來漸漸的都不理我了。我所以想著自己傷心。」 ……(戚本第五十七回,括弧中句據程本補。) 然榮公府雖煊赫,而「生齒日繁,事務日盛,主僕上下,安富尊榮者盡多,運籌謀畫者無一,其日用排場,又不能將就省儉」,故「外面的架子雖未甚倒,內囊卻也盡上來了。」 (第二回)頹運方至,變故漸多;寶玉在繁華豐厚中,且亦屢與「無常」覿面,先有可卿自經;秦鍾夭逝;自又中父妾厭勝之術,幾死;繼以金釧投井;尤二姐吞金;而所愛之侍兒晴雯又被遣,隨歿。悲涼之霧,遍被華林,然呼吸而領會之者,獨寶玉而已。 ……他便帶了兩個小丫頭到一石後,也不怎麼樣,只問他二人道,「自我去了,你襲人姐姐可打發人瞧晴雯姐姐去了不曾?」這一個答道,「打發宋媽媽瞧去了。」寶玉道,「回來說什麼?」小丫頭道,「回來說晴雯姐姐直著脖子叫了一夜,今兒早起就閉了眼,住了口,人事不知,也出不得一聲兒了,只有倒氣的分兒了。」寶玉忙問道,「一夜叫的是誰?」小丫頭子道,(「一夜叫的是娘。」寶玉拭淚道,「還叫誰?」小丫頭說,)「沒有聽見叫別人。」 寶玉道,「你糊塗,想必沒聽真。」(……因又想:)「雖然臨終未見,如今且去靈前一拜,也算盡這五六年的情腸。」 ……遂一徑出園,往前日之處來,意為停柩在內。誰知他哥嫂見他一嚈氣,便回了進去,希圖得幾兩發送例銀。 王夫人聞知,便賞了十兩銀子;又命「即刻送到外頭焚化了罷。""女兒癆』死的,斷不可留!」他哥嫂聽了這話,一面就雇了人來入殮,抬往城外化人廠去了。……寶玉走來撲了個空,……自立了半天,別沒法兒,只得翻身進入園中,待回自房,甚覺無趣,因乃順路來找黛玉,偏他不在房中。……又到蘅蕪院中,只見寂靜無人。…… 仍往瀟湘館來,偏黛玉尚未回來。……正在不知所以之際,忽見王夫人的丫頭進來找他,說,「老爺回來了,找你呢。又得了好題目來了,快走快走!」寶玉聽了,只得跟了出來。……彼時賈政正與眾幕友談論尋秋之勝;又說,「臨散時忽然談及一事,最是千古佳談,""風流俊逸忠義慷慨』八字皆備。到是個好題目,大家都要作一首輓詞。」眾人聽了,都忙請教是何等妙題。賈政乃說,「近日有一位恆王,出鎮青州。這恆王最喜女色,且公餘好武,因選了許多美女,日習武事。……其姬中有一姓林行四者,姿色既冠,且武藝更精,皆呼為林四娘,恆王最得意,遂超拔林四娘統轄諸姬,又呼為姽嫿將軍。」 眾清客都稱「妙極神奇!竟以""姽嫿』下加""將軍』二字,更覺嫵媚風流,真絕世奇文!想這恆王也是第一風流人物了。」……(戚本第七十八回,括弧中句據程本補。) 《石頭記》結局,雖早隱現於寶玉幻夢中,而八十回僅露「悲音」,殊難必其究竟。比乾隆五十七年(一七九二),乃有百二十回之排印本出,改名《紅樓夢》,字句亦時有不同,程偉元序其前雲,「……然原本目錄百二十卷,……爰為竭力搜羅,自藏書家甚至故紙堆中,無不留心。數年以來,僅積有二十餘卷。一日,偶於鼓擔上得十餘卷,遂重價購之。…… 然漶漫不可收拾,乃同友人細加厘剔,截長補短,鈔成全部,復為鐫板以公同好。《石頭記》全書至是始告成矣。」友人蓋謂高鶚(1),亦有序,末題「乾隆辛亥冬至後一日」,先於程序者一年。 後四十回雖數量止初本之半,而大故迭起,破敗死亡相繼,與所謂「食盡鳥飛獨存白地」者頗符,惟結末又稍振。寶玉先失其通靈玉,狀類失神。會賈政將赴外任,欲於寶玉娶婦後始就道,以黛玉羸弱,乃迎寶釵。姻事由王熙鳳謀畫,運行甚密,而卒為黛玉所知,咯血,病日甚,至寶玉成婚之日遂卒。寶玉知將婚,自以為必黛玉,欣然臨席,比見新婦為寶釵,乃悲嘆復病。時元妃先薨;賈赦以「交通外官倚勢凌弱」革職查抄,累及榮府;史太君又尋亡;妙玉則遭盜劫,不知所終;王熙鳳既失勢,亦鬱郁死。寶玉病亦加,一日垂絕,忽有一僧持玉來,遂蘇,見僧復氣絕,歷噩夢而覺;乃忽改行,發憤欲振家聲,次年應鄉試,以第七名中式。寶釵亦有孕,而寶玉忽亡去。賈政既葬母於金陵,將歸京師,雪夜泊舟毗陵驛,見一人光頭赤足,披大紅猩猩氈斗篷,向之下拜,審視知為寶玉。方欲就語,忽來一僧一道,挾以俱去,且不知何人作歌,雲「歸大荒」,追之無有,「只見白茫茫一片曠野」而已。「後人見了這本傳奇,亦曾題過四句,為作者緣起之言更進一竿云:""說到酸辛事,荒唐愈可悲,由來同一夢,休笑世人痴。』」(第一百二十回) 全書所寫,雖不外悲喜之情,聚散之跡,而人物事故,則擺脫舊套,與在先之人情小說甚不同。如開篇所說: 空空道人遂向石頭說道,「石兄,你這一段故事,…… 據我看來:第一件,無朝代年紀可考;第二件,並無大賢大忠,理朝廷治風俗的善政,其中只不過幾個異樣女子——或情,或痴,或小才微善——亦無班姑蔡女之德能。我縱鈔去,恐世人不愛看呢。」 石頭笑曰,「我師何太痴也!若雲無朝代可考,今我師竟假借漢唐等年紀添綴,又有何難?但我想歷來野史,皆蹈一轍;莫如我不藉此套,反到新鮮別緻,不過只取其事體情理罷了。……歷來野史,或訕謗君相,或貶人妻女,姦淫兇惡,不可勝數。……至若才子佳人等書,則又千部共出一套,且其中終不能不涉於淫濫,以致滿紙""潘安子建』,""西子文君』;……且環婢開口,即""者也之乎』,非文即理,故逐一看去,悉皆自相矛盾,大不近情理之說。竟不如我半世親睹親聞的這幾個女子,雖不敢說強似前代所有書中之人,但事迹原委,亦可以消愁破悶也。……至若離合悲歡,興衰際遇,則又追蹤躡跡,不敢稍加穿鑿,徒為哄人之目,而反失其真傳者。 ……」(戚本第一回) 蓋敘述皆存本真,聞見悉所親歷,正因寫實,轉成新鮮。而世人忽略此言,每欲別求深義,揣測之說,久而遂多。今汰去悠謬不足辯,如謂是刺和珅(《譚瀛室筆記》)藏讖緯(《寄蝸殘贅》)明易象(《金玉緣》評語)(2)之類,而著其世所廣傳者於下: 一,納蘭成德(3)家事說 自來信此者甚多。陳康祺(4)(《燕下鄉脞錄》五)記姜宸英(5)典康熙己卯順天鄉試獲咎事,因及其師徐時棟(6)(號柳泉)之說雲,「小說《紅樓夢》一書,即記故相明珠家事,金釵十二,皆納蘭侍御所奉為上客者也,寶釵影高澹人;妙玉即影西溟先生:""妙』為""少女』,""姜』亦婦人之美稱;""如玉』""如英』,義可通假。……」侍御謂明珠之子成德,後改名性德,字容若。張維屏(7)(《詩人征略》) 雲,「賈寶玉蓋即容若也;《紅樓夢》所云,乃其髫齡時事。」 俞樾(《小浮梅閑話》)亦謂其「中舉人止十五歲,於書中所述頗合」。然其他事迹,乃皆不符;胡適作《紅樓夢考證》(8)(《文存》三),已歷正其失。最有力者,一為姜宸英有《祭納蘭成德文》,相契之深,非妙玉於寶玉可比;一為成德死時年三十一,時明珠方貴盛也。 二,清世祖與董鄂妃(9)故事說 王夢阮沈瓶庵(10)合著之《紅樓夢索隱》為此說。其提要有雲,「蓋嘗聞之京師故老雲,是書全為清世祖與董鄂妃而作,兼及當時諸名王奇女也。 ……」而又指董鄂妃為即秦淮舊妓嫁為冒襄妾之董小宛(11),清兵下江南,掠以北,有寵於清世祖,封貴妃,已而夭逝;世祖哀痛,乃遁跡五台山為僧雲。孟森作《董小宛考》(《心史叢刊》三集)(12),則歷摘此說之謬,最有力者為小宛生於明天啟甲子,若以順治七年入宮,已二十八歲矣,而其時清世祖方十四歲。 三,康熙朝政治狀態說 此說即發端於徐時棟,而大備於蔡元培之《石頭記索隱》(13)。開卷即雲,「《石頭記》者,清康熙朝政治小說也。作者持民族主義甚摯,書中本事,在吊明之亡,揭清之失,而尤於漢族名士仕清者寓痛惜之意。 ……」於是比擬引申,以求其合,以「紅」為影「朱」字;以「石頭」為指金陵;以「賈」為斥偽朝;以「金陵十二釵」為擬清初江南之名士:如林黛玉影朱彝尊,王熙鳳影余國柱,史湘雲影陳維崧,寶釵妙玉則從徐說,旁徵博引,用力甚勤。然胡適既考得作者生平,而此說遂不立,最有力者即曹雪芹為漢軍,而《石頭記》實其自敘也。 然謂《紅樓夢》乃作者自敘,與本書開篇契合者,其說之出實最先,而確定反最後。嘉慶初,袁枚(《隨園詩話》二)已雲,「康熙中,曹練亭為江寧織造,……其子雪芹撰《紅樓夢》一書,備記風月繁華之盛。中有所謂大觀園者,即余之隨園也。」末二語蓋誇,余亦有小誤(如以楝為練,以孫為子),但已明言雪芹之書,所記者其聞見矣。而世間信者特少,王國維(14)(《靜庵文集》)且詰難此類,以為「所謂""親見親聞』者,亦可自旁觀者之口言之,未必躬為劇中之人物」也,迨胡適作考證,乃較然彰明,知曹雪芹實生於榮華,終於苓落,半生經歷,絕似「石頭」,著書西郊,未就而沒; 晚出全書,乃高鶚續成之者矣。 雪芹名霑,字芹溪,一字芹圃,正白旗漢軍。祖寅(15),字子清,號楝亭,康熙中為江寧織造。清世祖南巡時,五次以織造署為行宮,後四次皆寅在任。然頗嗜風雅,嘗刻古書十餘種,為時所稱;亦能文,所著有《楝亭詩鈔》五卷《詞鈔》一卷(《四庫書目》),傳奇二種(《在園雜誌》)。寅子,即雪芹父,亦為江寧織造,故雪芹生於南京。時蓋康熙末。雍正六年,卸任,雪芹亦歸北京,時約十歲。然不知何因,是後曹氏似遭巨變,家頓落,雪芹至中年,乃至貧居西郊,啜饘粥,但猶傲兀,時復縱酒賦詩,而作《石頭記》蓋亦此際。乾隆二十七年,子殤,雪芹傷感成疾,至除夕,卒,年四十餘(一七一九?——一七六三)。其《石頭記》尚未就,今所傳者止八十回(詳見《胡適文選》)。 言後四十回為高鶚作者,俞樾(《小浮梅閑話》)雲,「《船山詩草》有《贈高蘭墅鶚同年》一首雲,""艷情人自說《紅樓》。』注云,""《紅樓夢》八十回以後,俱蘭墅所補。』然則此書非出一手。按鄉會試增五言八韻詩,始乾隆朝,而書中敘科場事已有詩,則其為高君所補可證矣。」然鶚所作序,僅言「友人程子小泉過子,以其所購全書見示,且曰,""此仆數年銖積寸累之辛心,將付剞劂,公同好。子閑且憊矣,盍分任之。』予以是書……尚不背於名教,……遂襄其役。」蓋不欲明言己出,而寮友則頗有知之者。鶚即字蘭墅,鑲黃旗漢軍,乾隆戊申舉人,乙卯進士,旋入翰林,官侍讀,又嘗為嘉慶辛酉順天鄉試同考官。其補《紅樓夢》當在乾隆辛亥時,未成進士,「閑且憊矣」,故於雪芹蕭條之感,偶或相通。 然心志未灰,則與所謂「暮年之人,貧病交攻,漸漸的露出那下世光景來」(戚本第一回)者又絕異。是以續書雖亦悲涼,而賈氏終於「蘭桂齊芳」,家業復起,殊不類茫茫白地,真成乾淨者矣。 續《紅樓夢》八十回本者,尚不止一高鶚。俞平伯(16)從戚蓼生所序之八十回本舊評中抉剔,知先有續書三十回,似敘賈氏子孫流散,寶玉貧寒不堪,「懸崖撒手」,終於為僧;然其詳不可考(《紅樓夢辨》下有專論)。或謂「戴君誠夫見一舊時真本,八十回之後,皆與今本不同,榮寧籍沒後,皆極蕭條;寶釵亦早卒,寶玉無以作家,至淪於擊柝之流。史湘雲則為乞丐,後乃與寶玉仍成夫婦。……聞吳潤生中丞家尚藏有其本。」(蔣瑞藻《小說考證》七引《續閱微草堂筆記》) 此又一本,蓋亦續書。二書所補,或俱未契於作者本懷,然長夜無晨,則與前書之伏線亦不背。 此他續作,紛紜尚多,如《後紅樓夢》,《紅樓後夢》,《續紅樓夢》,《紅樓復夢》,《紅樓夢補》,《紅樓補夢》,《紅樓重夢》,《紅樓再夢》,《紅樓幻夢》,《紅樓圓夢》,《增補紅樓》,《鬼紅樓》,《紅樓夢影》(17)等。大率承高鶚續書而更補其缺陷,結以「團圓」;甚或謂作者本以為書中無一好人,因而鑽刺吹求,大加筆伐。但據本書自說,則僅乃如實抒寫,絕無譏彈,獨於自身,深所懺悔。此固常情所嘉,故《紅樓夢》至今為人愛重,然亦常情所怪,故復有人不滿,奮起而補訂圓滿之。此足見人之度量相去之遠,亦曹雪芹之所以不可及也。仍錄彼語,以結此篇: ……作者自云:因曾歷過一番夢幻之後,故將真事隱去,而借「通靈」之說,撰此《石頭記》一書也。…… 自又云:今風塵碌碌,一事無成,忽念及當日所有之女子,一一細考較去,覺其行止見識,皆出於我之上。何我堂堂鬚眉,誠不若彼裙釵女子?實愧則有餘,悔又無益,是大無可如何之日也。當此,則自欲將已往所賴天恩祖德,錦衣絝袴之時,飫甘饜肥之日,背父兄教育之恩,負師友規訓之德,以致今日一技無成,半生潦倒之罪,編述一集,以告天下人。我之罪固不免,然閨閣中本自歷歷有人,萬不可因我之不肖,自己護短,一併使其泯滅。雖今日之茅椽蓬牖,瓦灶繩床,其晨夕風露,階柳庭花,亦未有妨我之襟懷,束筆閣墨;雖我未學,下筆無文,又何妨用俚語村言,敷衍出一段故事來,亦可使閨閣照傳,復可悅世之目,破人愁悶,不亦宜乎?…… (戚本第一回)========================================================================== (1) 高鶚(約1738—約1815) 字蘭墅,別署紅樓外史,漢軍鑲黃旗人。曾官內閣中書、翰林院侍讀。撰有《高蘭墅集》、《月小山房遺稿》。清張問陶《贈高蘭墅鶚同年》詩注云:「傳奇《紅樓夢》八十回以後俱蘭墅所補。」今傳一百二十回本《紅樓夢》,其後四十回一般認為系高鶚所續。 (2) 刺和珅 和珅,清滿洲正紅旗人,姓鈕祜祿氏,字致齋,官至大學士。《譚瀛室筆記》云:「和珅秉政時,內寵甚多,自妻以下,內嬖如夫人者二十四人,即《紅樓夢》所指正副十二釵是也。」藏讖緯,汪堃《寄蝸殘贅》卷九載:「曾聞一旗下友人云:""《紅樓夢》為讖緯之書』。相傳有此說,言之鑿鑿,具有徵引」,並謂曹雪芹因撰《紅樓夢》,其後代遭「滅族之禍,實基於此。」明易象,《增評補象全圖金玉緣》卷首載張新之《石頭記讀法》云:「《易》曰,""臣弒其君,子弒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來者漸矣』。故謹履霜之戒。一部《石頭記》,(演)一漸字。」 (3) 納蘭成德(1655—1685) 後改名性德,字容若,清滿洲正黃旗人。大學士明珠長子,曾任一等侍衛。撰有《飲水詞》、《通志堂集》等。 (4) 陳康祺 字鈞堂,清鄞縣(今屬浙江)人,官至郎中。所撰《燕下鄉脞錄》,十六卷。 (5) 姜宸英(1628—1699) 字西溟,號湛園,清慈溪(今屬浙江)人。康熙己卯年(1699)為順天鄉試考官,因科場舞弊案牽連,死於獄中。撰有《湛園未定稿》、《西溟文鈔》等。 (6) 徐時棟(1814—1873) 字定宇,號柳泉,清鄞縣(今屬浙江)人。曾任內閣中書,撰有《柳泉詩文集》等。下引徐說涉及的明珠(1635—1708),姓納蘭,清滿洲正黃旗人。康熙年間任刑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高澹人(1644—1703),名士奇,號江村,清錢塘(今浙江杭州)人。曾任禮部侍郎。撰有《清吟堂全集》、《天祿識余》等。 (7) 張維屏(1780—1859) 字南山,清番禺(今屬廣東)人,官至江西南康知府。撰有《松心詩集、文集》等。《詩人征略》,即《國朝詩人征略》,一編六十卷,二編六十四卷。引文見二編卷九。 (8) 胡適(1891—1962) 字適之,安徽績溪人。他的《紅樓夢考證》作於一九二一年,對《紅樓夢》作者、版本進行了考證。 (9) 清世祖 即順治皇帝福臨(1638—1661)。董鄂妃,世祖之妃,內大臣鄂碩之女。有些索隱派紅學家認為董鄂妃即是董小宛。 (10) 王夢阮 未詳。沈瓶庵,中華書局編輯,曾編《中華小說界》雜誌。王、沈合撰的《紅樓夢索隱》,一九一六年附刊於中華書局出版的一百二十回本《紅樓夢》,卷首有他們寫的《紅樓夢索隱提要》。 (11) 冒襄(1611—1693) 字辟疆,號巢民,清初如皋(今屬江蘇)人。明末副貢,入清隱居不仕,撰有《巢民詩集、文集》。董小宛(1624—1651),名白,原為秦淮名妓,後為冒襄寵妾。 (12) 孟森(1868—1937) 字蒓蓀,筆名心史,江蘇武進人。曾任北京大學教授。所撰《心史叢刊》,共三集,多為有關明清史的考證文章。 (13) 蔡元培(1868—1940) 字鶴卿,號孑民,浙江紹興人。曾任南京臨時政府教育總長、北京大學校長。他在所撰《石頭記索隱》中,以林黛玉為絳珠仙子,「珠」、「朱」諧音;以林黛玉所住瀟湘館比附朱彝尊的號「竹垞」,故認為林黛玉影射朱彝尊。以「王」即「柱」字偏旁之省;「國」俗作「國」,熙鳳之夫曰「璉」,即二「王」字相連也,故認為王熙鳳即影射余國柱。以陳維崧字其年、號迦陵,與史湘雲所佩「麒麟」音近,故認為史湘雲即影射陳維崧。 (14) 王國維(1877—1927) 字靜安,號觀堂,浙江海寧人。撰有《宋元戲曲史》、《觀堂集林》等。引文見《靜安文集?紅樓夢評論》。 (15) 曹寅(1658—1712) 曾官通政使,蘇州、江寧織造。主持刊刻《全唐詩》、《佩文韻府》。所撰傳奇二種為《虎口餘生》、《續琵琶記》。下文「清世祖」應作「清聖祖」。 (16) 俞平伯 名銘衡,浙江德清人。所著《紅樓夢辨》,一九二三年出版(後經修訂,改名《紅樓夢研究》,一九五二年出版)。 (17) 《後紅樓夢》 逍遙子撰,三十回,乾嘉間刊本。《續紅樓夢》,同名者有二種:一為秦子忱撰,三十卷,嘉慶四年抱瓮軒刊本; 一為題「海圃主人手制」,四十回,嘉慶間刊本。《紅樓復夢》,題「紅香閣小和山樵南陽氏編輯」,一百回,嘉慶十年金谷園刊本。《紅樓夢補》,歸鋤子撰,四十八回,嘉慶二十四年藤花榭刊本。《紅樓幻夢》,花月痴人撰,二十四回,道光二十三年疏影齋刊本。《紅樓圓夢》,夢夢先生撰,三十一回,嘉慶十九年紅薔閣寫刻本。《增補紅樓》,嫏嬛山樵撰,三十二回,道光四年刊本。《鬼紅樓》,即秦子忱《續紅樓夢》;據《懺玉樓叢書提要》載:「是書作於《後紅樓夢》之後,人以其說鬼也,戲呼為《鬼紅樓》。」《紅樓夢影》,雲槎外史(一名西湖散人)撰,二十四回,光緒三年北京聚珍堂活字刊本。《紅樓後夢》、《紅樓補夢》、《紅樓重夢》、《紅樓再夢》,未見。(以上據一粟《紅樓夢書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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