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我們為什麼要研究歷史?
06-29
歷史研究的三種旨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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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為什麼要研究歷史?這是一個值得不斷反思的問題。歷史研究者的思想與實踐,與此有著直接關係。歷史學眾多理論、流派的主張和紛爭,也常常與對這一問題的理解密切關聯。大體說來,三種旨趣主導著特定語境下的歷史研究及其發展方向。
從過去尋找過去:客觀與求真 從過去尋找過去是歷史研究最基本的追求。在中國史學傳統中,其通常的話語表達形式是「求真」或「直筆」。在西方史學傳統中,則是「如實直書」或「客觀性」。二者都有著尋找真實過去的目的。作為認知對象的過去,一旦發生,便具有不可改變的特性。研究者無論處於何種語境、出於何種立場、擁有何種條件,都需要憑藉過去遺留下來的信息來支撐歷史文本的書寫,即用證據說話。證據的客觀性與過程的客觀性之間,存在著巨大的裂隙。歷史學家要努力進行彌合,並非輕易之舉,原因之一是材料的不完全性。歷史行動、歷史事件的發生,不會以全息的方式留給後世。任何一個研究者,無論他的研究領域多麼狹窄而具體,個人多麼努力,其所獲得的材料都是有限的,因而他對該領域的了解,只具有暫時的有效性。後來的研究者可根據獲得的新材料,修改他所提出的看法。原因之二是材料的可解釋性。量子物理學中有一個專門術語,叫做「退相干」,是指在認識自然的過程中,觀察者的行為對認識結果會產生直接影響。在歷史學中,「退相干」現象更是普遍存在。作為認識主體的歷史學家,將歷史碎片編織起一個故事、一段過程時,是在運用自己的思想與情感進行操作。用柯林武德的話說,歷史學家是在心靈中重演過去。正是基於此特性,愛德華·卡爾說,歷史是歷史學家與歷史事實之間連續不斷的、互為作用的過程,是現在與過去之間永無休止的對話。因而,彼得·諾維克稱,歷史客觀性是一個崇高的夢想。 但是,絕對客觀性的難以實現,並不意味著歷史學應當放棄尋找真實的過去。恰恰相反,它應當成為研究者努力的動力。單純從過去中尋找過去,可以看作是一場純粹由歷史學家好奇心驅動的心理活動與行為。在《浮士德》中,歌德虛構了魔鬼靡菲斯特與浮士德博士的約定,浮士德一旦對人生感到滿足,魔鬼將帶走他的性命。這確實是一個很好的隱喻。正是由於永不滿足的好奇心,人類在各個領域中的認識才能不斷前進,從而使得人類歷史與其他物種的歷史有了根本區別。對於尋找真實過去的永不滿足,正是這樣的努力之一。 真實的過去,是歷史學「神廟」中最大的一尊「神像」。歷史學與政治、文學、哲學等其他學科的差異,也在於此。如果沒有對真實過去的追求,歷史學將不復存在。從過去尋找現在:認同與參照 從過去尋找現在是歷史研究最活躍的表現。毫無疑問,任何研究者都活在當下,他的思想和行動是當下情境的體現,其歷史書寫也使得過去在當下復活,因而歷史研究都具有當下性的特徵。但這還不是從過去尋找現在的本真含義。克羅齊說,一切歷史都是當代史。他是在倡導建立歷史與現實生活的聯繫。其實,從過去尋找現在,同樣是中外歷史學從來不曾缺場的古老傳統。孔子稱董狐為古之良史,著重強調他「書法不隱」。這個「書法」,便是與「義」相連的價值判斷。西方史學之父希羅多德撰寫《歷史》,是「為了使希臘人和異邦人那些值得讚歎的豐功偉業不致失去它們的光榮」,也有鮮明的價值取向。如果將尋找過去的歷史比喻為「我注六經」的認知性歷史,那麼,尋找現在的歷史顯然可稱為一種「六經注我」的認同性歷史。研究者要從浩瀚材料中,選擇有助於某些群體的證據,為當下的民族、國家、政黨、階級、族群、宗教團體等提供身份認同的合法性依據。過去成為可以旌表或批判的對象,是與非的道德判斷常常遍布其中。尼采稱這種歷史為紀念碑式的歷史。 認同性的歷史不僅僅敘述自身,同時需要他者的存在充當參照系。許多情況下,為了將自身凸顯得更加美好、光明,他者往往以一種負面的形象出現,要麼落後愚昧,要麼貪婪霸道、窮凶極惡。當然,他者偶爾也可以被視為一種積極的形象,是自由的樂土、進步的方向。從過去尋找未來:規律與命運 從過去尋找未來是歷史研究者最偉大的抱負。近代以來,受科學思維的影響,思想者提出了人類歷史發展規律的本體論問題。探尋歷史規律,成為現代史學與傳統史學的主要區別。歷史規律不僅要說明過去如何,而且要說明未來如何。換言之,人們希望通過規律了解並掌握自身命運。近幾個世紀以來,維柯、孔多塞、康德、黑格爾、馬克思、斯賓格勒、湯因比、尼布爾等,都提出過自己的學說或理論。 自然科學中的規律是一個帶有知識決定論色彩的辭彙。一般解釋為事物之間的內在必然聯繫,決定著事物發展的必然趨向。規律意味著可以從已知推導出未知,從前提推導出結論,從過去推導出將來。數學公式、物理學定理、化學方程式都具有這些特徵。顯而易見,歷史規律並不完全具有這樣的確定性,而且我們大概也不希望有這樣的確定性。否則,將意味著自由意志無處容身,人不過是某種神秘力量的道具。如此一來,人的尊嚴將大大貶值。 歷史思想者深知歷史過程既是自發的自然過程,也是自覺的創造過程。各種關於未來的理論和主張,半是基於過去邏輯發展的預判,半是出於自由想像的建構。如懷特海所說,歷史進程某種意義上可被視為一場觀念的冒險歷程;思想者對於這種冒險歷程的概括與解釋,同樣是一場觀念的冒險歷程。基於以上原因,歷史哲學在20世紀曾遭受許多批評,哈耶克稱其為「19世紀可愛的惡習」,卡爾·波普稱之為「歷史決定論的貧困」。不過,這並未影響人們從過去尋找未來的熱情。 未來當然不會完全存在於過去之中,但若說未來全然與過去無涉,或者如阿瑟·丹圖那樣,認為歷史哲學關於未來的陳述是非法的,這恐怕也很荒唐。未來是過去的延伸,人們可以在對過去大規模數據資料分析的基礎之上,對未來事件發生的可能性作出概率性評估。社會學、經濟學、統計學等眾多學科已經做出了成績。歷史哲學理應向這些學科投去尊敬的目光。 假如歷史哲學關於未來確定性的預判存在合理性內容,那麼其將如燈塔一樣照亮人類在黑夜中前行的路。我們就可以如馬克思所言,據此調整我們的行動,加速實現歷史的必然性,避免或少走彎路,降低歷史進步的代價。 區分歷史研究的三種旨趣,並不是說三者之間彼此割裂。實踐中的歷史研究,常常將尋找過去、現在或未來這三者並存,既有客觀性的追求,也有認同性的考量,同時蘊涵著建設未來的夢想。後現代主義對於以上三者的批評,讓人們進一步看到了其中的困難性與局限性。基於三種立場的研究者應當停止互相之間的敵視,歡迎各種新思想的到來,一同探索歷史研究的新方向。(來源:中國社會科學報2015年10月12日 4版)推薦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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