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因自由而璀璨
06-29
——孟凡禮譯《論自由》閱讀札記徐迅雷一這是一部向嚴復致敬的譯作。曾經,先賢翻譯先賢,啟蒙了一代先賢。今天的中國,蒙了又啟,啟了又蒙,最需要《論自由》這樣的經典潤澤思想心田。早在150多年前的1859年,英國傑出思想家約翰·穆勒(一譯密爾)出版了他的《論自由》。那是「偉大的小書」——一本不厚的冊子,思想容量宛若大海,讓我想到今天一隻小小的U盤。在波詭雲譎的上世紀初,在西風東漸的那個時代,啟蒙思想家嚴復第一次把《論自由》介紹給中文世界的讀者,那就是他於1903年出版的文言譯本《群己權界論》。嚴復的信達雅當然是很好的,可是其「雅」是文言之雅,今人讀來一定發暈,每個字拆開來都認識,每個字拼在一起都不懂,那已不止是一個世紀之隔,例如現代漢語已沒人還說「群己」。前些年又陸續出了若干個漢譯本,終究譯者思想思維的海拔高度不夠,錯謬時見。現在終於有了一個最到位、最漂亮的譯本,那就是孟凡禮所譯、廣西師大出版社出版的《論自由》(2011年8月第1版),這是「理想國·人文精選」中的一本。現代漢語世界,唯有這樣完備的譯本,才能對得起人類的先賢、傑出的智者約翰·穆勒。書的裝幀設計與用紙都很理想,是那種拿在手上可以撫摸摩挲的書籍。寧靜典雅的封面,飛翔女性的圖案,我立刻想到「讓自由飛」。譯者孟凡禮君,懷著崇敬之心認真細緻地翻譯《論自由》;他每譯完一段文字,就自己先來朗讀,「覺得有拗口窒礙的地方,就在保持忠於作者文意的前提下,力求做文句上的變改,直到通順為止」(見第183頁·譯後記)。譯者的用心,還體現在研究性的推敲上,這在書中所附的「漢譯版本比較」一文中清晰可見。謀事此般盡心與靜心,今日似不多見;譯者的功底與用心,讓我深為佩服。而讓人稱羨的是,譯者的妻子鼎力相助,一段不落地聽譯者朗誦了全部譯文,而且基於對文字的敏感,給出難得的修改意見。這讓人想起穆勒和他的愛妻,穆勒在書前的獻辭中深情地說:「謹以此書獻給我的妻子,以表達我對她的深深愛意和哀痛懷念——她是我的妻子,更是我的朋友,是我所有優秀之作的啟發者和共同作者……」晚年的穆勒在充滿理性的自傳中,用難得的感情之筆,抒寫了他的妻子泰勒夫人:「她是我所認識的人中最值得欽佩的人。從外表上看,她美麗聰慧,所有接近她的人都能感受到她的天生麗質。在內心上,她有深沉強烈的感情、有洞察力與直覺的才智和愛冥想的詩人氣質。」(見《約翰·穆勒自傳》第136頁,鄭曉嵐、陳寶國譯,華夏出版社2007年6月第1版)穆勒一開始是與妻子一起寫作《論自由》的,對自由的思考與追求,是他們共同的事業。「我的作品中沒有哪部像此書這樣具有如此縝密的構思,並得到如此孜孜不倦的修改」,他說,「書中每一句話都經過我們多次認真思考和反覆推敲,並細心剔除了我們所校查到的思想上或表達上的錯誤」(見《約翰·穆勒自傳》第184、185頁)。然而,他妻子因病意外去世,讓他悲痛萬分。他在給英國友人的信中說,「我的愛人,我所有情感的伴侶,我所有思考的激勵者,我一切行為的引導者已經去世了,我生命的源泉已經枯竭……」他為妻子的墓碑刻下了感人至深的碑文,其中寫到:「她有一顆偉大和充滿愛心的心,有一個高尚的心靈,慷慨與奉獻,她無比聰慧和澄明,她是善的化身,她對時代的進步產生了影響……」(見復旦大學李宏圖教授所著《密爾〈論自由〉精讀》第12頁,復旦大學出版社2009年4月第1版)今天,我們同樣有理由相信,穆勒《論自由》的原典,是對人類愛的產物,來自高尚心靈,同為善的化身,對時代的進步更是產生了不可估量的影響。二19世紀初,1806年5月20日,穆勒出生在倫敦,他是家中的長子。穆勒有一個如今讀來讓人激動人心的父親——詹姆斯·穆勒,他是位學者,也是一位思想家,是《英屬印度史》的作者,跟當時英國的李嘉圖、邊沁等一大批最睿智的人是好友。詹姆斯在兒子身上「傾注了非凡的精力、關心和執著」(見《約翰·穆勒自傳》第4頁)。詹姆斯從小就獨立教育兒子,讓兒子閱讀各種人文經典思想結晶,讀柏拉圖,讀霍布斯,讀洛克,讀休謨,由此讓兒子學了許多同齡人通常不知道的東西。童年影響一生。約翰·穆勒的童年就是一部「漫步啟思錄」——父親總是帶著他一起在林間散步,散步時的對話,那是真正的啟發式教育。這是史上最美麗的散步,它造就了後來的哲學家、經濟學家、思想家約翰·穆勒。穆勒從未讀過中學和大學,「都是在父親獨特的教育方式下學習」(見中英雙語版《密爾與論自由》第13頁,【英】邁爾森著,王靜譯,大連理工大學出版社2008年10月第1版)。穆勒認為自己的天賦「只處於平均水平之下」,「如果我學有所成,除了其他有利的條件外,應歸功於父親賜予我的早期教育」(見《約翰·穆勒自傳》第22頁)。約翰·穆勒有許多稱謂,而他的本質是思想家。他被稱為「是西方思想史上最後一位偉大的文藝復興思想家」(見《密爾》第1頁,【美】蘇珊·李·安德森著,崔慶傑、陳慧穎譯,中華書局2003年11月第1版)。人都是要死的,能留下的只是思想與作品。穆勒的著作很多,如《邏輯學體系》、《政治經濟學原理》、《論述和討論》四卷、《代議制政府》、《功利主義》等等,其思想作品的巔峰之作,就是《論自由》。自1859年問世迄今150多年來,在政治哲學範疇,在人文思想領域,《論自由》一直是享譽最高的作品之一。穆勒本身就是自由的堅定追尋者。有英國學者這樣評價穆勒:他異乎尋常地公正且公平,從各方面堅定地拒絕壓制,年輕時就致力於傳播對人類幸福非常重要的原則,且能不間斷地為人類幸福而努力,以廣泛而公正的智力,去承擔他那個時代最大的問題。(見《密爾》第35頁)《論自由》的核心思想,在開篇第一句話中就交待得很清楚,其主題是「公民自由或曰社會自由,也就是社會所能合法施加於個人的權力的性質和限度」(見孟凡禮譯《論自由》第1頁,以下未註明之引文皆出自該譯本)。「社會所能合法施加於個人的權力的性質和限度」這句話就是開啟本書的鑰匙,這也正是嚴復將書名譯作《群己權界論》的緣由。《論自由》大量篇幅都在討論思想、言論、個性自由的重要性,核心思想正是如何節制社會權力和公權力,尤其是統治者的權力——它被認為是必要的,「但也是高度危險的,因為作為武器它不僅可以用來抵禦外敵,還會被用來對付其臣民」(見第2頁)。自由是人類的永恆話題,是人類理性的普遍追求。在19 世紀資本主義從古典向現代的轉型期,穆勒既繼承了古典自由主義的基本立場,又超越了政治自由的範疇,從更廣闊的社會自由的角度,重構了自由的原則。《論自由》對於150多年後的我們來講,依然是啟蒙之作。啟蒙是因為有蒙要啟,「自由」就是被長期蒙住的內容。多少時光度過,我們已讓民主自由「打醬油」久矣!三今人思考的問題,先賢們其實都已思考過。有人說,人類歷史上有三個最重要的「蘋果」:第一個是伊甸園裡被亞當夏娃偷吃了的蘋果,第二個是砸到牛頓頭上的蘋果,第三個是由喬布斯發明的「蘋果」。細看這三個蘋果,都與「自由」二字密切相關:亞當夏娃偷吃蘋果是追求愛與生的自由,砸到牛頓頭上的蘋果意味著科學思考的自由,而喬布斯發明的「蘋果」是現代創意創新的自由。沒有這些自由,就沒有人類的進步、創造、繁榮。個性自由,是一切自由的基礎。「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這是對每個具體的人來講的。穆勒對個人自由有著熱情而強有力的辯護,他說:「隨著個性的張揚,每個人變得對他自己更有價值,也因此就能更有益於他人。」(第74頁)他還有著真理性的揭示:「國家的價值,歸根結底還是組成這個國家的個人的價值。」(第138頁)個人、社會、政權,三者的內在邏輯結構是清晰的,公眾個人構成了金字塔的底層基礎。社會組織和政權結構,都可能損毀個性的豐富、侵害個人的自由。穆勒思考社會權力之於個人自由的限度,他問:「人類生活,哪些應該聽其自謀,哪些應該委諸社會?」(第89頁)用今天的話來回答,那就是:個人的歸個人,社會的歸社會。有論者認為,健全的自由主義須從「社會的我」出發;這也不盡然,「個人的我」終歸是原點與基點。穆勒認為公民應享受的自由包括三個區域:一是意識的內在領域,包括觀點表達的自由和出版的自由;二是追求的自由,包括按自己的志趣、性格設計自己生活的自由;三是不傷害他人的聯合的自由(參見《密爾》第78頁)。穆勒甚至認為自由是不可讓渡的,他這樣揭示「悖論」里的自由:「自由原則不允許一個人有不要自由的自由,而允許一個人讓渡自己的自由,也不是真正的自由。」(第123頁)在社會的層面,剝奪個人自由的情況並不少見,所謂「多數人暴力」乃至「人民專政」都是如此。「群」與「己」之間的權界,確須清晰地區分。穆勒用「糧商」之例講自由與權力的邊界:個人表達「糧商乃是令窮人忍飢挨餓的罪魁禍首」,這應當不受干涉;但一群暴民氣勢洶洶地聚集在糧商門前,你還公然宣講前述意見,那顯然不可,「就該受到應有的處罰」(第123頁)。那樣的「宣傳鼓動」,就成了社會性的「一群暴民」的一分子。近現代中國,社會性的對他人自由權利的剝奪,多以組織的形式出現,太平天國如此,義和團如此,剷除富人「劫富濟貧」亦如此。各種組織在取得統治權之前,都是社會性的。社會凌駕於個人,社會群體的行為傷害到他人,我們所看到的,遠比穆勒所看到的多得多。四穆勒《論自由》的內在邏輯結構是清晰的:在第一章總括性的引論之後,第二、第三章側重個人自由的視角,題目分別是《論思想言論自由》、《論作為幸福因素之一的個性自由》;接下來的第四章是社會視角——《論社會權力之於個人的限度》;最後第五章《論自由原則的應用》,則是側重論述國家和政府的公權力與個人自由的關係。一般而言,有社會就會有侵權,有政權就會有壓迫。權力與自由,公權力和私權利,從來都是一場拉鋸戰。權力侵入的範圍越大,公眾的自由就越小;公權力控制的場域越多,私權利所獲的自由就越少。正因如此,所以要有「憲政制衡」。人類世界真正優秀的憲法,都是限制公權而保障人權的。政府權力被關進籠中,個人自由才有基本保障。「人權」與「公權」的對抗,「自由」與「威權」的鬥爭,構成了一部可歌可泣的人類進步史。人人生而平等,人人生而自由,但一個人一生中往往會被剝奪了大量的自由,這最大的剝奪者就是公權力。所以穆勒毫不客氣地說,「不必要地增加政府權力乃是一種極大的禍患」(第132頁)。政權的極致,就是專制與集權,就是把什麼都變成他的,什麼都要他來代表,他來領導,他來控制,而且永遠不讓輪流執政,不讓權力分享。穆勒深刻地揭示:「縱然由專制政體的意外事故或民主政體的自然運作,偶爾將一個或幾個有著改革意願的統治者推上權力頂峰,也休想能讓任何有悖於官僚集團利益的改革得以實施。」(第133頁)他舉沙皇的例子說,沙皇本人亦無力對抗官僚集團,他能將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員流放到西伯利亞,卻不能脫離他們或違背他們的意志而進行統治,「他們能暗使沙皇的每一項政令石沉大海,只要他們不去執行就可以了」(第134頁)。如今我們這裡就是「政令不出中南海」,謀求政治體制改革成了個別領導人的「獨孤求敗」。強權的強制,決不是文明的教化。在當今信息社會,公權力戕害自由,更是一隻「有形的手」,全世界都看得見。權力總是自以為是,目的就是求己之利;既得利益者,不僅狠命固化既得利益,還要拚命謀取「將得利益」。自由的程度,即權力的限度。不想讓民眾自由表達,是想讓自己為所欲為,這就是權力的蠻橫慣習。專制集權之國,強權的控制最嚴最烈,公民的自由最小最少,連思想言論的自由都不許有。人權保護,要從物質形態的保護,升上到自由精神領域的保護。對於精神文化的創造,公權力的職責是保護而非打擊,要呵護其自由而非控制其創作。任何國家都是如此:創作如果沒有自由,文化復興必然落空。10月19日《參考消息》有文講到美國的產業化之路造就文化強國,其中有美國著名傳媒人士、為中國領導人寫過傳記的羅伯特·庫恩說,美國沒有設立文化部來專管文化產業,「文化產業的一個主要特點是從業人員享有表達和創作上的高度自由,這樣才能不受任何意識形態和理念的束縛,最大限度地發揮自己的想像力和表達能力,從而創作出傑出作品」。信哉斯言!中國的表演藝術家趙丹,在他的著名的遺言中,同樣揭示了這個道理:「管得太具體,文藝沒希望。」沒有自由的「計劃文化」就跟「計劃經濟」一樣,註定是不可能繁榮的。穆勒在《論自由》的最後說得好:「一個國家為了要使它的人民成為它手中更為馴服的工具,哪怕是為了有益的目的,而使人民渺小,終將會發現,弱小的國民畢竟不能成就任何偉業。」(第138頁)五穆勒的《論自由》正是自由思想的結果。穆勒的思想資源是廣泛的,從法國的啟蒙思想家,到英國的大批才俊,都是他的思想營養;但托克維爾和洪堡對他的影響尤為巨大。與他同時代的托克維爾那時出版了《論美國的民主》,穆勒第一時間就讀到了;而在《論自由》中,穆勒屢屢提到洪堡的思想作品——很顯然,穆勒受洪堡的影響很大。威廉·馮·洪堡,是德國近代著名的自由主義思想家、教育改革家,柏林洪堡大學就是他創辦的——若干年前我到德國採訪曾拍攝過這所人文深厚的美麗大學的照片。洪堡的名著《論國家的作用》(中譯本由林榮遠、馮興元翻譯,西方現代思想叢書之一,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8年3月第1版),是1792年他25歲時的作品,洋溢著青春激情,被譽為自由主義的「大憲章」,被稱作17世紀末德國啟蒙運動向普魯士專制制度發出的一份挑戰檄文。《論國家的作用》主題是很明確的,那就是最大限度地限制國家的作用,讓人自由起來。在洪堡看來,人類需要最為豐富的多樣性發展,而人的發展要求「行動的自由和環境的多姿多彩」(見《論國家的作用》中譯本第30-32頁)。穆勒在《論自由》中概述了其主旨,即關注的目標是「能力與發展的個性化」,為此須具備兩個條件:「一是自由,二是千差萬別的環境」,由此產生「個性活力與豐富差異」(見《論自由》第67頁,參見《論國家的作用》中譯本第二章《單一的人及其存在的最終目的》)。今天在若干尚存的極權國家裡,不難看到那行動的不自由和環境的單調,連城市建築都呆板得死氣沉沉,人們的個體言行幾乎都是一樣的,合在一起如同大型團體操。只有自由的環境才讓人生氣勃勃、使社會充滿生機活力。作為教育改革家,洪堡更是直接提出,「一切的一切,至關重要都是最多樣化地培養教育人」(見《論國家的作用》第71頁)。1792年洪堡著述《論國家的作用》之時,美國聯邦政府剛成立不久,他肯定沒想到他的主張在大洋彼岸的美國一天天成為現實。而穆勒「完全同意並接受了」洪堡的這些觀點(見《密爾〈論自由〉精讀》第154頁)。穆勒是洪堡的知音,自由主義者與自由主義者思想相通,同理,獨裁者與獨裁者也惺惺相惜。六在今天,穆勒需要中國的知音。這本由孟凡禮新譯的《論自由》,悅讀,好看,漂亮的譯本配得上穆勒璀璨的思想。譯者在書中附錄了一篇很有學術分量的長文《穆勒〈論自由〉的漢譯版本比較》,解答了為何要重譯這本書。《論自由》作為一部經典著作,是穆勒仔細推敲寫作而成的,邏輯推理絲絲入扣。但漢譯本有著各種各樣的缺陷,包括最盛行的許寶騤譯本《論自由》也不例外。許寶騤老先生生於1909年,是我的杭州老鄉,1932年畢業於燕京大學哲學系,新中國成立後他在北京任教,92歲上辭世。他的譯本由商務印書館在1959年推出,是「漢譯世界學術名著叢書」之一,作為首個白話譯本,為推廣穆勒的思想作出了貢獻。但因時代所限,譯本較晦澀,譯筆較生硬,甚至存有翻譯的錯誤。孟凡禮比較了一段文字三個譯本的不同(見第164頁),很能說明問題。其中許寶騤譯:即使人類當中最聰明的也即最有資格信任自己的判斷的人們所見到的為信賴其判斷所必需的理據,也還應當提到少數智者和多數愚人那個混合集體即所謂公眾面前去審核,這要求是不算過多的。(《論自由》,商務印書館,1959年版,2005年重印本,第24頁)這說成了最智慧的聖哲賢士也要拎到凡夫俗子那裡去檢驗了。嚴復舊譯《群己權界論》對這句話的翻譯是:夫使古之聖賢人,必知此而後自信其說也,則今之所謂公言,所合百愚一智以為之者,必何如而後可用乎?(嚴復譯《群己權界論》,上海三聯書店,2009年,第18頁。或《中國現代學術經典·嚴復卷》,河北教育出版社,1996年,第446頁;《論自由》,譯林出版社,2011年,第19頁)這段話的前文是說,那些人們一直值得信賴的智者是如何做到使自己的判斷讓人信任的呢,就是一直開放自己的觀點讓大家討論,然後再從中吸取正確的東西完善自己。所以下文順理成章地接著說,那些智者尚且要如此才敢相信自己的判斷,那麼混雜著大量愚眾與少數智者的所謂公眾的判斷就更須如此才能讓人信服。所以嚴復的翻譯是正確的,孟凡禮參考嚴譯將這句話譯為:既然人類中那些最有資格相信自己判斷的聖哲賢士,尚有必要依此才敢確保自己正確,那麼混合多數愚眾和少數智者而形成的所謂公眾,就更須依此去檢驗了,這並非什麼過分的要求。(孟凡禮譯《論自由》第22頁)穆勒在《論自由》中所表達的奧義,終於在當今中國有位知音能準確聆聽。七中國作為舉例分析的對象,穆勒在《論自由》中有簡略的提到,那也是洞若觀火,比如他說,「一位中國高官,跟最卑微的農夫一樣,同為專制統治的工具和奴才。」(第135頁)穆勒狠批碩學俊彥都集於官僚機構中,「謀求進入這個官僚階層,並且一經進入便謀求步步高升,就成為人們進取的唯一目標」(第133頁),這難道不是在說當今中國么?2012年中國的「國考」——國家公務員考試,報名人數達133萬,最熱職位競爭比例超記錄高達4124比1。穆勒毫不客氣地抨擊說,「如果一國之內所有才俊都被吸納進政府,那麼政府本身的精神活力和進取之勢遲早都會喪失」(第135頁)。權力成為最吸引人的時候,何處尋覓民主與自由?追求普世的價值,就要突破現實的制度束縛。我們現在的整個制度環境,對於民主已屢有所言,但對自由卻依然諱莫如深。孟凡禮所譯的《論自由》,可以成為一條攪動自由池水的新的鯰魚。穆勒的《論自由》,彷彿就是對今天的我們而說的。《論自由》不僅僅給學者看,也是寫給我們普通讀者看的。正如該書導讀的作者高全喜教授所言的:「作為讀者,我們依然有必要讀洛克,讀穆勒,因為他們的著作不僅僅是學問之作,而是思想之作,不僅僅是歷史之作,而是現實之作……一個能夠思考自由與政府的民族才可能成為一個真正成熟的政治民族。」(第13頁)在步履蹣跚之後,在艱難跋涉之後,在走與跑之後,我們應該讓自由飛!當年美國制定阿波羅登月計劃時,有一句名言是「向著新的地平線」,那是激動人心的飛向月球,向著月球的地平線進發;今日之中國,保護人權、追求民主、擁抱自由,並不比登月容易,也是「向著新的地平線」!(《論自由》,約翰·穆勒著,孟凡禮譯,廣西師大出版社2011年8月第1版,定價32元)書影:http://detail.bookuu.com/2089748.html不帶腰封的書影:http://www.amazon.cn/gp/product/images/B005PK6NUG/ref=dp_image_text_z_0?ie=UTF8&s=books其他主要參考書:《約翰·穆勒自傳》,鄭曉嵐、陳寶國譯,華夏出版社2007年6月第1版。書影:http://www.amazon.cn/gp/product/images/B0011F7PG0/ref=dp_image_text_0?ie=UTF8&s=books《密爾〈論自由〉精讀》,李宏圖著,復旦大學出版社2009年4月第1版。書影:http://www.amazon.cn/gp/product/images/B002AKIU6E/ref=dp_image_text_z_0?ie=UTF8&s=books《密爾》,【美】蘇珊·李·安德森著,崔慶傑、陳慧穎譯,中華書局2003年11月第1版。書影:http://product.dangdang.com/picbox.php?product_id=8788557&name=%C3%DC%B6%FB%A3%A8%CA%C0%BD%E7%CB%BC%CF%EB%BC%D2%D2%EB%B4%D4%A3%A9&type=publish&count=1《密爾與論自由》,【英】邁爾森著,王靜譯,大連理工大學出版社2008年10月第1版。書影:http://www.amazon.cn/gp/product/images/B001LA27CC/ref=dp_image_z_0?ie=UTF8&s=books《論國家的作用》,【德】威廉·馮·洪堡著,林榮遠、馮興元譯,西方現代思想叢書之一,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8年3月第1版。書影:http://product.dangdang.com/picbox.php?product_id=161965&name=%CE%F7%B7%BD%CF%D6%B4%FA%CB%BC%CF%EB%B4%D4%CA%E95%A3%BA%C2%DB%B9%FA%BC%D2%B5%C4%D7%F7%D3%C3&type=publish&count=1金羊網 2011-10-30 15:29 http://sp.ycwb.com/2011-10/30/content_3613868.htm1
上一篇<<瘦肉精羊:發呀發羊財
推薦閱讀:
※該不該支持同性戀?
※造境自由的《蜀山春雨圖》
※斯諾登:「隱身人」終於獲得了自由
※奶粉誠可貴,自由價更高
※我們的選擇是由我們自己決定的嗎?是自由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