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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人特許證 約翰·加德納 著

    1趕赴婚禮  用皇家海軍的俚語講,詹姆斯·邦德正在「漂泊」。他那位曾在中央情報局當過差,也曾在平克頓私家偵探公司干過偵探的老友菲利克斯·萊特則寧願認為他是在「逃學」;而那位人稱逃學老手鯊基的大塊頭黑人卻一言以蔽之道,「詹姆斯,你就跟他們講你釣魚去了。」接著他又說道,「上帝,我寧願去釣魚也不願讓人給打扮成這副耍猴的模樣,」一邊說,一邊用手抻了抻雪白的硬領,隨即又把本特利轎車內的空調撥到高檔。  三個人無一例外都身著晨禮服:細條紋褲子,硬領上系著老式領帶,灰色馬甲,還有黑色燕尾服;頭上的帽子都放在各自的膝蓋上,三朵用於插在扣眼裡的白色玫瑰花用銀白色錫箔紙包裹著,裝在置於拋光胡桃木儀錶板上方的一隻盒子里。  「我學開這玩藝兒的時候,」邦德剛才對正在開車的偵探說,「師傅說你要時刻想著正有一杯香檳放在儀錶盤上面,關鍵是一滴也不要讓它撒出來……天啊,你這兒可只剩半杯了!」  「詹姆斯,你帶了……?」菲利克斯開口說道,臉上沒有絲毫笑模樣。  「結婚戒指吧?」邦德笑笑,然後他掏出一隻盒子「啪」地一聲打開,露出了裡面那枚純金戒指。「菲利克斯,你這可是第4 次問我了,怎麼緊張得像個維多利亞時代的處女?這種事你又不是沒經歷過。」  「人家說,第二次更可怕。」萊特咕噥了一句,一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不過,我現在正想別的事。」  「別的事?」邦德的眉毛挑了起來,「菲利克斯,你這可是要去同我的老朋友結婚,我和黛拉·邱吉爾的交情可不同一般,你要當心點兒。」  「我和她也同樣有深交,詹姆斯,所以你應該知道一旦工作要影響正常生活時我會有多麼緊張。」  「難道還有比結婚更重要的事嗎?」這時他們正行駛在七里橋上,該橋是海外高速公路的一部分。海外高速公路長一百多英里,從邁阿密行經佛羅里達群島直抵基韋斯特,菲利克斯·萊特目前正在那裡的藥物管理局供職。  還有兩個小時,他就要和美麗的黛拉並肩站在聖·保羅大教堂的聖壇前。聖保羅大教堂坐落在德瓦爾大街上,但那裡更有名氣的不是那座教堂,而是街上那些酒吧和飯店。  「噢,恐怕沒有。」萊特的聲音似乎缺乏說服力。  「算了吧,菲利克斯,是什麼事?」  「嗯,我想是桑切斯。」  「弗朗茲·桑切斯,那個毒梟?」  萊特點點頭。「在過去5 年中,我一直等著他出現在美國法律能夠管得著的任何地方,但那個人面獸心的雜種很少離開過中美洲。」  「那和今天扯得上嗎,今天可是你的結婚日?」  萊特抓了抓頭皮。「還記得在昨晚你為我舉行的男子聚會上接到的那個電話嗎?」  「好像有點印象。」邦德又笑了笑說,「我想我當時喝得有點暈。」  「那就姑且以我的話為準了,我的確是接到過一個電話。」  「說了些什麼?」邦德說話間已經開始默默地在腦海里翻閱倫敦辦公室里有關弗朗茲·桑切斯的檔案。英國秘密情報局認為有必要保留所有惡棍的檔案,尤其是那些與恐怖活動或販毒活動有關係的傢伙,因為那些大毒販一般都免不了會為恐怖活動提供資金,而弗朗茲·桑切斯這個名字本身就是一個德國女法西斯分子和一名巴拿馬富商名字的結合體。  「眼下他隨時有可能受到某種引誘而公開露面。」  邦德的腦海里閃現出了那個人的形象:身材高大、膚色黝黑、堪稱英俊的外表中透著殘忍。據說他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之一,而他的全部財富和權力都來自由他在中美洲伊斯莫斯城老巢直接控制下的大規模毒品交易市場。  邦德記起了檔案中有一條評註這樣寫道,桑切斯確信,任何反對他的人都可以被收買或殺掉。換句話說,他身上具有人類那種最具危害性的心理缺陷——狂妄自大,而這種缺陷又通過毒品和金錢所帶給他的權力而進一步膨脹。  「為什麼他現在會受到誘惑?」  「你看過他的檔案嗎?」  邦德點點頭。  「那你一定知道他的女友。」  「那個什麼小姐……不是環球小姐……是什麼……?」  「星球小姐,就是那位光彩照人的美女王后,無與倫比的盧佩·拉莫雷小姐,我對這個封號從來就不相信。」  「味道十足的女人。」  「是的,同時也愚蠢透頂,她離開了桑切斯,跟他的一位名叫阿爾瓦雷斯的前生意合伙人私奔了。」  「不足為奇。」邦德聳聳肩說。  「這兩個人的結合很危險,他們的私奔足以使桑切斯親自出馬。」  邦德笑了笑,「我知道自己更應該做什麼,菲利克斯。我寧願去跟黛拉度密月也不希望攪進桑切斯- 阿爾瓦雷斯- 拉莫雷的三角戀愛,在你的婚禮日談這種話題可太不夠意思了。」說著話他從右側車窗望出去,那座老七里大橋與他們正在通過的這座大橋幾乎是並排而立,在這條百餘英里長的高速路上,這是最長的跨海路段,它同時也是美國一號公路的起點,或者說是終點。  一切都顯得那樣安寧,但邦德有理由相信佛羅里達群島潛藏著危險。這時邦德不知為什麼向車後面望了望,果不其然,他看到了一架白色的直升機正惡鷹般地從後面向他們撲過來。  很快,他們三人都聽到了那架直升機的轟鳴聲,不一會兒,那傢伙就飛到了他們的右側——原來是一架美國海岸警衛隊的S-61B 型直升機,白色機身上印著醒目的黑體字標記,只見飛機的機門大敞,裡面有人微笑地看著下方,一面揮手一面舉出一塊寫著「跟我來」的牌子。  菲利克斯·萊特向機上的人揮了揮手。  「是你朋友?」邦德問。  萊特坐在那裡挺直了身子。「是的,他是我在基韋斯特藥物管理局的搭檔霍金斯。」  「噢,」鯊基輕輕應了一聲。  他們跟在直升機後面向前行駛了大約一英里。直升機放慢了速度,盤旋著落了地。待本特利車跟上來後,霍金斯拿著一捲紙出了機艙門。  菲利克斯戴手套的左手快速地動作著,很麻利地操縱著自己的假腿。很久以前,鯊魚咬去了萊特的雙腿和左臂,後來他就裝了這些假肢;像往常一樣邦德看到他的老友操縱假肢總是莫名其妙地產生某種凄涼感和負疚感。  看到菲利克斯是那樣靈活地向霍金斯走去,他的心頭感到好受了一些。  除非你了解實情,否則很難看出他的殘疾。  當邦德和鯊基也走過去時,身材瘦高,皮膚晒成棕褐色的霍金斯已經和萊特談得很熱乎了。  「他露頭了。」萊特興奮地笑著說。「那雜種從老窩裡出來了。」他用手指點著霍金斯手裡拿的地圖。「就在那兒,」他興奮得難以自持,手指頭在巴哈馬北面的克雷凱島上畫著圈。「對飛機來說並不算太遠,如果我們快點,就能抓住他。」  邦德有些躊躇,「菲利克斯,你的新娘……」  萊特根本連聽也不聽,「手續辦齊了嗎?」冷靜的語調中透著焦急。  「你這傢伙,」霍金斯笑著說,「這是拿騷①方面的許可證,這是起訴書、逮捕證、引渡書、還有馬林斯專程來為我們助陣。」這時,那個塊頭很大的黑人偵探馬林斯正從機艙門口笑容可掬地向眾人點頭致意。  「那你是考慮好了?」邦德話裡有話地刺了萊特一句。但他的話並沒有觸動萊特,萊特神情嚴肅地用力搖了搖頭。  「沒錯,我不能聽其自然,桑切斯可是一大筆獎金,我們就要得到他了。」  「那黛拉呢?」邦德用一隻手抓住了萊特的手臂,他的手指觸到了裡面那堅硬的金屬制人造手腕。  「噢,詹姆斯,看在上帝的份上,你向她解釋一下,讓她稍等一會兒,我們會很順利地趕回來,你會準時陪我走進教堂的。」  「不可能,菲利克斯,你至少要遲到兩個小時。」  「那就乾脆讓她等著,」萊特絲毫不肯讓步,「她會理解的,她知道什麼是責任。」  邦德搖搖頭。「這可難說,我反正不去她那兒自討沒趣,我寧願和你在一起,當然了,我只是去兜兜風。」  這時鯊基聳聳肩回身向本特利車走去,邊走邊擱下一句話,「還是我去跟她說吧。不過,看在上帝的份上你們快點好不好?」  鯊基的話音未落,萊特已經爬上了直升機,他看了看跟在後面的邦德說,「你的身份只是個旁觀者,明白嗎?」  「當然,」邦德閃爍其辭地說,「你看我像是管閑事的人嗎?」  直升機眨眼間便離開了地面,調定方向後全速飛去;下面的鯊基滿臉不悅地開車去基韋斯特,他了解黛拉的脾氣,而且,象邦德一樣,他寧願去冒與殘暴無度的弗朗茲·桑切斯搏鬥的危險,也不願去領教黛拉·邱吉爾的伶牙俐齒。  克雷凱島上有一片不大的避暑療養區,還有一座簡易機場,機場周圍散布著零零星星的簡易房;其中最大,距機場也最近的一幢就座落在離機場盡頭兒百碼的地方。弗朗茲·桑切斯的白色蓋茨- 利爾噴氣機在機場盡頭落地後便立即滑行到了跑道盡頭,以便能做到快速起飛。那裡還停著另外幾架飛機,機上都沒有人,在那幢房子附近還停著一架小型的紅色派珀·古博飛機。  當那架S-61B 海岸警衛隊的直升機距這裡還有30 英里遠時,桑切斯正不慌不忙地從自己那架噴氣機里爬出來,他一邊東張西望,一邊像個在美妙清新的早晨到戶外盡情享受的人一樣翕動著鼻子。他的步態從容不迫,後邊緊跟著那個被眾人簡稱為佩雷茲的心腹和兩名精心挑選的打手——布勞恩和達里奧。布勞恩是德國人,正在受柏林警方的通緝;達里奧是一個矮胖邋遢,總是面露慍色的人。  兩名飛行員由駕駛艙下來了,桑切斯示意他們就呆在飛機附近。這時,一輛吉普車「嘎- 」地一聲停在不遠處。車裡的司機個子不高,是矮胖粗壯類型的人,他畢恭畢敬地跟桑切斯打了個招呼,「他們就在那邊的房子里,老闆,」他指著一幢平房說,「那女人和阿爾瓦雷斯住在裡面,他們有一個保  鏢,但那人通常不是睡著就是醉著。」  「眼下呢?」桑切斯平心靜氣地問,聽他講話你絕對想不到他會是個暴君。  「眼下正睡著,老闆,就在門前的台階上,從這兒就能看到。我估計那兩位也還沒睡醒,他們折騰到今天早晨4 點鐘才完事,至少屋裡的燈光亮到4 點。按你的吩咐,我一直守在這兒連眼睛也不敢眨一下。」  「幹得不錯,我不會忘了這件事,我們進去後你再過去。」他說著沖吉普車裡的人點點頭,接著又對其它人說道,「我們步行過去,真不該吵醒他們,不過……」他說著把頭向房子那邊甩了一下。  在離台階數碼遠的地方,桑切斯朝佩雷茲做了個手勢,然後沖那個正在酣睡的警衛點點頭,並且用一根手指在自己的咽喉處比划了一下。佩雷茲笑了笑向前走去,邊走邊從衣袋裡掏出一根短繩。  那名夢鄉中的警衛絲毫也沒察覺到這一切,佩雷茲按照傳統的絞刑方式把繩子套在他的脖子,然後迅速而有力地一拉,這一手完成的是如此漂亮,以至於那警衛還沒有來得及感受到窒息的痛苦,脖子就已經斷成了兩截。  在桑切斯的帶領下,這夥人悄悄地上了台階走到室內。桑切斯先是在涼爽的門廳內停留了片刻,似乎是在憑著本能尋找他的獵物。終於,他把頭向左手的一扇房門甩了一下,接著便把門輕輕打開走了進去。  屋裡的床上睡著兩個人,阿爾瓦雷斯睡在里側,他的頭髮亂蓬蓬的,表情很平靜。桑切斯一直很得意自己對人類弱點的把握,他知道眼前這個年輕人的動機。阿爾瓦雷斯的弱點就是他對女人的態度,弗朗茲·桑切斯過去常常告誡他早晚會死在女人身上。阿爾瓦雷斯身邊睡的正是漂亮的盧佩,她那一頭長長的黑髮散布在枕頭上,彎成了一個粗粗的問號。自然,她在可寬恕之列,說到底她畢竟是個女人,而女人總免不了要被善於花言巧語的男人所惑。桑切斯一直跟阿爾瓦雷斯說不要對女人許諾太多,「朋友,你的毛病就在於老是忍不住表白你愛她們……,」他曾經跟他說過,「這樣做極不明智,因為她們通常會很輕易地相信你。總有一天,你會在一個錯誤的女人身上做這種錯誤的事。」  他想,這一天真的到了。  他的目光又回到那個熟睡的男人身上,在阿爾瓦雷斯伸手可及的床頭柜上放著一把手槍。桑切斯悄悄地把自己的槍抽出來並輕聲呼喚道,「阿爾瓦雷斯……醒醒……阿爾瓦雷斯……該起來幹活兒了。」然後又大喊了一聲,「阿爾瓦雷斯。」  那熟睡的男人猛地睜開了眼睛,當他的目光與桑切斯相遇時,臉上掠過一絲驚恐的神情,隨即便向一邊的床頭櫃伸出手去。  桑切斯連開了兩槍,床頭櫃隨著槍聲跳了起來,上面的手槍也被震落,滑到了屋子的另一頭。達里奧和布勞恩聽到了上司的信號,立刻上前一邊一個架住了那年輕人的胳膊,把他赤裸裸地夾在中間。這時盧佩也醒了,阿爾瓦雷斯充滿恐懼的眼神從她的尖叫聲中體現得一清二楚。  「噓,美人兒,別出聲。」桑切斯把槍收起來向她走過去。「別害怕,是我,是弗朗茲,我不會傷害你,這你知道;我也許會懲罰你,但絕不會傷害你。」然後,他的目光又猛地轉向阿爾瓦雷斯。儘管屋裡很熱,但夾在達里奧和布勞恩中間的阿爾瓦雷斯卻正在渾身哆嗦個不停。  「他向你許諾了什麼,親愛的?」他問盧佩,「是不是許諾把他的心給你?」  一陣令人難以忍受的沉默,屋子裡的人都一動不動,活像舞台上的蠟像造型。接著桑切斯又說話了,他的聲音聽起來很刺耳,口氣不容置疑,「把我們老朋友阿爾瓦雷斯答應這位小姐的東西送給她。」  達里奧和布勞恩有些不解地看著他。  「把那傻瓜的心拿出來送給她」。  達里奧的眼睛睜大了,露出了一種求助的神色。  「馬上就辦!」桑切斯厲聲喝道。  達里奧從他的外衣下面抽出一把帶鋸齒的獵刀。  「到外邊去。」桑切斯向門外點點頭,他的兩名打手便把戰慄不止的阿爾瓦雷斯從門口拖了出去。  桑切斯從床邊向後退了三步把房門關上,然後又回身走向盧佩,此時的盧佩由於恐懼仍在不停地顫抖,她身子僵直地坐在那裡,胸前只有一條薄薄的床單遮掩著,兩隻乳房清晰可見,她的乳頭凸起,像是被恐懼和暴力喚起了情慾。  「弗朗茲……」,她哆哆嗦嗦地說,「弗朗茲,我真的沒想……」她被嚇得口乾舌燥,聲音嘶啞。  桑切斯面帶微笑俯視著她,一面用手撫弄她的頭髮,「沒關係,寶貝,誰都免不了做錯事,」他的聲音顯得溫柔可親。  「我只不過……」她又一次開口說。  「噓,親愛的,別說了,不要再說了。」他的手把她的頭向後擰去,她的身體也只好隨著他扭動的力量轉了過去。床單掉落下來,她那優美纖柔的背部曲線一覽無餘。桑切斯經常想,她的肌膚看上去具有絲一般的質地。  桑切斯把右手伸進外衣內,從腰帶上拽出一條用海鰩魚的長尾製成的鞭子,他幾乎是非常疼愛地把鞭子搭在盧佩裸露的脊背上,然後提起來啪地一聲狠勁抽了下去。那姑娘渾身顫了一下並尖叫起來,一下又一下,桑切斯的鞭子在那姑娘光滑的背上留下了一條條醜陋的血痕,就像是在她的皮膚上繪製了一幅超現實主義的施暴圖。那姑娘疼得不停地哭叫,但她的聲音卻被門廳里阿爾瓦雷斯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喊聲淹沒了。  幾秒鐘後,外面的嘶喊聲靜了下來,代之而來的卻是清清楚楚的直升機引擎聲,那轟鳴聲從空中傳來,越來越大。  桑切斯用力把姑娘推到床的另一端,「找件衣服穿上,快點,我們得離開。」  那架海灣警衛隊的直升機在海灘上方低空飛來,經過機場上空後,飛行員手上撥弄著直升機駕駛桿,腳下象跳舞似地踩著舵桿,使這架巨大的飛行機器尾翼朝下豎了起來,隨後又調轉機頭飛了回來。  「在那兒,」霍金斯一邊用手向外指,一邊在飛機巨大的轟鳴聲中大聲喊著。機上的人都可以看到那幢矮房子前停著的吉普車,就在他們趕過去的當口,有什麼東西從那房子的後窗口給人推出來。  「上帝,」萊特說著用力咽了口唾液,「好像是個被肢解的軀體。那些人奔『利爾』噴氣機去了。」  霍金斯向飛行員做了個手勢,於是飛行員又掉轉機頭飛到那架噴氣式飛機的前方,以阻止它的任何升空企圖。  直升機落地後,萊特、霍金斯、還有那位自七里橋升空後除了和藹地笑笑之外一句話也沒說過的馬林斯偵探,都分別從機艙右側的武器架上取下一枝M-16 卡賓槍。萊特看到邦德眼巴巴地看著他,於是笑著遞給他一把自動手槍,「非到萬不得已決不要使用,」他叮囑道。  邦德聳聳肩,隨即檢查了一下這把勃朗寧9mm 手槍及其彈匣。  馬林斯第一個出了艙門,後面緊跟著萊特,他一邊走一邊喊著要活的桑切斯。「我得把他活著弄回來,」他沖著前面的馬林斯大聲說,而這時馬林斯的巨大身軀已經到了那架噴氣式飛機的機艙門口。霍金斯向那兩名飛行員直撲過去,那兩人此時早已乖乖地舉起了雙手,表示他們既無意反抗也沒有武器。  「機上沒人。」馬林斯迴轉身說,他的話音剛落,眾人便在慢慢旋轉的機翼發出的聲音之外聽到了吉普車的「突突」聲。  「一定是他們!」邦德指著從平房那裡迅速遠去的一股塵土說。  「登機!」萊特話音未落,人們已經上了直升機,當邦德最後一個進了艙門時,直升機已然升到了空中。  那輛吉普車此時已開出去了幾百碼,正在一叢叢深綠色灌木之間的土路上顛簸著狂奔。當直升機機頭朝下、低空迎上去試圖阻擋其逃路時,它便左右躲閃起來,車子擺動的幅度很大,煞是驚險。  從直升機上能看到車內坐著幾個人,菲利克斯用手裡的卡賓槍沖著車子的前面掃了幾梭子。結果,吉普車非但沒有停下,反而引來了車上人的猛烈還擊。機上的偵探們都被子彈的嘯叫聲和碰擊機身時發出的「砰砰」聲嚇了一跳。飛行員趕緊把飛機調整到水平狀態並盤旋著開始在吉普車的前方降落。就在槍聲響得最緊的時候,誰也沒有注意到桑切斯從車上跳進了路旁的灌木叢中,他在地面上滾了幾滾後便彎著腰,幾乎是貼著地面向那幢房子溜了回去。  直升機距地面差不多還有10 英尺時,一直站在機艙門口的邦德縱身躍了出去,他落地後就勢一滾便用一隻手把槍拽了出來,隨即沖著吉普車的三個輪子連發了三次兩響的點射。  吉普車的輪胎有兩個爆裂開來,車子在失控的狀態下滑行了很長一段距離,然後開始乒乒乓乓地向一側翻滾。  隨著那輛吉普車在一陣刺耳的吱嘎聲中停了下來,邦德平伸兩臂,雙手持槍沖了上去;他發現有幾個人影正在向灌木叢深處逃竄,於是又連發數槍,並向夥伴們大聲喊道,「快點!在這邊!」  吉普車裡有一個姑娘,人活著,也還算清醒,但顯得有點驚嚇過度,面頰上還有淚痕。邦德用手扶著她的雙肩問她是否需要幫助,姑娘只是一味地盯著那些男人藉以逃遁的灌木叢,一邊使勁地搖著頭。  「看來得給你找個醫生,」他更仔細地看了看那姑娘說。這個非常漂亮的年輕姑娘顯然是剛剛經歷過非常可怕的事情。  就在這時霍金斯來到了吉普車前。  「他們就藏在灌木叢中。」邦德鬆開那姑娘,朝灌木叢中走了幾步。  「站住!」喊聲出自萊特,他邊喊邊示意直升機開過來。「快看那邊!  快看!」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眾人第一次注意到了那架停在平房附近的派珀·古博輕型飛機,也聽到了它正在發動的聲音,這時就見飛機裡面那名駕駛員抬手向這邊行了個軍禮。  「是桑切斯!」萊特的臉都白了。「我們讓他漏網了,不出20 分鐘他就能進入古巴領空。」  就在那架古博升空的當口,直升機開到了他們跟前。  「乘直升機可以追上他,」說話間邦德已經上了直升機。他向飛行員喊道,「能追上那架派珀嗎?」  飛行員點點頭,於是直升機又一次升空。  「咱們說好了你只是個旁觀者,詹姆斯,你想幹嘛,找死嗎?」  「如果我不能及時把你送到教堂去,黛拉同樣也會殺了我。」邦德一副聽天由命的樣子,「你現在還有20 分鐘的時間,可我們眼前這件事至少還需要一個半小時,這還不算停下來去揪桑切斯的時間,菲利克斯,你就等著吃苦頭吧。」  邦德說著伸手去擺弄飛機上的絞車裝置,那上面帶有全套的鉤子和繩子。萊特見此不覺皺起了眉頭。  「你到底想做什麼?」  「做鯊基提議的那件事,去釣魚,桑切斯就在我們下方,我要送你件結婚禮物。菲利克斯,你來負責絞車和指揮飛行員。」邦德說著把繩子綁在自己腿上,然後笑了笑,倏地一下悠了出去。  氣流馬上攫住了他的身體,把他象陀螺般地向後吹去,令他感到頭暈目眩。向下望去,整個世界都在旋轉,連邦德自己也搞不清自己到底在做什麼。  這種事不但沒有絲毫樂趣可言,而且還危險無比。在他下方40 英尺處就是那架古博的紅色尾翼,於是他向菲利克斯示意,菲利克斯開始向下放絞繩。  那架輕型飛機慢慢地變得越來越大,邦德開始感覺到了它那旋翼形成的向後氣流和向下氣流的力量,在那架飛機下方1000 英尺處便是大海。邦德的頭髮被風吹散,強大的氣流衝擊著他的臉,他不得不將眼睛閉上。  邦德伸手去抓那架飛機的尾部,但抓了個空,風把他吹到一邊;他又一次去抓,結果仍然沒有成功。  身後一陣噼噼啪啪的響聲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他好不容易才弄明白原來那是他的晨禮服後擺在風中發出的聲音,緊張異常的邦德不覺笑了起來。他想自己方才的模樣一定很滑稽,肯定會象那些特技替身演員在攝影機前做某種驚險動作時的表情一樣。  突然間,直升機像是加快了速度,邦德的雙臂一下了抱住了那架飛機的尾翼頂部,同時他的身體也猛地撞在了方向舵上,令他感到疼痛難忍。  在駕駛室里,桑切斯也感覺到了這股力量的衝擊,並極力加以控制,他嫻熟地操縱著調整片以恢復飛機的平衡。  但此時邦德已經開始一點點地朝方向舵下方移動,弄得飛機搖來晃去,他的身體也隨著桑切斯的劇烈調整動作擺來擺去。邦德移到更下面一些,他的手尋摸著位於飛機尾輪後面的拖環。  儘管兩手又酸又痛,但他仍在拚命地往回收著拴在他腳上的繩子,位於繩端的鉤子在風中擺動著。他只用了幾分鐘的時間便把繩子收到頭並抓住了上面的鉤子,但他卻感到此舉足足用了好幾個小時。他頂著巨大的風力用一隻手臂緊緊摟住機尾,另一隻手把鉤子拿起拴到飛機的拖環上。這一切終於做完了,邦德堅持著用力抬起頭,想看看菲利克斯和直升機的飛行員能否與他密切配合。  果不其然,那架巨大的直升機放慢了速度,繩子也越綳越緊。邦德一面死抱住飛機不撒手,一面祈禱桑切斯的機艙里千萬不要備有降落傘。其實這種擔心毫無必要,因為墜入這一帶海域無異於給鯊魚送去一頓美餐。  如果桑切斯不明白那架直升機和上面的人有什麼樣的企圖,那他就未免太傻了點。他先是使飛機左右搖晃,後來又試著突然做減速加速動作。他覺得不可能還會有人呆在機尾上,可他感到後面的拉力越來越大。接著,他恐怖地發現自己的飛機開始變得異常笨重,儘管他把引擎開到了全速,但飛機還是開始失控,機速也開始急速減慢。  終於,一切都停止了。桑切斯這個一向不懂什麼是害怕的人,禁不住大叫起來。飛機上的控制裝置已徹底失靈,地平線在他眼前向上升起,機頭無力地垂落下去,很快又停了下來,儘管大地就在下面不停地旋轉,但地心引力卻絲毫也不再起作用。  桑切斯用了整整一分鐘的時間才弄明白,他是坐在一架懸掛於直升機上的飛機里,那架直升機里的絞車已在慢慢地將他向上吊起。  接下來的事就是使邦德回到直升機上,回到興高采烈的萊特、霍金斯和馬林斯中間。  邦德進了機艙門後,大家又把繩子放出一些,以便在返回位於城西北部的海岸警衛隊機場後,能夠將下面的飛機緩緩地卸在柏油地面上。  他們飛臨城區上空時,人們紛紛從飯店和商場里湧出來,爭睹直升機下面掛著一架打轉轉的輕型飛機的奇特景觀。  正在形形色色的酒吧里喝酒的人們都擁到了外面的人行道上;這個消息也像一場叢林大火燒遍了聖·保羅大教堂,正在教堂里耐心等著婚禮開始的人們都爭先恐後地向大門口跑去;閑坐在加里森灣周圍的老傢伙們和時髦遊艇船塢周圍那些風華正茂的年輕人也都直愣愣地望著這一切,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想一定是發生了空難,」一個老傢伙說。  「如果上帝有心讓我們在天上飛,他就會賜給我們噴氣孔而不是屁股眼了。」另一名老傢伙說著話將一口痰準確地吐進地溝里。  在聖·保羅大教堂外,鯊基正在向漂亮的黛拉·邱吉爾小姐苦苦求情,該小姐在幾分鐘以前剛剛宣布取消了一切婚禮活動。  「他們來了,黛拉,只要咱們再繞著街區兜兩圈,他們肯定能和牧師一起在教堂前排就坐,把一切都準備好。」  黛拉深深地吸了口氣,做出一副大慈大悲的神態,「好吧,不過,只兜兩圈。」  鯊基沒等她把話說完早已鑽進本特利車內,一邊回頭對黛拉喊道,「就兩圈,不過要慢點,儘可能慢點。」  結果,我們這位未來的萊特太太又以蝸牛般的速度圍著街區繞了四圈後,菲利克斯·萊特和他的男儐相詹姆斯·邦德才總算就了位,兩人胸前的白玫瑰都別得很得體,只是晨禮服的樣子有些慘不忍睹。  就這樣,在整整晚了三個小時以後,婚禮進行曲終於奏響了;在面紗後面氣得眼睛發綠的的黛拉仍不失優雅地穿過走廊,開始了她那一拖再拖的結婚儀式。  「是這樣,他們只差一點就能把我準時送到教堂了,」菲利克斯在返回他們那充滿喜慶氣氛,但顯得有點華而不實的新家時這樣說道。那套房子著實讓他狠狠地破費了一次,包括他從中央情報局領到的退職金及其銀行利息全被他填了進去。  2不速之客  詹姆斯·邦德在菲利克斯·萊特家客廳里找了一個稍微顯得不那麼吵鬧的角落安頓下來,他一邊慢慢地啜飲咖啡,一面用眼睛四下里尋摸,想在客人中間找一個有可能成為他心目中「幸運來賓」的人。他在教堂外面時已經瞅准了一個目標,那是一個很迷人的高個頭淺黑膚色女郎,身穿一件鮮艷的粉紅色外套。不過他覺得她的裝束略微顯得有點彆扭,如果她穿一身隨意些的牛仔褲和T 恤衫也許會更加動人。其實他也說不清自己腦子裡為什麼會閃過那樣一個念頭,但那姑娘是那樣的可愛,那樣的與眾不同,再加上他自己又是那樣的喜歡打聽女人的秘密,所以他急不可耐地想找她談談。  他已經把屋子裡的人看遍了,但那姑娘蹤影全無,所以他開始物色第二個人選。他這樣做倒並非因為他目前無所事事,一周前他的上司M 就已經安排他到某地執行一項任務,眼下他已經不能如期抵達了。  前來參加婚禮的客人們在他周圍喊著、笑著、大聲交談著,給他一種似真似幻的感覺。他漫不經心地走到餐桌前,身穿白色制服的服務員正在向客人們分發一盤盤配有熱醬汁的大蝦,另外還有熏鮭魚涼盤以及種類繁多的沙拉,邦德還看到了布丁和本地特產基那酸橙餡餅,雖說這算不得什麼山珍海味,但他總是喜歡連盤子里的殘渣都打掃得一乾二淨。  他的左側有兩個姑娘正在興緻勃勃地議論著這裡的美味佳肴以及自己敢於吃些什麼,邦德很自然地便插話進去,對他們眼前擺放著的這幾百萬卡路里評論了一番。當他最後把自己介紹給他們時,兩位姑娘也滿心歡喜地通報了自己的姓名。那個喋喋不休的矮個子漂亮姑娘名叫利齊·歐文,原來還是位藝術家;那位面帶羞澀的金髮女郎只是說自己叫帕特。邦德認準了後者有可能成他今晚的第二最佳人選,於是便從有一搭無一搭的閑聊開始,逐漸把話題引向正事。半個小時後,邦德已經了解到帕特準備取道基韋斯特去澳大利亞,只打算在此逗留一個星期,不過那已經是九年前的事了。  「有人認為這兒是佛羅里達州最俗氣的一隅,」帕特說,「可這兒卻能給人某種很奇特的超現實感,它是一個可供人逃避現實的地方。跟你說吧,我真不明白象海明威那樣的人是怎樣在這種地方進行小說創作的。」  邦德正想就海明威時代的基韋斯特與現在有什麼不同對帕特進行一番指點,卻發現神采奕奕、幸福無比的黛拉正向他這邊走來。黛拉來到他們面前,舉起右手跟邦德打招呼,她的手裡拿著一把切蛋糕用的鋒利長刀。  「詹姆斯!」  邦德印象里她從未像眼下這般高興過,他眼睛望著那把刀,舉起雙手做了個滑稽的投降動作,「你想要什麼儘管拿好了……」  她卻用雙臂摟住他的脖頸,在他的嘴唇上用力地吻起來。  「嗨、嗨、嗨,你現在可是個幸福的已婚婦女了。」  「我這是在履行我的權力,按規矩,新娘應該吻婚禮上的男儐相,」她有些醉意朦朧地說。  邦德雙手扶住她的肩頭把她稍微推開些,「我記得好像應該反過來才是,不過沒關係,反正都是一回事。」  「一點不錯。」她揮舞著刀子說,「現在該切蛋糕了,可你知道新郎去哪兒了嗎?我來告訴你吧,他和另外一個女人關在書房裡。」  「這個無賴,要不要我去給你把他揪出來?」  「當然了,詹姆斯,你能行嗎?我們真的該切蛋糕了。」  「鄙人為女士兩肋插刀在所不辭,尤其是那把刀還在她手裡。」他一邊告訴利齊和帕特不要走開,一邊悄悄取下了黛拉手中的刀,然後上樓直奔菲利克斯的書房。他來到門前敲了一下便徑直闖了進去。  菲利克斯正坐在書房中間的桌邊操作計算機,從他的肩頭探身看著屏幕的人正是邦德在教堂外面相中的那個討人喜歡的女郎。  那兩人都顯得有些意外地抬起頭來,但從他們臉上看不出絲毫愧疚之色。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們已經……」邦德開口說。  「進來吧,詹姆斯,我們差不多要完事了。」他向那女郎轉過身並遞給她一個封好口的信封。  「你去吧,帕姆。」接著又跟邦德說,「詹姆斯,來認識一下帕姆。」  帕姆漠然地跟他點了點頭,顯得很沒有禮貌,然後她扶著萊特的肩頭說,「那就再見了,菲利克斯,咱們後會有期。」說完看也不看邦德便向門外走去。邦德狐疑地看了他的老朋友一眼。  萊特笑了笑。「完全是為了工作,詹姆斯,這姑娘的確不錯,但我們之間純屬工作關係。」  「這個姑且不談,可一屋子的客人都在等著切蛋糕和鬧洞房哪,跟你直說吧,黛拉火了,是她派我來揪你的。」  萊特又向計算機轉過身去敲了一下鍵盤後才開口,「好吧,只要讓我先存了盤,就是天王老子我也不怕了,你坐吧,我想藥物管理局一定還在等著有關昨天那件事的詳細報告。」  邦德只得坐下,因為他知道,即便是在結婚的大喜日子裡,象菲利克斯和他自己這樣的人也會把工作和職責放在第一位的。萊特仍在繼續說著,「我真得好好地謝謝你,老朋友,如果不是你,也許就讓桑切斯逃掉了,我好像跟你說過,他很長時間沒離開過他的老窩了。」  邦德咕噥了一句,「難道不能從中美洲引渡他嗎?」  萊特搖搖頭,「不可能,那傢伙已經通過威脅、利誘、謀殺等手段搞定了從美國一直到智利的許多政府官員,而在智利只存在一種法律,那就是桑切斯的Plomooplata 法。」  「也就是子彈或金錢法,」邦德小聲翻譯道。  「不錯」,萊特說著關上計算機,他正要起身,只見房門被猛地打開,一個臉上表情很嚴厲的灰發男人闖了進來,嘴裡還叼著一根大大的雪茄煙。  「埃迪!」萊特喜出望外地招呼道。「詹姆斯,快來認識一下埃迪·基利夫,我的頂頭上司大駕光臨。」  基利夫好像根本沒有聽到萊特給他做的介紹,而是旁若無人地對萊特說,「老夥計,恭喜恭喜,你幹得真漂亮,這回可要好好享受一下蜜月的歡樂了。」然後他才對邦德說,「我想你一定是詹姆斯·邦德,那個搭飛機兜風的人。」  邦德謙遜地欠了一下身子。  「旅途很刺激是不是?幹得不錯,真不知怎麼感謝你,詹姆斯。」  「把功勞記在菲利克斯帳上吧,我們三人中最好不要提到我的名字。」  他很熱情地對基利夫說道,心裏面已經感覺到基利夫屬於那種兢兢業業、克盡職守、鐵面無私的警官,而這種人在當前的情報安全機構以及緝毒部門中已經越來越鮮見了。  「將來審桑切斯時,誰知道那雜種的帳上都記了些什麼?」  「恐怕沒有什麼壞事桑切斯還沒幹過。」菲利克斯臉上的笑意消失了。  「那狗娘養的竟說他永遠不會被送上審判席,還說他手裡握著許許多多王牌。我跟那傢伙說,他至少犯有139 項重罪,就連所有那些接受過他上百萬美元賄賂的大人物都不可能使他洗脫這些罪名。你們聽聽他怎麼說?他說那就再給你們加一百萬,說話的時候連眼睛都不眨一眨。霍金斯當時聽了他的話就象給人踩了腳趾頭一樣,那渣滓竟然提出要給我們兩百萬美金。」  邦德的眉頭緊皺起來,基利夫繼續往下說,「我當時告訴他,你就是把你所有的臭錢都拿出來也過不了這一關,桑切斯,你這回沒救了。」接著他又對邦德說,「沒救了!對不對?我乾脆告訴他這裡不是那些南美小國。他當時望著我,臉上的模樣很滑稽,然後他說,『基利夫先生,你講得很好,不過我還是覺得自己很快就能回家。』這簡直是夢想,昆蒂戈監獄已經在嚴管區給他備好了專門的監房,並且有海軍陸戰隊員嚴加看守,他就是插翅也難以逃脫。」  「好了,埃迪,來喝一杯吧,我們馬上就去切蛋糕。」萊特說著話已經站起身來。  「不行啊,夥計,實在對不起,我只來得及吻一下新娘和向你們祝福一聲。正有公務在身,半小時內就得出發,我們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把桑切斯押往昆蒂戈。我們要儘快趕到弗吉尼亞去,在完成他的移交工作之前,我是不會有時間的。」他伸手握住萊特的胳膊用力搖了搖,像是要把他的假肢拽下來似的,「後會有期,夥計,好好照看你的新娘。」他又轉過身,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地和邦德用力握了握手。「認識你很高興,邦德,希望有機會再次見面,再見,好嗎?」他很豪爽地擺了擺夾著大雪茄的右手便離開了。  「他是我們這一行中最優秀的一個。」萊特把軟盤退出來並用手指彈了彈說,「計算機操作的第一要則是隨時進行安全備份,天知道會出什麼事,一旦遇到什麼麻煩就可能毀掉全部數據。」他說著把軟盤插到一個鑲有黛拉照片的鏡框背面,鏡框旁邊擺著一尊秦始皇兵馬俑的複製石膏像。然後他從邦德手中取過那把刀,「現在我們去享受音樂吧,黛拉一定差不多要準備殺死我了。」走到門口他又停下腳步,並把帶著手套的假手放到邦德手上說,「我就不說對你有多麼感激了,為了這一切。」  「朋友之間還說那些幹什麼?」邦德說著真想打聽一下剛才離開書房的那個迷人的黑髮女郎的情況,但他還是忍下未提。以後他會去找她,也許……,算了吧,誰知道會有什麼結果呢?  在藥物管理局總部,人們已經完成了把桑切斯押往昆蒂戈的準備工作,他們對這次押送任務不敢有絲毫的疏忽。此時一輛裝甲車正停在大門附近,犯人被從樓內帶了出來,他一臉無所謂的表情,渾身上下帶著全副的手銬腳鐐,鐵鏈的長度僅使他能夠蹣跚行走而已。他的兩側各有一名佩著手槍的憲兵,在場的還有另外兩輛憲兵車。在停機坪上停著一架直升機,旋翼已開始緩緩轉動起來。  埃迪·基利夫已從婚禮上趕回,他在停車場上帶有他個人標記的車位上把車停好,然後從車裡出來走到桑切斯和那兩名憲兵面前,嘴裡仍然叼著那隻不朽的煙斗。他獰笑著對桑切斯說,「對這次愉快的旅行是不是已經做好了準備?」  「我連準備換洗衣服的時間都沒有。」桑切斯氣沖沖地說。  「你去的地方沒有幾百萬件換洗衣服是不夠用的。」基利夫不無譏諷地說。「好了,夥計們,準備上路吧。」  他們把桑切斯弄進裝甲車裡,在車廂的一側是一條不那麼舒適的長凳,長凳的兩側帶有鋼環,上面掛著一些鐵鏈。基利夫點點頭,然後用力把車門關上,車內的一名憲兵拉動了閉鎖機構。  「你就是長著三頭六臂也休想逃脫,」他嘴裡咕噥著走到裝甲車前面,一邊把手槍拔出來一邊進入駕駛室坐到司機身邊。「好了」,他大聲招呼著,「走吧,出發。」  車隊緩緩啟程,一輛警車在裝甲車前面開道,另一輛警車緊隨在裝甲車的後面,那架直升機在空中擔任警戒。  上了一號公路後,車隊加快了速度,包括直升機中的警察和坐在裝甲車司機身旁的基利夫在內的所有押解人員都處於高度戒備狀態,時刻準備著任何意外情況的發生。  在離開基韋斯特一英里開外處的一座小橋上,開路車發出信號讓車隊減速。只見前方的一塊標牌上寫有橋樑施工,車輛緩行的字樣,橋右側的金屬圍欄已被拆除,並帶有標記指明這一段是臨時代用的木圍欄。  直升機上的警察眼看著開道車駛過了這一地段,而當裝甲車到達與木圍欄並行的位置時,車身似乎突然加速,然後便滑向一側。  在裝甲車身的撞擊下,木圍欄迸裂開來,剎那間,裝甲車好像來了個魚躍並懸在了空中,隨即便很舒緩地一頭扎進了橋下混沌的海水中。  兩輛警車同時來了個急剎車,直升機也旋即下降,並且在裝甲車入水的水面上低空盤旋。一時間,空中充滿了請求特別支援的呼叫電波信號。  裝甲車顯得有些懶洋洋地緩緩沉入深水,在桑切斯身後的車廂里,兩名憲兵正在靠著殘餘的一點空氣拚命掙扎。就在車廂被水灌滿的同時,一名憲兵設法打開了車門,兩人隨著最後一串氣泡冒出了水面,而把必死無疑的桑切斯留在了車廂內。兩名憲兵出了水面後一眼就看到那架警方的直升飛機正在把纜繩放下來援救他們。  在他們下面的深水中,那輛裝甲車已經觸到了海底並撞起一股沙石,一群笛鯛魚為了躲避沙石,紛紛浮到了水面上。此時,從橋的下面過來了一些乍看像是大魚的東西,弄得四周的水草和海綿植物春風擺柳般搖晃起來。但他們並不是魚,而是幾個身穿防水衣,頭戴氧氣罩,身背氧氣瓶,腳上穿著鴨蹼的人,他們正貼著海底迅速游過來。那些人分成兩個組,每組三個人,第一組直奔裝甲車而去,另外一組留在附近,像是在擔任警戒。他們都拿著上好弦的鯊魚槍,因為在這一帶水域還棲息著比紅笛鯛魚更危險的魚類。游在前面的那個人隨身帶有一副備用的呼吸用具,他迅速來到車廂後部並把氧氣嘴塞進了桑切斯的嘴裡,桑切斯很快恢復了呼吸並睜開了雙眼。  與此同時,第二個蛙人正忙著用一把大號克絲鉗對付那些鐵鏈,等桑切斯被解脫出來後,那些人便將氧氣瓶縛到他的肩上並協助他從車裡游出來。  在裝甲車的駕駛室中,另一名蛙人也給基利夫帶上氧氣嘴兒並背上了氧氣瓶,然後像是把他當作人質一樣從車中拖了出來。  不一會兒,一艘帶有有機玻璃罩的海底水橇冒了出來並緩緩地貼近了裝甲車。三名潛水員不緊不慢地把桑切斯和已成為俘虜的基利夫弄到了水橇上並把他們安頓好;那幾名擔任警衛的蛙人則悄無聲息地迅速離開了這片到處是奇花異石的美麗海底世界。一分鐘後,駕駛員發動了引擎,這艘狀似鯊魚的水橇便緊貼著海底加足馬力重新向基韋斯特方向駛去。  邦德一直未能找到那個被菲利克斯稱作帕姆的穿粉色外套的深膚色女郎,於是他便盯住了那位金髮女郎帕特,此時帕特的那點羞澀幾乎已經蕩然無存。夜幕緊隨著基韋斯特那頗為壯觀的日落美景降臨,婚禮也進入了尾聲。  「是該離開的時候了,」邦德對那金髮女郎說。「一起吃頓豐盛的晚餐如何?我就住在皮埃爾飯店。」  「噢,我可是什麼也吃不下了,邦德先生,」她忒斜著眼睛看著邦德說,「除了吃你。」  邦德笑了笑,「好吧,我也非常喜歡在房間里來點小吃。」他們說完便一起向門口走去,菲利克斯和黛拉正在那裡與客人們一一道別。  「詹姆斯,走之前還有一點小禮物送給你。」黛拉臉上帶著一種滿含醋意的笑容說。  「不會又是一把刀吧?」  「不是。」菲利克斯走上前來,那隻沒有殘缺的手伸進衣袋內。「男儐相都會得到一件禮物。」他說著掏出一個小小的絲絨盒交給邦德,「為了表示感謝,」他頓了一下又說「是我們倆的一點心意。」  在盒內的絲絨墊上安卧著一個純金的杜邦打火機,邦德微笑著取出打火機看著上面刻的字跡:送給詹姆斯,我們永遠愛你,黛拉和菲利克斯。  「這也正是我想對你們說的話,」邦德說「承蒙你們如此厚愛,我簡直不知道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情。」邦德邊說邊啪的一聲點燃了打火機,不料冒出的丁烷氣火焰一竄老高,眾人都被嚇得急忙躲閃。「上帝!」邦德脫口說道,一面趕緊將打火機關掉。  黛拉咯咯地笑起來。「用以前總得調整一下,不過,那火焰倒也正好代表了我們的心情。」  邦德道了謝並同萊特夫婦二人擁抱告別,「好好待她,菲利克斯,別讓她受委屈。」他直視著萊特說道,不過他心裡仍在想書房裡見到的那個穿粉色外套的陌生女郎。  黛拉探過身來吻他並小聲對他說,「我就不必說祝你今晚春風得意之類的話了。」  邦德扶著帕特進到了等著送他們的計程車里,一直到看不見萊特夫婦的身影了他還在不停地揮手告別。  「好啦,萊特太太,我來抱你進屋如何?」  「當心點,菲利克斯,你的腰可禁不住我的重量。」  他們一邊笑著一邊走進卧室,但歡樂的氣氛到這裡嘎然而止,菲利克斯僵在了原地,仍在他懷中的黛拉回頭一看也馬上停止了笑聲。  窗戶上站著兩個人,窗帘正輕柔地在他們身邊擺動;萊特認出了他們,他在克雷凱曾見過桑切斯的這兩個打手,而此時他們竟成了自己婚禮上的兩個不速之客。  其中那個長著德國人面孔的傢伙手裡拿著手槍。萊特慢慢地把自己的新娘放下地並站到了她的前面。「她與此事無關,」他輕聲說道。「我可以另當別論,但她與我的工作沒有絲毫關係。」  「當然。」那個名叫達里奧的傢伙上前一步說,「當然,萊特先生,我們不會把她帶走的,你儘管放心。」話音未落,一支短柄獵槍已經突然出現在他手中,只見他揮起獵槍把萊特打倒在地上。  布勞恩也早已衝進室內抓住了黛拉,他用一隻手捂住了黛拉的嘴,以免她喊出聲來。  3禍不單行  邦德總覺得基韋斯特國際機場這個名稱有點兒唬人的味道,因為在此起落的航班大多是雙引擎的「派珀」或是「比奇」一類的飛機,只有在最走運的時候才會碰上一架很不錯的老式DC-3S ,也就是美國人稱為C-47 的那種「二大」前最高標準航空用機;「二大」是邦德喜歡使用的對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簡稱。這個國際機場的航班中有90%以邁阿密為終點。  菲利克斯·萊特婚禮後的第二天,邦德走進了那座不大的基韋斯特機場候機樓。他已在皮埃爾飯店美美地用了一頓早餐,同時他已通知店方儘力滿足他房間中那位小姐的所有要求,並把所有花銷都用他的信用卡支付。剛才他下了計程車一走進候機樓就馬上意識到了兩件事:第一,他覺得自己現在真是愜意得無以復加;第二,候機大廳里是前所未有的擁擠。實際上,候機的人們此時還並未真正被機場簽收,大家都排隊站在唯一的檢票口前等候驗票。基韋斯特機場的驗票設施還遠遠談不上一流,就像有人曾經說過的那樣,「能檢上票算是你的福份。」  邦德站了十五分鐘的隊才捱到檢票口前,裡面那位很不耐煩的年輕女士接過了他的票,「今天早晨這兒出了什麼事嗎?」他笑容可掬地問道,因為他看到機場里有許多警察、憲兵和保安人員,這種情形是極不尋常的。  「噢,昨天逮著了一個大毒品販子,可後來又跑掉了,」那姑娘看著票回答說。可等她抬起頭時,邦德先生已經不見了蹤影,一位老太太正把機票放在檢票台上輕輕叩打著。  「噢,哎」女檢票員顯得有點不知所措。「但願這不是因為我剛才說的那些話。」  邦德向那位他在機場外面抓來的計程車司機付清了車費便以破紀錄的速度跑完了剩下的50 碼路程來到了萊特家的房門前,房子裡面隱隱約約傳出電話鈴聲。他輕輕一推門便開了,他進到屋內,發現裡面已經被翻了個底朝天。  就在他四下里尋找電話的當口,電話鈴聲卻停下了,邦德的腦子裡隨即一陣嗡嗡作響,腹部感到一陣翻江倒海般的攪動,不,他的心裡在呼喊,不,那種事是決不會再度出現的,當年的惡夢重又浮現在他的心頭。就在他疾步走進客廳里時,發現卧室門是敞開的,床上有一個模模糊糊的白色物體在他眼前閃過,他三步並作兩步趕過去,原來是黛拉。  黛拉仰面躺在床上,身上穿的仍是他們分手時穿的那件婚紗,她的頭髮整整齊齊地散布在枕頭上,雙手抱握在胸前,身下是一灘嚇人的血跡。  「不!」邦德大叫一聲。「不!不!黛拉!不。」可這的確不是惡夢,他本人正活生生地站在這間卧室的床前。乍看到這一幕時他的內心實在不肯接受眼前的現實,他不相信黛拉胸前血跡的正中央真的露出一把刀柄,他不相信真的會有人把她的雙手緊緊握在了那刀柄上面。可他此時又看到了更多的血,就在胸口上面一點的頸部。  邦德伸手去摸她的脈搏,但他明白根本不會有什麼脈搏存在,當他的手指觸到她的肌膚時,黛拉·萊特的頭部向一側歪去,露出了咽喉部位那可怖的切口。他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像是被那冰涼的皮膚蟄了一般,他感覺到自己的嘴角已經被悲憤弄得扭曲了。  他抬起頭來,極度的震驚幾乎令他窒息,但眼前的事實仍在湧進他的腦海。他看到還有血跡順著卧室的窗戶滴進來,他意識到那血跡會從他眼下站的這個血淋淋的地方通向房子內其它罪惡的所在。  「不要再來了!」邦德聽到了自己的呼喊聲,他知道自己指的是什麼。  當年萊特在邁阿密被比格先生那條像塔蘭圖拉毒蛛一樣的鯊魚咬掉半條腿和一隻胳膊的慘況又清晰地在他的腦海中閃現出來。而這一次,他的朋友又失去了自己的新娘,邦德估計萊特本人恐怕也在劫難逃了。  他順著血跡來到樓上,腦子裡仍在不停地閃過一幅幅令人毛骨悚然畫面:菲利克斯那隻安在半截胳膊上的戴手套假手;那個男人的笑聲;那個名叫鑽石的姑娘,她用的那種文特弗特牌香水;還有折磨萊特的那些兇手留下的字條,他和那個咬他的傢伙意見不一致。最奇怪的是,邦德的嘴和他的味覺竟然讓他回憶起了昨天婚禮上吃過的那些基耶酸橙餡餅的味道,那真的是在昨天嗎?  走進萊特的書房就如同走進了過去。從某種程度上來講,在進門之前他就已經知道裡面都會有些什麼,可是當他看到裡面的一切時,全身仍然不免為之一緊。只見整個房間已經被洗劫一空,只是在那把皮椅上放著一個用橡膠布裹著的東西,鮮血正在從裡面滴落到地板上。  邦德咬緊牙關,這裡的一切都給人一種世界末日的感覺。他迅速把橡膠布打開,眼下他心裡只想著一件事,那就是萊特是否還活著。  萊特的衣服血跡斑斑,破爛不堪,他的假肢已經不知去向,腿上的肉和骨頭又少了一截,在肩頭原先安有假臂的部位露出了參差不齊的斷面。  萊特動了一下頭部,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後咕噥了一句,「黛拉怎麼樣?」  邦德正想安慰一下他的老友,電話鈴卻凄厲地響起來,邦德用了一分鐘的時間才找到電話機。  「萊特,你到底去哪兒了……?」電話里是霍金斯。  「我不是菲利克斯。」邦德拚命控制住自己,這種事怎麼可能會在一個人身上出現兩次。「霍金斯,我是邦德,你最好先叫一輛救護車並通知警察,然後儘快趕來,出大事了。」他講完後摜下電話機瘋了似地跑出書房,他衝進一間客人住房,一把將一個床單扯開,他重新回到萊特身邊用扯開的床單為他的腿部和肩部止血。他做這一切是那樣的果斷和嫻熟,同幾年前的那次毫無二致,萊特身體上撕裂的斷面無疑是鯊魚或是別的長有鋒利牙齒的食肉動物留下的,邦德堅信那是大白鯊所為。  救護車和醫護人員趕來了,霍金斯也帶著警察趕到。醫護人員用了差不多半個小時的時間對萊特進行了緊急處理,為他止血,還給他打了針使他進入休眠狀態以緩解疼痛,然後便把他抬走了。  警察們檢察了黛拉遇害的現場,他們先是拍照,然後做了一系列在類似情況下需要做的例行公事。負責此案的警官是位瘦得皮包骨的警長,他同邦德和霍金斯就每一件事都交換了意見。  「嗯,」警長最後說道,「可以肯定本案與桑切斯有某種關係。」  「我是今天早晨才聽說的,」邦德神情嚴峻地說,他的心裡一直在惦念著菲利克斯,不知道他現在怎樣了,也不知道人們是怎樣對他進行治療的。  「到底是怎麼回事?」  於是警長和霍金斯便把桑切斯逃走的情況又講了一遍。  「我們認為那雜種買下了位於出事地點的那片農場供蛙人潛入水中,顯然這是一次強行劫回罪犯的行動。我們的人趕到囚車那兒時桑切斯的鐐銬已經被卸了下來。」警長皺著眉說,「根據做案時間來看,這是一次組織得非常周密的行動。」  「他們還劫走了基利夫,」霍金斯補充道。  「估計他們送回來的會是一個屍體袋或是一封勒索信。」  他們又談了十來分鐘,警長正準備離開時,樓下傳來了吵鬧聲。  原來是鯊基想闖進來並且同把守大門的警察發生了爭執。  「你們讓他進來好了,」邦德說,「他是這家人的好友。」  這時警長向他們點了點頭說,「就這樣吧,邦德先生,咱們保持聯繫,我也許還會有問題問你。」  霍金斯也說他會和大家保持聯繫,然後便和警長一同離開了。  「這到底是怎麼搞的?」鯊基氣沖沖地問,他的眼神透著絕望和激憤。  「黛拉的情況我知道了,菲利克斯……?」  「有人把他餵了鯊魚。」  「可是……?」  「沒錯,我知道,鯊基。人們常說禍不單行,看來這回真的應驗了。我猜想折磨他的那些人並不知道他身上假肢的情況,那條鯊魚,或者說是那些鯊魚咬掉了他的人造假肢,把相連的皮肉也扯了下來。我估計他能夠保住性命,真正的麻煩恐怕是在他知道了黛拉的情況以後。」  鯊基點點頭。「我懂你意思,這又是桑切斯乾的吧?我聽說他逃掉了。」  「十有八九是他做的孽。」  「我們怎麼辦,詹姆斯?」  「嗯,我想先去找到鯊魚,知道什麼地方有人把未馴化的鯊魚當寵物豢養的嗎?」  「本地的水族館裡養著一些小鯊魚,就在杜瓦爾下面的海水中,不過那些小鯊魚並不足以幫桑切斯行兇。還有……」他突然打住了話頭,像是被什麼事情提醒了,「嗯,等等,在基耶島對面還有一個地方,叫他媽什麼來著?  海洋什麼的,對了,海洋奇觀。那兒有一個非常大的養殖場,就建在一個小碼頭上,裡面養殖的魚類應有盡有,而且還進行特種養殖。有人曾經告訴我說裡面還有餵食泵和其它裝置為魚催肥。那個地方很大,在水下有許多隔間用來放置鯊魚籠。」  「那我們還等什麼?」  海洋奇觀養殖場座落在基耶島東側的一個小海灣內。鯊基說他父親在佛羅里達群島住了一輩子,老人記得那一帶早先是一片景色怡人的海濱浴場,在70 年代被某家公司買下。不管是哪家公司買的,總之那裡的地形非常有利,因為只有一條路可以通往建在碼頭上的那些建築物,裡面的人打老遠就可以看到來訪者。  他們開著鯊基的車來到了離大門不遠的地方,邦德下了車四下里觀望。  儘管刮著小風,但下午的天氣還是很暖和,空氣也很清爽怡人,邦德一眼就看出這裡經過了一番偽裝。  遠遠望去,那座養殖場很像是個簡易房,而且給人以年久失修,搖搖欲墜的感覺。但仔細一看就能發現那是一幢非常堅固的石造建築,只是外面還包了一層簡易房板,而且經過人工做舊處理。  從他所在的地方到高高聳起的養殖場山牆盡頭是五十碼左右的碎石路,養殖場就建在一個非常堅固的小碼頭上;從碼頭下面的立柱來看,絲毫沒有任何衰朽的痕迹。養殖場的體積至少有15000 立方英尺,它的周圍是一圈帶有圍欄的碎石小路。  在山牆的盡頭有一扇門,門的旁邊釘有一塊閃閃發亮的黃銅製標牌,上面寫著海洋奇觀公司。  鯊基留在車子里,邦德獨自一人來到門前,他定了定神,做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一邊取出隨身帶的那個小小的銀制名片盒並精心選了一張名片,然後才按下了標牌旁邊的門鈴。  過了好幾分鐘才有人拉開了裡面的門栓,門開處走出一個身穿襯衣和藍色牛仔褲的男人,臂彎里還掛著一把手槍。「呀?」他發問道,從他的口氣可以感覺到他對來人根本就不屑一顧。  「這裡是海洋奇觀養殖場嗎?」邦德提高了聲調,用一種誇張的假英國口音問道。  「呀,」這回警衛用的是認可的聲調。此時邦德的心頭又浮現出了菲利克斯·萊特的身影,他想起了在他們剛剛成為朋友的那段時間裡萊特曾經就美國英語對他進行過提示。萊特說,有三個詞能使你露馬腳,它們就是表示不定的「呀(Yeah),」和表示否定的「努波(Nope)」以及表示肯定的「休爾(Sure)」,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邦德馬上用急促的語調說道,「我是環球出口公司的,當然是在海產品部。我們公司同你們有信函往來,此次我受攝政公園動物園水族館的委託來你們公司安排有關錐齒鯊的運輸事宜。  「錐什麼?」那警衛向他走近些。此時邦德已經瞥見了養殖場內部的一些情況,那裡面燈火通明,牆壁上掛滿了巨大的玻璃缸,那些玻璃缸的樣子與倫敦攝政公園水族館裡的很相象,只是個頭要大得多。他還聽到有嗡嗡的聲音,像是電機的運轉聲。  「錐齒鯊,」邦德又重複一句,「就是那種大白鯊。」  那人做了個動作,像是要把門關上,但邦德把一隻腳插進了門內。「已經下班了,」那警衛口氣很強硬地說。就在這時有一隻手放到了警衛的肩頭並把他輕輕推到了一邊,大門也被敞開,一個穿著時髦休閑裝的男人閃了出來。只見那人除了身上穿的衣服之外簡直是一無可取之處,他長著一副五短身材,臉上泛著紅潤的光澤,一看就是個酒鬼。他站在那兒,兩腿叉開,惡狠狠盯著邦德,試圖先在氣勢上把他壓倒,不用說此人一定是個惡棍。  「我是大老遠從倫敦趕來的,」邦德仍用剛才那種雅皮士的口吻解釋著。  「就我所知……」  「我都聽見了,我叫克雷斯特,米爾頓·克雷斯特。」  他依然在試圖用目光使邦德就範,他的嘴角掛著一絲盛氣凌人的笑意。  「噢,你好……」邦德一邊說一邊往裡面蹭,此時他已進到了門內。  「我們的鯊魚幾年前就賣掉了。」說這話時克雷斯特嘴角的笑意已經消失,眼睛裡透出一股冰冷的寒光,一邊說還一邊翹起大拇指順著肩頭向身後指了指。在這座建築物前半部分的中央放有一台樣子很奇特的機器,它使邦德想起了在科幻電影里見到的那些希奇古怪的裝置。那台機器像是用灰色塑料製成的,呈圓錐形的機身上帶有許多長長的管子,那些管子象一條條粗大的龍鬚一樣彎彎曲曲地經過地板伸到室內的各個水池中,其數量至少有六、七十根之多,此時都在微微地左右擺動著。  「我們現在只進行研究工作,」克雷斯特接著說。「公司里正在進行一項旨在向第三世界國家提供食品援助的計劃。」  「噢,多麼令人振奮,」邦德由衷地感嘆著,以至於心裡多少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了。但接下來有一樣東西吸引去了他的全部注意力,就在那個正在微微顫動的怪機器後面他看到了一條個頭很大並帶有有機玻璃罩的海底水橇,其體積差不多可以容納包括機務員在內的十來個人。這種水橇並不適合在深海中工作,所以只能用于海岸附近的一些事務,當然也有可能用於從裝甲車中救人之類的事。  克雷斯特仍在說個不停,「那是一台蠅蛆孵化器,它可以為各個魚池提供適當種類和數量的蠅蛆。我們利用這種方式餵養著一些利用生物工程繁殖的魚種。」  「真是太有意思了。」  「呀,你還有什麼懷疑嗎?我們利用荷爾蒙使所有的魚均為雄性。變性技術是我們這裡所特有的,目的是促進魚的生長。」此時他已經讓邦德又往裡面挪動了數英尺。在右側靠牆的魚池裡有成群的魚擁擠在一起,那些魚都呈紅色,個頭很肥大,其中的一些有5 英尺之長。位於左側的魚池顯得更大些,裡面養著一些其它品種的魚。在那些魚池的後面是一條長長的走道,邦德注意到位於那些大魚池上方更高一些的地方還有另外一些走道。  「不錯,很有意思。」邦德向那條長長的海底水橇方向打著手勢說,「那個是不是以前用來捕鯊魚的?」  只見那名帶槍的警衛動了動身子,像是在對邦德進行威脅。  克雷斯特微微一笑,「你為什麼對鯊魚如此感興趣呢?」  「因為我是倫敦方面派來……」  「拉倒吧你,這兒根本沒人和倫敦有什麼關係。你肯定是那種即愛管閑事又對我們的養魚方式持有異議的生態保護主義分子。」  「我向你保證,先生……」  「你該走了,夥計。」克雷斯特邊說邊向那名警衛示意。  「喂,如果你們真的還沒有……我是說給我的任務非常明確……」  「我不管你是不是那個老女皇大嬸派來的,你給我走開,夥計,馬上就走,明白嗎?」  就在邦德從門道里向外轉身的瞬間,在他右側一個魚池旁的垃圾堆中有件一閃而過的白色物體引起了他的注意。雖說他只是掃了一眼,但卻看的十分清楚,那是一朵白色玫瑰,根莖部分用銀紙包裹著,正是他們昨天在婚禮上戴過的,毫無疑問那是菲利克斯·萊特的。  「怎麼樣?」邦德回到車內時鯊基問他。  「讓人給罵出來了。」邦德頓了一下又說,「好在不是讓子彈打出來的。  菲利克斯到過這兒,鯊基,我們必須去裡面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當他們又駛回到公路上時鯊基問,「今晚怎麼樣?」  「用什麼辦法進去呢?」  「我有一隻橡皮艇,雜訊很低。看來只有從海上進去這一條路了。」  邦德考慮了足足有一分鐘時間,「我們得選一個最有利的時間進去,就定在拂曉前一小時吧,恐怕現在我得趕回皮埃爾飯店重新登記了。」  「好吧,那就拂曉前。」鯊基馬上意識到在拂曉前的這段時間裡有他忙的了。  4一擲千金  進了海洋奇觀養殖場所在的小海灣以後,遠處碼頭上亮著的一盞紅色安全燈以及養殖場內部泄出的暗淡燈光便成了他們的嚮導。  鯊基划了差不多一個小時才靠近了岸邊的目標,然後他輕輕地搖著橡皮艇圍著養殖場所在的小碼頭兜著圈子。在拂曉前的昏暗光線中,他們可以看出這個碼頭修建的非常牢固,它下面的一根根支柱都楔入巨大的岩石底座中,立柱之間還矗立著一道堅實的環形水泥牆。  他們注意到水泥牆上帶有一些隧道狀的開口,每一個開口都直通到養殖場的下面。他們悄無聲息地把整個碼頭觀察了一遍,目的是想找到一處能夠使他們進到碼頭上那座建築的理想入口。  他們最終停在了一處看起來並不很像入口的地方,因為那裡可以泊船。  當他們從橡皮艇內站起身時,那道圍牆差不多與他們齊肩高,這裡的圍牆上掛著一些舊輪胎,顯然是在船隻靠岸時做緩衝用的。  鯊基向邦德打了個手勢,倆人從橡皮艇裡面取出木製的短挽鉤把船靠到了岸上。邦德正想告訴他的朋友說自己準備先爬到牆頭上偵察一番時,一陣近在咫尺的引擎聲把兩人嚇得一動也不敢再動。  位於他們左側的幾個輪胎冷不防被什麼東西沖開,邦德白天時在養殖場裡面見過的那條海底水橇隨即冒了出來,同時兩人的身後也透出了燈光。水橇的有機玻璃罩內有三個人,就在水橇離開碼頭向遠處開去的一瞬間里,邦德看到了它尾部有一個很特別的船標,克雷斯特海浪號。  他們可以聽到在碼頭下面很遠的內部有嘈雜聲傳來,然後便逐漸消失了。邦德點點頭並指了指水橇剛才出來的部位。他們又等了幾分鐘,然後便用挽鉤把小艇拖了進去。  他們進到了一個有燈光照明的通道內,順著通道進去是一個很大的船塢,高高的船塢護壁上有一排很堅實的鋼梯供人們上下。  邦德檢查了一下自己那把裝在槍套內的連發自動手槍,槍套就掛在他後腰右側的皮帶上。他用手裡的挽鉤把小艇靠上船塢,然後跪下一條腿輕聲對鯊基說,「你就在這兒留心聽著,一旦出了事你就趕緊出去向菲利克斯的人報告。」  「那可不行,」那黑人向他耳語道,「如果你遇到了麻煩我會馬上進去助你一臂之力。」  邦德沒有再同他爭,他輕輕地點了點頭便轉過身去,一邊把挽鉤插到皮帶中,然後慢慢地順著鋼梯爬了上去。上面是一條水泥窄道,窄道的左側是一個堅固的鐵籠子,有三、四層樓高,從下面的水中一直通到梯子的上方;它的右側是一面光禿禿的牆壁,牆壁的上面大概就是那座養殖場的地板,在他的前方還有另外一架梯子通往一個關著的活門,邦德心裡默默祈禱那活門不要被從上面插死。  他悄悄地向那架梯子走過去,在他差不多就要到達梯子跟前的時候,那把插在腰中的挽鉤碰了一下鐵籠並發出了一聲刺耳的碰擊聲,緊接著整個籠子似乎都騷動起來,像是有什麼巨大的東西在撞擊籠壁。等他稍微定下神來時差點沒給嚇死,他看到了一條大鯊魚的血盆大口和露在外面的三對剃刀般鋒利的牙齒。  邦德把身子緊緊貼在護壁上望著那鯊魚。那條巨大的怪物又一次沖向籠壁,嘴部也再次伸出水面並狠狠地在空氣中咬了一口,似乎是在發泄找不到目標可以攻擊的煩惱。邦德不由得想到這可能就是菲利克斯·萊特最近遭遇過的那個冤家對頭。他把挽鉤從皮帶中抽了出來用右手拿著,接著爬完剩下的最後一段梯子,然後他用手中的挽鉤推了一下那個活門,活門被推動了。  他爬上最後幾蹬並輕輕推開那個活門,養殖場內的一切立刻映入了他的眼帘。  白天進到這個養殖場時他並沒有看到過眼下自己藏身的這個部位。他從活門中出來時發現在他的正面和右側有幾個底座很堅實的巨大水池;在他的左側差不多有15 平方英尺大的一塊地面凹陷下去,他向左面爬過去,看到這塊地面用四片堅實的鋼絲網罩著,網的中部是一個很大很堅固的鋼製帶絞鏈活門,在它下面的10 英尺處是鱗光閃爍的平靜水面。  再往前面一些的左側便是他曾經見過的巨大水池,水池的後部是一條走道,還有一架梯子通向一個觀察平台,他估計那個平台也是一條走道,而且貫通整個養殖場內部。  在大廳地板的中部便是那個模樣醜陋的灰傢伙,從它身上伸出的那些嗡嗡作響的管子正在把食物送往各個魚池,所不同的是,從現在的這個角度望去,邦德又發現了另一個裝置,那是一個長長的高大容器,裡面有燈光在不停地閃爍。  四周看不出有人的跡象,不見有人走動也聽不到有人說話,整個大廳里暖融融的,空氣中瀰漫著海水和魚腥味。邦德決定先查看一下他右側的那兩個大水池。第一個水池似乎是空的,水池的底部鋪著沙子,在對面的右側一角有一堆岩石。從他站的部位可以用挽鉤去觸探池底的沙子,他把水攪動了一下,又用手拂了一下水面,不見任何動靜。  正當他準備把挽鉤抽出來時,從岩石那邊猛地竄過來一個身影,那是一個黃褐色的蛇狀物。邦德感覺到手中的挽鉤被某種帶有鋒利牙齒的東西碰了一下,他急忙把手抬起,只見那根挽鉤像是被電鋸鋸過一般齊刷刷地少了一截。  這突然的攻擊把他嚇了一跳,他好像覺得自己還從未在如此近的距離見到過如此大的海蟮。他不知道這裡是否還養著其它種類的可怕生物,不管是自然界的還是利用生物遺傳手段培殖的。  周圍還是不見有人的跡象,於是他便去檢查那台帶有許多管子並正在微微顫動著的自動供食裝置,他小心翼翼地跨過一根根管子來到那台醜陋機器的後面,這裡有他剛才注意到的那個長方形箱體。那箱體與供食機的錐形機身連接在一起,高度差不多6 英尺,周長大約有12 英尺。他可以看到在那箱體的頂端像是有一個推拉式的抽屜,差不多有4 ×4 英尺,抽屜的一側有一隻閃閃發亮的小紅燈,燈的旁邊便是一個開關按鈕,一道很強烈的光線從上面的通風孔中透了出來。  邦德在查看過程中注意到了在錐形機身的頂部鐫刻著一個標誌和一段銘文,上面寫道,克雷斯特魚食蠅蛆孵化器,專利待批。邦德象個淘氣的孩子輕輕按了一下那個按鈕,隨著一陣唰唰的聲響,抽屜打開了。  邦德渾身打了個冷戰,他看到裡面是滿滿一抽屜正在拚命蠕動著的令人作嘔的白色蠅蛆,足有幾十萬條。可他又一想,人總歸免不了要和蠅蛆打交道,蠅蛆是死亡的伴侶,人死了以後哪有不和蠅蛆在一起的。不過這畢竟不是那麼令人喜歡的場面,儘管邦德並非那種很挑剔的人,但當他把手插進這些正在蠕動著的小小食肉動物裡面時,臉上還是不免現出了一種很滑稽的表情。他用手在裡面摸索著,想看看裡面是否藏著什麼東西。不到一分鐘的時間便發現了寶貝,他從裡面摸出了一個份量很重的透明塑料袋。那個塑料袋顯然是密封的,而且也沒有必要認為那裡面裝的沉甸甸的白色粉末會是洗衣粉,因為藏在裡面的只能是可卡因。  他正要把塑料袋從那個裝滿蠅蛆的活棺材裡拿出來,突然下意識地感覺到身後還有其他的人。他急忙把那袋子又扔回抽屜里,但為時已晚,一把手槍的冰冷槍口抵住了他的後脖梗,他聽到好像是白天接待過他的那名警衛在他身後輕聲說,「朋友,你就這樣呆著別動。」與此同時,邦德感到他的自動手槍被人從腰間摘走了。  邦德的心裡在一剎那間閃過許多念頭,如同所有像他一樣受過專業訓練的人,他的腦海里下意識地想到並確定了在此種情況下應當採取的對策。於是,他把手放回到了蠅蛆堆里。  「我能把手拿出來嗎?」他問道。儘管他的聲音很冷靜,但他的心臟和大腦卻是異常的緊張。  「可以,但必須一點一點的來,朋友。」  邦德把兩隻手攏在一起並且開始按照那個人的要求一點一點地往外抽,就在即將抽出來的一瞬間,他以海鱔撲食般的速度猛地把滿滿一捧蠅蛆從肩頭向身後拋去,隨即身子一閃躲開了脖子上的槍口。  那名警衛正是他白天見過的那個人,只聽他發出一聲怪叫,急忙用雙手去捂臉,可恰巧又把那些濕乎乎的蠅蛆弄進了眼睛內。邦德做出了一連串迅雷不及掩耳的動作:他把右手掌伸直,拇指翹起,重重地劈向那人的右手腕,將那人手中的槍「哐」地一聲擊落在木地板上;未待手槍落地,邦德已經像虎鉗般地用雙手扼住了那人的腕關節並順勢用力向下一拽,那人的動脈血管頓時便被拉斷,血液再也無法回到靜脈,這一招通常會造成暫時性休克;邦德的手眨眼之間又到了警衛的身後,他抓住那人的衣服把他用力向上方一推,那人便頭重腳輕地離開了地面,隨著邦德的最後發力,他的對手已經一頭扎進了裝滿鬧哄哄蠅蛆的抽屜里。  當那人的身體落到活肉醬一般的蠅蛆上時,他肯定被驚醒了過來,因為他發出了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喊,隨即便沒了聲息。邦德上前一步按動了孵化器主控柜上的按鈕,那抽屜帶著那個仍在蠕動的客人悄然關上了。  「祝你們愉快,」邦德一邊沖那些消失了的蛆蟲說著一邊撲到箱體後面幾英尺遠的地方去撿自己的槍。就在他剛剛把槍撿起的當口,一顆由大威力步槍射出的子彈在離他的手只有幾英寸遠的地板上炸起一股木屑。邦德迅速轉身兩手握槍沖著子彈射來的方向連發兩槍,他依稀看到那個向他射擊的人倒了下去,手裡的槍也同時響了起來。  邦德翻身站起,閃到身邊的一個巨大魚缸後面,然後他貓著腰開始向左面移動。當他到達第三個魚缸時,又聽到一聲槍響,這一槍擊碎了魚缸,濺了邦德一身的水,接著便有一條魚跑了出來,不一會兒工夫邦德的腳下便聚滿了從破碎的魚缸中跑出來的魚,他只能一步一滑地應戰。  接下來的一槍擊中了高處的平台,發出了清脆的金屬撞擊聲,邦德一個右滾翻躲到了第二個魚缸後面,心裡同時在緊張地思考:子彈是從他左側較遠處射來的,也就是說那名射手正在試圖與邦德處在同一條直線上。想到在很多電影中出現過的主人公被追擊時奮力攀高的場景,他便一把抓住了通往上面平台的梯子。當他來到頂上時聽到對方也在嘁哩哐啷地順著另一側的梯子爬上來,要不是他動作快,兩人肯定會在這個金屬平台的窄道上碰個正著。  邦德緊跑了幾步,邊跑邊打了兩槍以阻止那個人很快爬上來,接著他便一弓身越過護欄翻到了平台下面,他用一隻手把自己的身體懸在空中,另一隻手緊緊握著自動手槍。  邦德的頭頂上面是一根貫通平台的管鋼,用以支撐平台和走道並使之固定在牆壁上;管鋼距平台走道的鐵板還有差不多兩英寸的空隙,此時的邦德正像只猴子般地單手懸掛在位於平台走道下面的這根管鋼上。  邦德可以聽到那名槍手在自己頭頂上方發出的咚咚的腳步聲,那人一邊向他認為邦德所在的位置跑,一邊連連射擊。邦德可以斷定那槍聲是從平端著的步槍中發出的,此時他已感到左臂有些吃力,他把槍舉起來對準了鐵板平台上的一個縫隙。  隨著那人越跑越近,平台也震顫的越來越厲害。這一槍一定得打准,不能太早,要等到那人正好來到頭頂上。邦德完全憑著自己的感覺等著這一時刻的到來。雖說他看不見,但他可以感到那人的身體越來越近了,就在那咚咚的聲音來到他的正上方時,邦德接連扣動了兩次扳擊,緊接著便是一聲嚎叫和步槍飛出手的聲音,只聽見那個死到臨頭的人身子彎成兩節,雙手用力捂著下腹部,痛苦地尖叫起來。  邦德從縫隙中把槍抽回,「正中要害,」他咕噥了一句把槍收進槍套,然後改用兩隻手抓住管鋼,感覺比方才輕鬆了許多。  邦德感到又濕又粘的血滴落到自己的前額上,他向上面望去,只見那名槍手的身子正在撲向欄杆。那人塊頭很大,又高又壯,正在上氣不接下氣地用力喘著。就在他的身體接觸到欄杆時,他似乎還想站起來,可此時他已經管不住自己了,只見他翻過欄杆,一頭栽進了下面的魚缸中。  接著是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喊聲,隨即魚缸中的水便象開了鍋一樣地翻騰起來,水中那些生物象箭一般地竄來竄去,同時還伴隨著雷電一樣的閃光。邦德過了一會才想明白在他下面魚缸中的生物原來是會放電的鰻魚。瞧這罪受的,邦德不由地想道,先是命根子被槍打爛,這回又來了一通高壓電擊。  邦德把身子悠到平台走道的邊沿,然後爬了上去,他的動作異常小心,因為那上面的血很粘滑,同時也因為他已知道自己下面都有些什麼東西。  他慢慢地回到梯子跟前,然後順著梯子一路爬下來,儘管養殖場內再也聽不到什麼動靜,但他還是把槍緊緊拿在手中。該回去找鯊基了,他心裡想。  他走到養海鱔的魚缸邊時停了一下,然後又向那塊帶有鐵網的凹陷處跟前湊了湊,他看到水面依然很平靜,但他已經知道了有什麼樣的恐怖等在下面,他從下面爬上來時見過的那條鯊魚可是個吃人不眨眼的惡魔。他把槍放回槍套,就在這時他發現在鐵網正上方的房樑上裝著一個滑輪,有一根繩子從上面垂下來,在差不多跟他齊肩高的地方有一個大鉤子掛在那裡。他馬上想到那些人是如何用那玩藝兒取樂的了,他們肯定是把肉塊通過鐵網中間的那個活門送到下面的水中。不過他真的該走了,看起來這兒的事無論如何也要跟霍金斯講一講了。  他正要往那個通往下面船塢的活門方向走時,在他身後的黑暗處響起了一個他似乎非常熟悉的聲音。  「不許動,慢慢把身子轉過來。」  站在幾英尺開外的人原來是基利夫,他正用雙手握著一把大口徑手槍,腳邊放著一個很大的手提箱。「你幹得越漂亮,對我的幫助就越大,可憐的人。」基利夫模仿著克林特·伊斯特伍德的聲調說。  「我真不希望你管我叫可憐的人,」邦德嘆了口氣說,「如果有誰可憐的話,那就是你,基利夫,你把自己給賣了,是不是?」邦德邊說邊用下巴指了指那隻箱子。  「兩百萬實在讓人難以拒絕,邦德先生,實際上我已經無可選擇,這樣吧,如果你能到鐵網中間的活門那邊去,我們今天的事就算了結,我也該去忙我自己的事了。  邦德向鐵網中間走過去,稍微有些常識的人都知道同基利夫手中握的那把左輪手槍理論是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的。此時邦德的心裡閃過一個念頭,實在萬不得已也只好硬拼了,死在槍口下總歸要比讓鯊魚吃掉好受些。  「現在你把那個活門打開。」  邦德乖乖地照辦,「你是不是也曾經把你的老朋友菲利克斯·萊特從這兒投進去過?」  「那可不是我,邦德,那筆帳得記在桑切斯和克雷斯特頭上。我對他們的作法也很反感:繩子這邊拴一頭小公牛,另一邊掛著菲利克斯。桑切斯和克雷斯特還給那條該死的鯊魚起了名字,叫什麼『鯊精』,對這些你怎麼看?」  「莫名奇妙。」邦德邊說邊盤算著下一步怎麼辦,可他也實在想不出什麼辦法來。  「嗯,反正他們那樣稱呼它,它先吃那頭小公牛,結果越吃越輕,不用說,萊特這頭開始往下沉;當那條鯊魚夠不到小公牛時會氣得發瘋,不過它總算夠著了菲利克斯,而且它也會夠到你,邦德先生。」  「你先不要把話說死。」聲音是從邦德身後那個通往船塢的活門方向傳來的,原來是鯊基趕到了。  幾乎就在同時,基利夫向旁邊一閃身連打了兩槍。趁著基利夫分神和射擊的空子,邦德抓住那個帶繩子的鐵鉤用力向他推過去,只見基利夫雙膝一軟,手裡的槍」哐啷」一聲落到地上,邦德上前一步用盡全身的力氣向基利夫踢去,就看到基利夫大張著嘴巴騰空而起,又正好落到了他剛才準備讓邦德享用的那個活門上。  「你的槍法真臭,基利夫先生。」鯊基從另一個活門中鑽出來。  「看在上帝的份上,救救我。」基利夫嚇得大氣也不敢喘一下,他的身子已經失去了平衡,一半身子進到了活門的裡面,手在鋼絲網上胡亂抓撓著。  「看在上帝的份上,邦德。」他的目光投向了那個大手提箱。「那筆錢我們兩人平分,一人一半,每人一百萬,求你了,每人一百萬。」  邦德慢慢走過去把那隻箱子提了起來,他掂了掂箱子的份量,像是在考慮基利夫的建議。接著他把箱子舉起來向基利夫扔過去,「我想還是歸你一個人的好,埃迪,這是你的錢。」  基利夫下意識地鬆開手去抓箱子,於是他的身子便緩緩地滑進了活門並墜入了水中,伴之而來的是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  他們看到鯊魚的頭部和頜部馬上從中水冒了出來,那隻隨後落下的箱子正巧碰在了那畜牲的鼻子上,錢從箱子中散落出來鋪滿了水面。基利夫又在水中露了兩次頭,每一次都歇斯底里地喊叫著,他身邊的水開始變紅,漂浮在水面上的錢也像是變成了一層腥紅色的浮油。  「你可真是一擲千金,」鯊基震驚的聲音顯得有些發顫,「太可惜了。」  「得了吧,」邦德把一隻手放到他的肩頭上,「咱們該走啦,還有很多事要做,天都快亮了。順便說一句,真要感謝你的及時相救,不過你要是再來早點就好了。」  「噢,我是想讓那傢伙見上帝前多高興一會兒,」鯊基笑笑說,「只是可惜了那麼多的錢。」  他們順著梯子下去回到橡皮艇里。  「下一步做什麼?」鯊基問。  「找桑切斯,還能幹什麼?」  「怎麼個找法?在報上登個尋人啟事?」  「不,可我知道菲利克斯有辦法。你查找一下那個海底水橇,它肯定會在什麼地方註冊,而且是在克雷斯特名下,如果那個名字不摻假的話。」  鯊基開始沿著通道向外劃,他們很快回到了海灣里,「你要做什麼?」  「我準備鋌而走險,去把有關菲利克斯的事全部查它個水落石出,我完全清楚在哪兒能查到。」  5喪鐘為誰而鳴  他們兩人約好到馬洛里廣場看日落。來基韋斯特旅遊的人都知道,這是所有旅遊者以至於當地某些居民們都必須做的一次例行朝拜活動。  「咱們白天好好睡一覺,」邦德當時跟鯊基說,「然後你把該打聽的打聽一下。至於我嘛,是這樣,我想做的事只能在天黑以後才能幹。」可他當時並不知道天黑的時候還會遇到意外的麻煩。  在日落前一小時,朝拜者們開始聚集到馬洛里廣場,隨之而來的還有一些演馬戲的、玩魔術的、變戲法的、吞火球的、畫畫兒的、耍雜技的、賣小吃的。那場面非常歡快、祥和,景色自然也是非常的漂亮,落日把黃昏時清澈的夜空染成了緋紅色,整個城市都被籠罩在其中。  就在夕陽即將落下時鯊基和邦德見了面,廣場上雲集的人們開始為上帝創造的絢麗景色而歡呼。  「好了,你想了解的事我都打聽到了。」鯊基眼睛看著別處說。  「說吧。」  「克雷斯特波浪號實際上是一艘大型海洋考察船,船主就是你的那個朋友米爾頓·克雷斯特」  「還有誰?」邦德沖著落日問,「這麼說海底水橇只是那艘大船的附屬品啦?」  「是的,那艘船目前正在科索爾海灣附近採集標本。」  「什麼標本?」  「天曉得,只有鬼知道。」鯊基笑笑說,「不過,如果你想弄清楚的話,咱們可以用我的漁船去那裡走一趟,大概需要6 個小時行程。」  邦德踱了幾步說,「再過一、兩個小時就動身怎麼樣?我還要辦點事,去取些東西。」  「為什麼不呢?我準備好以後就去租船碼頭那兒等你。」  「那就說好一個小時。」邦德說完馬上轉身快步離開了鯊基,他首先要去的地方是菲利克斯家。  今天白天他在皮埃爾飯店躺了一整天,什麼事都沒做,連吃飯都讓服務員給送到了房間里;這期間一共來過兩個電話,他一概沒接,不過他倒是給醫院打了一個電話,對方告訴他菲利克斯的情況還算不錯。其餘時間他一直在不停地琢磨事,想制定出下一步的行動計劃,但他的心裡總是一陣陣感到不安,因為他知道這個時候自己本應該在另一個地方執行倫敦方面派給他的任務。不過菲利克斯可不是一般的朋友——他可是多次救過自己性命的恩人。  當他終於走出飯店去和鯊基約會時,邦德像干他這行的人們常說的那樣先進行了一番「乾洗」,或者說是「圍著房子繞圈」,說白了也就是看看自己身後有沒有人盯梢。  在繞著彎子去往馬洛里廣場的路上他並沒有發現有人盯他的梢,但奇怪的是,他的直覺告訴他確實有人在跟蹤自己。最後他又繞回到了皮埃爾飯店的商場並在那裡逗留了一會兒。結果仍然沒有發現什麼,於是他再一次出來,這回他過馬路時正好碰上了巴哈馬列車,只好忙不迭地躲避。基韋斯特的大街上整天來回跑著這種有點像火車頭一樣的電力機車,後面拖著一長串車廂,車廂裡面裝滿了四下張望的旅遊者,這倒的確不失為一種很有特色的觀光形式。  邦德和鯊基分手後仍然感覺到後面有人跟著他。他心想,也許這人只是因為閑極無聊而已。離出發還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如果來得及的話,他想神不知鬼不覺地到菲利克斯家裡走一趟。  當他拐上杜瓦爾大街時感覺到身後有人快步趕上來。他的肌肉開始繃緊,做好了應付突發情況的準備;他解開外衣鈕扣,以便能夠隨時把掛在肩上槍套中的自動手槍撥出來,那把手槍已經擦洗一新並且還上了油。  「嗨,詹姆斯·邦德,能和你說句話嗎?」那人原來是萊特從前的搭擋霍金斯,此時他已經影子般地貼到了邦德身後,活像是邦德領著的一個盲人。  「當然可以,不過我的時間不多。」  「那就邊走邊聊吧。」霍金斯笑著說。  「好吧,準備聊些什麼呢?菲利克斯嗎?」  「與菲利克斯有關。」  「比如說?」  「嗯……」霍金斯並不急於回答。「我還是跟你直說了吧,今天凌晨本地警方接到了一個匿名舉報電話,是當天的第一個電話,時間非常的早,一位老者在電話里說他聽到了槍聲。」  「是嗎?」  「是的,他聽到了槍聲。警察在養殖場里起獲了500 公斤哥倫比亞大麻。」  「說明這一帶有加工窩點,是不是?」  「可能吧,同時警察還在那裡發現了幾具屍體和埃迪·基利夫用過的一些物品。」  「我很難過。」  「巧的是那個養殖場是屬於米爾頓·克雷斯特名下的一家公司,而他正好是桑切斯的好友。我不說你也知道,桑切斯仍然沒有歸案,那個臭名昭著的克雷斯特先生也是一樣。」  「這麼說,有人正在為此而努力。」  「我只希望那個人不是你,詹姆斯。」  「我從沒聽說過這個叫克雷斯特的傢伙,也不知道什麼養殖場。」  「我對此表示懷疑,我們知道你和萊特的朋友鯊基在租船碼頭那裡上了一隻橡皮艇。從打電話的時間來看,如果鯊基劃的足夠快的話,你們完全來的及從養殖場趕回來。」  邦德開心地笑了笑,「霍金斯先生,你的想像力真夠豐富,那幹嘛不去問問鯊基?」  「噢,他們會去問的,我是說警察。你要知道,地方檢查官簡直要氣瘋了,他大喊大叫說是要弄清真相,而且要快。我們的國家是有法律的,你知道這一點。」  邦德嘆了口氣,他知道自己只好儘快趕到租船碼頭去了,萊特家只能以後再去。  「法律,」霍金斯又重複了一句。  「對於傷害菲利克斯的那種手段,你們有適用的法律嗎?」  他們默默地走了幾分鐘,邦德在絞盡腦汁地想著擺脫霍金斯的辦法,而霍金斯顯然也變得越來越警惕。最後,霍金斯轉過身來擋住了邦德的去路,他的聲音變得嚴厲起來。「你瞧,邦德先生,你走的太遠了,這兒就是你應該止步的地方。」  邦德禁不住罵了自己一聲,他盡顧著考慮如何擺脫霍金斯了,竟然沒有注意到其他人的出現。此時已經有兩名身強力壯的年輕人一左一右把他夾在了中間,他們都穿著輕便服裝,一個著藍色,一個著灰色。邦德依稀記得好像認識那個穿灰色衣服的。  邦德分別看了看那兩個年輕人,然後又看了看霍金斯,三個人把他圍了個嚴實;除非動武,否則他根本無法走脫,可眼下還真不是動武的時候,大街上擠滿了往來的車輛和趕著去各家飯店的行人。  他又抬頭看了看,弄明白了自己所在的位置。他的面前是一扇大門,門內有一個布局很雅緻的花園,花園後面是一幢房子,房子的二樓環繞著陽台。  在大門上方有一尊海明威的半身塑像和一塊牌匾,上面寫著:歷史遺迹,海明威故居(暫不開放)。  原來是走到了這麼個大名鼎鼎的地方。他上次來基韋斯特時就曾計劃參觀這幢海明威從30 年代早期一直住到1961 年的房子,海明威就是在這裡寫下了《喪鐘為誰而鳴》、《非洲的青山》和《乞力馬扎羅的雪》等作品。有人曾經對他說海明威住的這幢房子是所有房子中最富於傷感氣氛的房子了。  「不要再看牌匾了,先生,請馬上進去。」穿灰衣服的年輕人口氣強硬地說,這一下邦德想起來在那兒見過他了,他甚至還想起了他的名字,因為那口音是地地道道的英國口音。  他點了點頭走進院內,兩名年輕人仍然把他夾在中間並示意他向右轉。  院子裡面到處都是貓,海明威曾經是個非常喜歡養貓的人,在他養的貓中甚至還有5 個爪的。  那幾個人領著邦德從游泳池旁經過,海明威當年曾說為了購買修建這座游泳池所用的水泥,他花掉了自己最後一個2 角5 分的硬幣。人們把這枚硬幣保留下來供遊人觀賞,可是後來這件寶貝被一個到此參觀的英國作家的小兒子作為戰利品給偷偷拿走了。後來才知道那枚硬幣原來是1970 年鑄造的。  那兩名眼下擔任警衛員的年輕人領著邦德順樓梯來到了二樓的陽台上,邦德進來以後的確感覺到這裡面很令人傷感,以前住這兒的那個人真的曾經很不幸過,邦德希望自己不要受到籠罩著這裡的那種絕望情緒的影響。  邦德的保鏢把他夾到了臨街一側的陽台上,下面的街道名叫白頭街。陽台上站看一個人,剛才邦德進大門時並沒有見到有什麼人站在那兒,可眼下的確是有個人站在那裡,邦德一眼就認出了那個人的背影。  不知從什麼地方傳來了一聲鐘響,也許是從菲利克斯和黛拉幸福地結合的那所教堂內傳出的吧,他不是個相信兆頭的人。「先生?」他叫了一聲,那人此時已轉過身子,灰色的眼睛冷冰冰地注視著他,兩名警衛此刻似乎把他夾得更緊了。  「好了,邦德中校,你能為自己解釋一下嗎?」情報局長M 開口問道。  他看起來很生氣,兩隻拳頭一張一合像是在努力剋制著自己。  邦德正要回答,M 又說話了,「兩天前你就應該到達伊斯坦布爾了,那項任務對女王陛下,對你的國家,對英國情報局都是至關重要的,因此我才不得不坐著飛機耗時費力地趕到這個俗不可耐的旅遊城來。據說你不但尚未著手處理土爾其的事情,反而自作主張去參加了一個以屠殺為結局的婚禮。  「是萊特的婚禮,先生,我們曾經合作過……」  「但此次伊斯坦布爾的行動並沒有要求你與他合作。我到這兒差不多整整一天了,聽到的都是些最無聊的事,本地警方懷疑你犯有故意傷害罪,如果那不算謀殺的話。我知道萊特是你的好友,但我仍然認為你所做的這一切都是毫無理智的行為。你有任務在身,我要求你去完成它,聽明白了嗎?你必須於今晚乘飛機或隨便什麼交通工具儘快趕到伊斯坦布爾去。」M 邊說邊用力戳動著右手的食指,那是他為了引起別人注意而慣用的形體語言。  「可是我在這兒的事還沒有辦完,先生。」邦德並沒有被對方的氣勢洶洶所嚇倒。他心裡很清楚,伊斯坦布爾的事已經時斷時續進行了好幾個月了。  「這件事應該由美方處理,邦德,麻煩是他們的,當然應該由他們自己解決。」M 說到這兒往後退了一步,邦德的兩名保鏢也似乎有些鬆懈,不像方才靠的那樣緊了。  「恕我無禮,先生,美國人根本指望不上,你知道萊特曾多次捨生忘死搭救過我……」  「不要感情用事,」M 打斷他的話,「萊特對自己承擔的風險很清楚,就象你一樣清楚。」  「那他的妻子呢?」  M 不屑地哼了一聲,「你沒有意識到別的危險嗎,老弟?你正在捲入一場私人仇殺,而那樣做會對女王陛下的政府造成危害。你現在有自己的任務,我希望你能夠像從前多次做過的那樣,乾淨利落地把自己的任務完成好。」  接下來是長長的停頓,只有一陣陣笑聲不時從街上的什麼地方傳來。然後邦德咬了咬牙,這可是他迄今為止最不容易做出的決定,「那麼就請接受我的辭呈,先生。」  「這兒可不是什麼鄉村俱樂部,邦德,也不是你在倫敦的俱樂部。」  邦德深深吸了口氣,他望著自己的老上司,他在等待。  「好吧,」M 終於氣沖沖地說,「好吧,我現在馬上接受你的辭呈,你在情報局的特權以及所有附帶權力即刻取消,但是不要忘了,你仍受國家保密法的約束……」  「就像所有英國公民一樣,先生,我有時候也會忘事。」  M 並不理會他的話,「現在請交出給你配發的武器。」他說著把手伸出來。  邦德頓了一下,然後聳聳肩把自動手槍從槍套中抽了出來,「我想這就是所謂的告別武器吧。」他覺得那兩名保鏢在他說這話的時候進一步放鬆了警惕。邦德做了個動作,似乎是要把槍遞給M ,但卻突然把持槍的手橫掃出去,穿灰衣的人下巴上挨了手槍柄重重一擊,他的搭擋則在街頭鬥毆時那個最理想的部位領教了邦德一膝蓋,他大叫了一聲,疼的把身子彎成了兩截。  「對不起了,先生。」邦德用肩膀把M 拱到一旁,然後一縱身越出了欄杆。外面的高度比他預想的還要高些,但他還是就地一滾站了起來,然後把槍提在手裡直奔大門而去。他來到大門口時正巧有一趟巴哈馬列車駛過來,車上的司機兼售票員正在向旅客們做著介紹,「在我們的右側大家可以看到基韋斯特最著名的故居,這當然不包括奧杜邦宮和杜魯門總統的小白宮……」  陽台上,那名保鏢正忍受著小腹部的劇痛站起身來,他掏出手槍準備向院內射擊,M 上前一步阻止了他,「下面人太多,你怎麼這麼不長進?」  然後,M 在陽台上沖著夜空大聲說道,「上帝保佑你,邦德中校,」那名保鏢弄不清老人臉上的表情是氣惱還是痛心或是幽默,但他本人一時半會是不能離開這個地方了,因為他也發現這個地方真的很令人傷感。  通過望遠鏡看,兩英里外的克雷斯特波浪號真得很像一艘正在作業的考察船。它的長度大約有150 英尺,船體很寬,船尾的突出部形狀很奇特,活像是一條多桅帆船,在那些桅杆的上面帶有小型吊車,船上有人走來走去,船四周的水中顯然有一些潛水員。科索爾灣在船的身後形成了一道美麗的風景線,船的附近有幾艘汽艇逛來逛去,水上漂浮著一些潛水標誌旗。  自從他們在離科索爾灣6 英里的地方拋錨後,邦德就一直在用望遠鏡進行觀察。他們的漁船躲在一個小海岬後面,克雷斯特波浪號看不到他們,「咱們最好接近中午的時候再過去,」邦德剛才跟鯊基說,「如果那些人一大早醒來就發現我們在看他們一定會產生疑心。」  鯊基笑笑說,「就如同我們一早醒來發現有警察坐在船上一樣。」  邦德從海明威家二樓跳下來後就鑽進了那趟巴哈巴列車,那趟車也許是當晚的最末一班車,後面的兩節車廂內空無一人,車子很快便到了總站,邦德飛快地向鯊基的漁船跑去。  當租船碼頭那裡響起警笛聲時,他們已經離開基韋斯特差不多有一英里了。在以後的一個多小時里,兩人不時在夜空中搜尋著是不是有警察直升機的燈光出現,但此類飛行顯然已經被取消或是改在了白天。  這是一個非常美麗而寧靜的上午,時間指向11 點,鯊基已經在船邊把網撒了下去,而邦德則一直躲在船頭用鯊基提供的望遠鏡觀瞧著克雷斯特波浪號。  他看到克雷斯特波浪號的船樓不象船上其它部分那樣符合海洋考察船的身份。當然,從技術角度看這條船沒有任何欠缺,雷達和聲納的天線在駕駛室的後面慢悠悠地轉動著,但船的後部卻顯得多少有些奢華,他可以看到一些非常考究的艙門,在主船樓的後面恐怕還會有一個小型游泳池;邦德還能看到一些不那麼吉祥的東西,駕駛台下面靠前一點有一大排放在架子上的獵鯊槍,其中絕大部分樣式很普通,但做工非常好,屬於潛水員通常用的那一種;但排在最前面的那些則完全不同,可以用來發射尖上帶有炸藥的小型魚叉。  他用望遠鏡把那艘船重新從頭到尾掃了一遍,這回又發現了新大陸,他把鏡頭迅速對準了第一個艙門,那個艙門的一側好像有一塊銅牌。  艙門開處,出現了一道美不勝收的風景,只見一個皮膚微黑、身著一點式泳衣的年輕姑娘從裡面走了出來,她手裡拿著毛巾和洗浴袋娉娉婷婷地向邦德認為是游泳池的那個地方走去。邦德馬上就認出了她。  「天哪,天哪,天哪。」他的嘴唇笑得變了形,「快來看哪,我的心肝。」  「看見什麼啦,詹姆斯?」鯊基在駕駛室另一側問道。  「那個姑娘。」  「哪個姑娘?」  「就是桑切斯上次來克雷凱時我見過的那個姑娘,桑切斯的女朋友,星球小姐,大名鼎鼎的盧佩·拉莫雷。」  「那就是說桑切斯也在船上?」  「很有可能,我們能不能再靠近些?」  「沒問題,詹姆斯,只要你說句話,看得還過癮吧?」  「過癮極了,我的鯊基老弟。」邦德說得一點不假,所有結膜炎患者都應該來看上盧佩一眼,那樣肯定會使他們病情好轉。漁船越靠越近,邦德一直目不轉睛地看著正平躺在甲板上往自己身上塗抹防晒油的姑娘。「你可要當心哪,盧佩,」邦德嘴裡喃喃著,「在陽光下暴晒對人的傷害並不亞於抽煙和酗酒過度。」  鯊基聽到邦德的話禁不住笑了起來,他問邦德是什麼時候開始跟那兩樣東西結仇的?  邦德也笑著小聲回道,「鯊基,說來你也許不相信,我抽煙的數量已經大大減少,喝酒也不再像以前那樣凶了。但好酒還是要喝,至於高質量的威士忌和比較少見的馬提尼嘛,在適當的情況下也不會拒絕,菲利克斯在這方面一定跟你誹謗過我。」  他們現在已經靠得非常近,邦德又認出了一個正從駕駛室里出來的人,那人正是米爾頓·克雷斯特,那個應對黛拉的死和菲利克斯所受折磨負責任的傢伙。  「那個狗雜種克雷斯特也在船上,」邦德在漁船的引擎和克雷斯特波浪號發出的雜訊中對鯊基說。  「看來我們還算走運。」鯊基話音未落,邦德就看到甲板上一個身穿潛水衣的人正衝剋雷斯特喊著什麼,克雷斯特轉過身往他們的漁船這邊望過來。  緊接著,克雷斯特便抄起了一個高音喇叭,他的聲音越過水麵向鯊基的漁船這邊傳過來,「喲嗬!你們聽著!漁船禁止靠近,水中有潛水員正在作業。再說一遍,水中有潛水員正在作業,你們會遇到麻煩!」  邦德把身體埋在船頭邊的舊纜繩堆里,「最好回到海岬那面去,船開慢些,別惹他們發火。」  「唉嗨,船長。」鯊基的回聲中帶著一絲嘲諷的味道。  「快離開,鯊基,趕明兒再跟他們算帳,也許是今天晚上。」  當他們離開克雷斯特波浪號稍遠些後,邦德調整了一下姿勢,重新又爬回到船尾拿起望遠鏡對焦。這時在他的視線中有什麼很亮的東西在水面上閃了一下,他又把焦點調了調,於是看到了一個緊貼著水面快速移動的物體,在那個物體後面留下一道長長的水波,那是一個短粗狀的潛望鏡。  「他們還有潛水艇,」邦德對鯊基說,「看起來馬力很大,速度也很快,也許是某種無人駕駛探測儀,不過今天晚上我們就會弄清楚它是個什麼東西,同時也會把所有的事都搞明白,你的船上有沒有用不著的防水帆布?」  「有哇,當然有。」  「太好了,還有廢木頭或舊金屬之類的東西嗎?」  「這個浴缸就是木製的,對了,金屬也有,去年冬天有兩個舊天線被風吹斷了,你想幹什麼?」  「我要到克雷斯特波浪號上參加一個化裝晚會,讓上面的人全都大吃一驚,也許還能和桑切斯做一筆很不錯的交易。」  「化裝晚會?」鯊基的眉頭皺了起來。  「為什麼不呢?就停在海岬後面,今天晚上就是它了。」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後才聽到鯊基說,「能不能告訴我你準備打扮成什麼模樣去參加晚會?蝙蝠俠嗎?」  「你最好學著不要那麼喜歡打聽別人的事,鯊基,不過,有件事我倒是可以告訴你,我將在這次化裝晚會上贏得頭獎。」  6蝠鱝之旅  蝠鱝是鷂魚中體形最大的一個屬,它的名稱源於其寬大的翼狀或者說是斗蓬狀的胸鰭。這種魚的個頭有時會達到17 英尺長,22 英尺寬,它們像巨大的海鳥一樣在水中游悠哉悠哉地浮動,常常帶給人一種不祥的感覺。其實這種魚對人沒什麼危害,當然它在用力煽動胸鰭時有可能造成潛水員失控,這也是很危險的。  眼下正有一條蝠鱝緊貼著海底的珊湖礁和沙石向科索爾灣游去,此時離拂曉還有幾個小時,這條蝠鱝在幽暗的海底深處突然發現前面有點點燈光正在向它這邊移動,於是它稍稍變換了一下方向,然後又向著即定目標繼續前進;它看到四名帶著全套水下呼吸器並用潛水燈照明的潛水員與它擦身而過,向它來的方向游去。  不久,那條蝠鱝又發現了一道非常強烈的光柱象一柄利斧將海水劈開,似乎是在搜尋著什麼,燈光在蝠鱝身上停留了片刻後又移開了。  正在克雷斯特波浪號上值班的水手已經看到了這條蝠鱝。值班人員每隔幾分鐘就要派「哨兵」——也就是那台探測器出去偵察一番,這名「哨兵」  通過其操縱電纜與克雷斯特波浪號相連並由專職操作員進行控制。方才「哨兵」發現那條蝠鱝後便把強烈的光柱集中射向那條大魚,同時由攝像機把它的圖像傳回了克雷斯特波浪號。邦德和鯊基上午看到的那個發亮的物體便是這名「哨兵」的潛望鏡。  「不過是條蝠鱝而已,」駕駛室內的值班負責人看著監視器上的龐然大物說。其實那怪物的模樣也確實有點嚇人,尤其它頭上像甲蟲觸角般曲曲彎彎伸出的觸鬚也多少令他有些生厭。於是那名值班負責人抄起了電話,「把『哨兵』撤回來吧,」他對探測器操作員說道。  「哨兵」的形狀有點像未來世界的潛水艇,它有4 英尺長,3 英尺高,魚形的外殼中部高高地伸出一個橢圓形的物體。那個橢圓形物體是一個防水密封艙,「哨兵」的眼睛——也就是那個明察秋毫的探照燈以及攝像機和潛望鏡就裝在裡面。在防水艙的後面有一個斜倚在探測器尾部的箱體,顯然是某種貯物用的容器,因為你一眼就可以看到它的上面裝有合頁和暗鎖。  此時「哨兵」正快速離開那條蝠鱝並向克雷斯特波浪號返回,詹姆斯·邦德伸手抓住其尾部的一個U 形把手搭上了車,只見那個把手的一側有兩個凸起的大字,「哨兵」。  那隻用黑色防水帆布和鐵絲、竹桿紮成的蝠鱝緩緩地向海底漂去。邦德和鯊基用了好幾個小時的時間才完成了蝠鱝的製作,他們用鐵絲和鯊基的幾根魚桿製成了框架,再用魚線將防水帆布綁在上面,邦德的「化裝服裝」便誕生了;它的做工簡直天衣無縫,邦德穿上全套水下呼吸器後不但可以完全隱蔽在下面,而且可以伸開手臂划水模仿蝠鱝的胸鰭擺動。  「太逼真了,」他們把蝠鱝做好後鯊基馬上來了一句,「但願你在海底不要碰上雄蝠鱝,以免弄假成真。」  「最好也別碰上多情的雌蝠鱝,」邦德也笑著說。他只有供一個小時呼吸用的氧氣,可他認為游到克雷斯特波浪號足夠用了。  此時,邦德正緊貼在「哨兵」的身後,他的化裝舞會已經結束,蹬上克雷斯特波浪號的真正工作業已開始。如果桑切斯果真在船上的話,那麼上面的警衛一定會非常森嚴,可是為了爭取速度他已經把自己的偽裝全部剝掉了。  「哨兵」在水中的速度開始減慢,邦德把身體潛入水中以免被人發現。  他已看到自己和「哨兵」正在被拖向克雷斯特波浪號的船尾,原來這就是船尾高高突起的原因。在船體吃水線稍下面一點有兩扇門敞開著,其寬度足夠三個人並排進出。「哨兵」被緩緩地拖進了船內,這裡面簡直就像是一個位於母船內的船塢。邦德藏在水下隨探測器進入了克雷斯特波浪號內,後面的艙門關上後「哨兵」開始上升,上面顯然有一台電動絞車。  「哨兵」探出了水面,邦德仍然躲在它的後頭。船塢內燈火通明,邦德從水面上的倒影中看到有人正俯身在「哨兵」上面系纜繩,只見那個動蕩不定的倒影向「哨兵」的後部彎下身子,似乎是想進行一番檢查。  邦德心裡默默祈禱著船塢裡面不要再有第二個人。當那個人把身子彎到離邦德近得不能再近的剎那間,邦德鐵拳緊攥,鋼臂伸起,兩腳用力一蹬,像一枚導彈般地破水而出。  與其說是靠判斷還不如說是憑運氣,邦德只覺得自己的指關節重重地擊打在那人的下頜上,只見那人身子向後一仰,頭部重重地撞在了身後的船體上,隨即響起一聲沉悶的金屬碰擊聲。  緊接著邦德以難以想像的敏捷縱身躍到了環繞探測器甲板區周邊的鋼板上,要知道他可是身穿潛水衣並且背著全套的水下呼吸器。他看到上面那個穿著一身連衫褲工作服的人像一堆破布攤在那裡,他的頭搭拉在胸前,一隻手臂向被吊離水面的「哨兵」伸出。  那人還有一口氣,但已失去了知覺,他的頭部與船體鋼板相撞給他造成了致命的創傷。邦德看到探測器的控制裝置仍在工作,位於其前部的一個箱體上帶有成排的錶盤以及用於遙控速度和方向的兩個類似計算機遊戲控制手柄的操縱桿。箱體的上方有一台屏幕上「雪花」紛飛的監視器,說明來自探測器的信號已被切斷。  邦德俯身在探測器艙壁四下查看了一番。遠端靠近通往甲板的升降口處有一扇堅實的金屬門,門上嵌有厚厚的玻璃。一側有管線通往艙壁上的一個控制盒,那上面帶有危險標誌的告警燈正在不停地閃爍;在控制盒的上方是一個很大的錶盤,邦德想那一定是潛水員減壓艙的壓力表。  他把那名探測器操作員沉甸甸的身體拖到減壓艙邊,然後用力按下控制艙門的粗大手柄並把那人塞了進去。他看到減壓艙里整整齊齊堆放著許多裝在藍色密封塑料袋內的長方形包裹,但他不可能有時間去檢查一下裡面裝著何物。他脫掉身上的防水衣和呼吸器,只帶著一把裝在刀鞘內的短刀離開了減壓艙並隨手把艙門關好。眼下的當務之急是去弄清桑切斯是否在船上。  邦德小心翼翼地順著通往船尾主甲板的升降梯向上爬,他赤著腳,只穿一條便褲和一件T 恤。在這拂曉前的黑暗中,只能聽到海水輕輕拍打船身的聲音和從駕駛艙內傳來的模模糊糊的說話聲,一切都表明這艘停泊在海上的克雷斯特波浪號平安無事。邦德想,在這個暖洋洋的夜晚,所有的升降口無疑都會敞開著。船上紅紅綠綠的泊船燈閃閃爍爍,不多幾隻供船員在夜間行走的照明燈顯得暗淡無光。  邦德向左舷一個豪華船艙走過去,那就是他在鯊基的漁船上用望遠鏡看到的那個艙門。此時他的心底里正在為鯊基擔心不已,因為他剛才化裝成蝠鱝來這裡的路上看到的四名潛水員正是奔鯊基的漁船而去的,不過他還是把這種擔心強壓了下去,鯊基應該能夠照料好自己。  邦德從他站的地方可以看到一隻吊在支架上的小救生艇的輪廓,他估計這隻小救生艇的位置差不多正對著盧佩出現的那個艙門,也就是昨天上午盧佩那修長、淺黑、足以令聖人迷路的身材出現的那個艙門。如果桑切斯也在船上的話,他無疑也應該在那個船艙里。  他悄無聲息地穿過甲板來到了那隻小艇的陰影里,這地方相對安全些。  就在邦德穿過甲板的瞬間他發現自己在望遠鏡中看到的那個艙門開著一條縫,從裡面透出了很強的光線;不一會兒又傳出了人的說話聲,邦德可以聽出來米爾頓·克雷斯特那模糊不清但卻氣勢洶洶的聲音,不時還夾雜著盧佩·拉莫雷那氣得走了調的英語。  「姑娘,別忘了是你給我們惹了那麼多的麻煩。」克雷斯特帶著醉意的聲音不但強硬而且充滿惡意。  「蠢豬,你聽著,我要睡了,你不要再糾纏我好不好?滾回你自己床上去。」  裡面響起了一陣吱吱嘎嘎的聲音,像是克雷斯特正在從椅子上站起身來,「你知道嗎,桑切斯聽說你和那傻瓜私奔的消息差點沒給氣瘋了,從沒見他發過那麼大脾氣。」  「這跟你沒關係,克雷斯特,你給我出去,讓我睡會兒。」  「噢,跟我沒關係,是嗎?跟我沒—關—系。你放明白點,孩子,桑切斯因為你的事被抓住後是我親自策划了營救他的行動,那次行動使我的人都面臨著極大的危險;而且還不止是人身危險,就連基韋斯特的養殖場都受到了藥物管理局的搜查,我的損失無法估量。」  「他會讓你得到補償的。」  克雷斯特發出一陣令人討厭的笑聲,「他不會的,你還不知道他是個什麼東西嗎?你這個小婊子,我認識他的時候你還不知在哪兒呢。象你這樣從他那兒進進出出的姑娘我見得多了……」  接著傳來盧佩的喝斥聲,「滾出去,克雷斯特,你這酒鬼,簡直煩死人了,你給我滾,馬上就滾,不然我讓桑切斯一個子兒也不給你。」  門口出現了克雷斯特的身影,「我們在這兒有一次大的行動,盧佩,你最好獃在艙里不要出來。」現在邦德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了,克雷斯特身著一條舊便褲和一件襯衣。「你他媽神氣什麼?你那次選美比賽是他一手操縱的,還不知道吧?是他操縱的,他……」就在克雷斯特關門的同時,有什麼東西擊中了門邊的牆壁,克雷斯特發出一陣笑聲,「小傻瓜,」克雷斯特嘴裡咕噥著,「什麼時候才能變聰明些。」他一邊說著一邊搖搖晃晃地進了靠近主樓的一個船艙。  就在克雷斯特艙里的燈光亮起的同時,盧佩艙內的燈光熄滅了。半個小時後,兩個艙里都變得一團漆黑。  邦德又等了半個小時,同時注意著兩個船艙窗戶,當東方透出第一道曙光時,他從藏身的救生艇下面悄悄地向盧佩住的船艙摸過去。此時他已經能夠看清門邊的銅牌,上面刻的是,船長室。他小心翼翼地擰了擰門把手,門被從裡面緊緊地鎖上了,於是他掏出了裝在後褲袋內的拉鏈防水包。他正要做下一個動作時,克雷斯特艙內的燈亮了。  邦德緊緊貼到金屬艙壁上一點點地向克雷斯特住艙的第一個窗口方向挪動。他聽到有按動電話鍵的「嗒嗒」聲傳出來,接著聽到了克雷斯特講話的聲音。  「克利夫有什麼消息嗎?」靜了片刻後克雷斯特的聲音又傳了出來,「好吧,他差不多該回來了,天就要亮了,飛機隨時會到,最好派幾個人去把貨裝到「哨兵」上,此次交易不得出現任何差錯,這種事風險很大,最好不要讓那架該死的飛機停留時間過長,好了,去辦吧。」  這麼說,他們是要把密封艙內那些藍色的防水包裹裝到「哨兵」上,邦德猜想那一定是毒品無疑,如果有人下到減壓艙中的話,那麼要不了多久就會發現船上來了不速之客。  他從腰帶上把短刀拔出來,然後又打開剛才那個包。他從包內取出一張信用卡並小心地插進盧佩住艙的門縫內,「希望它不要拒付,」邦德差點喊出聲來,只聽得門縫內響起了輕微的咔嗒聲,門開了。邦德迅速把信用卡收回並打開防水包重新放好,然後把短刀換到右手裡。  他悄無聲息地進到了艙內,把門關上並鎖好後又原地站了一會兒;儘管外面的天空已經呈現出藍灰色,但室內依然很暗,他要讓眼睛適應一下。  盧佩·拉莫雷四肢伸開,仰卧在床上,身上只穿著小小的帶花邊三點式內衣。無怪乎她能贏得選美大賽,邦德想,其實桑切斯根本用不著刻意安排,即使在如此近的距離看上去,她的身材也是無可挑剔的。  他輕輕地走到床邊跪下身來,然後迅速用手捂住她的嘴並把刀放到她的喉嚨上。  盧佩的美夢轉瞬間變成了一場惡夢,這從她瞪大的眼睛中流露出的驚恐眼神可以很容易看出來。  「你要是敢叫喚我就一刀宰了你,聽明白了嗎?」邦德惡狠狠地說。  她拚命地點頭,於是邦德慢慢地把手移開,他從她的臉色中看出她認出了自己。當初桑切斯駕駛那架輕便飛機逃跑時,他們曾在那個簡易機場見過面。  「是你?」她小聲說。  邦德點點頭,「克雷斯特還在他的艙里,你們好像不太融洽。老實說,桑切斯在哪兒?」  「他沒在這兒,」盧佩小聲說,「不在船上,我估計他已經回到了伊斯莫斯城的家裡,或是正在回家的路上。」  「你是他的女友,應該知道他的準確位置。」  「我只能說他可能是回家了,他什麼都不跟我講,只是說干這個、干那個或者說干別的。一般都是說干別的。」  「好吧……」邦德正要說下去,卻被隔壁克雷斯特艙內傳來的聲音打斷了。先是聽到了一陣吵嚷聲,接著甲板上傳來走路聲,隨後盧佩住艙的外面便響起了擂鼓般的敲門聲。  邦德用刀向盧佩比划了一下,「去開門。」  她猶豫了一下,然後從床上抓起一件睡袍遮住身子向門口走過去。已做好應急準備的邦德手握利刃把身體緊貼在門邊的牆壁上,「誰呀?」盧佩問。  克雷斯特在外面大聲喊叫著,「開門,小婊子,我有話跟你說。」  「我不聽,我要睡覺。」  「開門!」  盧佩只好慢慢把門打開。邦德從門縫裡可以看到克雷斯特,他臉上現出又急又怕的神情,身後跟著兩個全副武裝的水手。  「有人潛到了船上,有人闖到船上來了,可能是搭乘探測器上來的。」  「你叫醒我是想……」  「我只想提醒你一下,小婊子,你發現什麼人沒有?」  「我一直在睡著。」  「那好吧,把門鎖好,不要出來。我們要幹活了,我可不想讓船員們為你分神。」  「我要回床上去睡了,」她說完把門關上並落了鎖,然後她望著邦德小聲說,「我乾的還不錯,是不是?」  邦德點點頭沖她笑笑,看著她走過船艙,清晨的第一抹陽光照射在她的後背上,邦德吃驚地發現了她背上剛剛開始癒合的一條條橫七豎八的鞭痕,「是誰把你打成這樣?」邦德問。  盧佩扭身把睡袍穿好,沒有說話。就在這時,邦德從外面傳進來的各種雜訊中聽到了一種他再熟悉不過的船的引擎聲。  「是誰打的?」他又問了一句,「是不是桑切斯?」  沉默了片刻盧佩才說,「是我自找的,我了解桑切斯,也知道他如何對付那些對他不恭的人。我做了對他不敬的事,能留條命已經很不錯了。」  外面那熟悉的引擎聲越來越響,她又回過身走到舷窗邊,兩人一同向外面望去。只聽到外面什麼地方有人大聲嚷道,「克雷斯特先生,克利夫回來了。」  接著他們便看到了那條船,那船正準備靠上克雷斯特波浪號,引擎聲漸漸弱下去。  只聽盧佩發出一聲輕微的呻吟,邦德也同樣感到憤怒和恐怖,他扶住盧佩的肩頭讓她轉過身子避開眼前的慘景。向克雷斯特波浪號靠上來的正是鯊基的那條漁船,邦德來的路上遇到的4 個潛水員中有3 個正站在船甲板上,掛在漁船外側的魚網裡裝著他們的「捕獲物」,裡面有兩條小鯊魚,夾在兩條鯊魚之間的是鯊基那被鯊魚咬的殘缺不全的身體,慘不忍睹。  「幹得漂亮,克利夫。」克雷斯特的聲音傳了進來,他一定是在駕駛艙里。  站在漁船上3 個人中間的一個凶神惡煞般的矮胖子向這邊揮著手喊道,「多謝啦,克雷斯特先生,你知道嗎,這傢伙的名字也帶個鯊字,你說巧不巧?」  四周響起一片笑聲,隨即被更遠處傳來的一陣引擎聲打斷。克雷斯特的聲音馬上響了起來,「你們最好快些回到船上來,克利夫,飛機到了,我們得去幹活了。」  邦德向盧佩轉過身,他知道自己的面部一定因為氣憤和傷心扭曲得很厲害,「我一定要抓到桑切斯,」他用力握住姑娘的肩頭說。  「你叫什麼,請告訴我你的名字。」  「邦德,」他說,「詹姆斯·邦德。」  「邦德先生,我真的想幫助你,請相信我,但你現在必須馬上離開……」  「噢,我會的,我也要去幹活了,你也聽到了克雷斯特剛才說的話……」  「……如果你不馬上離開,我們兩人都會被他們殺死。」  「我這就走,不過,你要按那個人說的做,把門鎖好。」邦德說完小心翼翼地打開艙門閃身來到外面的甲板上。此時,同可惡的克利夫在一起的那兩個傢伙已經下到艙里,而克雷斯特也已帶著其他人順著梯子回了駕駛台。  邦德跑到救生艇邊向克雷斯特波浪號的下面望去,只見鯊基的漁船連同它上面令人毛骨悚然的貨物已經系泊在了克雷斯特波浪號一側,在克雷斯特波浪號左舷正前方300 碼處另外還泊著兩艘汽艇。  那個名叫克利夫的傢伙正順著舷梯向上爬,邦德看了看右側,他想起了靠在船樓邊木架上的那些獵鯊槍。那些槍還在,槍架的位置幾乎正對著舷梯口,身上背著潛水用具的克利夫正笨重地沿著舷梯爬上來。  邦德三步並做兩步跑到槍架邊,他迅速把那些槍瀏覽了一遍。其中有以二氧化碳氣做推動力的普通海底獵鯊槍,另外還有三枝高能魚叉式獵鯊槍,邦德伸手取下其中的一枝並把它對準了剛剛從舷梯口走上甲板的克利夫。  這位脖子上掛著防水面具和呼吸器的克雷斯特的副手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裡,他臉上的表情與其說是害怕倒不如說是吃驚。他滿臉堆笑著慢慢把手舉了起來,一邊還不時地向上面的駕駛台瞟去。就在他的笑容變得稍微有些放鬆些的剎那間,邦德明白駕駛台上的人已經注意到了這邊出現的情況,於是他開口說道,「我代表鯊基向你致意,克利夫。」說時遲那時快手裡也同時扣動了扳機,那枚小小的魚叉直接飛向克利夫的胸口。四周的一切似乎都靜止了,接著便聽到魚叉頭上的火藥包炸烈開來,魚叉深深嵌進了克利夫胸前那個血肉模糊的窟窿中。  克利夫只來得及喊了半聲,身子便向後墜下船去。由於魚叉後面帶的繩子與獵鯊槍連在一起,而邦德又緊緊抓住獵鯊槍不放,所以邦德也被拖離了船舷掉入了海中。  邦德往下落時感覺到了來自四面八方的子彈從他身邊「營營」地飛過,隨即他便面朝下橫拍在了水面上。魚叉上的線此時已經纏住了他的手臂,他身不由已地被向海底拖去,邦德感到肺部像是要炸列般的疼痛,克利夫秤砣般的屍體緊緊拽住他不放。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邦德的腦海里只剩下了一個念頭:蝠鱝之旅難道就這樣結束了嗎?隨後他的腦子清醒過來,他知道自己還有一線希望。他一邊把身體伸直做潛水狀,一邊用兩手拉著繩子往克利夫身邊靠近,在他的拉力下,克利夫的屍體也在向他這邊移動。  克利夫胸前被魚叉擊中的部位炸出了一個大洞,裡面仍在有血不停地往外冒。邦德來到克利夫那像魚一樣擺來擺去的屍體旁時自己的肺部也幾乎快到了要爆炸的極點。他希望這一帶不要有鯊魚出沒,否則它們聞到血腥味很快就會聚攏來。  邦德一把抓過克利夫嘴邊的呼吸器戴到了自己嘴上,這下他可以呼吸了。他耐心地從克利夫身上解下氧氣瓶,又把克利夫的防水面具戴到自己臉部並接管了克利夫的全套潛水用具。  邦德估計上面的人一定正在尋找他的下落,沒準他們以為他已經死了,要麼是被剛才那陣亂槍打死,要麼是被魚線拖入海底溺死。  他能夠感覺到上面那兩艘汽艇正在四下里尋找,另外他還感到有嗡嗡作響的引擎聲,一定是那架飛機,他想。  邦德拿不定主意下一步到底該怎麼辦,他靜靜地等了一會兒,深深吸了幾口氣。思來想去,只有上去才是唯一的選擇,於是,他開始慢慢向上浮,很快他就意外地發現自己正巧位於克雷斯特波浪號的邊上,緊接著他便看到了「哨兵」,它顯然是剛剛從船塢里出來。邦德雙腳用力一蹬,伸手抓住了「哨兵」的操縱電纜,然後便被「哨兵」拖走了。  他回憶了一下自己剛才聽到的話。克雷斯特波浪號與那架飛機之間有一筆買賣要做,那無疑是毒品和金錢的交易,邦德心裡這樣想著,手上則緊緊地抓牢在海面上掠水而過的探測器。在他的身下,一簇簇海草和水下植物隨著探測器掠過的尾跡舞動不已,有那麼一兩次,他不得不探出水面以躲避突起的岩石和珊湖礁。  接著他又聽到了一陣嚓嘎嚓嘎的聲音,不用說是剛才那艘汽艇發出的引擎聲。邦德轉過身,他看到那艘汽艇正在向他這邊迎面駛來,他馬上想到汽艇的四周一定有帶著獵鯊槍的潛水員。  邦德把抓著「哨兵」的手鬆開,潛到了一塊突起的珊瑚礁上。他把身子緊緊地貼住礁石,一面祈禱不要被潛水員發現。  那艘汽艇和潛水員正好從他的上方經過。邦德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他還沒有來得及對取自克利夫的呼吸器進行檢查,也許裡面的氧氣還能用一個小時,也許連5 分鐘也維持不了。  他從珊瑚礁後面閃出來並沿著汽艇駛過的路線向前游去。沒準他還可以去伏擊一下那名潛水員,以便搞到足夠的氧氣。為了防備萬一,他把短刀從刀鞘中抽了出來,然後一面留心著四周的動靜,一面緩緩地往前游。  接著他又遇到了那個正在返航的「哨兵」,即然這樣,他不妨搞它一下子。如果他估計的沒錯的話,這個「哨兵」的任務是往那架飛機——他認為肯定是水上飛機——上運毒品,然後再帶回鈔票,所以他至少可以把鈔票分給海里的魚蝦。  他順著「哨兵」的操縱電纜來到了它的尾部,然後,他一面儘可能把身體藏在水下,一面俯身在密封艙上用力扭動上面的鎖柄。他很清楚地知道,雖說這個密封艙處在水下,但由於離水面過於接近,所以,自己身體的一部分會不可避免地暴露在水面上。  邦德用力打開鎖,艙門隨之也啪地一聲彈開,只見艙內堆滿了他在養殖場內見過的那種很大的透明塑料袋。這下問題清楚了,上了飛機的是鈔票,而「哨兵」帶回的是毒品。不用問,這些毒品也將被送往那個養殖場,然後再運往四面八方。  邦德覺得眼前這些毒品就如同吃人的猛獸,他立刻開始動手割破那些塑料袋並將一團團邪惡的白色粉末傾入大海。  邦德象個聖鬥士般地刀手並用撕扯著那些白色的塑料袋,眼看還剩3 袋就要大功告成時,只聽得前艙方向有什麼東西在呼呼地轉動,他抬頭一看,那隻潛望鏡正象鬼眼一樣盯著自己。邦德沖那隻鬼眼笑了笑,然後用力一推便離開了「哨兵」,他知道這回自己只有躲到海底暫避一時了,而且還要冒著氧氣用完的危險。  遺憾的是,一艘汽艇已經向他撲了過來。先是聽到一陣引擎聲,眨眼之間它已經到了邦德跟前,4 個全副武裝的蛙人也把邦德圍在了中間。  邦德想轉身逃走,但那幾個人精力充沛,遠比他游得快。只見第一個蛙人從正面向他猛撲上來,邦德拔刀相迎,但那蛙人早有準備,只見他手起刀落,把邦德呼吸器上的輸氣管斬為兩截。邦德並不示弱,他順勢用力抓住了對方的防水面罩一把扯了下來。就看那人掙扎了一會兒,便象箭一般地往水面竄去。  但危險還遠遠沒有過去,第一個蛙人還未到達水面,第二個蛙人又從背後向邦德襲來,並緊緊抱住了邦德的氧氣瓶。此時的邦德正因為斷了氧氣來源被憋得不知如何是好,這一來更是只剩下揮舞著短刀在水中划來划去的份了。  絕望之中,邦德來了個金蟬脫殼,他索性把呼吸器連同潛水衣一起脫了下來,終於擺脫了第二個蛙人。  邦德用力踩了一下水,打算浮到海面上透透氣,可他剛上升了沒多遠,另一個蛙人已經到了他身後並將一枝獵鯊槍卡住他的脖子用力向後勒,這一招差點沒把個007 給憋死。他的眼前直冒金星,自知剩下的時間不多了,恍惚中他看到第四個蛙人迎面向他游過來,正準備給他致命的最後一擊。  情急之中邦德抓住了卡在脖子上的獵鯊槍,他摸到了上面的扳機並用力扣了一下。原本他只打算向第四個蛙人胡亂射一槍,也許能擊中他,沒想到那支箭頭卻在二氧化碳氣體的作用下拖著後面的繩子向橫刺里飛去。  邦德感到渾身一顫,雖說他好像看到了那艘汽艇的浮筒就在自己頭頂上,但覺得那汽艇還不致於有如此大的作用力。就在這時,手裡仍緊緊抓著獵鯊槍的邦德就覺得自己被猛地從兩名蛙人中間扯了出去。邦德給嚇了一跳,他不由得想到自己那一槍沒準兒射中了一條鯊魚。這當口他已經被拖到了水面上,而他前進的速度又是如此之快,以致於他的前面和兩側騰起了一道水牆。  原來那一槍射中的不是汽艇的浮筒,而是一架「海狸」l 型水上飛機的浮筒,飛機那馬力強勁的普拉特- 惠特尼AN-14B 星形發動機正在咆哮著準備駛離水面。  詹姆斯·邦德像個可憐的布娃娃般地脊背朝下被繩子拖在飛機的後面,一會飛離水面,一會又噼噼啪啪地跌入水中。  常識告訴他應該鬆開那支獵鯊槍,但他的腦海里卻有某種力量不允許他那樣做。他拼盡全力站起身來,風和水霧把他的雙眼刺得生疼,可他到底還是把兩隻手併攏在獵鯊槍纜繩的兩側,接著他又使出最後一點力氣,終於擺出了一副赤足滑水的理想姿勢。  那架飛機的速度越來越快,不過此時邦德已經能夠控制住自己的身體。  他像一個專業的滑雪或滑水運動員那樣把兩隻腳準確地平伸開,他甚至還能做一些迴轉動作,在腳下激起道道水霧,他希望可以藉此迷惑一下正在船上向他開槍射擊的那些人。不過話又說回來了,經受過無數次槍林彈雨考驗的邦德對那些乒乒乓乓的槍聲並不是很在意。  不過眼前的主要問題還是如何對付這架飛機,此時飛機已經進入了飛離水面前的彈跳階段。  邦德這時候所能感受到的只有雜訊以及激情、水霧和迎面撲來的陣陣海風,再有就是足底火燒火燎的疼痛感。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跟著感覺走,此外再沒有其它選擇。  邦德抓緊繩子做了個標準的大迴轉滑水動作,然後儘力向飛機靠近。他的第一次嘗試滑到了距飛機浮筒數碼遠的地方,但顯然還是不夠近。  他又重新做了一次大幅度擺動,這回他用了更大的力量收緊繩子。就在到達浮筒前的瞬間,他鬆開了獵鯊槍並奮不顧身地撲到了浮筒上,他感到自己的胸部被重重地撞了一下,但他畢竟抓牢了浮筒;然後他又伸出手去夠浮筒的撐桿並緊緊地握住,開始他還感覺到水霧和海風迎面撲來,但很快就只剩下呼呼的風聲了。飛機此時已經離開了海面並正在緩緩爬升。邦德深深吸了口氣,做好下一步準備;顯然飛行員已經感覺到了下面所增加的重力,而且正在拚命地通過調整機翼的角度來控制飛機的爬升。  邦德不得不拼盡僅有的一點力氣堅持著。他看到前面機艙左側的艙門正在打開,於是他頂著飛機的巨大向後氣流低下身子去夠飛機右側的浮筒撐桿,這樣一來從左側艙口觀察的人一定會以為危險已經解除。  邦德頂著巨大的氣流在浮筒間艱難地向前移動,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他終於到達了右側的浮筒上面。儘管飛機的艙門位於左舷,但在駕駛艙的右側會有一個緊急出口,其位置就在駕駛艙稍後一點處,差不多與左側的主機艙門相對。  既然是緊急出口,那麼肯定從里外兩側都可以開啟,邦德頂著氣流來到那個緊急出口前時不覺微微一笑,只見那個紅色門把手是凹進去的,上面還帶有警告標誌,邦德伸手用力拉了一下。  緊急艙門活像是從飛機內射出的子彈一樣「砰」的一聲便打開了,邦德用盡全身的力氣縱身翻進了機艙。  在最初的一瞬間邦德彷彿看到了一段長長的靜止畫面,只見坐在駕駛艙左手的那名飛行員一臉驚慌地轉過身來,而那名副駕駛員則站在邦德正對面的主機艙門附近。主機艙門仍然半敞著,邦德斷定那名副駕駛員剛剛報告過他們的不速之客已經消失的消息。就在那名副駕駛員把右手裡的手槍舉起來的一剎那,邦德向他撲了過去,主機艙門猛地一下全部敞開了。  邦德抓住副駕駛員的手腕用力一擰並順勢一拽便下掉了他的手槍,只聽見那人嘴裡叫了一聲便向後摔到了機艙外面,但他的手卻抓住了艙門。只見那艙門在氣流的作用下乒乒乓乓地擺來擺去,那名副駕駛員也像只鳥一樣掛在艙門上一個勁地來回撲騰。  駕駛艙內的駕駛員正在試圖把飛機調到自動駕駛狀態,以便能騰出手來幫助自己的夥伴。不過,那名副駕駛員此時已經用不著幫忙了,因為邦德已經搶上一步拉動了緊急釋放扳手,於是,整個艙門連同那個大呼小叫的副駕駛員一同飛了出去。  只是這樣一來邦德本人也被帶到了機艙門洞處,好在他及時停在了門內,他把兩隻腳緊緊卡住機艙門洞的兩側,兩隻手也用力撐住了門洞的頂部。  那名飛行員無疑已經看到了這一幕,因為他突然變換了機速,然後來了個俯衝,緊接著又稍稍向上拉起,隨後飛機便進入螺旋飛行狀態,邦德眼前的世界頓時一片混沌。  邦德感覺到離心力越來越大,他所能做的只是儘力控制住自己不被甩出艙外,等飛機剛一恢復平衡他便馬上撲進駕駛艙同那個飛行員廝打在一處。  那名駕駛員並不示弱,不一會兒邦德便被壓倒在機艙內的地板上,脖子也被對方死死卡住。就在這時,飛機的引擎聲發生了變化,飛機開始向下俯衝,用不了多久就會失去控制,而且會墜入海中化為碎片。  邦德用手在身後摸索著想找件武器,但他的手指僅僅觸到了一個長方形的密封塑料包裹。那包裹顯得很磁實,份量也不輕,於是他便鉚足了勁朝對方頭上砸了下去。他聽到那人哼了一聲,卡在自己脖子上的手隨即便鬆開了,接著便看到機艙內有無數的百元鈔票四處飛舞,原來是包裹被擊破,那些錢都是從裡面散落出來的。此時飛機開始旋轉,時間已經到了最後的關頭。隨著機身的進一步傾斜,那名飛行員驚叫一聲便從敞開的門洞處竄了出去,他一邊兩手胡亂抓撓,一邊連翻帶滾地往下墜落。  邦德堅持著坐到駕駛座上,飛機此時幾乎已經與海面形成直角,邦德的眼前是一片大海,而地平線則跑到了頭頂上。  他把油門收小,又把舵桿稍微向右扳了扳,以便將飛機重新拉平,不再往下墜落;飛機還算是聽話,隨著他把舵桿輕輕向後收,機頭乖乖地仰了起來。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邦德把機頭拉起的瞬間,他發現克雷斯特波浪號已經與飛機近在咫尺,於是他猛加油門,同時繼續向後拉舵桿,飛機呼嘯著與克雷斯特波浪號擦邊而過。下面的一幕邦德並沒有看見,此時包括克雷斯特在內的所有人都已趴在了克雷斯特波浪號的甲板上,而且都以為自己的小命已經交待了。  邦德一氣向上爬升了差不多1000 英尺,他一邊爬高一邊考慮著自己下一步的打算。他目前的處境是置身於一架塞滿了鈔票的水上飛機內——那些藍色包裹里的錢恐怕數不勝數——而且他沒有既定的飛行方案;桑切斯的人和藥物管理局的人,甚至包括財政部國內收入署的人肯定都正在尋找他的下落,想到此他便掉轉機頭朝著與陸地相反的方向飛去。眼下他所需要的是一處不是機場的降落地點,而且要儘可能離開克雷斯特波浪號遠一些,以免船上的人察覺。另外他還需要一些時間,因為他一方面要把這筆現金安頓好,另一方面還要悄無聲息地返回基韋斯特。  邦德把飛機的高度儘可能降低,以免被這一地區的雷達發現。同時他也放慢了機速並開始在心裡琢磨。藥物管理局的人為了打擊走私活動對這一帶水域進行著嚴密的監視,所以他決不能自投羅網去對那些人說,「瞧瞧我弄到的東西,這都是從毒品生意中賺的。」那些人是絕對不會相信的,因為做為證據的那些毒品已經被他給毀掉了。  不過有一點是毋庸置疑的,無論他下一步做什麼,這次蝠鱝之旅肯定是已經臨近尾聲了。  「海狸」繼續向前飛行,邦德絞盡腦汁地想著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回去。二十分鐘後,他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他看了一眼羅盤,然後把機頭換了個方向。眼下他只有一條路好走了,而且還要看他的運氣如何。  7最後一次接頭  CNN 電視台正在播放發自伊斯莫斯城的現場報道。只見一位漂亮的女電視評論員正站在一家燈火輝煌、豪華氣派的賭場前,她的身後不時有一輛輛加長高級轎車駛來,從裡面下來的俊男靚女們旁若無人地走進賭場。  詹姆斯·邦德此刻正饒有興趣地在他下榻的飯店房間里看著這一切。方才服務員把晚飯送來時他一邊進餐一邊順手打開了電視機,那位女評論員的開場白立刻引起了他的注意——「今晚的伊斯莫斯城燈火輝煌,」她勁頭十足地看著攝像機說,「弗朗茲·桑切斯的到來更為這次盛大宴會增添了喜慶氣氛,據說此次宴會是專為慶祝他最近從美國成功脫險而特意舉辦的……」  看到這裡邦德停止了吃飯,叉子上的鮭魚懸在了半空。在一片輝煌的燈火中,他看到屏幕上出現了桑切斯正從一輛加長豪華轎車上下來的特寫鏡頭,挽著他胳膊的是盧佩,一大群保鏢圍在他們身邊。  女評論員走上前去,只見桑切斯臉上掛著輕鬆的微笑,一副春風得意的神態。  「桑切斯先生,」女評論員開始採訪,此時屏幕下面出現了她的名字——安娜·萊克。「桑切斯先生,最近有一家美國主要報紙稱你為毒梟……」  桑切斯立刻向攝像機轉過身,臉上的笑容頓然消失,他隨即便打斷了萊克小姐的問話,弄得她好不尷尬。「我對毒品的事一無所知,如果說美國存在毒品問題,那麼責任並不在我,它應該從其它方面找找原因。我是一名商人,經營這家賭場,我熱愛美國人民,也歡迎他們來我這裡,而且是最最熱烈地歡迎,因為他們應該來,至少我這裡賭贏的概率要比美國的輪盤賭高得多……」正在這時,一輛掛著國旗的加長高級轎車停在了桑切斯身後,車的周圍環繞著軍警的摩托車衛隊。  「像是從魯里坦尼亞王國①來的,」邦德咕噥道。  「實在對不起,」桑切斯重又變得笑逐顏開,「我得去迎接客人了。」  他說完便急匆匆轉身上前去擁抱剛從那輛官方高級轎車中爬出來的矮胖男人,這時軍警們已經擁上前來擋開了攝像機,從屏幕外面傳來了萊克小姐的一聲尖叫。過了一會,萊克小姐才重新出現的屏幕上,此時她已恢復了方才的風采——「大家已經看到,弗朗茲·桑切斯正陪同他的貴賓赫克托·洛佩茲總統前去參加在他的賭場舉辦的「歡樂之夜」晚宴。這條消息是CNN 新聞台的安娜·萊克從伊斯莫斯城宴會現場報道的。」  邦德嘆了口氣心想,原來他在伊斯莫斯,桑切斯,你就是到了天邊,我也不會放過你。只不過他動身前還需要做些準備工作,而且今天一天也真夠他受的。  他早些時候駕駛著那架海狸向海面上飛行了大約有四、五十英里,一邊飛一邊祈禱天氣不要發生變化。好在大海上一直風平浪靜,於是他把飛機降落到了海面上,同時希望不要被發現,以免再匆匆起飛逃避。他至少要在這兒等到晚上,並且需要這段時間把那些密封的錢包裹整理一番。  那兩名飛行員顯然是有備而來,因為在飛機的機艙內放有兩個大旅行箱,邦德用了一個多小時才把那些錢在箱子里裝好,接下來就是耐心等待。  離日落差不多還有一個鐘頭左右時,邦德已經是又飢又渴,不過他很明白,如果他想使自己和那些錢萬無一失,那麼就只有堅持下去。他發動了引擎,然後把飛機調轉到上風頭開始起飛,起飛後他沒有爬高,而是按照調定的航向緊貼著海面飛去。  他把飛機的高度表調在零的位置上,在他的印象里佛羅里達群島周圍的海域沒有太大的起伏。他在夜幕中僅憑著磁羅盤以及高度表和他在起飛時設定的時鐘向前飛行。他關掉所有燈光,勻速飛行了大約有一個小時的樣子。  終於,在遙遠的天際間,他看到了閃閃的燈火,於是他把飛機降落到海面上並開始謹慎而緩慢地滑行,一直向前滑行了差不多十幾英里。  他又檢查了一下航向,知道自己已經到了最困難的時刻。他此時正在駛向基韋斯特附近的一個特定小島,關鍵是他必須準確無誤地摸黑從西側靠上這個名叫巴拉斯特基耶的小島,因為在島的東側有一條供小型機動船隻通航的很淺的航道,其吃水深度不過幾英尺。現在只要稍一不慎他的海狸1 型水上飛機就有可能發生擱淺,而且不大可能再擺脫出來。  飛機的引擎在緩緩地轉動,邦德兩眼死死盯著前方的夜幕,不時地閃現一下著陸燈。大約兩個小時後,巴拉斯特基耶島隆起的身影突然出現在眼前,在島的南側有一個木製的碼頭,其吃水深度足以讓這架水上飛機停泊。邦德慢慢地把飛機停靠在碼頭上,然後爬上岸把飛機拴好。  島上一片漆黑,他知道這個小島的主人此刻要麼是在基韋斯特的家裡,要麼是在紐約的公寓中。小島的主人是邦德的一個老朋友,他在島上建有一幢造型非常新穎別緻的房子。  同所有外勤特工一樣,邦德在世界上絕大部分大城市裡藏有自己的身份證件,而且他無論到了哪裡都會非常謹慎地結識一些朋友和熟人。其中的一些人對他的內情略知一二,另外的一些則只是因為同他合得來,喜歡與他交往和談話而已,戴維·沃爾科夫斯基就屬於後面這一類人。邦德實在不願意在眼前這種情況下利用這位通過恢復和改建使基韋斯特海灣面貌煥然一新的人,但他又實在別無選擇。戴維是巴拉斯特基耶島的主人,也是島上那幢房屋的擁有者。  邦德眼前的當務之急是把錢從飛機中取出來。他從飛機和木製碼頭間一共往返了三次,前兩次是搬運沉甸甸的旅行箱,然後又拿著從駕駛艙內找到的一隻手電筒把貨艙和駕駛艙檢查了一遍,這次檢查的確很值得,他又發現了藏在副駕駛員座椅下面的兩包錢。這筆錢是販毒款,所以邦德對自己的所做所為一點也不感到歉疚,更何況這筆錢將用於除掉弗朗茲·桑切斯——或者是把他捉拿歸案。  邦德把錢如數運到碼頭上後又回到了飛機上。他把手電筒掛在脖子上,在貨艙中翻找起來,他找到一套包括木槌和鑿子在內的工具,然後又發動引擎把飛機開到了深水處。邦德把引擎關掉並下到了浮筒上,他先用了十五分鐘時間把飛機右舷的金屬浮筒鑿破,飛機已經開始進水並側傾,隨後他又上了第二個浮筒如法炮製。飛機在緩緩地下沉,此時水已經沒到了他的身上。  為了確保萬無一失,他又在機身上的四個不同部位鑿了四個洞,然後才用力一蹬離開了飛機,他一邊仰泳,一邊看著進水的飛機慢慢地下沉。也許明天會有人從空中發現這架飛機,不過他希望那是在離這裡很遠的地方。  他非常舒緩而迅速地用自由式向島上游去,神經末梢感到有些緊張,因為這一帶淺海經常有鯊魚出沒。好在幸運之神仍在保佑著他,他渾身濕漉漉地回到岸上後又把錢箱檢查了一遍,然後便向那幢無人居住的房屋走去。憑藉手電筒的亮光他找到了大門,把門鎖撥弄開後,邦德進了屋。他很快找到了電話機並撥了一個基韋斯特當地的號碼。四聲振鈴過後話筒里傳出一個睡意朦朧的聲音。  「戴維,我是詹姆斯。詹姆斯·邦德。」  「噢,真高興聽到你的聲音,詹姆斯。你在哪兒?」  「在你的小島上,我是破門而入的。」  「嗬,你倒是很坦率,要不要我報告當地警察。」  「我現在後悔不該告訴你。」  「告訴什麼?」  「私闖民宅呀。」  「私闖民宅?」戴維的聲音顯得一本正經。「我現在能為你做些什麼?  是不是又是因為女人的事?這個毛病你總是改不了。」  「我需要你來接一下,並且在凱撒·瑪麗娜飯店給我定個房間。」  「為什麼?我記得你通常住皮埃爾飯店。」  「那位丈夫也住那兒,」邦德答道。  「噢,照這麼說還是凱撒好些。我這就讓史蒂夫開船去接你。」戴維說的史蒂夫也是邦德的朋友,一個很帥氣的高個子年輕人,也是個好水手。  「能不能讓他從航道上過來?」  「史蒂夫的船能夠開到任何地方,他對航道的了解不亞於自己的手背。  還有別的要求嗎?」  「最好讓他去皮埃爾飯店把我的幾件行李取來……」  「當然可以,詹姆斯,和你談話真高興。等你和那些丈夫們的事了結以後我們一定要在一起吃頓午飯,再見。」  史蒂夫到皮埃爾飯店取了邦德的兩件行李後便駕駛一艘快艇趕了來,當他拎起錢箱時禁不住問了一句,「上帝,這裡面裝了什麼?是不是金條?」  「差不多吧。」邦德在黑暗中笑著回答。  史蒂夫靠一隻小聚光燈在兩側用紅旗作標誌的彎曲而狹窄的航道中摸索著前進,他們用了比平常多一倍的時間才終於走完了從巴拉斯特基耶到加里森灣的行程。加里森灣有一個小酒吧,時常光顧這個小酒吧的都是一些對巴拉斯特基耶島的事不大關心的漁民。半個小時後,邦德已經住進了修葺一新的凱撒·瑪麗娜大飯店,飯店的大廳恍若仙境,木地板平滑如水,頂上轉動著巨大的風扇,牆壁上繪有很奇特的家譜圖。這家飯店的創始人是亨利·弗拉格勒,他不但修建了海外鐵路,而且在縣城和南海灘之間的這塊最美麗的地方建造了這家飯店;飯店四周棕閭環繞,後面是一片片優美的草地。同海外鐵路一樣,弗拉格勒對這一飯店的投資也並不成功。在一、二次大戰之間它已開始衰敗,二次大戰中又被美國海軍徵用,戰後才歸還給所有者。在古巴危機中,它又一次被軍方接管,從此便一厥不振,直到1977 年才重新進行了改建。  眼下這座令人心曠神怡的飯店對邦德來說無異於天堂,而最令他滿意的是沒有人知道他住在這裡。他的行李只有一部分被打開,那只是為了確認錢是不是完好地裝在兩隻旅行箱內,同時也是為了檢查一下特殊裝備處為他去伊斯坦布爾執行任務而準備的旅行箱的特製秘密夾層。邦德把箱內足以擋住任何機場的X 射線照射的偽裝底層揭去後,露出了一把自動手槍和槍套以及另外的一些物品。  看到他們給他配備的是一把沃索爾PPK 而不是他一直最喜歡使用但前幾年已經被淘汰的SIS 式手槍,邦德禁不住嘟噥了一句。等他再仔細一看才發現,這支手槍並非老式的PPK ,而是一支槍身更短、殺傷力更大的P38K 式。  邦德換上一條黑色便褲、一件黑色圓領衫和一雙很舒適的軟皮皮鞋,然後把手槍插入後腰部的特製槍套內,再將一隻帶拉鎖的錢包放進褲子後面左側的褲兜內。現在該去萊特家——那個令人不堪回首的地方了。  他徒步向萊特家走去,因為他不想讓這次出行留下痕迹,他甚至不願意讓某一位出租汽車司機留下印象。房子仍然用白色的警戒線圍著,更讓人泄氣的是大門前的車道上還守著兩名坐在車子里的警察,不過邦德估計他們看不到自己想去的那個房間。  邦德悄悄地穿過樹叢,又爬上了圍牆,同時還留心著不要觸動報警裝置或是電眼之類的裝置。然後他悄無聲息地來到了房子後面通向廚房的那扇門前。他跪下身去,從後褲兜內把錢包掏出來,先從裡面取出一支鋼筆手電筒,然後又取出一把干他們這一行的人稱之為錢耙子的萬能鑰匙。  門上是一把用了多年的舊鎖,所以開起來不應該很困難。他把鑰匙插進鎖孔內,一邊很沉著地來回輕輕移動,一邊仔細聽著鑰匙與鎖芯內的彈子和彈簧嚙合的情況。邦德逐漸加快了動作的節奏,不一會便聽到了鎖芯彈起和彈簧鬆開的聲音。只聽叭的一聲鎖頭便打開了,門也緩緩地啟開。  邦德已經想好還要從原路返回,所以進屋後他又把門輕輕關上,門鎖重又恢復了原樣,絲毫看不出被人打開過的痕迹。邦德進去後穿過廚房和起居室向樓上摸去,他不敢用手電筒,因為他怕被守在外面的兩名警察發覺。  邦德終於來到了萊特的書房。他早就打算來這兒,但M 的突然駕到使他沒能成行。他進了書房後把手電筒打開,從外面的街上是看不到這個房間的,而且他還寄希望於房子的後面沒有警察把守。  他上次來時這屋裡亂的不成樣子,抽屜翻在地上,書籍扔的到處都是,一想起菲利克斯的軀幹戳在沙發椅上的慘狀,他脖子後面仍然一陣陣發麻,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他又想起了自己前一次,也就是在菲利克斯的婚禮上來這裡時的情景,當他走進這個房間時看到那個膚色淺黑的帕姆正伏在菲利克斯的肩上,菲利克斯當時正往桌子上的這台計算機內輸什麼東西。菲利克斯當時的一舉一動至今仍歷歷在目,他知道任何來這裡翻箱倒櫃的人都不可能發現他所要找的東西,因為菲利克斯把它藏在了一個非常不顯眼的地方。  邦德走到桌子邊的書架旁伸手取下了黛拉的可愛照片。在這張照片的小像框後面藏著一張3.5 英寸計算機軟盤,那是邦德在屋裡等著菲利克斯下樓去切蛋糕時菲利克斯放在那裡的。  邦德走到桌子旁坐下並打開了計算機的電源開關。計算機的驅動器和風扇開始發出輕微的運轉聲,屏幕上出現了「歡迎使用」的字樣並在一側打出了一個小計算機圖像。接下來是清屏,屏幕上只留下了右上角的硬碟驅動器菱形像標和位於頂部的一行菜單。  邦德把那張3.5 英寸軟盤插入到驅動器內,硬碟像標下面很快出現了軟盤像標。邦德用滑鼠點了兩下那個像標,裡面的程序開始運行,屏幕黑了一下後又變成了灰色,硬碟上的應用程序取代了軟盤上的所有程序。  緊接著,還沒等邦德反應過來,屏幕上已經布滿了數據,都是一些文件清單,每一個文件前面都帶有一個活頁夾子形狀的小像標,所有像標都有一個文件名,例如:桑切斯:在美國的資產、桑切斯:在瑞士銀行的帳戶、桑切斯:在伊斯莫斯城的帳戶,最後一個文件是桑切斯:情報員。  邦德用滑鼠擊了一下最後那個文件,屏幕上出現了8 個滾動的名字,每個名字下面都有詳細介紹,最後以「退出」兩字結束了文件。邦德特地看了一下最後那個名字,上面寫到:萊剋星頓接頭——美國中央情報局,P ·博維爾。最高級別支持與保護外加技術保障。下次會面:星期四晚21 時,比米尼西島巴雷爾希德酒吧。  邦德點了點頭,似乎他已完全明白是怎麼回事。其實他也的確知道巴雷爾希德酒吧位於比米尼西島環境最惡劣的一個地區。明天就是星期四,所以這個P ·博維爾將要在那裡等著見菲利克斯。對邦德來說也只有一件事可做,那就是冒名頂替菲利克斯去接頭。他甚至連想都沒想這個名叫博維爾的接頭人會是誰,不過明天晚上就會見分曉的。眼下令他擔心的是這張盤只是張備份盤,他打開硬碟驅動器把文件整個檢查了一遍,裡面同樣存有那些數據。  他差不多百分之百相信桑切斯的人也已看到了所有這些內容,所以他們根本不需要這張備份盤。這樣一來,當那個接頭人博維爾出現時可就有好戲看了。  回到飯店後經過檢查他確認沒有外人進過他的房間——他在屋裡玩了個慣用的小把戲:東放一根火柴,西放一塊棉花。的確沒有人動過他的房間。  他把手槍放到枕頭底下,然後鎖好門,脫了衣服,梳洗了一番後便上了床。在直到明天早晨以前的這段時間裡他無事可做,而且眼下也沒必要為以後的事傷腦筋,於是他排除了心裡的一切念頭,無憂無慮地進入了沉沉的夢鄉。  第二天晚上8 點45 分,邦德駕駛的豪華汽艇停泊在了巴雷爾希德酒吧門前碼頭的其它快艇中間。  當天上午買這艘汽艇時給邦德帶來了不小的樂趣,邦德不由得想到,既然還有那麼多的錢可供他開銷,恐怕今後的樂趣還多著哪。吃過早餐後,邦德通知飯店他將要外出一至兩天,並問店方能否把他的行李存進保險柜。店方很高興地答應了,他從其中一個旅行箱中取出了很大一筆款子後,把行李收拾停當便離開飯店去了基韋斯特船塢,他覺得那裡應該有減價汽艇可買。  誰知到了以後卻發現根本不像他想的那樣,唯一可選的目標是一艘細長的豪華汽艇。  他看到一個長相很不討人喜歡的年輕人正在擺弄那艘汽艇的引擎,於是他走上前去搭話。  「請問你的汽艇是否出租?」他問。  那年輕人卻連頭也不抬,「不租,」他嘴裡咕噥了一句。  「怎麼,引擎有毛病嗎?」  「不可能,所有同類汽艇中,她是最好的。」  「很好,」邦德笑笑說,「從你手裡買下她要多少錢?」  聽他這麼一問那年輕人到底把頭抬了起來,他臉上掛著不屑的微笑把嘴撇了撇。「反正你買不起就是了,傻東西。」  邦德又笑了笑,「說出來讓我聽聽。」  船主直楞楞地盯著他看,那眼神似乎是在說,「我做了什麼倒霉事,一大清早就碰上這麼個神經病?」然後他哼了一下鼻子大聲說,「你要買?二十萬拿走。」  「這個價錢是不是包括一整箱汽油在內?」邦德邊說邊從兜里往外掏一萬元一沓的現金,他在對方的一臉驚訝中數了二十沓出來。  現在時間已經到了晚上,再有十分鐘他就要見到博維爾——萊特的最後接頭人了。  時間把握的恰到好處,他從汽艇里爬出來向酒吧方向走了幾步,心裡想到那個人肯定不會是里茨·格雷爾。進了酒吧以後他發現裡面的情形比他預計的還要糟,到處雜亂無章、破敗不堪;來這兒的顧客也都是些不三不四的人,其中的一些顯得面目非常可憎。遠處的角落裡有張檯子,一個無精打採的脫衣舞女正在表演,看她那副樣子還不如去看一幅畫兒來得過癮。屋子裡煙霧騰騰,刺耳的雜訊恐怕就連長年住在飛機跑道附近的人也難以忍受。  兩個身著過時而破舊晚宴禮服的男人正站在門的內側,不用看就知道他們是酒吧里的保安。邦德帶著幾分小心向他們走過去,「我想找一個名叫博維爾的人,」他說。  兩人中塊頭較大的一個頓了一下才做了個手勢,向最黑暗的一處凹進去的地方指了指,不難看出那人的鼻樑骨至少給打斷過不下六次。邦德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他只能看到一個人的剪影正獨自坐在這個狹長形酒吧另一端靠近那個脫衣舞女的地方。  邦德像剛才一樣小心翼翼地朝那個方向走去。酒吧內的女人寥寥無幾,邦德覺得這裡的女人都不完全可靠,而這裡的所有男人肯定是完全不可靠,他們顯然都不喜歡陌生人,而屋子裡的桌椅又擺放的很擁擠,任何人想從他們中間穿過都會受到辱罵,所以邦德更是加倍的小心。  最後,他好不容易擠到了那個形單影隻的人身邊。  那人抬起頭來看到邦德時吃了一驚,她正是菲利克斯不幸的婚禮開始前的那段時間裡邦德在教堂外而見過的那個女人,後來在菲利克斯的書房裡又見過她一次。她就是帕姆,那個穿著鮮艷的粉紅色外衣、膚色淺黑、行蹤不定的美女。  「真是意想不到的幸會,」邦德開口道。他發現她今天完全變了樣子,頭髮用一根皮筋束在腦後,身上穿一件帶墊肩的外衣和一條很邋蹋的白色便褲。而且看到他她樣子並不高興。  「萊特在哪兒?」他剛剛在她身邊坐下她便迫不及待地問道。  「在急救室里,如果我們不快些離開這兒,恐怕就要去和他作伴了。我敢肯定桑切斯已經得到了萊特的所有文件,你的名字也在裡面,你知道的。」  「見鬼!」她咕噥了一句,「我就覺得不對勁,不要往四處看,在酒吧的那頭有幾個壯漢,他們都是桑切斯的人,已經來了多時。那些人可能在某些方面有專長,但卻不是盯梢的行家,也許他們在等著前來與我見面的人。」  說到這兒她停了下來,一名女招待走到他們的桌前。  「嗨,你們好,想來點什麼?」女招待一邊嚼口香糖一邊問,而邦德腦子裡只出現一個詞:「豐滿。」  「給我來杯加橙汁的麥芽酒。」帕姆頭也不抬地說。  「我也一樣。」邦德盯著女招待說,同時他瞥見比室內高出一塊的門廊那邊又出現了幾個新面孔。「我覺得就要出事了,」他說。  帕姆轉過頭去。「噢,見鬼!」她呻吟了一聲說,「那是桑切斯的貼身保鏢之一達里奧,這可不是個好兆頭,他原先是康特拉斯一夥的,可就連那些人都把他趕了出來,只有桑切斯才肯用他這種人。另外那人也是十足的惡棍,一個見了蒼蠅都要拔根毛的傢伙,你帶著槍嗎?」  邦德咳了一聲,同時把自己的風衣掀開剛好能讓她看到裡面那把沃索爾P38K 的槍柄。帕姆看到後卻不屑地哼了一聲,然後輕輕向後仰了一下身子,只見她的腿上橫著一枝.38 型20 口徑雙筒獵槍。  這時,邦德用眼角的餘光發現那名女招待向屋子另一頭的達里奧看了一眼並沖他們這邊點了點頭。  「這兒有沒有後門?」他問。  「酒吧那頭的兩個壯漢身邊又添了三個人。」眼觀六路的帕姆似乎也正在籌劃逃走的方案。「你看,」她說,「達里奧過來了,只要他們一開槍,你就馬上趴到地板上。」  「好吧……」邦德話音未落,達里奧已經擠出人群站到了帕姆的右側,另一個打手也幽靈般地站到了邦德身邊。  達里奧面帶微笑,但口氣惡狠惡地問,「對不起,博維爾小姐,我們認識嗎?」  邦德站起身並使自己的位置剛好比達里奧那個同伴的位置稍後一點,這時就聽帕姆很乾脆地說了個「不」字。  「我肯定認識你。」達里奧邊說邊走的更近些。「你過去經常為我的一些朋友駕駛包機。聽著,我給你找了份工作,」他說著伸手抓住她的胳膊。  「我們去外面單獨談談好不好?」  「這位女士是和我一起的,」邦德很客氣地說,但他的口氣卻非常地強硬,是那種只有海軍陸戰隊的教官才會喜歡用的口氣。  達里奧隔著桌子望著他。「沒人跟你講話,外國佬!」話沒落音他卻來了個大喘氣,邦德的目光向下一掃,原來是帕姆用手中獵槍的槍筒戳進了達里奧的腿襠之間。達里奧痛得縮成一團,只聽帕姆也來了一句。「這位男士是和我一起的。」  這時那名女招待把飲料端了過來,「你們的飲料來了,3 塊5 ,如果不再需要別的。」  達里奧的同伴介面道,「我來付帳好了,」說著把手伸進口袋裡,卻沒料到邦德暗中一掌砍在他的後脖梗子上,那人一個趔趄往前便倒,邦德伸手拉住了他。  「他喝多了。」邦德說著從兜里掏出一張10 元的票子順手扔進女招待的托盤內。「不用找了。」  「噢!真太謝謝了,」她扭了扭胸脯說,「隨時聽你吩咐,親愛的。」  「現在,咱們大家都坐下,不許出聲。」邦德一邊把手裡那個傢伙放進椅子里,一邊看著達里奧說,「朋友,你會幫我們離開這裡,對不對?」  達里奧把目光抬起來望著邦德身後的方向,帕姆也同時把目光抬了起來。「手放到桌子上,」她厲聲對達里奧說,一邊用槍逼著他坐到了桌子邊。  然後她又問邦德,「你是怎麼來的?」  「汽艇。」  「汽艇在哪兒?」  邦德向她身後的牆壁方向點了點頭。「就在牆那邊。」此時酒吧內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桑切斯的其他打手正往這邊擠過來,而另外的人則對他們的橫衝直撞十分不滿。於是屋裡響一陣陣物品破裂聲和喊叫聲,邦德向四下看了一眼,整個酒吧已經成了鬥毆場。一個男人正在把另一個人當作沙袋猛擊,另外兩人正你一拳我一拳打的難解難分,唯一的欠缺的是沒有鋼琴伴奏。  「咱們走。」帕姆已經站起身來,就在她起身的工夫,達里奧猛一轉身抄起了一個酒瓶子,不想邦德卻順手用槍柄在他頭上敲了一下。「晚安,達里奧,」邦德說完便緊隨帕姆向牆邊跑去。  邦德正跑著突聽到有人喊道,「站住,」他轉身一看喊話的是另一個持槍的打手,邦德立刻舉起手裡的沃索爾,卻不想半路上又殺出一個墨西哥人擋到了那名打手身前。  趁著這個工夫,帕姆轉身沖著牆扣動了扳擊,整個屋內頓時靜了下來,邦德看到牆上出現了一個足有四英尺的大洞。「多虧他們用的是廉價建材,」  邦德說。  「快,」只聽帕姆喊道。「你去發動汽艇,我擋住他們,」說完便把那枝20 口徑的獵槍對準了人群。邦德從牆洞中鑽出去一邊往汽艇方向跑,一邊不由地想到,這種.38 型帶柄獵槍的威力可真夠大的。  他只用了5 秒鐘便跑到了碼頭邊,又過了5 秒鐘,汽艇的引擎便已發動起來。  此時帕姆也從洞里出來了,她一邊向空中放槍,一邊用盡全力向碼頭這邊跑過來。就在她剛剛到達碼頭邊上時,達里奧的身影出現在洞口旁,手裡的槍也隨即響了起來。邦德急忙向對方還擊,達里奧回身躲進屋內,但仍在不停地射擊。  邦德聽到被子彈擊中的帕姆氣喘吁吁地一頭栽進了船艙,於是他一邊大聲詛咒一邊猛踩油門,汽艇象箭一般沖了出去。與此同時,桑切斯的另一名打手端著一枝尤奇牌步槍出現在碼頭上,隨著雨點般的子彈射來,就覺得汽艇一陣亂顫,邦德立即向對方還擊,可喜的是,他看到碼頭上那傢伙手捂著腹部彎下身去,先是手裡的步槍掉進了水中,接著自己喊叫了一聲也跟著下去了。  他們必須儘快離開這個地方,而且越快越好,帕姆無疑需要幫助;可是,在高速行駛的顛簸中他看到帕姆的身子動了動,接著只見她一翻身坐了起來。邦德把速度減慢些,眼看著她拉開了身上穿的帶襯外衣的拉鎖並伸手進去在填料中摸索一番後取出了一顆子彈。  「是.375 大口徑手槍。」她說著把子彈扔到了甲板上。  「你穿的是基夫萊爾?」邦德禁不住問道,他知道基夫萊爾是一種新型化合物,用於製作新型防彈衣。  「我在做生意前一定要穿上它才會出門。」  「你選的這門生意可不那麼好做。」  「你也一樣,詹姆斯·邦德。菲利克斯把你的為人以及你所從事的工作統統都對我講了,至於我嗎?這樣說吧,我是名飛行員,在美國空軍干過兩年。一個姑娘退役後還能幹些什麼呢?去當空姐嗎?我還是經常飛行,我自己甚至還有一架「比奇男爵」輕型飛機,主要是用來經常練練手。  在防彈衣的下面她只穿了一件粉紅色的絲製短背心,這一來可讓邦德飽了眼福,說話的口氣也不免輕薄起來。「我有一件工作正好適合你干。」  「噢,真的嗎?」她問。  「真的,千真萬確,我想請你為我駕駛去伊斯莫斯城的包機,我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我已離開了美國。」  「此話當真?」  「軍中無戲言。」  「為什麼?」  「為了抓桑切斯。我要你把他的活動情況都告訴我,你所知道的全部情況,我會出大價錢的。」  「難道你在追蹤他?」帕姆的臉上現出驚訝之色,看到邦德沒有回答,她便又問邦德一共帶了多少人。  邦德笑著看了看她,「只有你我二人。」  「你瘋了,那傢伙可是養著軍隊,別人的性命都攥在他的手心裡。」  「那好吧,你把我擱那兒就回來,我出5 萬元。」  她走到邦德跟前把一隻手放到他的手臂上,「這種活兒至少要10 萬。」  邦德放慢船速,他把手放到帕姆的肩頭,兩人互相望著對方。「7 萬5 ,」  他說。  「你出汽油費。」  「用你的飛機。」  「成交。」她說話時顯得很興奮,這時汽艇的引擎發出一陣突突聲,然後便空響起來,船速頓時慢了許多。  「見鬼!」邦德走到船尾俯身去檢查船的外側,「有幾發子彈把油箱打漏了。」  現在他們已經慢得近乎要停下來,邦德轉身向帕姆走過去。「真是活見鬼了……」  「沒油了是嗎?自從高中畢業後還沒人再跟我玩過這種花招。」  「那時候這招兒還靈嗎?」他說著向靠在舵輪上的帕姆走過去。「用不了幾個小時我們就能漂到邁阿密。」此時他離帕姆已經非常近了。  「這段時間我們幹什麼好呢?這就是你的下一句台詞吧,對不對?」她張開嘴迎上去親吻他的嘴唇。  「你幹嘛不等到我請求你的時候呢?」  「那你現在請求我好了。」帕姆說著已經被邦德摟進了懷裡,兩人雙雙倒在甲板上。汽艇緩慢而輕柔地在平靜的海面上漂著。  「多美好的海上之夜,」邦德說。  8美元與美女  倫敦,在俯瞰攝政公園的英國情報局大樓第5 層上,M 正從他的辦公室里出來,臉上的表情像是要打雷。  他那位富於傳奇色彩的秘書莫尼彭尼小姐聞聲從文字處理器上把頭抬起來,顯然她剛才正在想心事而不是在工作。M 的雷聲挾著閃電在她那慣常很平靜的工作台上兜頭蓋臉澆了一場暴雨。  M 手裡揮舞著一沓文件,說話的口氣像是在十級颱風中給站立在甲板上的水兵們下達命令。一看到他這副模樣,誰都不會懷疑他在海軍中享有極高的軍銜。  「看在上帝的份上你這活兒是怎麼乾的?」他看到站在對面的莫尼彭尼露出一副馬上要哭出來的模樣。在他的印象中這與她平日里的作派可是相差太遠了。  「出了什麼問題嗎,先生?」從那『可憐巴巴』的聲音中一點也聽不出她是個非常幹練的秘書。  M 又把手裡的文件揮動了一下。「5 處錯誤,一頁紙竟出現了5 處拼寫錯誤。真是見鬼了,女士,處理器的拼寫校正功能完全可以避免此類錯誤嘛。」  「是的,是的,對不起,一定是我忘了進行拼寫檢查。」儘管她的眼睛看著他,但M 還是注意到了她的手正在桌子上搞小動作。他把目光向下方掃去,只見她正在用幾張廢紙遮蓋一份電傳。「給我看看。」他伸手把那份電傳抄起並大聲念了起來,只見他越念聲音越大,越念火氣越盛——「到今天下午15 時為止,美國移民局尚未接到關於007 離境的報告。上帝,這是誰幹的?」  「是我,先生,我想你一定會為詹姆斯擔心,他失蹤了。」  M 的語氣軟了下來。「你知道我的苦衷,莫尼彭尼,你知道的很清楚。  是你在為他擔心,是不是?」  她咬著嘴唇點了點頭。  「唉,算了吧,我想通了,你也知道他要去幹什麼,還不是去找那個惡棍桑切斯了。只是他做得有點過火了,我們必須阻止他——或者說是幫助他。」他對她淡淡一笑。「我已經給咱們在伊斯莫斯城的人打過招呼。」他說著從手裡拿的文件下面抽出一張小紙片。「現在把心靜一靜,馬上把這份備忘錄給我打出來,今天下午,明白嗎?」M 說完轉身回他的辦公室里去了。  莫尼彭尼把文件讀了一遍,臉上露出了笑容,然後她拿起電話機,「請給我接特殊裝備處。」  到達伊斯莫斯城國際機場前需要在海上完成進場飛行。飛機躍過港口後再前行一英里便是33 號左跑道的盡頭。在這最後一英里的飛行過程中你從空中往下看到的情景同你在地面上看到的沒什麼兩樣:一幢幢醜陋不堪、年久失修的建築物擁擠在一起,現代高層樓房和飯店幾乎緊緊地貼在一快兒。如果不算過客和死人的話,伊斯莫斯城裡住的人一共可分成4 大類。這裡的居民要麼極富,要麼極窮;要麼有工作,要麼沒工作,而最後一類人可以說比比皆是。  帕姆駕駛的「比奇男爵」飛機穩穩地著陸後又恰到好處地停在了跑道盡頭的白色標誌線上,隨後在塔台的指揮下她又將飛機滑行到了航管區,這裡的其它一些小型飛機有的正在卸貨,有的正在準備起飛。  從駕駛艙右側的座椅上望出去,邦德看到機場大樓的一側掛著一塊巨大的廣告牌,上面是一幅裝飾性很強的總統畫像,只見畫像上那人穿著俗不可耐,正在呲牙咧嘴地傻笑,下面印著一行西班牙文:赫克托·洛佩茲總統——人民的福星。  帕姆在一個地勤人員的指揮下進入機位,加好制動後停了機,兩台「大陸」IO-470 -L 引擎越轉越慢,只見兩個轉盤似的螺旋槳慢慢停了下來。  「詹姆斯,歡迎光臨以腐敗、飢餓和世界上最大毒品走私犯著稱的伊斯莫斯城。」  這時,一名地勤人已經到了飛機前,他們兩人那些式樣相同的路易斯·維頓旅行箱也被搬上了一輛小行李車。「嗨,」他們走下舷梯時帕姆被什麼事情引得叫出聲來,她用頭點了點停在旁邊的一架墨西哥灣流Ⅱ型飛機,那架飛機的引擎正在轟鳴,蓋住了所有其它一切聲音。「有意思,」她接著說。  邦德看到那架噴成了奶油色飛機的尾翼上帶有一個金色徽標,上面的幾個英文字正是這架飛機的擁有者——地峽賭場,其最後一個字母「O 」用的是一枚硬幣的造型。「你快看那些來接機的人。」  邦德看到正有六個東方人走下舷梯,機下有兩個人在迎接他們,其中的一個頭髮呈亞麻色、穿著打扮儼然一副華爾街老闆的派頭;另一個則人高馬大,活像半截鐵塔。邦德曾經在歡迎桑切斯復歸的賭場「歡樂之夜」電視報道中見到過那人。  「長著亞麻色頭髮的傢伙名叫威廉·杜魯門·洛奇,是桑切斯的財務顧問。」  「怎麼長的象只壁虎。」邦德臉上露出一副天真無邪的笑容,他希望這個取材於電影《華爾街》的小玩笑不至於讓帕姆摸不著頭腦。  「噢,真的,跟電影上的一模一樣。如果他回去一定會讓大家驚喜萬分,華爾街的內幕交易可不能少了他。」  「沒錯。」這時一名海關官員和一個長的很迷人的女服務員也走了過去並帶著那群人通過旁邊的一個通道進了等在那裡的幾輛加長豪華轎車。「另外那個人呢?」邦德問道。  「那個高個兒名叫赫勒,他曾經擔任過綠色貝雷帽部隊的隊長,後來墮落了。他負責桑切斯的安全,有上校軍銜。他也是中央情報局通輯的對象。」  「這我相信。」邦德說。這時一名海關官員前來為他們辦理海關手續,那人接過邦德塞給他的500 元美鈔後便在他們的護照上蓋了章。「租一台豪華轎車需要多少錢?」邦德問。  「是你用嗎,先生?再加100 元好了,給我就行。」邦德交了錢,車子也到了。十分鐘後,他們已經快速行駛在兩邊擠滿了破舊建築物的大街上。  街上到處是正在玩耍的衣衫襤縷的孩子,馬路邊上坐著一些灰頭土臉的成年人。  不久他們便從貧民區進入了富人區,這裡不再有破衣爛衫和絕望的表情。商店裡燈火輝煌,奢侈品琳琅滿目,有許多保安人員正在街上巡邏。只見那些派頭十足的人都穿著藍色的褲子和襯衫、套著短皮夾克、棒球帽上的金色徽標閃閃發光,而且都身帶機頭大張的獵槍。邦德發現,即使是在這些高級商業區里,洛佩茲總統的畫像也是隨處可見。  他們已經打過電話,邦德預約了總統飯店所能提供的最高級套房,所以那些迎候他們的人又是搓手,又是微笑,又是鞠躬,又是作揖。搬運他們的行李動用了三名侍者,一名殷勤倍至的助理經理一直陪著他們,不停地向他們致意,又問他們對套房是不是滿意。  儘管他們沒有任何不滿意的地方,但邦德還是皺著鼻子四下打量著,「還湊和吧,」他說,「不過,我要在所有房間里都插滿鮮花……」  「沒有問題,先生。」  「還有一件事需要馬上就辦,能不能給我租一輛勞斯萊斯?」  「當然,先生。」那名助理經理把腰哈的更低了,「要不要配司機?」  「暫時先配一個吧,以後再說。」  「好的,先生。我請問,先生……」他顯得有些猶豫。「您能否簽一下登記卡,先生?」  邦德看著他,那眼神就好像對方是剛從石縫裡鑽出來的。他掏出一沓鈔票,一邊大把大把地給侍者分發小費,一邊說,「這事由我的高級秘書肯尼迪小姐來辦。」他說完朝帕姆招招手,帕姆的眼光錐子般地剜了他一眼,然後才向那名助理經理甜甜地笑著簽了登記卡。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請稱呼我肯尼迪女士,」門關上後帕姆才說。「不管怎麼說,我已經跟你講過,我不是那種肯聽命於人的人,為什麼不說你是我的高級秘書呢?」  「入鄉隨俗嘛,帕姆,這個國家仍然是男人的世界。」他說著向行李架上的一個大箱子走過去。他擺弄了一會箱子上的密碼把箱子打開,只見裡面裝滿了鈔票,把個帕姆驚得幾乎差了氣。  他從裡面數出來幾沓遞給帕姆。「感謝你為我做的一切,親愛的帕姆。  你的工作完成了。」  帕姆接過錢看了看,然後又看著邦德。「詹姆斯,反正你這兒也缺少人手,我願意幫你把這件事做完。」  「太危險了,帕姆,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他說著用兩手扶在她的肩頭上。「死的人已經夠多了,我希望回去時你還等著我。」  真是個可人的姑娘,邦德心想。又聰明,又漂亮,又勇敢,這都是很吸引他的地方。他彎下身子用力地吻著她的雙唇,他感覺到她的身體在積極地做出響應,這一點更能吸引他。不過他也注意到了她身上不太討人喜歡的地方,太任性,而且脾氣太大,點火就著。  她從他懷裡抽出身子,「詹姆斯,聽著,那些人在邁阿密已經發現了我的身份,也許他們會認為我已經被他們打死,不過他們很快就會弄清真相。  一旦他們知道我還活著,我可就無處藏身了。我的唯一機會是在桑切斯抓到我以前把他給抓到。」她說著投來了一個令人無法抗拒的微笑。「另外嘛,我喜歡你的薪水。」  他足足看了她有一分鐘,然後點點頭,又從箱子里取出一沓錢。「好吧,這是你的活動經費,如果你打算當我高級秘書的話,那就要打扮得像那麼回事。」他說著沖她擠了擠眼,投去一個古怪的眼神。「這樣吧,你去做做頭髮,再買些時興的衣服,別老是穿得像個假小子。」  帕姆的火氣又給拱了起來,露出一副怒氣沖沖的樣子。她劈手奪下邦德手裡的錢,「你這混蛋。」她嘴裡嘟囔著,轉身向門口走去。  「噢,肯尼迪小姐,」他沖著她的背影道,」  「我需要把錢存起來,你知道桑切斯常去哪一家銀行嗎?」  帕姆繼續向外面走,「你以為會去哪一家?」她扭頭說。」就是城裡最大的那家,伊斯莫斯銀行,他自己開的。」隨後就聽到房門砰地一聲關上,像是有人放了一槍。  一小時後,邦德正懶洋洋地倚靠在一輛銀白色勞斯萊斯車后座上,裝錢的箱子就放在車子的行李箱內。司機是個沉默寡言的人,他們穿過兩個街區後,眼前赫然聳現出一幢很氣派的仿古建築,伊斯莫斯銀行幾個鎦金大字橫貫東西,煞是醒目。看起來桑切斯似乎偏愛金黃色,邦德想,這倒並不奇怪。  實際上應當是黃白兩色,因為白色象徵毒品,黃色當然是毒品帶來的黃金。  不等車門打開,一名銀行的服務員已經來到車前,四周有許多穿著皮夾克的警衛,身上都帶有頂著火的自動手槍。邦德把兩隻錢箱從車子的行李箱中取出來放到服務員的手推車上。這次他也同樣提前打電話通知了對方,服務員說經理正在等著見他。  他們進了銀行大門,鋪著大理石地板的華麗大廳內有許多穿著入時的顧客,他們在人群中穿行著。當他們走進一間寬大敞亮的辦公室時,邦德不由地想到,桑切斯真是個在門面上不惜花費血本的人。  「嗨,老朋友!」邦德聽到有人在沖他這個方向打招呼,當他看到那人正是桑切斯時,心裡不免咯噔一下。桑切斯穿著一套無可挑剔的白色西裝,皮膚呈古銅色,正在從主樓梯上走下來。  起先邦德一直認為桑切斯是沖著他來的,可臨了桑切斯卻與他擦身而過,這時邦德才發現他是沖著那六個乘賭場專機來這裡的東方人去的。同那六個人在一起的還有桑切斯的財務顧問,帕姆管他叫什麼來著?對了,杜魯門·洛奇,聽起來像是一家汽車旅館的名字。邦德想到這裡不由得笑了笑,然後便走進了經理室,同時他注意到桑切斯正陪著那幾個人順著寬敞的大理石樓梯往樓上走去,那樓梯的氣派程度絕不亞於第一帝國飯店。  衣著與桑切斯同樣講究的經理是個身材很高大的人,他從辦公桌後面站起身,微笑著向邦德伸出手來,那張辦公桌大得簡直可以用做直升機停機坪。  「您一定是邦德先生吧?您好,我叫蒙頓朗哥,我有幸負責本行的業務已經5 年了,很高興見到您。」  邦德已經打開了那兩隻盛錢的箱子。這時他指了指箱子里讓人頭暈目眩的一摞摞鈔票。「我來存點錢,」他說。  蒙頓朗哥向錢箱瞟了一眼,臉上微微一笑,似乎是在說這對本行算不了什麼。原本想搞點戲劇效果的邦德多少有些失落。經理按動了辦公桌上的一個小按鈕,有一扇門悄然打開,出現了一個身材苗條的年輕姑娘,與其說她是名銀行職員,不如說她更像個時裝模特。  「這位迷人的小姐是我的助手,邦德先生。」說完他向那姑娘轉過身去,那姑娘向邦德投來了一個燦爛的微笑,「康蘇拉,請你把邦德先生的錢過一下數。」  「好的。」那姑娘用一口流利純正的美國英語回答道。  「一共是五百萬整。」邦德說完便抽身去欣賞牆上的壁畫。  「那就不用數了,親愛的,給邦德先生開張存單。」  康蘇拉點點頭向一名服務員示意,那服務員推了一輛手推車進來把錢箱裝上推走了。邦德臉上流露出一種有私房話要講的神態,蒙頓朗哥也向他投去了心領神會的眼神。  「另外我還準備按月存入同等數額的錢,」邦德說著又去看那幅壁畫,畫上是一幅街景,時間是1920 年,畫中的人物都顯得很富有:女人們都乘坐加長的轎車,用加長的煙嘴吸煙;男人們有的正往銀行里存入大把大把的鈔票,有的正在購物,不購物的人則正在開董事會。  蒙頓朗哥走到邦德身後。「這幅畫還不錯,是不是?它是本地一位天才畫家的傑作,畫的名字叫『勞動致富』。」  「非常貼切。」邦德揚了揚眉毛說,眼睛仍然沒有離開那幅畫。  「邦德先生,」經理接著說,「我們伊斯莫斯銀行非常理解像您這樣的儲戶,如果您願意的話,我們可以隨時把您的錢打到我們在美國的銀行,並進而劃入美國聯邦儲備銀行。我們這座樓里就有交易室,你可以隨時進行交易。一旦您的資金進了聯邦儲備銀行,我們就可以用它——怎麼說呢……?」  「進行合法投資?」邦德轉身向那個正在沖他微笑的經理說。  「一點不錯,邦德先生,合法投資。我們的交易室與全世界的主要金融交易所連網,並為所有儲戶嚴格保密。也可以說我們銀行運作的秘密投資基金堪稱世界之最。」  邦德心想,「還不如說是全世界洗錢公司之最。」不過他卻大聲回答說,「我會考慮的,你們的服務對我真的非常有用。」  「我很高興我們能夠互相理解,很好。」  外面響起了有節奏的敲門聲,另外一個年輕女人走了進來。邦德只覺得眼前豁然一亮。那女人的髮式、化妝無不令人賞心悅目,一身輕柔飄逸的白色套服一打眼就能看出是某位設計大師的傑作。  「蒙頓朗哥先生,」她開口道,聽到她的聲音邦德才恍悟到此女乃是帕姆,只是她的外表完全像是換了一個人。她一邊沖邦德擠了擠眼,一邊繼續說道,「請允許我自我介紹,我姓肯尼迪,肯尼迪小姐,我是邦德先生的高級秘書。」  邦德急忙上前一步,「稍等等,肯尼迪小姐。」但此時的蒙頓朗哥早已被帕姆的美貌弄得神魂顛倒。「邦德先生,您可從沒跟我講過您有如此迷人的下屬。」  「他一般不向人介紹自己的僱員。」帕姆馬上介面說。  「是這樣,我說,」邦德頓了一下,「你是否可以為我在賭場里開一個帳戶?先生,我總是改不了嗜賭的惡習。兩百萬美元怎麼樣?」  「沒問題,邦德先生,沒有一點問題,您盡可以放心去賭,我們這家銀行的董事長恰好也是賭場的老闆。」  帕姆迷人地笑了笑,「多麼周到的安排。」  蒙頓朗哥也謙遜地回報以微笑,「這是我們的一貫服務宗旨,小姐。」  「我應該請求邦德先生帶我一道去,他在賭桌上總是走背字。」  「是嗎,小姐,不過俗話說得好——賭場倒霉,情場走運。」經理說完開心地大笑起來,好像真有過這麼一句俗語似的,不過他的笑聲很快就消失了,因為他發現邦德和「肯尼迪小姐」都在冷冰冰地望著他。  「好吧,你在卧室已經走了桃花運,看看你在賭場上是不是該倒霉了。」  帕姆挽著身著夜禮服的邦德柔聲說道。他們乘坐的勞斯萊斯此時正好停在賭場門前。「你看起來很有派,詹姆斯。」  邦德沒有作聲,他正在想別的事。  「謝謝你,親愛的,」帕姆只好自話自答。「承蒙誇獎,你看起來也同樣光彩照人,我還從未見過象你這樣迷人的姑娘。嗨,邦德?喂,該醒醒了。」  「噢,對不起,親愛的,我有很多心事。是的,你的確很迷人,服裝只是一個方面,真正讓我動心的是……」  「是什麼?」  「你竟然能在十分鐘內就把自己變成一個地道的時裝模特,一般的女人可做不到這一點。」  她笑了笑,「逢場做戲罷了。」此時門童已經來到了車子跟前,帕姆繼續說,「這句話對你也很合適,你一到床上就馬上變成另外一個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也是逢場做戲。」邦德說著向她投去一個會意的眼神,然後便下了車並把手伸給帕姆。  真的,很久以來他一直是在逢場做戲中過日子,而今天晚上他更是要演一齣戲給桑切斯看,他還想乾脆利落地上演一出「盜仙草」。  賭場內裝飾的非常華麗,同前來賭博的人們相映生輝。寬敞的大廳內一水的大理石地板,再往裡面走便是厚厚的地毯。「像是到了蒙特卡洛①。」  邦德小聲說了一句,這時一名年輕經理迎上前來。  「歡迎光臨。」他鞠了一躬,「邦德先生,肯尼迪小姐。」  「這裡好像人人都知道了我們。」邦德豎著眉毛說。  「在伊斯莫斯城,有一樣東西可以敲開所有大門,先生。」  「當然,我真不開竅,都是錢鬧的。」  「完全正確,先生。請賞光跟我來,貴賓賭室設在樓上。」  他們沿著大理石樓梯拾級而上,穿過一段長長的拱廊又下了三級台階後進到一個非常豪華的房間內。有許多人正在裡面鏖戰,這間賭場顯然設有適合各種人口味的各種賭具。  橫貫房間的棕色扇狀賭檯旁邊聚滿了賭客,嗡嗡的嘈雜聲不絕於耳。那些喜歡清靜的賭客們則圍著牌桌玩各種賭牌遊戲,也有的在玩輪盤賭。所有人玩得都很認真,從他們的專註神情中可以看的這一點。  從那些賭徒中邦德一眼便認出了他最初在機場後來又在銀行見過的那6 個東方人。尤其引起他注意的是那個身材高大、長相很帥的香港華人。他覺得那人很不同凡響,尤其是他的身邊還挽著一個嬌小玲瓏的姑娘,顯然那姑娘是個日本人。「那邊那位中國先生,」他向經理轉過身去說,「我好像在哪兒見過。」  「他是我們老闆的至交,我是說桑切斯先生。」經理壓低嗓門說。「是一位香港的要人,姓鄺,你認識他嗎?」  「好像不認識,我說的那個人姓李名清。不過,也許我會有機會結交鄺先生,他那個漂亮的……嗯……妻子?」  「女友,」經理糾正道。「不過他們算是東方人找東方人,她是露蒂小姐,來自東京。」  「她可真美,」邦德說。「太美了……」說到這兒他感覺到帕姆正在用指甲狠命掐他的胳膊。「我想,能否給我安排一張單獨的牌桌?玩黑傑克牌①?」  「當然,邦德先生,這是你的籌碼,」經理說著遞過一個密封的小包並讓邦德看了一張印有號碼的卡片。  邦德點點頭。「今晚上夠用了。」  「嗯,如果還需要籌碼,儘管去出納台換,先生。」經理說著帶領他們穿過房間並向一個有著頭金髮的發牌女郎和一個趾高氣揚活像剛在拉斯維加斯凱撒宮盡了興的場內老闆打了個響指。  發牌女郎迎上前來和他們打招呼,她的牙齒和頭髮一樣無可挑剔,但說話的口音卻毫無疑問是得克薩斯人的,簡直土得掉渣。「你們好,打哪兒來呀?」  「我是美國人,」帕姆甜甜地說。「我的朋友來自英國。」  「噢!我到倫敦逛過一遭,你們那地兒不賴。」  「謝謝。」邦德說著在牌桌各處分別放上一個5000 元的籌碼。「你不介意我們把每圈限額提高到5000 塊吧?」  發牌女郎臉上笑開了花,她隨即向場內老闆轉過身去並沖他舉起了5 個手指。那人向她點了一下頭。  「沒事兒。」女郎說著開始發牌。  二十分鐘後,邦德跟前的籌碼已經所剩無幾。他用力喘了口長氣說,「我要把限額再翻一翻,每圈一萬塊。」  發牌女郎又朝場內老闆看,老闆卻把電話抄了起來。邦德的目光死死盯著那人的口型,他多年前曾經學過唇讀,由於那人說話時口齒很清晰,所以邦德進行唇讀時一點也不費勁。  「給您逮著個活王八,頭兒,」只見場內老闆說。「一個英國佬輸了50萬,現在他想玩最大的。」  對方說話時那人的嘴停了一會兒,然後又說,「就是那個英國佬,在一號台,整個兒一土鱉。」過了一會兒又說,「好的。」然後沖著發牌女郎點了點頭。  「很好。」邦德說著在牌桌上的每一個空位中放進一個10000 元籌碼。  那個得克薩斯發牌女郎很嫻熟地發著牌。  邦德得到了一張5 和一張6 ,都是黑桃。他又往桌上拍了個10000 元的籌碼並說了聲,「加倍。」  接下來他得到一張10,正好21 點。  下一圈發牌中邦德得到了一對8 便翻了牌,結果又一次獲勝。就這樣玩了一圈又一圈,邦德跟前的籌碼眼看著見長,剛才還有50 萬的虧空,現在已經進帳25 萬。這時有幾個人圍了過來看熱鬧,邦德用眼角的餘光注意到那名場內老闆又把電話拿了起來。  發牌女郎要求換一副新牌,於是他們等了一會。身材高大的香港人鄺先生也在人群外探身往裡面看,而邦德卻一直搭拉著眼皮。他意識到那個得克薩斯發牌女郎已經離開牌桌,取而代之的是一雙正在將一副新牌拆封的纖纖玉手,一隻晶瑩剔透的綠寶石手鐲在她的手腕上閃閃發光,上面鑲嵌著盧佩兩字。  「我們換副新牌。」盧佩熟練地抽出王牌和記分卡扔掉,然後洗了洗牌後又遞給邦德切牌。邦德兩眼直盯著她的臉,而她卻連眼皮也不抬一下,於是邦德悄悄地對帕姆說,「你能不能去幫我搞點伏特加馬提尼酒來?你知道我喜歡的那種。」  「我當然知道你喜歡的那種,」她顯得有點惡狠狠地朝他笑笑。「度數適中,只搖不攪。」  「沒錯。」  帕姆離開牌桌時盧佩已經發完了牌。  「蠻專業的嘛。」  「我過去一直在這兒干,」她小聲說。  「是嗎?你看我是贏好呢還是輸好?」  盧佩沒作聲,於是他又問,「所以他才派你這位大將出馬,是嗎?」  「是的,也為了更多地了解你。」  邦德定下神來,同時玩著5 手牌,其中的兩手打成了,而另外3 手卻漲了出去。盧佩翻開了手裡的牌:是一張10 和一張3 ,她又摸起第3 張牌翻開,是一張8 ,「21 點,」她說。「莊家贏。」然後又小聲說,「看來你的風水要變。」  「每逢這時我就該回去睡覺了,這是保持不敗的唯一選擇。」他笑著看了看盧佩便抽身離開了牌桌,同時能夠感覺到盧佩也跟在他的身後。他放慢了腳步,盧佩剛一趕上他便急促而又焦慮地說「你得趕緊走,從這兒直接去機場,永遠不要回來,明白嗎?」  「桑切斯在哪兒?」  「就在樓上,在他辦公室里。他來了幾個東方客人,今天一整天他都在裡面安排明天晚上的盛大宴會。」  在她說話的當口,邦德注意到有兩名侍者進了位於一個凹處的電梯。「關於克雷斯特波浪號上的事你都跟他說了些什麼?」他問。  「什麼都沒說,隻字未提,請你走吧。」  「帶我去見桑切斯,盧佩,現在就去。」  「你瘋了嗎?他會殺了我們,把我們兩個都殺掉,你願意那樣嗎?」  邦德用手抓住她的兩隻胳膊把她往電梯方向推去。「我們不會出事,帶我去好了,放鬆些。」  「聽我說,我了解桑切斯,他眼下正在策劃一個重大行動。明白晚上他將同那幾個東方人進行一次重要的會談,就在這兒,在他的私人會議室里。」  邦德跟著盧佩往桑切斯的私人電梯方向走,他感覺到盧佩恐懼得直發抖。「別擔心,」他說著向身後掃了一眼,正好看到又驚又惱的帕姆正端著給他拿來的馬提尼酒站在那裡。  他看了看她,又沖她笑笑,心想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再見到她。他知道盧佩的擔憂可能是對的。但是,為了給死去的黛拉和殘廢的菲利克斯報仇,為了不使桑切斯再在世上為非作歹,他一定要見到那個惡魔。  他沖帕姆擠了擠眼,帕姆猛地把身子轉過去,然後仰起脖子把那杯馬提尼一飲而盡。  9正面交鋒  當邦德和戰戰兢兢地跟在他身後的盧佩走出桑切斯的私人電梯時,發現一個兩人接待小組正等在門廳里。  他覺得上次去克雷凱抓桑切斯時好像見過這兩個人,但那兩位顯然並沒有認出邦德。其實他們正是桑切斯的心腹打手佩雷茲和布勞恩。只見佩雷茲手裡拎著一把大號的.45 口徑科爾特手槍迎了上來,臉上的表情很讓人不舒服,嘴裡呼出的氣息則更令人作嘔。  「不管你是誰,朋友,我都要讓他們給你停幾天大蒜。」邦德輕輕把對方的手連同他手裡的科爾特撥拉到一邊。「這玩藝兒可要當心點,不是鬧著玩兒的。」  他覺得那傢伙馬上就要發作,就在這時電梯對面的一扇門打開了,一個人從裡面出來走到門廳里,跟他一起出來的還有屋裡的電視聲,好像是有人在用很溫柔悅耳的聲音熱切地講著什麼。從屋裡出來的人是曾在綠色貝雷帽部隊擔任過隊長的赫勒,他目前充任桑切斯的保安總管。  「請把手放到頭上。」赫勒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邦德乖乖照辦了。  「我想你一定是想見桑切斯先生吧?」赫勒說著向盧佩瞟了一眼。  「我沒辦法,他說一定要馬上見到弗朗茲。」盧佩驚恐地說。  赫勒面帶微笑開始搜邦德的身,「盧佩,親愛的,你用不著那麼害怕,弗朗茲的大門向所有賭場的來賓敞開,尤其是對那些能夠審時度勢的人。我們這位朋友會拿到他的本錢和贏到的錢。二十五萬元的外快可不是打個嚏噴就能扔下不要的,是不是……?」他說著話把邦德的護照掏了出來。「你說呢,邦德先生?」  「我又沒得感冒,赫勒先生,也許我可以稱呼你赫勒隊長,或者赫勒上校?」  「這麼說我們已經認識了?」  「在伊斯莫斯城裡好消息是不會過夜的。」  「壞消息也不會。」赫勒邊說邊從邦德斜挎在肩上的槍套里將那把沃索爾P38K 抽了出來。「這個消息就不怎麼樣。東西倒還可以,比過了時的PPK 強多了。」他說著皮笑肉不笑地沖桑切斯套房的門做了個請的手勢。那扇門裝飾的非常華麗,但並不顯得俗氣。桑切斯正和他的財務顧問杜魯門·洛奇全神貫注地看電視。在一幢像是印加神廟的建築物前,一個模樣很和善的人穿著件古怪的袍子正在請求人們繼續向什麼「OMI 」捐款。  桑切斯看也不看他們一眼,只是沖他們這邊笑笑,擺了擺手。電視里那人自稱喬教授,這時邦德已經看明白了,原來「OMI 」是指奧林帕特克冥修學院,該學院專門研究古老的奧林帕特克印地安人的生活方式及其宗教和哲學。  「馬上就完,」桑切斯說,「我想看看結尾。」  在屋子盡頭最顯眼的牆上有一個很大的畫框窗,窗外可以看到城市的景色。邦德向那扇窗戶走過去,他注意到盧佩也跟了過來。屋裡最惹人注目的是緊靠在桑切斯身邊的一個枕頭,枕頭上卧著一隻個頭不大不小的蜥蜴,蜥蜴的脖子上掛著一個鑽石項圈,桑切斯不時伸出手去撫摸一下那條爬蟲。邦德用眼睛的餘光看到盧佩正望著那條蜥蜴微微發抖。  邦德向窗外看了一會兒,他在仔細觀察賭場對面的那些建築和屋頂。在左面不遠的地方有一片舊房子正在進行拆除,邦德突然想到完全可以利用這些房子對桑切斯進行襲擊。只要有一支合適的步槍和一架望遠鏡,他就可以輕而易舉地致桑切斯於死地。  但隨後他便看到了刻在畫框窗玻璃上那個小小的產品標誌。標誌上的字是3 型裝甲玻璃。噢,原來是這樣,儘管邦德並不情願,可剛才的念頭只好作罷,因為那玻璃的強度絕不亞於輕型裝甲車上的鋼板。  他向盧佩轉過身,「這兒的風景很美,是不是……我還不知你姓什麼。」  「拉莫雷,」她連看也沒看他便說。「盧佩·拉莫雷。」話音未落便聽到電視機里傳來了音樂聲,說明喬教授那半是集資、半是為挽救一種差不多已為人們所遺忘的古老文化而進行的努力行將結束。這時邦德只聽身後的桑切斯對杜魯門·洛奇說,「給喬教授一筆不記名捐款,一萬元吧,他們幹得很出色。下面……」  邦德於是朝桑切斯走過去,盧佩卻比他先到了一步。「弗朗茲,這位是……」  「邦德,」007 接話說,「詹姆斯·邦德。不過我想你已經知道了。」  邦德說著伸手去和桑切斯握手,但赫勒卻橫插到了兩人之間,桑切斯仍然在撫摸他的蜥蜴,那爬蟲正用懷疑的目光打量著邦德。  「坐吧!」赫勒指著桑切斯跟前一張備用桌旁的椅子命令道,那個正在漫不經心地擺弄手裡的科爾特.45 手槍的打手正站在那把椅子後面,赫勒則坐到了他們的一側。  盧佩怯聲怯氣地說,「他一定要見你,弗朗茲!」  桑切斯懶洋洋地抬起眼皮看了看她,邦德注意到他的眼睛黑而明亮,流露著某種很痴迷的神情,但他的一舉一動卻都顯得非常小心謹慎。  「沒關係,寶貝。」他說著揮了揮手讓杜魯門·洛奇離開,此時赫勒把邦德的護照和那把沃索爾放到了桑切斯的桌子上。  「你到過很多地方嘛。」桑切斯翻看著護照說了一句,然後他把護照放回到桌上。「我不能不說你今晚在牌桌上幹得相當不錯。」  「我是見好就收,我的知覺告訴我風向要改變了。」  桑切斯微微點點頭。「是個明白人,只有優秀的賭博者才能把握自己的運氣。」他說著伸手把面前的手槍拿了起來,象對一件精美的工藝品一樣仔細打量著。「為什麼帶它來我這兒?」  邦德似笑非笑地撇了撇嘴,但嘴角仍透著平常慣有的堅定和剛毅。「干我們這行的總要提防不測。」  桑切斯又把身體坐回到皮椅子里,他仍在打量那把手槍。「你指的是哪一行?」他問道。  邦德用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然後把手放到了系在腰間的皮帶上。他的拇指和食指摸了摸那兩個分裝在兩隻小口袋中的小玩藝,接著他便神不知鬼不覺地取出了其中的一個,沒人注意他的這個小動作。那個小東西是一種靈敏度極高的微型竊聽器,體積只有火柴頭大小,他用拇指捏著它拿在手裡。  「你問我是幹什麼的?噢,我專門幫助別人解決麻煩,桑切斯先生。」  「替人排憂解難。」桑切斯點點頭,表示他對那些所謂的憂難和解決方式非常了解。  「不。」邦德又不緊不慢地說。「我還不僅僅是替人排憂解難。」  桑切斯緩緩地從他的椅子里坐起身,他把沃索爾放回到桌子上,眼睛炯炯有神地望著盧佩。  「盧佩,你去玩吧,好不好?我們有事要談」  盧佩無需更多的提醒,她甚至連頭也顧不上點一下便徑直向門外快步走去。盧佩出去後桑切斯又開口了,這回他像是換了個人,說話的語氣很輕。  「你是來做生意的嗎?」  邦德微微嘆了口氣。「我眼下暫時失業,實際上我是想來這兒找個活兒干,這是我來這兒的原因之一。」  桑切斯慢慢搖了搖頭。他的目光看著屋頂,臉上顯露出一副悲天憫人的神情。「在伊斯莫斯城找活兒干可沒那麼容易,首先得有過人的本領才行,你得具備這裡的人所不具備的過人膽識。」  邦德心裡明白決不能跟這傢伙玩這一類把戲,對方是個很出色的演員,他們兩人都知道對方的心不在焉,雙方都在互相敷衍。他看了看赫勒,又慢慢扭過臉看了看椅子後面那個人。「這件事對我不成問題,」他說著把手放到椅子扶手的下面,很利索地把拇指和食指間的微型竊聽器粘在了上面。這類竊聽器帶有一層薄薄的溶劑,這種溶劑對布料和皮膚不起反應,但只要一接觸木頭、塑料、玻璃以及其它任何物質便能象超級膠水一樣牢牢粘在上面。  桑切斯笑了笑,聽起來他好像對邦德的話很感興趣。「邦德先生,你是個很有個性的人。」他笑著說,「你神神秘秘地來找我,身上還帶著傢伙,又大把大把地花錢,可你知道嗎?沒有人見到你進來,沒有人會記得你的存在,所以,也不一定非要有人看到你從這兒出去。」  「桑切斯先生,我剛才提到自己從事的工作並非是在開玩笑,請相信我,我對你這樣的人大有用處。你從不虧待那些為你做事和對你忠心耿耿的人,我對此早有耳聞。不錯,我是帶著槍,這個習慣誰都不大容易輕易改掉。至於說到錢嘛?是這樣,我還算幸運,前主人對我出手很大方,不過像我這樣的人對錢看的不是很重,錢就像人的命一樣,來得容易去得也快。」  屋裡靜了大約有四十秒鐘的樣子,在這段時間裡邦德的拇指和食指已經把第二個微型竊聽器取了出來。「你這裡的裝演相當不錯。」  桑切斯還象剛才那樣異常遲緩地站起身,「這算不了什麼,你再看看這個怎麼樣?」說著按動了椅子旁的一個按鈕,位於他們右側的一堵牆緩緩打開,露出裡面的一個狹長房間,比他們現在的這個房間要大上一倍。那屋子裡有一張錚光瓦亮的玻璃桌子,至少有20 英尺長,周圍擺滿了椅子。每把椅子前都擺好了會議用品,有黃色的拍紙簿、削好的鑽筆還有鋼筆以及吸墨用具。  「我的私人會議室。」桑切斯笑著請邦德進去參觀。邦德欣然從命,並順手把那個微型竊聽器安放到了桌子邊沿上。  「我想,」桑切斯說著把護照拿起來並坐回到椅子里,然後招手讓邦德回到自己面前。「這本護照我想用幾天。我剛才說了,你很有性格,我喜歡這樣,咱們後會有期。」說著他沖房門點點頭,他那懶洋洋的動作顯然是在送客。  邦德伸手去取那把沃索爾,但桑切斯像蛇吐芯般地搶先把槍拿到了手。  「不,不,邦德先生,在伊斯莫斯城你用不到它,我們的城市非常安全。」  「聽你這樣說我很高興。」邦德擠出一個笑臉。「如果有用得著我的時候,我將隨時在總統飯店恭候。」  房門半開著,邦德走了幾步又停下來,回過頭看著桑切斯。  「好吧,我知道你住那兒。」桑切斯說著淡然一笑。「同時也歡迎你隨時來賭場輸錢——或是贏錢,如果你願意的話。」  房門關上後,邦德聽到桑切斯好像是沖著赫勒厲聲說道,「去查明他的身份。」  邦德走進桑切斯的私人電梯里時心裡還在琢磨著剛剛見到的那個人,邦德一生中同數不清的壞人和惡棍打過交道,但他能夠斷定剛才那個人差不多是其中最兇殘的一個。從表面上看,桑切斯是個很和氣、很謹慎的人,而且還給人以樂施好善的錯覺,可是在他那悠然和優雅的假相背後卻完全是另外一副對別人的苦難無動於衷的嘴臉。他不但對自己親眼看到和由他親手造成苦難無動於衷,而且對他那大筆大筆毒品交易間接造成的犯罪、欺詐、絕望和道德淪喪熟視無睹。  現在他已經同那個魔王實打實地交過鋒了,赫勒早晚會打電話或通過其它方式查到有關他的個人情況,到那時自己的身份定會暴露無疑。  時間已經刻不容緩,邦德明白現在的問題已不再僅僅是為菲利克斯·萊特和他的新婚妻子去除掉桑切斯的問題,報仇雪恨只是一個方面。邦德要象碾死那些傳播瘟疫的臭蟲一樣消滅桑切斯,他要把桑切斯和他的罪惡帝國徹底粉碎。  電梯門開了,貴賓賭室的賭檯邊仍圍著許多人。他的目光又一次落到了仍在玩輪盤賭的那個姓鄺的大塊頭中國人身上。  他又看了看自己剛才玩黑傑克牌的那張牌桌,剛才的發牌人和場內老闆蹤影全無,只有帕姆一個人靜靜地坐在那裡,面前放著一杯酒。邦德穿過房間往那邊走過去時又有了一個重大發現,只見那張牌桌上除了帕姆用的那個飾有金屬小圓片的手包之外已是空空如也,綠呢檯布上不見了他那一摞摞堆得高高的籌碼。  「準備走人了是不是?」他問。帕姆抬頭看了一眼方才那個領他們到這個牌桌上來的年輕經理,只見那人急匆匆走了過來,手裡還拿著一張紙,看起來很像是銀行匯票。  「這是你要的匯票,肯尼迪小姐,」那人說著把匯票遞給帕姆,可沒等帕姆伸手去接,邦德已經從那人手裡把匯票劈手奪了下來。  賭場經理一時間顯得很尷尬,他欠了欠身子,差不多一直向後退著離開了。  帕姆聳了聳肩,「只是剛才贏的那點錢,」她不自然地笑笑說。「我總該有點活動經費才是。」  這回邦德沒有表現出往日慣有的幽默。「你就是活動到天上也用不了25萬美金。」  「那就算了,我只不過想幫個忙罷了。」帕姆看到邦德把匯票裝進自己兜里便擺了擺手說。當他們離開貴賓賭室向賭場大廳走去時帕姆又問了一句,「你剛才和那個不要臉的幹什麼勾當去了?」  邦德此刻正在想著滿腹心事,根本沒有注意到她話里的醋味。「她帶我去見了桑切斯。」  「噢,就這些嗎?上帝呀,詹姆斯,我得提醒你,這是桑切斯為了儘快查明你的身份而使用的美人計,一旦露了餡你我都得完蛋。」  他們這時已經到了大門外,邦德仍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他來到外面的甬道上,抬頭看了看上面的那扇畫框窗。在他的頭頂正上方有一尊裸體女人雕像,邦德想,造型還算優雅,只是顯得神情有些倦怠,她一定特別適合桑切斯的口味。在雕像的上方有一面正在飄動的旗幟,那女人雕像的手臂向著旗子高高舉起。  勞斯萊斯轎車悄無聲息地停在他們身邊的路旁,司機給他們打開了車門。邦德又瞟了一眼路對面那些正在拆除中的建築物。  他們的車子開動後,邦德回過頭去,正好看到那個姓鄺的高大中國人和他那個嬌小玲瓏的日本女友露蒂。他們也正在等車,但兩人的目光卻都在注視著這輛勞斯萊斯。  「有什麼發現嗎?」他們回到飯店下了車,兩人一同往大門方向走時帕姆問道。  「我發現他住在鑲有兩英寸厚裝甲玻璃的房子里,他的身邊二十四小時有保鏢跟隨。」  「難道你想……?」她的話還沒說完,邦德抓住了她的手示意她先不要說,兩人一起走進了寬闊的飯店大廳。  「34 號房間,」邦德對值夜班的服務員說。  「這是您的鑰匙,邦德先生。」那個服務員有些色迷迷地看了看帕姆笑著說。「噢,邦德先生,我想你一定很高興知道你的叔叔來看你了。」  「真的嗎?」邦德不動聲色地答道。  「真的,我已經安排他去你房間了,如果那沒有什麼不妥的話。」  「當然,謝謝。」  「什麼叔叔?」他們向電梯走去時帕姆問。  「你帶槍了嗎?」  「是的。」  「那就借我用一下,你呆在這兒別動,我一會兒叫你。我要安排一次真正的家人團聚。」  「詹姆斯。」她說著閃身進到旁邊的走廊里,走廊里空無一人,只有一排電話機。「詹姆斯,出了什麼事?」她說著撩起裙子差不多露出了整個大腿,然後她從挎在臀部的槍套中取出一把微型貝蕾塔手槍交給邦德。「到底出了什麼事?」她又追問了一句。  「天知道,等會兒我再告訴你。」說完他便進了電梯,只留下帕姆滿臉狐疑地站在電話機旁。  三樓顯得空蕩蕩的,邦德悄無聲息地逼近了314 號房間。他把身子緊緊貼在牆壁上,一面小心翼翼地躲開窺視孔,然後按響了門鈴。  房門幾乎在瞬間便打開了,說時遲那時快,邦德已經撲到了那個開門人的身上。他用一隻手卡住那人的咽喉,另一隻手將那把小手槍捅進了對方的耳朵內。  「好了,叔叔,我們來看看你到底是誰家的親戚吧,」邦德小聲說著把那人向後推了推,然後用腳踢上了身後的房門。  10親愛的叔叔  邦德成直角騎在那個四肢一個勁亂撲騰的人身上,他用左手卡住他的喉頭,另一隻手用那把貝蕾塔微型手槍死死頂住他的耳朵眼。  「好啦,」邦德喘著粗氣說,他聲音壓得很低但聽起來惡狠狠的。「是誰派你來的,?是赫勒?還是桑切斯本人?老實告訴我,不然敲粹你的腦殼。」  對方仍在不停地掙扎,嘴裡還發出吭哧吭哧的聲音。邦德把卡在那人喉頭的手放鬆些,吭哧聲終於變成了話音,邦德聽著那聲音好像很耳熟——「別這樣,007 !看在上帝的份上,快放開我!」  「噢,活見鬼!」邦德剛才只注意到對方穿了雙便鞋和一條寬鬆的方格褲子,上身穿件花里胡哨的襯衣。他一直以為那傢伙打扮成遊客的模樣是為了便於冒充他的「叔叔」,所以直到現在還沒有仔細看過對方的臉,但那嗓音是不會錯的。「上帝呀,你來這兒幹什麼?」他說著放開了那個一直在地板上苦苦掙扎的人。邦德站起身,把對方也扶起來。  站在他面前的那個狼狽不堪的人原來是情報局特殊裝備處的處長布思羅伊德少校,他的內部正式代號是軍械師,但是倫敦總部的人都喜歡直接稱他為Q 。  「對不起,可你怎麼連個招呼也不打就偷偷摸摸地來了?」  「廢話,我能跟前台的服務員說,『請告訴邦德先生,Q 在他的房間里,』我能說嗎?」  「那當然不能,可你來這兒到底有何貴幹?你請坐,喝點什麼?」  「白蘭地,007 ,來點烈性的。」Q 清了清喉嚨走到窗前的一張長桌旁。  那桌子上本來只放著一盤水果,當邦德倒了滿滿一大杯人頭馬迴轉身時,他看到了Q 最得意的公文箱已放到了果盤旁。那隻公文箱吸取了管風琴的製作原理,給人的感覺是沒有它裝不進去的東西,簡直像是個無底洞。  Q 又把那公文箱重重地放到一把椅子上,自己也一屁股坐下來。「你出手可真是又快又准,邦德。」Q 揉著脖子說。「不過,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你問我來這兒幹什麼?」  邦德點點頭,把白蘭地放到Q 夠得著的地方。  「我在休假,按美國人的說法是度假。我想趁這個機會來看看你。」Q 故作輕鬆地說。  邦德往他身邊靠了靠坐下。「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Q 嘆了口長氣,好像知道自己的小把戲已被對方識破。「實說吧,邦德,是莫尼彭尼告訴我的,那女人一直很牽掛你。」  這回輪到邦德嘆氣了,「她又是怎麼知道的?」  「這你就別管了。」  「Q ,聽我說,你不是搞外勤的,這裡非常危險,你最好趕快離開。趁著現在夜深人靜馬上就走,好不好?」  聽了邦德的話,Q 臉上顯出很生氣的神情。「別跟我來這套,邦德。我知道你的如意算盤是什麼;坦白地講,我確信你需要我的幫助……」  「可……」  「你得面對現實,夥計,如果沒有特殊裝備處的話,也許你幾年前早就完蛋了。」  邦德想了想,不得不承認Q 的話說得沒錯。他微微點點頭,Q 馬上便去開公文箱,只見那箱子像變魔術似地「砰」一聲便打開了。  「都是男人度假需要的東西,是不是?」Q 開心地笑著把兩手搓來搓去。  「我只帶了不多幾件,比如旅行用的鬧鐘之類。」他說著從箱子里取出一個香煙盒大小的數字式鬧鐘。「這裡面裝滿炸藥,如果用在誰身上,只能聽到『噗』的一聲。」  「噗!」邦德重複道。「可我並不需要這類恐怖分子才會使用的玩藝兒,Q 。」  「是的,我想你也不需要,不過……」  這時邦德看到箱子底層有本護照放在那裡,他伸手拿了出來。護照上面寫的是他自己對外使用的名字詹姆斯·鮑德曼。「你考慮的還真挺周全。我那本被他們收走了,正好需要一本新的。」這時就聽到Q 驚叫一聲,把護照劈手奪過去。  「不要打開,你會觸發它。」  「什麼?」  「如果你用力按這個小鈕的中部,它就會變成一件非常厲害的武器。你看這個數字窗下面的小圓點。」Q 邊示範邊說,「按動兩次就可以解除觸髮狀態。」  「觸發和解除觸發是什麼意思?」  「裡面裝的是液態壓縮毒氣,如果你不想讓對方檢查你的護照,那麼你就可以把它置於觸髮狀態下遞給對方,到時候它就會噴射出散布面很廣的毒氣,是不是很有用?」  「我想是的。好吧,你給我來10 個這種玩藝兒。」  「別那麼沉不住氣,邦德。這兒還有更好的呢,看這牙膏,」說著從箱子里取出兩筒大號牙膏。  「不用說,肯定又是某些恐怖分子慣用的物件,對不對?」  「猜猜裡面裝的是什麼?」  「C-4 ?」C-4 是一種白色油灰狀化學合成物質,其中百分之九十的成份是黑索金炸藥RDX ,其餘的是穩定劑和粘合劑一類的物質。除核武器之外,RDX 炸藥是地球上爆炸威力最大的一種炸藥,這種C-4 型RDX 是一種塑性炸藥。  「沒錯。」Q 興奮地說。「是C-4 。」說著又拿出一隻上面帶有某電視台台標的鋼筆。「這個筆筒里裝有各種起爆裝置,再裝上兩節電池就是一隻遙控器。」  「這個我也需要。」這時邦德的腦子裡已經形成了一個行動計劃。「這個東西是必不可少的。」  「噢,還有呢。比如……」就在這時,房門突然被撞開,Q 猛地打住話頭,警覺地轉過身去。  與此同時邦德的手已伸向放在桌上的那把微型貝蕾塔手槍,當他發現是帕姆舉著另一把自動手槍站在門口時又停了下來。「我還以為會遇到麻煩,想不到還真是你叔叔。」帕姆說。  「把門關上,帕姆。叔叔,來認識一下肯尼迪小姐,我的……嗯……我的表妹。」  「是嗎?」Q 驚喜地看著帕姆,「這麼說,咱們也是親戚了?」  「差不多吧,」邦德有些不悅。「肯尼迪小姐和你一樣也會變魔術,我還真相信了你身上只帶著一件武器。」他不信任地看著她說。  「任何女人都不會只帶一件武器,親愛的詹姆斯。」她的聲音就像用砂紙打磨傷口一般刺耳。「我把這隻手槍藏在了身上更安全的部位。」  「我想也是,叔叔給我們帶來了一些好玩的東西。」  「是嗎?」她大驚小怪地說。「快給我看看。」邊說邊迷人地沖Q 一笑。  「噢,沒問題。」Q 說著又拿出一個粗細同望遠鏡差不多的深色金屬筒狀物,一邊站起身來做示範。他把那金屬筒拿開些並拉了一下筒端的小環。  只聽砰地一聲響,從筒里冒出了四個小鋼鉤。「這是一種攜帶型抓鉤,上面帶有非常結實的彈簧負載尼龍繩,你們看。」他說著從筒里把尼龍繩拉了出來。「裡面的彈簧可以使你升降自如,也可以停在自己所需要的任何高度。  這玩藝兒是個人就會用,我還帶了幾個D 形環,只要把這種金屬環拴到腰帶前面並且與抓鉤相連,你就可以隨意上下。它可以承受雙倍於你的重量,詹姆斯,而且萬無一失。」  邦德試了試繩子的拉力,心裏面禁不住暗自稱道。「我正在考慮一個行動計劃,這東西對我非常有用。」他說著遛達到窗前,把抓鉤掛到窗帘盒裡的銅製橫杆上,他用力拽了拽抓鉤,然後又試了試尼龍繩。Q 又告訴他說,如果他只是吊在上面,那麼尼龍繩會慢慢往外放,這時只要用力拉一下,繩子便會停下來,如果猛力拉動兩次,繩子會繼續往外放,要是拉動三次的話,裡面的彈簧就會把你往上拉。「方便極了,一看就會用,」Q 洋洋得意地說。  「這是什麼?」帕姆說著又拿出了一個細長的東西,也是用深色金屬製成的。  「啊!」Q 不無驕傲地回答。「這東西你一定喜歡。」說著又從箱子里拿出其它幾個金屬部件。他把其中的一個扁平盒狀物擰到金屬管上,然後又把兩個曲線形的筒狀物分別連到那個盒子的頂部和底部,接著又將一個肩托骨架同那兩個筒狀物連接在一起;隨後他又按按這兒,按按那兒,顯然是在組裝一枝簡易步槍。  「好像又看到了刺殺肯尼迪的一幕。」邦德不無譏諷地說。  「你看好了,詹姆斯。」Q 說著把扳機組件拉出來進一步做著示範,「彈匣里可裝5 發子彈,棒極了,當然是特氟隆9mm 的。這上面帶有簡易瞄準鏡,有效距離可達一千碼。」  「這種東西幾年前就有了,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當然有它獨到的地方,秘密就在這個裝有內部機關以及槍座和扳機的槍身里。」Q 用一種神秘兮兮的口吻說,「這裡面帶有一塊微晶元,只要我用自己的手為它設定好程序,任何人都無法再使用它。它的程序是不可修改的,所以它永遠歸你個人使用。微晶元控制著一個光學皮膚閱讀器,所以說這是一種指紋槍。我想,使用這種讓別人無法掉轉槍口打你自己的槍更有安全感,你們一定同意我的說法。」  「好啦,叔叔,你贏了。我正在考慮一個行動方案,至少可以說是個方案設想,我需要在睡覺時再推敲一下。」  「好吧,如果你想睡了那麼最好先去看看你的傑貝沃凱,我剛進屋時它鬧得正歡。」  「什麼傑貝沃凱?」帕姆皺著眉問。  「我想你和桑切斯會面時一定安放了不少W9 型拾音器吧?」  邦德點點頭說只放了兩個。  「磁帶上有你的聲音,還有許多其它內容,都很有意思。」  「傑貝沃凱……到底是……怎麼回事?」帕姆大叫起來。  「你應該先問什麼是W9,不過我們還是不談這個話題吧。」  「詹姆斯,你真能把人氣死。」  「好吧。」邦德舉起手把掌心沖著她,像是要抵擋她那惡狠狠的目光。  「W9 是我叔叔最喜歡的一種竊聽拾音器,體積很小,但具有智能性,可以隨意藏在任何地方,我在桑切斯的房間里放了兩個。這種拾音器可以避開掃描儀的搜索,而且可以像擾頻儀一樣對信號進行干擾。它們調諧在非常高的頻段上,這種頻率的信號只有狗能聽到。傑貝沃凱是這種竊聽裝置的接收機,其體積同普通隨身聽差不多,並帶有磁帶錄音功能。整套裝置由聲音進行觸發,它對信號進行解擾後可以很清晰地記錄到磁帶上或利用小型揚聲器進行收聽,當然也可以用耳機。這就是傑貝沃凱,親愛的帕姆。」  「我想,你的自我感覺一定很好。」Q 啜飲著白蘭地說。  「是的,恐怕你聽到的都是有關我的壞消息。」  「實際上,那個叫桑切斯的傢伙同你對他的態度差不多,你們可以說是半斤八兩。他們似乎對你……那個詞兒怎麼說來著?」  「恨之入骨?」  「是的,完全正確。不過桑切斯仍在對你進行調查,顯然他是那種對任何人都存有戒心的偏執狂。噢,你還是自己去聽錄音帶吧,電視節目也很精采。」  「什麼電視節目?」帕姆不解地問。  「說實在的,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再給我來杯白蘭地?」Q 說著遞過杯子。  「我進去時他們正在看電視,一個叫什麼喬教授的傢伙正在絮絮不休地著請求人們對奧林帕特克印地安人文化研究。——主要是其宗教,某種冥想,提供捐助——不過我估計也涉及生活方式、建築以及其它方面。」  「是的,」Q 接過新斟滿的酒杯說,「他們提到了奧林帕特克神廟,還有奧林帕特克冥修學院」  「桑切斯甚至還給他捐了款。」邦德自己倒了一杯白蘭地說。帕姆搖了搖頭,也走到電視機下方鑲嵌在一塊華麗面板後的冰箱里去拿香檳。  Q 大聲笑起來,「我就知道他會認捐的。」  「為什麼?」  「你自己去聽吧,你離開後一個名叫貝爾的人被他們召進屋裡,詹姆斯……」  「他真名叫杜魯門·洛奇,是桑切斯的大掌柜。  「我說呢,這下我知道他們在幹什麼了。這位喬教授是他們的人,顯然他們是在用黑話進行毒品交易。捐款從世界各地匯到那兒,那人在講話中用某些關鍵短語向桑切斯報告可卡因和海洛因的價格,其它捐款用來表明一些大買主的身份。他們很可能是通過那個喬教授的電視節目進行毒品拍賣活動。今天晚上他們很興奮,因為海洛因的價格漲幅非常大,全美國至少有6 個大毒品販子接受了他的價格,這都是磁帶上講的,詹姆斯,你自己去聽吧,至於我嗎,我可是要去睡了,我佔了那間備用卧室,你不介意吧?」  「是的,不介意。」邦德邊說邊往浴室走,帕姆跟在他後面。  「怪不得剛才出門之前你在裡面耽擱了那麼久。」帕姆看著邦德從物品架上取下一個類似隨身聽的裝置時說。  邦德點點頭,拿著那裝置回到客廳里。他把磁帶倒到頭,然後按下了放音鍵。錄音內容是從他在那個椅子扶手下面安放好第一個拾音器時開始的,而真正的談話始於他離開那間屋子之後。正像Q 說的那樣,杜魯門·洛奇回到屋裡後他們的話題便轉到了喬教授的電視節目上。  「啊,就連紐約方面都接受了我們每公斤2 萬2 千美元的報價,」杜魯門·羅奇非常興奮地說。「2 萬2 的價格,500 公斤的訂貨,上帝,老喬教授可真夠滑稽的……」接下來他像是在模仿那個所謂教授的口吻,「我們收到了紐約市慷慨惠贈的捐款,500 美元。」  這時候桑切斯突然插話了。「我看,喬總有一天會出岔子的,再接到此類訂貨時他沒準會忘了紐約後面的「市」字,也許會忘了在波士頓前面加上「美麗的」或是在洛杉磯前面加上「可愛的」這類詞,而我們卻只能坐在這裡乾瞪眼,無可奈何。我很擔心,威廉,我擔心早晚有一天他會惹麻煩。」  一點沒錯,邦德想,他們真的是在進行競價和訂貨,在進行拍賣,這一切都是通過越洋電視進行的。「問題是,他們是如何進行毒品交割的?」邦德自言自語道。「這個我可不清楚,」帕姆聳聳肩說。  他們繼續聽了一會兒,錄音中提到了東方集團以及明晚將要舉行的會談。  「正是下手的好機會,盧佩提到過明天那個會,」邦德說著看了看腕上的手錶,「實際上是今天,對吧?不過,這的確是個千載難逢的天賜良機。」  「你準備幹什麼?」  「除掉桑切斯。」  「別傻了,詹姆斯,你怎麼可能……?」  「我睡下後要再好好合計一下。」  「噢,詹姆斯,你必須告訴我。」帕姆說著說著便上了火,「你是不是打算通過那個墨西哥小婊子接近桑切斯?」  「怎麼會呢,帕姆。我要在最緊要的關頭才會動用她。」  「好吧,是什麼最緊要的關頭?」  「等等,明天晚上,明天晚上我就能把所有事情辦妥。」  「看來你是什麼都不肯告訴我了,是不是?」  「今晚不行。」他邊說邊跟在帕姆身後往卧室里走。  帕姆剛進門便轉過身,就在邦德準備邁步進去的同時,帕姆沖他微微一笑,「好吧,你跟你的方案去睡吧,詹姆斯,做個好夢。」說完便把門「砰」  地一聲關上,緊接著便傳來那討厭的落鎖的聲音。  邦德慢慢向那間備用卧房走去。他在門上敲了敲,裡面傳出一聲愉快的「請進」,只見Q 正坐在自己那張雙人床上看偵探小說。  「希望你不要打呼,Q 。」詹姆斯·邦德神情沮喪地說。  11水晶之夜  第二天早晨起來,帕姆的火氣似乎消了許多。通過對傑貝沃凱接收機進行持續監聽,他們弄清了桑切斯為那幾個東方人舉行的接風宴會將於當晚8 :30 分在桑切斯的套房內進行,首先是雞尾酒會,然後是會談。邦德估計會談將在那個秘密拉門另一側的董事會議室進行。按Q 的說法,會談結束後還要「大吃一頓」,他是根據錄音帶上記錄的有關會議安排和吩咐做出這一推斷的。  不過邦德認為Q 並沒有搞清楚最後一項活動的確切內容。  帕姆被派到離飯店最近的一家服務公司去租禮服,動身前她先給Q 量了身材。邦德打電話通知服務台當晚8 點為他準備好勞斯萊斯車,但不要配司機。然後他便仰在床上把這次行動的細節又重新過了一遍。如果不出什麼差錯的話,他今晚就可以送桑切斯上路。這樣他至少可以報心頭之恨,並且可以初步動搖桑切斯帝國的基礎。  當晚8 :20 分,邦德一行乘坐的勞斯萊斯車駛到賭場門前停下。帕姆為今晚的行動添置了一套新裝,而邦德仍舊穿他那身夜禮服,所有必需的硬體都巧妙地藏在身上的各個部位。一把鋸短了槍柄和槍筒的高能FN9mm 手槍插在踝關節處的槍套內,那個酷似望遠鏡的抓鉤裝置縛在左側小腿上,幾個內衣兜內分別藏有「牙膏」和內裝引信及遙控系統的鋼筆。最後,他把傑貝沃凱接收機掛在腰帶上並接好耳塞機,通過桑切斯套房內的W9 拾音器他至少可以聽到一部分會議的情況。  Q 坐在勞斯萊斯車司機的座位上,身上穿著由帕姆於當天上午給他租來的司機制服,透過車窗他們發現外面到處是荷槍實彈的警衛。「大家都明白自己的任務嗎?」邦德小聲問道。帕姆回答「明白」,Q 只是簡單點點頭。  賭場內的警戒顯得比往日更加森嚴,陌生人都要受到檢查,一些身著夜禮服的壯漢混跡於人群中,努力做出一副事不關己的神情。上前來迎接帕姆和邦德的仍是頭天晚上見過的那位經理,他告訴他們說可以隨意支取籌碼。  邦德去了出納台,等他回到帕姆身邊時,手裡拿著一摞萬元的籌碼。「把手伸出來,」他笑著對帕姆說,然後他將其中的10 個籌碼放到帕姆的手心裡,冷冰冰的藍眼睛現出一絲柔情。「計劃稍稍有些改變,」他們一起往貴賓賭室走過去時邦德說。  「怎麼?」帕姆有些不安地問。  「親愛的,那10 萬元是送你的額外獎勵,你的任務已經完成。我們分手後你馬上去和Q 聯繫,然後立即飛走,就在今晚,我把事情辦妥後自己回去。」  她用手抓住他的胳膊,「詹姆斯,我要留下來,我想看到最後的結果。」  「走!」這是一道嚴肅的命令,「無論怎麼說還是我一個人干更好些。」  說完他轉身向酒吧走去。一些身著夜禮服、推著食品車的侍者川流不息地從食品室和廚房出來,各台電梯門前都站有持槍的警衛在對他們進行檢查。食品室和廚房的門位於酒吧的另一頭,就在那排電梯的右側;那排電梯位於一處凹進去的地方,門前有一些立柱。昨天晚上邦德和盧佩在那兒等電梯時就已經注意到廚房一帶有個出口也藏在那處凹進去的地方,從貴賓賭室那裡是看不到的。此時邦德正在酒吧里吸飲地道的可樂,今天晚上他可絲毫不敢大意,事成之後他有的是香檳可以喝。從他所坐的位置可以看到對面另有一扇門通向廚房。  酒吧里比昨天晚上更加熱鬧,所有桌旁都有客人。服務員們往來穿梭於酒吧和廚房之間。這時邦德看到有兩個東方人向電梯那邊走去,他決定再稍等片刻,等到大家都無暇他顧時再動手。  邦德不動聲色地來到那扇廚房門前走了進去,他很隨意地從門旁的一個衣架上取了一件圍裙,然後推起滿滿一車雞尾酒會上用的小點心向通往電梯的那個門走去,誰也沒有注意到他。進電梯之前,一名警衛對車上的食物進行了檢查。根據頭天晚上的經驗,電梯到達桑切斯的套房要1 分50 秒,所以他完全可以很從容地行事。他用半分鐘時間解下抓鉤,又用15 秒鐘把抓鉤打開,把尼龍繩拽出來,再用15 秒鐘把抓鉤搭到電梯頂部的檢修用活門上,在剩下的50 秒鐘里邦德通過檢修窗上到了電梯頂上,然後一切恢復如常。  這時,站在電梯頂上的邦德看到有另外幾個侍者進了電梯,他們的表情說明電梯內那車無人照看的食物很讓他們費解。邦德系好夜禮服扣子,然後把抓鉤收好。在他兩側的電梯井裡各有一根粗大的電梯橫粱,向上看去,有一個方形天窗,那一定會通向樓頂。當電梯開始向下運行時,邦德縱身躍到了電梯橫樑上,然後開始慢慢向上爬,在快到電梯井頂部的地方有一架金屬梯緣壁而設,邦德沒用幾分鐘便來到了那個活動天窗前,果然不出他所料,天窗通向樓頂。  邦德感到有微微的暖風吹來,並聽到空調間傳來的嗡嗡聲。樓頂上有兩面旗幟在乾燥的空氣中有氣無力地飄動,一面旗子上帶有賭場標誌,另一面上帶有總統像。邦德站在樓頂上俯瞰下面的街道,只見各種車輛川流不息,燈光熠熠,照亮了夜空。一架從伊斯莫斯城機場起飛的噴氣式飛機正在徐徐升空。  旗杆的正下方便是那尊側卧的裸女雕像,她的手臂向上伸出,直指邦德。  邦德知道,雕像下面便是那扇鑲有裝甲玻璃窗戶,裡面是桑切斯的套房和董事會議室,其它房間做什麼用只有天知道了——也許還會有辦公室或餐廳吧?他把傑貝沃凱接收機取出來掛到腰帶上,然後接好耳機,按下工作鍵。  耳機里傳來自激聲,於是他把音量再調小些。時間還來得及,他要等桑切斯以及他的眾打手和那幾個東方人全部到齊後再開始第一步行動計劃。  他把裝有RDX 炸藥的牙膏筒取出來放進此時已是油漬斑斑的夜禮服前胸口袋內,又把那隻鋼筆放到順手的地方,然後再一次打開了抓鉤並掛在腰帶的D 形環上,那個D 形環是Q 為他穿在腰帶上的。  邦德暗暗笑了笑,那尼龍繩差不多有半英寸粗細,而且很長,他曾經問過Q ,「你是怎麼把這麼多尼龍繩連同抓鉤塞進那麼個小筒里的?」  Q 當時輕鬆地笑著說,「完全靠魔力,007 ,你也知道我曾在馬戲團干過很長時間。」  眼下,身在賭場樓頂上的邦德正把抓鉤固定在圍欄上,他用力拽了拽尼龍繩,確認抓鉤不會脫落,圍欄也能夠承受住他的體重。  這時他聽到耳機里的嘈雜聲弱了下來,有人要求大家安靜並進入董事會議室,邦德想那人一定是赫勒上校。這時耳機里又傳來一片驚嘆聲,一定是桑切斯又在顯擺他那個電動暗門,然後便是其它各種聲音,有拉動椅子聲、咳嗽聲以及拉門關上的聲音。  是時候了,邦德輕輕地翻到了圍欄外面。這時耳機里傳來了桑切斯的說話聲,他在要求人們安靜。  「歡迎大家光臨,現在請允許我向大家介紹我的得力助手。這位是杜魯門·洛奇先生,我的財務經理;這位是赫勒上校,我們桑切斯企業的保安總管。」  邦德控制著尼龍繩緩緩下降,不一會兒便穩穩地落到了雕像的手臂上。  桑切斯仍在講話——「這是一個歷史性的時刻,東西合璧,全球毒品經銷商大聯手。」  底下響起一片笑聲,桑切斯接著說下去,「亞洲是我們的新市場,杜魯門·洛奇先生在這裡要告訴大家一個簡單方法,它能使在座各位都成為億萬富翁。不過我還要補充一句,我們所從事的是一個財源滾滾的行業,所以到處都會有人向我們伸手……」  「說白了,就是索取賂賄。」一個像是東方人的口音插話說,隨即又響起一陣笑聲。  「完全正確!」桑切斯繼續說,「該花的錢一定要花!所有相關的人都應該得到自己應得的一份……」  邦德從雕像手臂上下來,他繼續放著尼龍繩,一直來到桑切斯套房那扇黑洞洞的窗戶前。燈光從旁邊的窗子里射出來,那就是桑切斯正在裡面夸夸其談的董事會議室。  「……你可以買通市長、警察局長、將軍、總統。這件事的樂趣就在於某個早晨當你醒來時,你會發現整個國家已經歸你所有。很好,到那時候你願意拿什麼就拿什麼:銀行、賭場、機場專有權。為什麼?聽我解釋,就因為政治家們的領導才能遠遠不及他們的貪婪程度。」聽到這裡,邦德禁不住想這倒的確是一個國家衰敗的禍根。桑切斯套間的窗戶很寬大,置身於窗戶框上方的邦德一想到咫尺之遙的那個邪惡化身心裡便怒火中燒,但他還是竭力壓下自己的火氣。  邦德又拽了一下尼龍繩讓繩子徐徐下降,他順利到達了離下窗沿只有幾英寸的地方,在這個位置他伸手可以夠到窗戶的上沿和左邊框。他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個牙膏筒,開始費力地沿窗戶的左側塗抹C-4 炸藥。  耳機里仍響著幾英尺外的桑切斯的聲音——「所以說,我們有一個無形的帝國,它的疆域從智利一直延伸到阿拉斯加。我要做的,朋友們,是使你們都成為這個帝國的組成部分,我要讓太平洋成為我們的家用游泳池。你們都可以算得上是經營有方,但如果和我聯手的話,你們所得到的不僅僅是安全,而且是真正的回報,一個月之內你們的利潤就能翻兩番。然後呢?好吧,我請杜魯門·洛奇先生向大家介紹今後的遠景。」  把C-4 炸藥擠出來並且象膩子一樣沿著窗框四周塗抹並不是件輕鬆的事,尤其是塗抹頂部時更是耗時費力,不過杜魯門·洛奇那繪聲繪色的講話倒能給人解解悶。  「這是一個人口分類統計報告,按年齡和社會經濟狀況分成不同的區域。大家可以看到我們的商品有著巨大的潛在市場,只要我們能夠執行這個雄心勃勃的市場營銷計劃……」  邦德此時已經塗完了窗戶上沿的四分之一,由於過份專心致志,他沒有注意到腳下有一塊碎石。這時他覺得腳底下一滑,身體便不由自主地向下墜去,他不得不操縱著尼龍繩重新升高,心裡暗暗禱告了一聲,慶幸剛才繩子急劇下墜時他沒有把牙膏筒失手扔掉。  此時他感到上升的速度有些過快,於是便拉了一下繩子打算停住,沒想到身體卻向外擺動了一下,然後「嗵」地一聲撞到了玻璃上。從耳機里他聽到杜魯門·洛奇的講話聲嘎然而止,接著響起了拉動椅子的聲音和腳步聲,有人走到窗戶前查看究竟。邦德想那人一定是赫勒,隨即他便用力一推,身體盪離了窗戶,落到左側的石柱上,然後他把繩子收緊,身體緊緊貼在離窗戶不遠的牆壁上。  杜魯門·洛奇的講話聲又傳出來,「以美國為例,桑切斯先生就打算出售那裡的專賣權,價格也已確定,而且是實價,每個區域售價為一億美元;由我們負責向買方獨家提供最上等的貨,每月10 噸。目前香港的行情是每公斤大麻2 萬美元,我說的沒錯吧,也就是說,每噸就是2 千萬。所以說我們的報價很公道,大家一定也會有同感。」耳機里傳來了一陣附和聲。  邦德屏住呼吸。雖說他看不見,但他能感覺到桑切斯套房中那個人的存在。時間像是凝固了一般,終於他聽到有腳步聲回到了董事會議室,那隻W9拾音器甚至連赫勒對桑切斯的耳語聲都沒有放過,「沒什麼事,一切正常。」  邦德重新悠回到窗前,他用完第一管炸藥後又打開第二管,他的活兒還遠遠沒有幹完。  「我們在5 年內保證質量和價格不變,」杜魯門·洛奇接著說,「大家有什麼問題嗎?」  這時邦德已經塗完了窗戶的上沿和左右兩側,他放鬆繩子到了窗戶的下面,開始塗抹窗戶的下沿。杜魯門·洛奇結束了他的長篇大論,屋子裡是一片嗡嗡的贊同聲。接著話筒里響起了一個口音很重的東方人的聲音——「桑切斯先生,我們來後受到了極好的招待,聽到了很多有趣的事,大家玩得非常盡興。但聽你剛才講話的意思是要我們投入大筆資金購買你們的上等貨。我很欣賞這種做法,可到目前為止,尚沒有任何證據能表明你們可以守約。換句話說,我至少應該看一看你們的硬體。」  邦德終於塗完了窗戶的下沿。他把牙膏筒內剩餘的炸藥封好裝進口袋,然後又去摸那隻鋼筆。  這時耳機里清晰地響起了桑切斯的聲音——「鄺先生,你要的不是我的硬體,而是我提供的保證和保護。」  原來剛才是大個子鄺先生在發難。邦德邊想邊把鋼筆擰開,然後把一隻無線電遙控的雷管倒進自己的手心裡。他把鋼筆重新擰好後又將那隻雷管插入窗戶左側的C-4 炸藥裡面,同時腦子裡閃出了一幕玻璃橫飛的景象,而且是那種厚重的裝甲玻璃化作無數水晶般碎片飛舞的景象。  邦德又拉了一下繩子,他開始向樓頂慢慢升上去。此時耳機里鄺先生和桑切斯的唇槍舌戰仍在繼續。  「我們怎麼知道你有足夠的貨源呢,桑切斯先生?」  桑切斯很長時間沒說話,這時邦德已經上到了樓頂,他把抓鉤收好,並且處理掉了剩餘的C-4 炸藥和雷管,這時邦德聽到桑切斯用一種完全不同的口吻又開口了。  「好吧,朋友,你是對的。我們是合作夥伴,不是嗎?請稍微再寬限我幾天,只要你們取貨的人一到,我就安排諸位去參觀我的儲運中心。到時候還要勞駕各位給我們準備第二天出手的貨物打包。這件事就這樣定了,好不好?很好,在這個房間的另一側還有一個驚喜在等著大家,一場狂歡,有美食、美酒、美人,還有歌聲,請大家盡情享樂。」接下來又是一陣大驚小怪的嘈雜聲。  此時邦德已經來到了樓頂的後側,他估計那個董事會議室的一側肯定還會有什麼拉門一類的把戲通到另一個房間,天知道那個終日聲色犬馬的桑切斯還為他的那些狐朋狗友準備了些什麼節目?  邦德從樓頂後側的矮牆向下面的街道望去,只見下面黢黑一片,他知道賭場的後邊沒有開門,出口位於樓的兩側。  他又一次把抓鉤在樓頂圍欄上固定好,試了幾下後便慢慢地放鬆繩子下到了地面。他兩腳落地時耳機里又傳來了說話聲,他想,這回一定是在桑切斯的辦公室里。只聽杜魯門·洛奇說,「我不喜歡這樣,那姓鄺的分明是在找麻煩,怎麼能讓他們參觀我們的實驗室呢?」  邦德走到樓後的甬道上時才聽到了桑切斯的回答,「親愛的威廉,為了數億美元,難道你連個許諾也不肯做嗎?別擔心,沒有人能破壞我們的行動。」  吹牛不上稅,邦德一邊想一邊將繩子的另一端從樓頂上抖落下來,他又把繩子收進筒里,使整個抓鉤恢復原樣。  他們的勞斯萊斯車停在那片正待拆除的房子附近,Q 很耐心地等在裡面。這時他默默地看著邦德走過來把抓鉤放回到車裡,又拿起了那把手槍,到這時他才說了一句,「祝你好運,007 。」  邦德看了Q 有好一會兒。確實,如果不是他和他的特殊裝備處,自己幾年前也許就已經完了。「我收回昨天說過的話,」邦德說完很嚴肅地笑了笑。  「你是個合格的外勤特工,放心走吧,Q ,我們倫敦再見。」  Q 沒有作聲,他默默地把車窗搖上,駛入了伊斯莫斯城的夜幕中,留下邦德獨自去繼續他那尚未完成的計劃。  邦德爬到那片廢墟上尋找著最佳射擊位置,即要能夠清晰地看到那扇窗戶,但又不能太高。從位於桑切斯套間坐椅扶手下的W9 拾音器里又傳來了另外一段簡短的對話。  「洛佩茲總統來了,老闆。」這是赫勒的聲音。  「是赫克托,」桑切斯說,「請他進來。」  「我的錢數可不對頭。」聽聲音就知道是赫克托·洛佩茲總統,「你瞧,只有通常的一半。」  接著是長長的靜場,邦德在這段時間裡已經找到了理想的位置。這是一塊空地,後面有半堵牆,前面是一堆碎磚石,當邦德持槍在地上卧好時桑切斯的聲音又一次傳來。  「親愛的赫克托,前不久我在美國遇到麻煩時,你的反應可有點過於平靜。別忘了你只有活在世上才能當這個總統,是不是?」聽到這話邦德感到後脖梗一陣發涼。他在那堆碎磚石上調整好姿勢,又把那隻鋼筆取出來,裡面已經裝進了兩節電池,他把鋼筆檢查好後小心翼翼地放在身邊。只要按下那個按鈕,桑切斯的窗戶玻璃就會化作碎片,然後他就來上一槍,桑切斯的帝國從此就會開始土崩瓦解。他又動了動身子,調整得更舒服些,然後眯起眼睛把夜視瞄準鏡對準那扇窗戶,他從瞄準鏡里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桑切斯和杜魯門·洛奇。整幢賭場大樓的頂層燈火通明,每個窗戶後面都能看到人影,那些東方人正在尋歡作樂。等著瞧吧,有你們高興的時候。  他把瞄準鏡重新向桑切斯房間的窗戶移動,突然間,他好像看到了一個非常眼熟的人,於是他第二次把瞄準鏡對準最靠邊上的一扇小窗戶。  邦德看到的景象令他心中一緊。屋裡有兩個人正在交談,一邊說還一邊打著手勢。其中的一個是赫勒,而另外一個,毫無疑問是帕姆·博維爾。她可真是個好演員,左右逢源,兩面討好,幹得天衣無縫,當邦德看到帕姆將一個信封交給赫勒後便起身離去時,心裡別提有多沮喪了。  邦德咬了咬牙又把瞄準鏡對準桑切斯的房間,他的目光穿過準星的十字線落在桑切斯的背部,不過他心裡明白,窗戶炸裂時桑切斯的位置會有所變化。他用左手牢牢托住步槍,用另一隻手把鋼筆拿了起來,稍稍頓了一下,邦德按動了上面的按鈕。  並沒有什麼爆炸聲,但發生的景象卻更為壯觀。只見整個窗戶先是好像化作了一團火焰,隨即便有無數寶石般的碎玻璃噴涌而出,天女散花般地撒落到下面的街道上。  邦德調整了一下步槍,將準星的十字線牢牢套住桑切斯,然後,他扣動了扳機。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邦德扣動扳機的同時,他的頭部被什麼東西猛擊了一下,邦德的身體隨之歪向右側,子彈也打到了不知什麼地方。  眨眼之間邦德已經站起身來,他看到有兩個人影就站在他的面前,兩人都身著邦德很熟悉的灰色「隱者」服。邦德站穩身子,此時有許多警車和救火車已從各個方向一窩蜂似地朝這邊湧來。  同時,那兩名「隱者」也向邦德逼了過來。  12雙面佳人  邦德只覺得肋骨上挨了一腳,同時他的右肩也重重地挨了一拳,他一個趔趄便倒在地上,但隨即又一翻身來個鯉魚打挺重新站起身,兩隻手平端著那枝簡易步槍。如果自己的生命受到某個「隱者」的威脅,他會毫不猶豫地殺死他。  不過邦德馬上意識到自己的失策,因為對方的確是兩個高手,他們中的一個向邦德的左側佯撲過來,另一個縱身躍起,一腳踢飛了邦德手中的步槍。  邦德一弓身抓住了右面的灰衣人,同時迅速出小腿踢向對方膝蓋,緊接著又一次出腳正中那人襠部,只見那人弓著身子倒在地上。邦德迅即轉向另一個對手,同時眼睛往四下梭巡,尋找著退路。  就在這時,倒在地上的那名「隱者」已經翻身坐起,他一把抓過地上那枝步槍,然後猛地轉身把槍口直指邦德並扣動了扳機。可槍卻並沒有打響,那人弄不清是怎麼回事,於是乾脆躺到地上把那槍好一通擺弄。  正在面臨生死考驗的邦德看到這一幕卻不由得想起了一首古老的搖籃曲。通常情況下他是決不會示弱的,不過眼前這兩個人著實危險,他們想要他的命。只見那個站著的「隱者」直撲邦德,打出了一串令人眼花繚亂的組合拳;邦德閃到一旁,同時迅速出掌劈向對方肩頭,然後一縱身跳到了剛才射擊時呆過的那堆碎磚石上,那裡的地形相對有利些。  就在他躍起的瞬間,他看到地上那個「隱者」手臂一揮,只聽刷的一聲,從那人袖中甩出的一張細眼魚網整個罩住了邦德,邦德象一頭野獸般地咆哮著倒在地上。  在網中拚命掙扎的邦德看到另外一個「隱者」走到他的身前,只見那人把那枝步槍象一根棍子般地高高舉起,接著他便感到頭部受到重重一擊,眼前一片金星閃耀,然後便跌進了無底的深淵。  最先恢復了功能的是他的味覺,邦德感到一陣發了霉的潮氣直衝他的鼻孔,接著便感到了渾身的疼痛。後腦勺上被步槍砸過的部位疼得鑽心,他想動動身子,卻感到身體像癱瘓了一般。當他的眼前變得清晰起來時,他意識到自己正坐在一把椅子上,渾身五花大綁。一隻光禿禿的燈泡在抹著灰泥的粗糙天花板上蕩來蕩去,邦德想自己一定是在某個地下室里,那兩個身穿灰衣的人正站在他的面前。  這時那兩個人都把頭上的面罩摘了下來,其中有一個身材瘦削的亞洲人,邦德從未見過面,而另一個卻是鄺先生的女友露蒂。不一會兒,鄺先生便順著水泥樓梯下來了,他手裡拿著那枝步槍徑直走到邦德跟前。  「你說,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給他來個一言不發,邦德一面想一面清理著自己的思緒。他用眼角的餘光看到了那隻傑貝沃凱接收機已被摔碎,碎片散了一地,那個抓鉤也扔在地上。  邦德緊張地思考著。如今很少有人能夠捱過審訊這一關,因為審訊的手段日新月異,已非昔日可比;利用藥物還是最簡單的,更令人生畏的是各種以擾亂神經為基礎的科學試驗審訊法,足以使人靈魂出竅,本性迷失。不過眼前這些人還不一定能夠掌握那些技術,他們的方式恐怕還是肉體摧殘。邦德知道,很少有人能經受的住無休無止的肉體折磨。  好像是為了印證他的想法,那個日本女子突然掄圓了胳膊給了邦德一個大嘴巴,只打得邦德一時弄不清腦袋是不是還在肩頭上。  「你給我老老實實回答這位先生的問話,」她尖聲叫著又把胳膊掄了起來,不想鄺先生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等等!」鄺先生說。然後他看看手裡那枝槍並把彈匣卸了下來,確信槍里已經沒有子彈。「他的右手!」隨著鄺的命令,露蒂的搭擋上前一步擰住了邦德的手腕,鄺先生順勢把步槍塞進邦德手裡,又把他的手指壓在扳機上。鄺先生用力按了一下邦德的手指,只聽槍內的撞針發出了撞擊聲。  「這槍很有意思,可什麼人才會得到這種槍呢?」  「詹姆斯·邦德!」樓梯上傳來了另一個人的回答聲。邦德不知道那人已經在外面站了多久,但他馬上覺得那聲音聽起來耳熟,他極力回憶著那人的名字和面孔。那人走下樓梯,來到屋裡的燈光下站到鄺先生身邊。邦德立刻認出了他,原來是曾和自己同時受過訓的一個同學。英國情報機關為了使自己的外勤特工保持良好的戰鬥力曾組織過無數次實戰演練,他們兩人在演練中一直是搭擋。  「尼克·法龍。」邦德低聲說,「我想你就是我們派駐伊斯莫斯城的特工,而且你一定已經變節。」  「變節的不是我!」法龍厲聲說道,一邊從鄺先生手中拿過那枝步槍。  「就我所知,這種槍還處於試驗階段,並沒有裝備到個人手中。你從哪兒搞到的,邦德?」  邦德已經意識到自己說得夠多了,也可以說太多了。他已經泄露了自己的英國特工身份,就象法龍。  鄺先生此時已經變得和顏悅色,「詹姆斯·邦德,是誰讓你來殺桑切斯的?」  邦德頓了一下才說,「沒有誰派我來。」  「我就知道這不是有組織的行動!」法龍大聲喊叫起來,「你這個開小差的傢伙,M 命令我立刻把你弄回倫敦,不得延誤。」  鄺先生很激動地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對那些目無組織紀律的人我們必須這樣。你知道自己都幹了些什麼,邦德?」他頓了頓,深深吸了口氣。不過他倒並沒有希望得到邦德的回答。「你恐怕還不知道我們是什麼人,對不對?」  「你們跟毒品販子沆瀣一氣,還會是什麼人?」  「主觀!十足的主觀!」鄺先生叫起來,「我們是香港緝毒署的,你這糊塗蟲。」說完他氣得一腳把邦德的座椅踢翻在地,仍被綁在椅子上的邦德只得躺在地上忍痛看著鄺先生大喊大叫。  「我為這一天整整耗廢了四年的心血。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充當卧底的角色,你懂什麼是卧底嗎,邦德?整日與罪惡相伴?與毒品打交道,而那些毒品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落到自己孩子手中,使他們從此沉淪?我熬了整整四年,終於到了最後的關頭,如果不是你的愚蠢行為,過幾天桑切斯就會帶我去他的制毒中心,只要到了那兒我就會把他一鍋端。我要把他們一網打盡,徹底搗毀,使正義得到伸張。」鄺先生咬牙切齒地說著。  這時法龍接過了話頭,他聲音不高,但透著氣憤,「除掉桑切斯一個人於事無補,邦德,不會起任何作用。他的帝國還在,他乾的那些不可告人的勾當依然不能被揭露,而且他的某個副手會接手繼續他們的罪惡活動。比如說赫勒,或者是那個叫布勞恩的德國人,可能性最大的是他的銷售代理人克雷斯特。」他說著走過去把椅子扶起來。  「上帝,我希望你玩的小把戲沒有把他嚇得縮回去,也希望不要出現更糟糕的情況。」鄺先生嘆了口氣說。  邦德開始意識到自己行為的可怕後果。他只想到要報仇了,不錯,他也想到過剷除桑切斯的整個帝國,但實際上他真正的目標只是桑切斯本人。M 接受他的辭呈不是沒有道理的,現如今干下了這樣的蠢事,他怎麼有臉面再去見自己的老上司。「你們給我解開繩子,」他垂頭喪氣地說。「我和你們一起干,咱們攜起手來……」  「噢,不行。」法龍的聲音大得讓人感到意外。「絕對不行,邦德中校,你是一匹脫韁野馬,我要馬上送你回倫敦。」  屋裡出現了短暫的沉默,接著便聽到樓梯上響起了很輕但很急促的腳步聲。來的人是那個身材瘦削的亞洲「隱者」。邦德剛才竟沒有注意到他是什麼時候從地下室出去的。只見那人一臉的驚慌,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著——「桑切斯的……保安部隊……」  「見鬼!」法龍話音未落便拎著手槍沖向樓梯口,與此同時,從外面很遠的地方響起了重機槍的射擊聲,但給人的感覺那槍聲好像就在頭頂上。  那個瘦削的亞洲人仍在結結巴巴地說著,「他們有裝甲……坦克……!」  一把手槍從什麼地方飛了過來,鄺先生把槍抓在手裡尾隨法龍沖了出去,可還沒等他們上到樓梯口便傳來了一陣震耳欲聾的爆炸聲。  邦德的耳鼓被震得嗡嗡作響,整個地下室里塵煙四起。這是一顆中型炮彈直接命中的結果,邦德想。還沒等他回過神來,第二顆炸彈又爆炸了,地下室的屋頂被炸開。邦德看到法龍的身子已經被彈片從中間切開,幾乎位於邦德正上方的一根房梁也斷成兩截,其中的半截落了下來,正好砸在那個日本女人露蒂的身上,露蒂被壓在下面苦苦地掙扎呻吟著。  鄺先生也在樓梯上受了重傷,他仰面朝天倒在地上,渾身血污。  這時另一半房梁也落了下來,險些砸中邦德。接著整個屋頂便坍塌下來,碎石爛瓦轟然落下,邦德被整個籠罩在塵土中難以呼吸,他被嗆得暈頭轉向,感覺就好像剛剛同拳王布魯諾打了三個回合。但他還是注意到了露蒂從房梁下面掙扎出來向奄奄一息的鄺先生爬過去,他甚至能夠想像到鄺先生對她說的話。「決不能被他們活捉,」他似乎在說。  接著地下室便進來了很多人。桑切斯聲嘶力竭地沖鄺先生叫喊著,「誰派你來的?你是什麼人?」又見赫勒搖搖頭說「是氰化鉀。」  隨後有許多不知是那一路的士兵湧入了邦德的視線。他聽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又看到桑切斯和赫勒站在自己身前,然後便失去了知覺。  不過幾個小時時間,邦德第二次被黑暗所籠罩,重新回到了那個妖魔鬼怪橫行的可怖惡夢中。  明媚的陽光映著邦德緊閉的眼瞼,不過他這一回聞到的卻是芬芳的花香,同時他還感覺到有微風吹拂著他的臉龐。從遠處有音樂聲飄過來,但並非他所喜歡和衷情那種,不是爵士樂,而是別的什麼,是不是莫扎特?  一開始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到了陰間,即便那樣他也無可抱怨,也可以說是咎由自取。最後,他鼓足勇氣睜開了雙眼,一個又大又敞亮的房間呈現在眼前。他看到自己那件顯得很舊很髒的夜禮服掛在一個衣架上,褲子壓在一個電動熨衣器下面,已經洗好熨平的襯衣和其它衣服放在一把椅子上。  他輕輕觸了觸自己的身體,又用手從上到下撫摸了一遍。他感覺到了傷口的疼痛,但全身完好無損。他又動了動胳膊和腿,然後慢慢地坐起身來。  床上鋪的和身上蓋的無一例外都是絲織品,千真萬確有陣陣微風從海上吹來。兩扇法國式落地窗敞開著,薄薄的窗帘隨著微風翩翩起舞。  他把腳放到地板上,沒有什麼不適的感覺,只是站起身時頭有點暈,過去一天發生的事又重新浮現在腦海中。桑切斯寓所破碎的窗玻璃、流產的刺殺、鄺先生、露蒂以及法龍。不錯,他的確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錯誤。他彷彿又聽到炮彈落到地下室頂上的聲音,看到了那一具具屍體和斑斑血跡。  床腳處放著一件睡衣,邦德拿起來披上,他看到睡衣的口袋部位綉著FS兩個大寫字母。邦德深深吸了口氣想讓腦子清醒起來,然後他從法式落地窗走到了外面的平台上,他停下腳步,滿心疑惑地向四下打量。  這個平台順著一堵牆延伸開去,幾乎和遠處的大海溶為了一體。放眼所見,差不多所有的物體都泛著白色的光澤:白色的駱駝石膏雕塑跪卧在一棵棵用白色水泥製成的棕櫚樹旁;隔不遠便有一張白色大理石桌子,桌旁都擺放著寬大的躺椅。只有遠處的大海是深藍色的,在陽光的照耀下波光閃爍。  邦德的眼前有一條鋪著石階的小路通向綠樹叢中,仍在五里夢中的邦德緩緩地順著台階往下面走去。  路兩旁的石牆上開滿了五彩繽紛的花朵,都是一些鮮為人知的品種。石階和石牆綿延了很長一段後出現了一片園林,只見蔥綠茂密的灌木叢中曲徑縱橫。  園林中的景色十分怡人,彎彎曲曲的小徑兩旁長滿了蕨類植物,再往前便可見到一塊塊青松翠柏環繞的空地,每塊空地上都有形狀各異的水池,池旁的花圃中百合花盛開,憨態可掬的小烏龜見到有人過來便紛紛逃入池中,在淡淡的藥草異香中,還能嗅到陣陣茉莉花的清香。  邦德最終來到一條夾在紫蕨和玫瑰花之間的小路上,寬大的拱廊上方鮮花盛開,四周可聞水聲潺潺。出了這片玫瑰園,邦德發現自己站在了布滿青苔的岸邊,抬頭望去,只見一處人造瀑布從岩石上飛泄而下,注入到下面水花四淺的小溪中。岩石上更是百花爭艷,邦德禁不住想到建造如此美景的人該會有怎樣的心境,那些跪卧在棕櫚樹旁的駱駝無疑也出自同一人之手。  向右一轉,邦德看到了另一處寬大低矮的石階,石階盡頭隱約可見一座灰白色的建築座落在高高的半山坡上。上到石階的盡頭,邦德的眼前出現了一個四壁洞開的大房子,一根根鮮花纏繞的立柱將房頂高高托起,用以使房間閉合的一道道拉門精美絕倫,只有好萊塢影城可與之媲美。一個寬闊的泳池蜿蜒在房子的周圍,上面架設有一座座供人出入的小橋。  屋子中央,只見盧佩·拉莫雷正懶洋洋地靠在一隻白色躺椅上,她的身旁擺放著一張餐桌。當她看到邦德時眼中一亮,隨即向他勾勾手示意他過去。  邦德跨過一座小橋來到她的身邊。  「有一個緊急情況,」她一把抓住邦德的胳膊說,「我必須告訴你,克雷斯特波浪號今晚就抵達這座桑切斯宮,克雷斯特本人也同船到達。」  「是這樣,」邦德若有所思地說,「我就覺得像桑切斯這種人所擁有的不可能只是一所房子,它應當是一座宮殿。」  盧佩剛要回話,就看到桑切斯三步並作兩步跨過一座小橋來到邦德跟前,只見他滿面笑容地伸開雙臂與邦德擁抱。  「朋友,你沒出事真是謝天謝地,不過你還不能起來到處走動。是我的衛隊在最後關頭把你從那些人手中解救了出來,快坐吧。」他說著伸手指了指躺椅。「想喝點什麼?」  「我的感覺就像已經喝醉了。」邦德笑著說,「不過,我還是可以來杯香檳。」  「去給我的朋友拿杯香檳,」桑切斯像吆喝一條狗作表演一樣地對盧佩說。盧佩緩緩起身向那個如同小型航空母艦般的酒吧走過去。「這裡應有盡有,」邦德心裡想,「就是沒有格調。」這也難怪,這座桑切斯的宮殿原本就是建立在累累白骨之上的,誰知道有多少人死於他的毒品。  「看來我們兩個昨晚都夠懸的。」  「幸虧你的人及時趕到,否則就慘了。只要再晚幾分鐘……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昨晚有些事我直到現在也還沒有搞明白。」  「這並不奇怪。我們把你從廢墟中拉出來時,你的情況很糟糕。」這時盧佩拿來了兩杯香檳和盛在冰桶內的酒瓶,然後很溫順地在一旁坐下,默不作聲。  「現在就請告訴我,」桑切斯接著往下說,「那都是些什麼人?他們把你捆得像只火雞。」  邦德笑了笑,「我只是想幫幫你,希望能得到那天晚上向你請求過的那份工作。姓鄺的香港人是那伙人的頭兒,他們是一個專門搞暗殺的團伙,好像是跟什麼人簽了合同才來殺你。」  「那麼你們之間是怎麼回事,朋友?」  「首先,那天晚上我認出了他們中的一個,就是那個名叫露蒂的日本女人。我一直在盯著他們,設法不讓他們傷害你,但他們人多勢眾,佔了上風。  他們的目的是讓我保持沉默,我知道他們心裡沒底,同時他們也擔心我向你通風報信,使他們的其它計劃也不能得逞。」  「其它計劃?你知道哪些計劃嗎?你是怎麼知道的?」  「那天晚上我跟你說過,我想找一份工作,我最近剛從英國政府的情報部門退下來,英國情報部門有露蒂她們那些人的檔案,她曾在歐洲干過一兩件不得人心的事。」  「你最近從英國情報部門退下來?」桑切斯顯然有些不安地問。  「是的,」邦德看著地面說,「姑且那麼說吧,我一向做事比較任性,不太討人喜歡。雖說他們抓不到我的把柄,可是……算了,這種事你不會不清楚吧?」  桑切斯笑了笑,露出了滿嘴金牙。「是這樣?不可思議,一個英國特工。  朋友,那你可不是一般的人,只要你肯跟我,我可以給你一份工作。」  「第一次見面我就跟你要求過。」  「我一直在調查你,調查到此結束。」他說著點上一支煙,一邊啜飲著香檳。「你說那個殺人團伙還簽了合同,誰會跟他們簽這種合同呢?」  邦德並不急於回答,為了加強效果,他的話幾乎是一字一句說出來的,「是某個同你非常親密的人。」  「他們提到那人的名字嗎?」一聽他問話的口氣就知道桑切斯對背叛他的人會採取什麼樣的行動。  「沒有。不過他們對你的情況很了解,可以說了如指掌,比如說賭場內的格局以及你窗戶上的裝甲玻璃。他們甚至還提到了現在這處地方,管這兒叫桑切斯宮,這些事只有你的親信才了解。」  桑切斯這時已經完全鎮靜下來,他就像是一條看到了目標準備發起進攻的毒蛇。「他們沒有提到任何人的名字嗎?」他問。  「沒有,一個也沒提,不過還是有些線索,他們原準備今晚以前完成此次行動,而且他們只能在今天晚上以前把事情幹完。」  「今天晚上?」  邦德點點頭,「他們說好今晚付款,你的某個很親近的人今晚會抵達伊斯莫斯城並給他們帶一大筆錢來。」  桑切斯的臉綳得緊緊的,然後他硬擠出一點笑容,接著又大笑起來。可是,不管是小笑還是大笑連同他下面說的這番話顯然都是言不由衷的,「我手下所有人都對我百分之百忠誠。」  這時,伴隨著外面園林中的流水聲傳來了遠處直升機的轟鳴。  「既然大家都對你忠心耿耿,那就用不著擔心什麼了。但我卻不以為然,桑切斯先生,根據所掌握的情況來看,我的擔心並不是多餘的。」  桑切斯咬了咬嘴唇,然後站起來轉過身子。「這樣吧,我要去見一個人,事情很重要,以後我們找時間細談。在這段時間裡,你要好好休息。」  「我想馬上回飯店去,我還有東西在……」  「再說吧,你必須在這裡休息!至少要一、兩天,請你保重。」說完他又沖盧佩打了個響指。「親愛的,你從高速路送我們的朋友回房間好嗎?」  盧佩順從地點點頭,三個人一起來到外面的園林里。他們這次沒有沿來路向瀑布和玫瑰園方向走,而是轉向了右面。在樹叢的後頭有一個小小的纜索鐵道停車點,盧佩按動了一個按鈕,設備開始運轉,只見一節車廂從下面向這裡駛來。  「有車何苦步行,是不是?」桑切斯顯得很輕鬆,說話的口氣多少還帶些幽默。  車廂停到他們面前時,盧佩向邦德仔細講了纜索鐵路的情況。「一共有四站,」她說,「這兒有一站,山頂上的招待所有一站,再往下是始發站,主要供園丁們使用;在山腳下還有一站,你可以乘車直達海邊的碼頭上。」  「一路順風,」桑切斯把他們兩人送上車後說。車門剛關好便啟動了,這時邦德看到赫勒走到桑切斯身邊,他真想聽聽他們都會說些什麼,就是花再多的錢他也在所不惜。  赫勒此時實際上正在跟桑切斯彙報關於邦德的事,「你永遠想不到他是什麼人,信不信?」他滿臉堆笑著說。  「噢,是嗎?可是我的確知道,他是個名譽欠佳的前英國特工。」  「你是怎麼……?你是怎麼知道的?我覺得你真有超人的魔力,能告訴我是怎麼回事嗎?」  「我說出來準會嚇你一跳,你以為我不知道這些事嗎?聽好了,上校,克雷斯特的船今天晚間到達,我準備親自去迎接,你挑選十幾個可靠的人跟我一起去,當然要帶上傢伙。」  「克雷斯特出問題了嗎?」  「今晚就會弄清楚,把盧佩也帶上,克雷斯特波浪號出事時她也在船上,米爾頓·克雷斯特在她面前不敢撒謊,我們走吧。」他邊說邊拍了拍赫勒的肩膀,兩人一起順著綠樹掩映的石階小道向直升機方向走去。  邦德帶盧佩回到自己的房間,一進門他便說了聲對不起,然後抓起熨衣器下面和椅子上面的衣服進了洗澡間。幾分鐘後邦德出來了,夜禮服褲子已經穿好並正在系襯衣的鈕扣。  盧佩盯大了眼睛,「你要幹什麼?」  「你的桑切斯真讓我受夠了,我要馬上回飯店去。」  「你瘋了。沒聽見他說的話嗎?他讓你呆在這兒休息,桑切斯的話不是要求,而是命令。如果他回來時你不在的話,他會……那句話怎麼說?  「發瘋?」  「對,發瘋,他會狠狠地處罰你。」  「不用擔心。」邦德在她面頰上輕輕吻了一下。「我離開5 分鐘後你就拚命喊叫,我不想讓你受到牽連。」  「不行,我有個更好的主意。」她說話時眼裡閃著光,「我跟你一起乘纜索車去山下的船碼頭。按我說的做,把衣服換掉好不好,我知道怎麼讓你離開這兒,但你必須保證天黑前趕回來,行嗎?這很重要,你一定要趕在桑切斯之前回來。只要你答應,我就放你走。」  「既然你堅持,我盡量照辦就是,但我不敢打保票。」  她考慮了片刻,「好吧,我就為你冒一次險,把衣服脫了。」  「想不到你一個姑娘家還這麼開放。」  盧佩用力跺著腳,佯裝嗔怒,「你胡說些什麼,上面的頂櫃里有游泳衣,是我給你放在裡面的。」  「你要我去游泳?」  「明白了?算你聰明,現在快去換衣服吧。」  在桑切斯宮山腳下碼頭那裡值班的警衛顯得有點無所事事,當盧佩和邦德兩人乘坐的纜索車下來時他正在抽煙。他站在那裡看著,以為車內是桑切斯或其他的警衛,因為眼下碼頭上只有桑切斯的遊艇停靠在岸邊,那是一艘長22 英尺的快艇。  那名警衛又用力吸了口煙後把煙頭扔到地上,然後小心翼翼地用腳踩滅。當他再度抬起頭時,只見盧佩肩上搭著個提兜一邊沖他微笑一邊跳上了那艘快艇並發動了馬達。那名警衛嚇了一跳,他連忙向船那邊走,卻沒注意到身後另外有一個人悄悄地潛到了水中。  「小姐……!」警衛在快艇的轟鳴聲中大聲喊叫著。  盧佩一邊把手放在耳邊作出用力聽的樣子,一邊踩下了油門,快艇徐徐駛離碼頭。  警衛仍企圖作最後努力,「拉莫雷小姐,桑切斯先生吩咐任何人都不得……」  「我去買東西!半小時就回來!」為了使那名警衛不再阻攔,她把整個臉笑成了一朵花。  警衛嘆了口氣,只能寄希望於半小時後她真的能回來,不然的話,自己的飯碗可就懸了。  在桑切斯宮與伊斯莫斯城碼頭旁的高級遊艇船塢之間有一道山崖把兩者分隔開,快艇繞過山崖後便駛離了那名警衛的視線,盧佩把速度放慢下來。  一直攀附在快艇右舷保險杠上的邦德頂著船頭濺起的陣陣水花爬上了遊艇。等他安全上船後,盧佩加大了油門,快艇箭一般地向船塢方向駛去。  他們只用了12 分鐘便到達了船塢,此時邦德已經穿戴完畢。盧佩嫻熟地把快艇靠上泊位,邦德一邊系領帶,一邊縱身跳上岸,「來吧,快點!」他回身叫道。  「你自己快點吧,我得回去了,」盧佩對他大聲說。  「回去找桑切斯?你還愛著他?」  「不!我恨他。不過你最好也早點回來。」  「既然你不愛他,那為什麼又不願意和我在一起?」  「因為你比他更瘋狂!」她笑著回答。然後便打開油門,調轉船頭重又向桑切斯宮方向駛去。  半小時後,詹姆斯·邦德已經來到總統飯店大廳內正跟值班的服務員要自己套房的鑰匙。  「可是,先生,你叔叔和肯尼迪小姐已經在裡面了。」那服務員有些疑惑地說。「我是不是不應該,先生?不應該讓他們……?」  「不,不,沒關係。」邦德嘴上說著,人已經向電梯走去。  邦德來到314 房用力敲門,很快便有人猛地將門打開,開門的人是帕姆,房間裡面坐著Q 。  帕姆剛要開口講話,邦德已經將她的胳膊一把擰到身後,然後把她往卧室裡面推。  「這麼說,你還沒走。」聽那口氣不像是詢問,而是在譴責。  Q 吃驚地抬起頭來,帕姆則疼得直叫。邦德繼續把她往卧室里推,到了門口他才對Q 說。「快準備東西,我們得馬上離開,」他一邊用命令的口吻說著,一邊把帕姆推進卧室並用腳把門踢上。  「詹姆斯……?怎麼……?」帕姆氣得說不出話來,但邦德已經把她的身子扭轉過來,然後從她裙子底下把手槍掏了出來。  「怎麼回事,詹姆斯?」  邦德用力抓住她的胳膊,同時把槍口頂在她的頭上。「鄺先生和他的人是香港緝毒署的,他們中間還有我的一個同事,可他們都被害死了。你這個雙面佳人,我看到你和赫勒在一起了,帕姆·博維爾——如果這是你的真名。  你對我們雙方的情況都了如指掌,這是我所不能容許的。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半分鐘內你必須把這一切都跟我講清楚,只有半分鐘,我現在開始計數,快講!」  13血肉橫飛  帕姆臉色煞白,渾身顫抖;邦德越逼越緊,毫不放鬆,他一面數著時間,一面更加用力地把槍頂住帕姆的太陽穴。  「詹姆斯!看在上帝份上,快住手!我不是什麼雙面佳人,不過我可以告訴你關於赫勒的事,我把一切都告訴你。」  邦德稍稍緩和一些。「我警告你,帕姆,」他從牙縫裡惡狠狠地說,「你聽好了,如果你不講實話,如果你撒一點謊,我就讓你吃不了兜著走。我發誓,你會吃盡苦頭,現在你說吧。」  帕姆用力喘了口氣,「以前我真的不能跟你講這些事,你還記得婚禮那天嗎?就是菲利克斯和黛拉的婚禮?」  「我能忘得了嗎?」  「那天你走進菲利克斯的書房,當時他正好交給我一封信。」  邦德點點頭,「聽著,你別想用過去的事糊弄我。沒錯,我是看到他把一封信交給了你,但我同樣也看到了你和赫勒在一起,瞧你們那親熱勁,一點不亞於你和菲利克斯。」  眼淚順著帕姆的臉頰流下來,「詹姆斯,我跟你說實話,以前我說過赫勒是前綠色貝雷帽部隊的成員……」  「而且是美國政府的通緝對象,沒錯。」  「他一直想做一筆交易。我從前認識赫勒,他也知道我是菲利克斯的朋友,所以他找到我,要我做中間人幫他與菲利克斯接頭。」  「做什麼交易?」一切跡象都表明她講的是實情,不過邦德需要進一步確認。  「桑切斯一直想從康特拉斯公司購買4 枚攜帶型導彈,為此他不惜花費重金。」  「是什麼類型的導彈?毒刺式?吹管式?SA-6s ?SA-8s ?還是查帕拉爾式?」  「我只知道不是毒刺式。我聽他們說過毒刺式不理想,比較笨重,運載不方便,還有電子控制裝置如何如何。他們選的是一種剛剛完成原型設計的新型導彈,不知道設計方案是否已經最後定型。目前康特拉斯公司正在根據他們的要求對這種導彈進行實彈試驗。這種導彈既可以用於地對空,也可以用於地對地。」  「原來如此,」邦德對這種高度機動的小型獨立式新型導彈試驗的事已有所耳聞,情況同帕姆說得差不多。相比之下,毒刺式導彈的電子控制裝置、制導裝置以及詢問裝置的結構都過於複雜,自然不合桑切斯之流的口味。美國一直在致力於研製這種小巧經濟、便於攜帶的小型導彈。  「問題是,」帕姆又緩了口氣,「桑切斯早就威脅說如果藥物管理局再抓住他不放,他就要襲擊民航客機。菲利克斯交給我的是總檢察長的親筆信,華盛頓方面向赫勒保證如果他能把那些導彈完好無損地弄回來就豁免他。」  邦德此時差不多已經斷定帕姆所講確是實情,「赫勒同意了嗎?」他問。  「一開始同意。不過桑切斯逃走後,他害怕了,回話說要中斷這筆交易,而且揚言如果再看到我就不客氣了。」  聽到這裡邦德對帕姆幾乎已是深信不疑,「你已經知道他們通過什麼渠道搞到這些導彈的?」  帕姆很頹喪地用雙拳捶了一下大腿,「現在一切都完了,我們失去了機會,詹姆斯,再動他就不容易了。」  邦德把槍扔到床上,「不會的,我們還有機會。」接著他把頭天晚上直到今天早晨的事向帕姆簡單講了一遍。「我現在只能相信你了,帕姆,咱們下一步要做的事就是繼續完成鄺先生未能完成的工作。鄺先生跟我說桑切斯準備讓一些東方人參觀他的實驗室,我通過傑貝沃凱接收機也已掌握了這一情況。我打算親自去那裡看一看,不過還有個小問題,我那個老朋友克雷斯特今晚乘克雷斯特波浪號抵達這裡。桑切斯會跟他要那筆販毒款,正好我們還剩了一些,咱們就用這些錢做做文章。估計桑切斯差不多已經相信克雷斯特背叛了他,咱們的當務之急是再加把火,讓他百分之百地相信這一點。」  邦德說著把房門打開,Q 正深深地埋在一把椅子中,一臉憂心忡忡的樣子。  「那身司機制服還在不在,Q ?」  「在。」Q 的眼裡閃過一絲亮光,「怎麼?」  「我對剛才的粗魯舉動非常抱歉,不過我必須弄清楚咱們是不是在同一個戰壕里。」  「弄清楚了嗎?」  邦德看了一眼帕姆,她的臉上依然掛滿淚痕,眼睛又紅又腫。邦德沖她燦爛地一笑,「是的,你們都過來,我跟你們說說我對下一步的打算。」  他們像是在進行密謀似地圍成一團,邦德開口道,「帕姆,我知道你是個優秀的飛行員,但不知你駕船的本領如何?」  「不讓鬚眉。」  「噢,那好,可我希望你表現得儘可能糟糕透頂。你們看,儘管桑切斯可以很有效地控制他的帝國,控制他的組織,但他控制不了海浪。任何船隻想要進到他的碼頭裡都必須有官方領航員領航。」  「你的意思是……?」  「我先把我的意思講一下,一會兒我還要和叔叔去銀行辦點事。」邦德用15 分鐘時間把自己的想法敘說了一遍,然後眾人又花了一個小時進行仔細推敲。  克雷斯特波浪號的燈光已經在數英里外清晰可見,Q 、邦德和帕姆眼見得它越駛越近。他們三人此時正站在一艘小引航船的駕駛室里談論著買通政府官員是何等地容易。「只花幾千美元就能讓領航員睜隻眼閉隻眼,真沒想到竟有如此簡單!」Q 到目前為止仍不能完全適應伊斯莫斯城的生活方式。剛才銀行里的那位蒙頓朗哥先生很達觀地聳聳肩看著邦德把剩下的錢全部作為現金提取出來時,Q 的眼球差點沒從眼框子里彈出來。  那些錢現在已經打成捆並偽裝成護舷防碰墊放在這條引航船的右舷處。  當克雷斯特波浪號來到能夠聽得見喊話的距離時,邦德輕聲說道該帕姆登場了,「做好準備,把船開得越糟糕越好。」邦德在黑暗中很惡毒地笑著說。  「開得越糟,水平越高。」帕姆在和煦的晚風中聳了聳肩。  「喲嗬,克雷斯特波浪號!」邦德開始用話筒喊話,「停船等候領航員。」  對面傳來了模糊不清的回答聲。等他們靠近克雷斯特波浪號時,一條繩梯從船上放了下來。帕姆順著梯子爬上去,一名水手看到是個女人上了船顯得異常驚訝,帕姆用西班牙語要求對方領她去駕駛台。  「你就是海港領航員嗎?」水手的聲音同樣顯得異常驚訝。  「不。」帕姆對他笑笑。「不,我是他的秘書。」  水手這才釋然。  Q 和邦德一直在緊挨著克雷斯特波浪號的引航船上注視著那艘船的進港情況。  「她幹得不錯,真不錯,」Q 說。  這時候只見克雷斯特波浪號衝到了一片沙洲上,發出一陣刺耳的吱吱嗄嗄的聲音,邦德和Q 都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幹得漂亮。」邦德說著脫光了膀子,「她現在該莫名奇妙地把船往主碼頭那邊開了,一定會有好戲看。你瞧,桑切斯帶著赫勒和手下人正在等著克雷斯特。」  「聽了你講的那些事情以後,我真恨不能變成一隻蒼蠅去聽聽他們見面後說些什麼。」Q 此時正充任駕駛員,他的駕駛技術顯然比克雷斯特波浪號上的帕姆強得多了。  「我正打算那樣做哪,快看,」只見克雷斯特波浪號划了個半圓弧,將一隻毫無防範的小平底船撞了個粉碎。「我想她一定還會把船撞到碼頭的防護堤上。」  克雷斯特波浪號駕駛室里的那些人對這一點看得更明白,「小姐,我們的速度有些過快,而且角度也不……」船長開了口。  帕姆帶搭不理地看了他一眼,「好吧,」她聳了聳肩,「我是這條船的領航員,不過,如果你們想要自己駕駛,那就請便。」  帕姆的時機把握得恰到好處,她說完後便抽身離開,把船的指揮權交給了船長和駕駛員。船長急忙下令倒船,但為時已晚,只聽一聲巨響,克雷斯特波浪號便撞到了防護堤上,岸上的桑切斯見此情景臉上露出獰笑。  船上的人誰都沒有注意到帕姆的離開,但所有人都聽到了克雷斯特歇斯底里的喊叫,就連邦德也聽得清清楚楚。此時邦德已從領航船的船尾下了水,他從Q 手裡接過那幾捆經過偽裝的現鈔在脖子上掛好,然後離開引航船直奔克雷斯特波浪號的船尾,帕姆這時已經打開了艉艙門正在接應他。  她伸手幫邦德浮上水面,兩人繞過「哨兵」來到了減壓艙的附近。  「你真是好樣的。」邦德用力握了握她的手。「來吧,我們時間不多了,打開減壓艙門。」他們把錢袋放到帶玻璃面板和鎖柄的艙門上,然後把口袋打開,把那些百元鈔票統統倒進了艙內。把這件事做完後他們便四下里尋找理想的藏身之處。  這時候從他們上方的甲板上已經傳來了克雷斯特和桑切斯的寒喧聲——「真沒想到您會親自上船來接我們。」  「你當然不會想到,不過,我喜歡出其不意。你最近也有許多驚人之舉嘛,米爾頓。」  「剛才港方給我們派來的女領航員簡直是個瘋子……」  「咱們還是先談談貨款的事吧,好嗎?」我就是為這個來的,他有保險柜嗎?」最後這個問題顯然是在問盧佩,因為緊接著便聽到了盧佩的聲音——「在船長室里。我帶你去。」  談話聲漸漸遠去。  「該克雷斯特撓頭了,」邦德小聲說,「比我們預想的情況還要好。」  這時他們倆已經在一排船艙後面找到了藏身之處,這裡光線很暗,而且能夠很清楚地看到此時已經浮滿了鈔票的減壓艙。  他們等了有15 分鐘的樣子,接著便傳來了摔門聲,還伴隨著腳步聲和氣勢洶洶的說話聲,只聽桑切斯喊叫道,「給我徹底搜查這條船,他不可能藏到別的什麼地方。要麼錢在船上,要麼就是包在塑料袋內藏到了海底,給我仔仔細細地搜。」  又聽克雷斯特尖叫著,「我發誓,弗朗茲,我說的全是實情……」  「噢,是嗎,連煮熟的鴨子也會飛。」甲板上的腳步聲離升降口越來越近,對話聲也聽得越來越清楚。「好吧,你再說一遍,免得我聽錯了。」桑切斯的聲音透著殺機,「你說他在飛機後面滑水,後來又跳上了飛機。他是什麼人?雜技演員嗎?」  「不是,可是,是的,他被飛機拖到了空中。後來,就像我說的那樣,他把飛行員扔了出來,然後就飛走了……」  「像鳥一樣,還扇著翅膀吧。」  「我說的句句都是實情,弗朗茲,他把所有的錢都捲走了。難道我會編造這些情節嗎?你應該相信我……」  「我要我的錢,米爾頓,我用不著相信任何人。這下面是什麼?」一行人已經來到了升降口的梯子旁。  「是探測器的船塢,就是『哨兵』停靠的船塢和減壓艙。」  「咱們下去看一下,赫勒上校,你負責繼續搜查。」  下來的一共有四個人:桑切斯、克雷斯特以及兩名打手——佩雷茲和布勞恩。結果,桑切斯毫不費力地便發現了減壓艙里的錢。邦德和帕姆緊緊地貼在暗處的金屬艙壁上。  「那麼,這兒是幹什麼用的,收費站嗎?」  只聽克雷斯特發出一聲慘叫,就象火雞被捆住送進烤爐前或者是一個人被什麼東西噎住時發出的那種聲音,「弗朗茲!我發誓!那不是我的錢,我從未見過那些錢。我……」  「那他媽的當然不是你的錢,夥計,那是我的錢。」桑切斯說著把手伸向減壓艙的門柄。艙門被嘩啦一聲打開,船塢里響起了陣陣回聲,「那是我的錢,你以為我是傻瓜嗎,克雷斯特?我什麼都知道。那個滑水兼飛行專家已經把一切都告訴我了。你偷了我的錢,又用我的錢去僱傭殺手,你竟敢簽合同讓他們來殺我?」  邦德和帕姆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下面這一幕:桑切斯站在打開的減壓艙門前嚎叫著抓住克雷斯特的脖領把他拖到了艙口。  「你這麼喜歡錢?好吧,克雷斯特,那你去拿吧!」說著他一腳把克雷斯特踢進艙內,砰地一聲把門關上並落了鎖,然後便四下里尋摸。  帕姆緊緊偎依著邦德,邦德連忙抬起手擋住她的眼睛,他已經清楚地知道桑切斯想要幹什麼了。  他們透過玻璃門可以看到克雷斯特的臉,他在哭喊,但聽不到他的聲音,他用雙拳拚命捶打著艙門,但外面的人都無動於衷。這時桑切斯正在把壓力閥往最大里開,那個很大的圓形深度規的指針此刻指向50 英尺。  桑切斯搖了搖頭,就像一名拳擊手正準備置對方於死地,然後他用力砸開消火栓的玻璃門,從裡面抓起一把消防用的斧頭。  深度規的指針此時已經指向海下500 英尺深度,只見克雷斯特趴在錢堆上正在拚命地喘氣。  「現在咱們讓他浮上海面,來個快的!」桑切斯一邊喊叫,一邊舉起斧頭向那根由減壓艙通向控制櫃的標有送氣管的管子砍去。接著便傳來了瘮人的噝噝聲!隨著氣管的破裂,氣壓頓時下降到了零點。  這時,就只見克雷斯特的眼球突起,面部扭曲,腦袋象一隻充滿血的氣球一樣炸裂開來,紅紅白白的污物濺了一艙門。邦德趕忙轉過身去並用手緊緊捂住了帕姆的臉。  「好啦,」桑切斯面無表情地說,「可憐的米爾頓·克雷斯特這下踏實了。」說完轉身向梯子走去。  這時佩雷茲怯怯地問怎麼處理那些錢。  「你說呢?」桑切斯厲聲說,「用洗衣機洗乾淨。」  邦德和帕姆聽到桑切斯順著梯子爬了上去,這時就聽到布勞恩有氣無力地說,「走吧,我們去找人把這兒打掃一下。」  「聽著,」邦德小聲說,「什麼也不要看,跟緊了我。」  很快他們便下到船塢里並打開艙門到了外面。兩人一起悄無聲息地向領航船游去,他們上船後便慢慢地駛離了克雷斯特波浪號。  邦德急忙脫下襯衣跳到床上,然後用床單蒙住了頭。根據外面走廊的聲音來判斷,邦德知道自己回來得恰到好處。  他們從克雷斯特波浪號出來後便徑直游向那條領航船,帕姆用盡全身解數才能跟上邦德的速度。Q 幫他們上了船,邦德知道他現在得抓緊時間。到岸邊後他匆匆下了船,同時叮囑Q 把橡皮艇和他的用品準備好。5 分鐘後他又回到甲板上,已經穿上了便褲、襯衣和一雙他最喜歡的印地安軟皮鞋。  「都準備好了,詹姆斯。」飽經風霜的Q 有些動情地說。  「你們給我的幫助真是太大了。」邦德在夜風中深深吸了口氣說,「好了,我們就此分手吧。帕姆,馬上帶我的老叔上飛機,我辦完這件事後去邁阿密找你們。」  「我們在一起不行嗎?」儘管帕姆很堅強,而且久經沙場,但顯然克雷斯特的死還是讓她受驚不小。  「不行。他們很快就會找我麻煩,如果他們回去後見不到我事情會更糟。  我一個人干會更安全些。」  帕姆還想表示異議,但邦德用熱吻阻止了她,然後他笑著轉過身順著舷梯下了橡皮艇,他的手提箱和日用品都在上面。他最後揮了揮手便發動了橡皮艇的低噪音馬達。  邦德在桑切斯的碼頭附近上了沙灘後便開始爬那段長長的山路,他全憑自己良好的方向感辨認著方位,時不時地看一眼有燈光照明的纜索鐵路。終於,他筋疲力竭地回到了燈火通明的招待所,室外那白色的平台連同那些白色的石膏駱駝和水泥棕櫚樹以及坐椅都顯得陰森森的。他現在唯一希望的是桑切斯還沒有發現他的失蹤。他沒敢走那扇法國式落地窗,而是繞到前面進到了明亮的走廊里,走廊兩側的客房門排列得井然有序。  他把行李放到門外,燈也沒開便走進屋裡。他剛要關門便聽到了說話聲,原來是桑切斯和盧佩正順著走廊向這邊走來。邦德站在門邊豎起耳朵從門縫裡傾聽。  「晚上好,弗朗茲,」只聽盧佩說道,接著是一段靜場,邦德想他們一定是在接吻。  「你的氣色看起來不大好,親愛的,應該好好休息一下。」停了一下又聽到他說,「那是什麼?」顯然他看到了那些行李,邦德聽到盧佩的咳嗽聲,她在爭取時間考慮。  「是邦德的衣物,今天下午他讓人從飯店給他送來的,他睡了整整一天。」  「佩雷茲!」桑切斯叫道,接著便從走廊另一頭傳來了急匆匆的腳步聲。  邦德聽到的已經足夠了,於是他飛快地脫下襯衣跳到了床上。  過了片刻,房門被猛地推開,燈也同時亮了。  「嗯……噢!……這是哪兒……」邦德光著膀子坐起身,裝出一副睡眼惺松的樣子揉著眼睛。  桑切斯走到床前沖他微笑著,嘴裡的金牙閃閃發光,「朋友!對不起把你吵醒了,你需要多睡會兒。不過我想讓你知道那件事已經解決了,我找到了那個膽敢花錢買我人頭的傢伙。」  「能為你效勞是我的榮幸,這你是知道的。」  「很好。」桑切斯點點頭,「不知道你明天能否有精神跟我出去轉一轉?」  「當然。」邦德心頭一陣竊喜,但他努力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去哪兒?」  「暫時還不能告訴你,但我保證你不會失望,現在好好休息吧,我們明天早晨見,好不好?」  「好的。」  一直拎著邦德的箱子跟在主子身後的佩雷茲這時候點了點頭,把箱子放到了地板上。  桑切斯主僕二人離開後,邦德脫掉短褲準備沖個澡。  邦德正往浴室走的當兒就聽到身後的房門有響動,他迅速轉過身,一邊抬起雙手準備應付不測,仔細一看卻是盧佩悄悄溜了進來。盧佩把一個手指放到唇部,身上只穿了件薄薄的睡袍,露出了裡面的緊身衣。  她慢慢走到他跟前,「我想,我知道那雜種會跟你說些什麼。」  「他好像已經信任我了。」  她深深嘆了口氣。「你真難對付。」  「他說明天要帶我出去轉轉,會去哪兒呢?」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經常去一個地方,但從來沒讓我去過。那是他的一個大秘密,不過這兒的人都知道,除了我。」她說著拉住他的手往床邊走去,然後兩人並肩坐到了床上。  「你一定聽到過什麼,」邦德仍繼續追問。  「嗯,我倒是知道他要帶一些東方人到那裡去。今天又來了另外幾個東方人,鄺先生和他的朋友好像已經離開,不過新來的人更多。」她說著說著眼裡便噙滿了淚水。「真的,詹姆斯,我發誓不知道他要帶你去哪裡,我甚至不知道他對我打的什麼主意,也不知道我最後會是個什麼結局。」她緊緊摟住他的胳膊。「詹姆斯,我們將來會怎麼樣?」  她是個非常漂亮的女人,邦德心裡不禁想到。桑切斯並不知道自己有多幸運,只要他打個響指,這個可愛的姑娘就會跟他走到天涯海角,即使她恨他。「你不會有事的,等這一切都過去後,我就送你回家,回你自己的家。」  邦德的話像是引爆了一顆炸彈。只見盧佩的十指在不停地抽搐,長長的指甲象是利爪,眼睛裡充滿了憎惡,「不!我在那個家裡生活了15 年,無時無刻不在想著離開。象你們這樣的人是無法理解住在這個國家隨處可見的那些貧民窟里是怎樣一種情形。我家裡有十個孩子,十個,沒有吃的,沒有希望,沒有愛!」盧佩盡情地發泄著她的怨恨,連唾沫星子都噴了出來,「儘管桑切斯是個惡魔,但是他把我從那兒解救了出來。」她扭過頭看著他,眼神又變得溫順起來,一種渴望代替了剛才的怨恨,「詹姆斯,我能和你在一起嗎?」  「我不能肯定我們是不是合適,盧佩。」邦德知道自己的回答很不堅決,為什麼他對漂亮的姑娘總是無法抗拒呢?  盧佩用手臂攬住他的脖頸。「那怎麼辦?」她輕聲說,「可如果不試試……  我們怎麼會知道呢?」  邦德感到她那冰涼的嘴唇貼了上來,接著是她的舌頭和她的身體,兩人相擁著倒在床上。  等他們終於緩過一口氣時,盧佩說道,「我覺得我們一定非常合適。」  14冥修神廟  7 點半鐘,帕姆和Q 已經做好了離去的準備,晚餐用過了,行李也打點好了,就在這時,門鈴響了起來。  帕姆以為是服務員,她走過去開門,當她看到嫵媚動人的盧佩正氣喘吁吁、心神不定地站在門外時,多少感到有些意外。  盧佩一張口就顯得有些語無倫次,「是肯尼迪小姐吧?我在賭場見到過你和詹姆斯在一起。」她說著瞟了一眼剛從自己卧室出來的Q ,「我想和你談談,就我們兩個人單獨談。」  帕姆看了看Q ,「沒關係,」說著她把房門關上,「這兒就我和詹姆斯的叔叔兩個人,你用不著迴避他。」  「我想說的是詹姆斯……」  「出了什麼事?」帕姆的臉上頓時露出警覺的神情。  「他非常危險,桑切斯不是白痴,他很可能裝做和詹姆斯是朋友,但我知道他仍在四處調查他的身份。」  儘管此時帕姆心中的妒意越來越濃,但她仍然做出一副很坦然的樣子,「沒事,詹姆斯早已安全離開了這個國家,」她順口扯了個謊。  盧佩的眼睛睜大了,「可他並沒有離開,難道你還不知道?他昨晚在桑切斯那兒,事實上他是和我在一起。」  帕姆把身子轉到Q 那邊,Q 看到她的臉色煞白,嘴巴緊緊繃成一條線。  「你的意思是說他住在桑切斯那裡?」Q 問了一句,他試圖把盧佩捅出的窟窿補一補,免得漏水,可此時水已經涌到了帕姆的眼眶裡。  「嗯!是的。弗朗茲準備帶他和一些東方人去什麼地方,他們十點鐘出發,求求你們了,可一定要幫幫他。」說到這裡她的眼睛也濕了,「要是他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想活了。上帝可憐可憐我吧,我是多麼愛詹姆斯啊。」  Q 看到帕姆的後背越挺越直,他知道事情有些不妙,於是他趕緊走過去拉住盧佩的胳膊往門外拽,「親愛的,趁著你還健全趕快回桑切斯那兒吧。  你不用擔心,我們會想辦法的。」說完連哄帶勸把她弄出了門。  等他回過頭來再看帕姆時,情況比他剛才想像得還要糟糕。帕姆的臉色已經由於極度氣惱而由白轉紅,「這個卑鄙下流、兩面三刀、撒謊成性,狂妄自大的狗雜種!」她咆哮道,「噢,我是多麼愛詹姆斯啊。」她維妙維肖地模仿著盧佩剛才說話時的腔調,「好吧,誰要是幫他一個手指頭就不是人。  那個自私自利、厚顏無恥、忘恩負義、偷雞摸狗、不可救藥的小爬蟲,我真想把他給碎屍萬段,我以後再也不要見到他了。」  「我想,應該趕緊去弄個交通工具,最好是能搞到一台破車,那樣不會太引人注目。」他說著慈祥地用手臂攬住帕姆的肩頭,「帕姆,親愛的,別把他想得太壞。他們干外勤特工的人在執行任務時會不惜利用任何手段……」  「胡說!」她喊道。「我知道那些外勤特工都是些什麼東西……我曾經……  我知道……」說著說著她突然把頭靠到Q 的肩上痛哭起來。「噢,那個挨千刀的,Q 叔叔,他真的必須那麼做嗎?」  「恐怕他也是身不由己,我得趕快去找車了。沒辦法,帕姆,他很危險。」  等他出去後,帕姆·博維爾坐下來靜心想了想。實際上,她對邦德多少還感到有些歉疚,因為她把邦德那張匯票又給偷了回來,就是在賭場里贏的那張25 萬元匯票。反正那張匯票也是以她的名義開的,可是自從她把匯票換成現金後,心裡總覺得有愧。  當天上午十點,帕姆來到了伊斯莫斯城國際機場外面的停車場,她手裡拿著一隻小型對講機,正坐在一輛用各種部件拼湊成的破車裡等候Q 的指示。  此時,Q 正打扮成一個園丁的模樣在機場候機大廳門前東一下西一下地修剪花壇的草圃,他自己弄的那輛引擎只有2 馬力的小車就藏在離這兒一里地以外的地方,手裡拿的鋤頭是在來的路上「借」的。  桑切斯的人十點鐘準時到達。先是一輛小貨車,由那個名叫布勞恩的駕駛,上面坐著三個荷槍實彈的警衛;跟在後面的是一輛加長轎車,裡面坐的是四個東方人;其餘的人都乘坐桑切斯的那輛專用加長轎車,由桑切斯的司機駕駛;走在最後面的是一輛敞蓬吉普,Q 看到那輛車由佩雷茲駕駛,邦德坐在他的身邊,後面座位上是兩名挎著槍的警衛。可疑的是桑切斯沒在這些人當中,這使Q 感到心裡有些七上八下的。  車隊消失後,Q 立刻沖著對講機小聲說,「目標剛剛離開,一輛貨車、兩輛加長轎車,還有一輛吉普,他們向北上了高速公路,桑切斯不在其中。  重複一遍,桑切斯不在其中。請稍等……」這時他聽到了一陣熟悉的轟鳴聲,很快就見一架直升機由機場正中騰空而起。「請你起飛,桑切斯可能在直升機里。」  帕姆的聲音很清晰地傳來,「明白,Q ,我馬上起飛。」說完她一把抓起放在身邊座位上的公文箱——她可不想把25 萬塊錢放在自己看不見摸不著的地方,她鎖好車門,穿過機場大樓,直奔自己前幾天停放在特別停機坪上的那架「比奇」而去。  一個小時前桑切斯在他的直升機停機坪上對他的手下說自己要單獨乘直升機前往。9 點鐘的時候,那架直升機到了,當時Q 正在前往機場的路上,他和帕姆當然不會知道那些事。  當時桑切斯和赫勒正等在停機坪上,坐在直升機駕駛員身邊的是桑切斯的另一名打手達里奧,他從飛機里爬出來,肩上還扛著一個擲彈筒。  「很好。」桑切斯開心地笑著接過那具擲彈筒,擲彈筒上有一個長約兩英尺的T 型控制面板,桑切斯把上面的塑料蓋打開。從外表誰也不會看出來這是一種小型手持式導彈,「好極了,」他又一次說道,「你把我的保險單也帶來了。」  「按你的吩咐我把四個全拿來了,老闆。」達里奧一臉媚笑地說。  「我們把這些東西存放到機場的保險柜里,」赫勒提議說。  桑切斯緩緩地搖搖頭,「噢,不,上校。它們一起上直升機,從現在起直到這件事結束,我要一直把它們帶在身邊。」  帕姆來到特別停機坪後看到那架「比奇」仍停在原地,但當她再走近些時卻發現飛機的周圍有幾名機械師正在忙活著,飛機的幾隻引擎都被拆了下來。  「你們要把我的飛機怎麼樣?」她一把抓住其中一名機械師的肩頭問道,那人把她的手掙脫開,又順手拿起一個文件夾,「檢修。」他指著一份文件下面的簽名說,「是桑切斯先生昨天吩咐的。」  「可我馬上要用……」她打住話頭,向加油泵方向望去。那裡正停著一架小型塞納·艾格瓦岡飛機,它的單座機艙高高凸起,緊靠機身的機翼根部有一排農藥噴撒器。這架飛機一看就知道機動性很好,失速速度較低,視野開闊,完全滿足從空中噴撒殺蟲劑或是殺桑切斯劑的所有要求。那架飛機的周圍沒有人,帕姆順機翼爬了上去,她向駕駛艙內望了望,鑰匙就掛在機艙內的右側。如果要干,最好還是及早下手,她打開機器,掃了一眼儀錶盤,油箱是滿的,噴葯器也是滿的。  她把飛機滑向跑道,一面繫上安全帶。周圍似乎沒人注意到她的舉動,因為沒看到有誰沖著她這邊亂蹦亂跳,不過她心裡明白,機場控制台一定正在詛咒她。她很從容地摘下機艙內的耳機並把頭頂上那高高的有機玻璃罩放下鎖好,機艙內的雜訊頓時小了許多。  她處於高度緊張狀態。這架小小的塞納開起來好舒服,非常聽話。她一面四下瞧一面聽著耳機里的動靜,同時密切注視著地面和空中飛機的情況,這時她的飛機眼看就要從滑道拐上主跑道了。她拐過彎後輕輕踩了一下剎車,最後一次確認沒有飛機正在起降,然後她猛地衝上跑道,打開了油門。  飛機的速度越來越快,她用力把握住方向舵控制柄,使飛機保持直行。她看到前方有一輛機場方面的卡車正向她開來,一個身穿制服的人揮手示意讓她停下。飛機的機速指示器已經指向60,她不知道這種農用噴葯機的起飛速度是多少,但她也只能起飛了,否則她馬上就會撞上那輛卡車。帕姆在心裡捏著一把汗,她輕輕拉了一下操縱桿,飛機輕鬆地升上了天空。  上升到700 英尺時,帕姆收小了油門向北面飛去。她心裡想,卡車上的那個人此刻一定正在換褲子,想到這兒她笑了笑,一面繼續把飛機升到1000英尺高空。  15 分鐘後她便看到那個車隊正在駛離距伊斯莫斯城不遠的一條高等級4 車道高速公路。她看到前面的下方有許多樹木,這是很不尋常的,因為這一帶農村都是一望無際的紅土地。車隊仍然保持著恆定的速度沿著一條塵土飛場的大路行駛。  帕姆整個感覺像是在駕駛戰鬥機,這種感覺她曾多次在書中看到過,她不斷地把頭轉來轉去,眼睛在儀錶盤、反光鏡和地面之間往來巡梭,那片樹林越來越清晰,看的出那都是些針葉樹,密密麻麻地形成一道環形屏障。車隊顯然是正往那裡駛去,這時她眼角的餘光又看到了一架直升機,也在朝那邊飛。  該撒葯了,帕姆心裡想。在她的右側有一片農舍,周圍的片片農田裡生長著不知是哪一種作物好吧,她想,恐怕哪一位農夫都不會拒絕接受一點免費的殺蟲劑。  帕姆把機身輕輕一抖接著便一頭向下扎去,在那架直升機下方100 英尺的高度又把飛機拉平。她把飛機又向下降了降,然後用手按動了儀錶盤上的一排按鈕。那排按鈕一共有4 個,其中的2 個用於控制飛機右舷的噴葯器,另外2 個控制左舷的。她認為那架直升機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注意到一個撒農藥的飛行員的,不管是誰在直升機里。  她把手從銨鍵上拿開,然後又爬高並轉身向回飛,她要仔細看一下那個車隊和直升機以及那片樹林。但她看到的景象卻著實令她大吃一驚,只見那片樹林的中間矗立的一座巨大的圓形建築。  那幢建築物似乎是用巨大的紅色石料砌成的,不少地方鑲嵌著馬賽克,其高度差不多與樹頂平齊。它似乎帶有某種魔力,籠罩在一種難以言表的寧靜之中,帕姆被深深地吸引住了。  雖然那幢建築物是採用巨大的石料建成的,但卻設計成了渾然一體的環形,院內的地表鋪滿了馬賽克,房頂上有規則地排布著用相同石料鑿成的錐形直刺青天,上面像塗了金粉似地閃閃發光。  帕姆把飛機拉平,接著又繞了個圈,她不想讓下面車裡的人或是那架直升機里的人感覺到她在偷看那座不可思議的建築物。當飛機又一次側過身時,帕姆似乎感到這個地方有些眼熟,但她想不起來到底在哪兒見過。她又仔細看了看才恍然大悟,原來這是一座神廟,它每個星期都會在電視里出現。  沒錯,就是它,奧林帕特克冥修學院,還有這座完全仿照奧林帕特克印地安人神廟重造的建築,這座冥修神廟。喬教授就是在這兒演出他的節目,而且據她所知,還不僅僅是演演節目而已。怪不得桑切斯要奔這兒來,原來這裡是一個外人所不知的毒品交易地點,他們每星期都要在這裡通過電視進行討價還價,買賣毒品。  下面的車隊此時停在一個檢查站前,警衛人員正把橫在路上的欄杆升起來,同時那架直升機正緩緩地朝那座環形建築物中間那一大片用馬賽克鋪就的地面降落下去,當直升機的高度與樹梢平齊時,帕姆驚訝地看到那塊地面好像裂成了兩半,下面露出一個像火山口般的深洞。  直升機很快便從那個洞中消失了,地面重又恢復如初。帕姆把塞納側過來,然後全速向附近那片農舍飛去。她無論如何也要拜訪一下那個迷人的奧林帕特克冥修學院。  帕姆在那用土坯砌成的農舍附近選了一塊坑窪不平的地面著了陸,飛機一落地她便將阻力板和剎車都開到最大,那樣阻力板在地面會被拖著直至飛機再度起動,她想。她打開機艙蓋跳下飛機,一個滿臉迷惑不解的農夫走上前來用西班牙語跟她打招呼,「我可支付不起這筆費用!」他說。當帕姆告訴他這一切都是免費提供時,對方差點沒歡呼起來。帕姆又跟那個農夫說她唯一的要求是請他用停在農舍旁邊的那輛破貨車送她一程。  「我要去那座神廟,」她說,「就是那個印地安人的地方,奧林帕特克……  你懂我意思嗎?」  那個農民當然懂她的意思,但卻顯得很不情願,「那裡住著很多精靈,到那兒去是要倒霉的。」  她告訴那人只要把她送到那兒就行,到時候她自己想辦法回來。如果他不答應就要收他一大筆噴藥費,她老闆有辦法把別人的錢榨出來,不管對方有多窮。「他比那些管稅務的還厲害,」帕姆說。  帕姆的話音未落,那個農民已經滿臉堆笑著往卡車那邊走了。  在奧林帕特克冥修學院門前,車隊已經通過了那個檢查站並沿著一條碎石路繼續前行,眨眼間便來到了那幢巍峨矗立的建築物跟前,只見那高大的牆壁和塔狀尖頂以及四周的馬賽克氣派非凡,就連見多不怪的邦德都不覺為之震驚。  車隊沿著那幢建築繞行一周來到一個巨大的門前,門上布滿了釘飾。邦德不記得喬教授電視節目中的神廟或者說冥修學院中出現過這樣一處地方。  他們被招呼著下了車並集合在一起,就像是等著參觀威斯敏斯特大教堂或議會大廈的遊客,邦德甚至想像著杜魯門·洛奇會打上一面旗子在前面導遊,這時他第一次看到了這個參觀團的成員,他們當中至少有一個朝鮮人,很可能還有一個緬甸人,其他一律是香港人。所有那些東方人都帶著公文箱。  這裡的警衛似乎都處於高度戒備狀態,但是又不動聲色地看著杜魯門·洛奇召集參觀者。  「我們最早只是利用這個地方掩人耳目,」杜魯門·洛奇說,「不過,你們在電視上已經非常熟悉的喬教授工作的非常出色,他把這兒變成了一個聚寶盆。這邊的門通往我們的主實驗區,大家進去之前,請先戴好面罩,裡面的空氣中懸浮有很多粉塵,我可不想讓諸位染上壞毛病。現在請大家跟我來。」  一個布滿釘飾的大門上開有一扇小門,從裡面走出一個身穿白大褂、頭戴面罩的實驗室助理,他把一種很薄的面罩分發給大家,那種面罩可以護住嘴巴和鼻子。邦德唯恐面罩上帶有什麼異物會被吸進嘴巴或鼻子里,所以他仔細聞了聞面罩,確信沒有什麼危險後才戴上並跟在眾人後面魚貫進入實驗室。  一進門眼前便出現了一條長長的隧道,裡面的照明燈都是藍色的,裝在牆上的金屬格柵後面。邦德能夠感覺到他們實際上是走在一條很緩的坡道上,走了一會兒坡道開始變得平坦起來,前面有非常明亮的光線射進了隧道中。就像變戲法兒一樣,他們眨眼之間便走進了主實驗區,而且正站在一個大廳內環牆而建的橋形台上,下面是用堅固的牆壁隔成的不同工作區。從橋形台上可以看到每一堵牆的頂部以及下面的各個工作區。邦德心裡想,還說什麼實驗室,這分明是個毒品加工廠嘛。  正象杜魯門·洛奇剛才提醒的那樣,空氣中充滿了白色粉塵,從房頂天花板上射下的燈光形成了一道道光柱。  在他們的正下方,一些身穿白大褂、頭戴防毒面具的工作人員正在把大塊的固態可卡因送上傳送帶,傳送帶經過一道牆通到另一個房間。從橋形台上可以看到那些呈灰白色的塊狀可卡因被傳送帶送進一個巨大的粉碎機中。  杜魯門·洛奇帶著大家緩緩地往前挪了挪,正好到了那台粉碎機的上方。  研粉機中有一個自動過濾器可以保證進到機器中的可卡因全部成為粉狀,然後再通過一條巨大的真空管道把可卡因粉吸出去,邦德想,那管道裡面一定還會帶有其它的過濾器以便在氣壓的作用下對可卡因粉進一步細加工。  他們繼續往前走,穿過了橋形台上的一個門,下一道工序是將真空管道中出來的可卡因粉末倒入一個攪拌池,只見池子裡面盛滿了黃色的液體,橋形台的這一部分用玻璃罩著。這間加工廠的最後一個部分看起來很像一個車庫,裡面放著一排排個頭很大的汽油筒,汽油被依次倒入盛有可卡因粉和黃色液體混合物的池子中。  「我們的產品,」杜魯門·洛奇又開始介紹,由於帶著面罩,他的聲音顯得瓮聲瓮氣,「完全溶解在普通汽油中,經過這種處理後的可卡因是無法檢測出來的。請看,先生們,我們就是通過把這種產品裝在我們冥修學院自己飛機的副油箱中運到美國的,我們一共有6 架飛機,這些滿載的油罐車將於今天下午開往國際機場去為來自四面八方的飛機加油。」  邦德向前探出身子,剛才的介紹過於簡單,他想聽得更詳細些。當他移動身子的時候,對面的幾個人引起了他的注意。只見桑切斯和赫勒以及達里奧正遠遠地站在橋形台的另一側,邦德上次在比米尼西島與帕姆接頭時與那個達里奧打過交道。也就在同一時刻桑切斯正在對那兩個人說要去見見參觀團的成員,他剛要轉身,達里奧拉住了他的胳膊。  「那個向前探出身子的人是誰,老闆?」他問,「就是那個身穿白風衣的人。」  「噢,他呀,他是一個對我們非常有用的人。」  「但願如此。」達里奧用目光死死盯著邦德,然後他向桑切斯轉過身,「我真的希望如此。」  「為什麼?」桑切斯馬上感覺到事情不妙。  「因為我上次在比米尼見過他,就是我們跟蹤博維爾的那天晚上。」「他和博維爾在一起?」  「沒錯。你當時要我們查出那個接頭人並把他們幹掉,他正是那個接頭人。」  「可你們並沒有幹掉他們,達里奧。你最好不要暴露,先把他同眾人隔開,然後我們再熱熱鬧鬧地給他送行,好嗎?」  桑切斯說完帶著那兩個人沿著橋形台向前走了幾步,然後又向左轉橫穿過廠房,達里奧故作鎮靜地把手插進衣袋內緊緊握住了那把HK4 型自動手槍的手柄。  帕姆在冥修學院大門外從那個農夫的車上下來,她走了不多幾步來到崗樓前,那個公文箱依然拎在手裡,而且還放在身前。  警衛是個穿藍制服的中年男子,他很禮貌地微笑著管帕姆叫了一聲夫人。  「我給喬教授帶來了一個驚喜,」帕姆迷人地笑著說。  「對不起,夫人,本周謝絕參觀。教授和他的崇拜者們正在進行閉門冥想。」  「噢,上帝,」她倒吸一口涼氣,那副神態活脫脫像個村姑,「我是一路搭車從愛達荷趕來的。是這樣,先生,我們村的人非常喜歡喬教授,大家進行了一次募捐……你看。」她說著打開公文箱,把邦德在賭場里為她贏的那25 萬活動費展示給那名警衛。「大家一定會非常失望的,他們一致推薦由我把這筆錢送來,而且還叮囑我一定要親手交給親愛的喬教授,他們一定會責怪我的……」她突然打住了話頭,因為那名警衛已經把電話拿起來開始小聲講話了。  三分鐘後,另外兩名警衛走過來說他們接到了「緊急命令要帶夫人直接去見喬教授。」  「噢,上帝。」帕姆趕緊把裙子抻了抻,然後跟著兩名警衛直奔那座巍峨的神廟而去。他們進了一個小門,裡面是一個大得驚人的接待室,只見一股彷彿是來自半空中的瀑布泄入一個碧波蕩漾的室內水池。就連見多識廣的帕姆也不得不承認那種景象十分奇特。她以後一定要讓Q 來猜猜到底用什麼方法使瀑布從半空中冒出來。  「非常漂亮,對不對?這是我們根據一千年前的設計一磚一石重新建成的,我們已經使它重新恢復了昔日的輝煌。」  帕姆聽出了喬教授那油腔滑調的聲音,她轉過身,差點與張開雙臂迎接她的喬教授撞個滿懷。喬教授本人也做了一番精心修飾,頭上還蠻像那麼回事地頂著一塊很精緻的毛毯。  只見他身上穿著一件很像時裝禮服的長袍,黃白相間,十分華麗,腰間還有一條系帶。帕姆想如果自己穿上那件袍子一定會很迷人,而且要是穿著它去參加什麼聚會的話,一定會成為人們談論的焦點。  「噢,」她吸了口氣,「噢,喬教授,真的是你。噢,我的上帝。」帕姆邊說邊像個孩子般地跳著腳。  「那就是你給我們帶來的禮物嗎,孩子?」喬教授那雙銳利的小眼睛已經盯住了那個公文箱。  「噢,上帝,是的。我從愛達荷的博伊斯一路搭便車把它給您送來……」  帕姆一邊說心裡一邊想,除了錢你還認識什麼?  「從愛達荷的博伊斯,是嗎?很有意思,我也曾經認識一個來自愛達荷的人。來吧,孩子,帶上錢跟我走,我帶你參觀一下我們的神廟,同時你也可以向我介紹一下你那些無比慷慨大方的鄉親們。」喬教授拉著帕姆快步穿過兩個富麗堂皇的房間來到一扇門前,他拿出拴在長袍腰帶上的鑰匙鏈並選了一把鑰匙小心翼翼地開門。  他把那扇房門推開,「這裡是鄙人的內室,你在裡面聽不到世上的任何喧囂。」  「噢,天啊!你本人的默禱室!」她說著走進那個裝飾得非常豪華的房間,屋裡放著一張大床,整個天花板是一面巨大的鏡子。  「是的,孩子,」喬教授得意地說,「是用原來神廟的神聖石料建造的,我還做了全隔音處理,所以,當我們單獨進行閉門默禱時不會受到任何干擾。」  她看到他的手在身後動來動去,隨後便聽到了上鎖的聲音。  15虎口拔牙  Q 是奉M 之命來伊斯莫斯城的,但從表面上看卻是由莫尼彭尼小姐向他提出的懇求。離開倫敦之前Q 作了大量的準備工作。  臨去希思羅機場上飛機前,Q 在總部花了好幾個小時的時間閱讀了全部與桑切斯有關的檔案材料。這些資料中最具權威性的是由尼克·法龍提供的定期報告。法龍已經在伊斯莫斯城做了差不多四年的秘密情報員,他在伊斯莫斯城的頭銜是英國領事,因為英國尚未在伊斯莫斯城設立大使館。領事這一職務遍布世界各地,特別是在一些大國的某些特殊地區,擔任領事的人通常是一些普通公民,做的也都是一些不是很要緊的工作。  比如多年來一直在尼斯擔任英國領事的人就是一位退了休的女商人,她沒有辦公室,平常就在自己的寓所內辦公。英國情報局一般不使用這類人,但在伊斯莫斯城他們別無選擇,而且尼克·法龍幹得也非常出色,他通常每周彙報一次情況,有時是每天。  由他提供的有關桑切斯的文件有厚厚的一摞,其中涉及到與桑切斯有染並接受桑切斯賄賂的所有伊斯莫斯城知名政治家以及警方和安全、情報等部門的人。法龍日以繼夜地進行著他的秘密工作,前不久他發現有一批曾在美國受過訓的警官正在試圖打破桑切斯設下的那張密不透風的關係網。在那張網裡不僅有洛佩茲總統,而且還有許多地位很高的政治家。  這批警官為數不多,他們的頭領是西蒙·洛加斯警長,Q 想設法與他家裡取得聯繫。一個半小時前他通過對講機告知帕姆車隊和直升機向高速公路方向開去後就再也沒聽到那姑娘的任何消息,通過幾天來與她共事,Q 越來越有了做叔叔的感覺,他眼下真的開始為那姑娘擔心起來了。  他剛才停車的地方有一個公共電話亭設在路邊,不過天知道還能不能用。不管怎麼著Q 還是一路向那個電話亭走過去,一邊在心裡祈禱著那個電話亭不要被損壞,線路也不要中斷,他知道,在這個中美洲小國使用的都是一些老掉牙的通訊設備。  總算他幸運,電話機還能用,不過,他把印在腦子裡的那個電話號碼整整播了6 次才找到了洛加斯本人。警長在電話里滴水不露,直到Q 說出了法龍與他聯絡時使用的暗號「克勃特」後才有所緩和,但他還是不敢掉以輕心,「克勃特已於兩天前的晚上被保安部隊打死了。」警長說。  「我看過倫敦的檔案,」Q 還是不死心,他又說出了一些只有接觸過倫敦「宇宙」檔案的人才會知道的情況後才贏得了對方的信任。他們又簡單明了地交談了幾句,Q 對那個人已經心裡有數了。  「我找幾個可靠的人馬上出發,」洛加斯說,「把你的確切位置告訴我,我帶人去接你,在警方的直升機到達之前千萬不要暴露。」  就在洛加斯向Q 下達指示的同時,喬教授剛好把他的私人默禱室上了鎖。  帕姆把公文箱放下,她慢慢地走到床前並且很富於挑逗性地把兩腿交疊坐到了床沿上,這時她心裡想起了當初Q 建議她穿裙子時的情景,「想找麻煩的男人一般都不會懷疑穿裙子的女人會有什麼強烈的反抗行為,」他當時對她說,「具體原因尚不清楚,不過這是情報總局的心理專家告訴我的。」  當時帕姆對Q 的話很不以為然,「這裡面的原因誰都知道,讓人作嘔的大男子主義作怪唄。在男人眼裡,女人就是女人,穿裙子理所當然,這就是我給你的答案,Q 叔叔。無論變換什麼花樣,男人總是會把女性當作小女人看待。」現在她才明白Q 提的建議是對的,但她並沒有因為明白了這一點而改變自己的看法,不過她還是很願意利用一下自己的性感。  「你瞧這個?」她沖那個令人厭惡的教授微笑著說,一邊緩緩地把裙子撩到大腿根部。喬教授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撞上了如此美妙的桃花運。  「我眼前的景色是多麼地迷人。」他獃獃地站在那裡,眼睛發直,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樣,「還能多看一眼嗎?」教授的嗓音已經變得沙啞不堪。  「當然可以,親愛的教授。」帕姆把裙子又往上拉了拉,終於露出了裡面的手槍,「好啦,教授,把鑰匙交給我!馬上!請你不要出聲,不然我一槍崩了你!」  教授看著帕姆手裡那把顯得不那麼友好的自動手槍,頓時泄了氣。  「我只要鑰匙,」帕姆說,「請你不要玩電影里那套把戲,不要把它扔過來,只要從鏈子上解下來,然後放在地板上輕輕踢給我就行。你要是動作過大可別怪我不客氣,教授,我剛才的話可不是說著玩的,明白嗎?」  教授點點頭,乖乖地照辦。「現在咱們換一下位置。」她說著側身站到一旁,「你到這邊來坐坐,把手放到頭上。」  喬教授戰戰兢兢地向床邊走去。帕姆覺得他簡直就是個地地道道的懦夫,沒有絲毫勇氣可言。她背對著房門把鑰匙插入鎖孔開了鎖,然後她把鑰匙取下來,又用門把手把門打開,在這期間她一直把槍口對著教授的那個要害部位。帕姆迅速向門外望了一眼,她吃驚地看到有許多穿著白袍子的男男女女正在外面鋪著馬賽克的圓形場地上走來走去。她在飛機上看到過那片圓形場地。  「那些身穿白袍的是什麼人?」她把槍口點了點向教授問道。  「他們都是自願來這兒的,不怕你見笑,都是我的信徒。」他說話的嗓音依然嘶啞。「請相信我。」他顯得有些絕望地說,「請相信我,姑娘,這裡同樣有惡有善,我發誓他們都是來這裡學習和研究奧林帕特克古文化的,也許你很難相信,不過他們的確通過古老的印地安人默禱獲益非淺。」  「我相信你。」這時帕姆看到門邊掛著一件同樣的白袍,於是她鬆了一口氣。她把那件白袍子從掛衣鉤上取下穿到身上,但手裡的槍一直保持著不變的姿勢。  「你的樣子很像……」教授開口說道。  「像白袍仙姑……」帕姆打斷他的話。  「我想說,你很像白衣天使。」  「噢,別來這套,教授,你真是個馬屁精。」她眨了眨眼睛又厲聲說,「如果你膽敢離開那張床,或是砸門叫人,或是做什麼別的事情,我發誓會兌現剛才說過的話。」  教授聳聳肩,「我那樣做能起什麼作用?這個房間是完全隔音的,沒人能聽到。」  「那就好。祝你好運,教授。」帕姆說著閃身出了門並把房門反鎖上。  她把槍掖進袍子里,低著頭走開了。  這時在那個所謂的實驗室里也有一連串的事情發生。杜魯門·洛奇剛剛向那些來自東方的毒品販子們介紹完自己產品的情況,包括如何生產加工、如何與汽油混合、如何裝入冥修學院飛機的副油箱中。他說外面那些油罐車已經準備好去機場了。  這時那名朝鮮人咳嗽一聲,把手舉了起來,「嗯,請問,」他說,「你們是如何從汽油中把那種貨重新分離出來的?」  「嗨,咱們還沒有達成交易,難道你想在這之前就掌握我們所有的秘密嗎?」這時桑切斯從人群中走到了眾人面前,他臉上帶著輕鬆詼諧的表情,「好吧,威廉,帶大家去3 號室。」他說著指了指離橋形台不遠處的一個門。  邦德已經發現了達里奧,但桑切斯的眾打手對他們這些人看管得非常嚴,他只好把自己的面罩拉到鼻子上面,盡量躲著達里奧以及桑切斯和赫勒,那三個人此時已經與他們會合。  「那是我們總化學師的實驗室,」桑切斯說,「他在嗎,威廉?」  「他在裡面,老闆,」杜魯門·洛奇在屋內應聲回答。  「那就請進吧,朋友們,請大家仔細看好。」桑切斯說著把眾人讓進了屋裡,這是一個同常規實驗室差不多的房間。只見一個身穿白色工作服,臉部同樣戴著面罩的小個子男人正在一大排玻璃器皿後面忙活著,那些玻璃器皿包括曲頸瓶、燒杯、長頸瓶、漏斗以及試管,可以說一應俱全,應有盡有。  邦德從那個總化學師的眼神和姿勢可以看出他是一個很專註的人。在那人身後較遠的地方有一張檯子,檯子上有一些形狀很奇特的高大麴頸瓶正在咕咕地冒著氣泡把裡面的液體送入試管和過濾器。瓶子底下用來加熱的是一些本生燈。顯然這裡正在進行著某種極不尋常的試驗。  「我們已經向大家介紹了我們的作法,」桑切斯大聲說道,「我們還將向大家具體演示在交易完成後應該怎樣去做,準備好了嗎?」  杜魯門·洛奇提高了嗓門以便讓大家都能聽到他的聲音,「我必須再一次提醒大家,先生們,我們的交易額為一億美元,要以持票人可轉讓債券的形式支付。」  那些東方人開始小聲議論並互相觀望。但邦德卻顧不上這些,因為他發現達里奧好像不見了。這時,那個朝鮮人終於下了決心,他把公文箱啪地一聲放到一張桌子上,把他的債券從裡面拿出來交給了杜魯門,於是其他人也馬上紛紛效仿。  「好吧,現在可以講了吧?」朝鮮人很客氣地問道。  杜魯門·洛奇向那個總化學師點了點頭,於是那人像是發現了宇宙真諦似地講了起來,「這非常簡單,也非常神奇。」他說著舉起一個玻璃燒杯,裡面盛著大半杯從下面的攪拌池裡打來的混合液。「最理想的混合比例是將18%的可卡因或純凈海洛因溶入82%的汽油中。」他說著又拿起第二個燒杯,裡面盛著半杯液體。「這是氫氧化錳液。」然後他把第二個燒杯中的液體倒入第一個燒杯中。人們馬上看到可卡因在汽油上方又重新成凝結成形。  接著總化學師又用一個過濾網把重新成形的可卡因倒入一個準備好的漏斗中。  人群中響起一陣掌聲,接著是一陣嗡嗡的議論聲,就在這時,邦德感到有一隻槍口硬邦邦地頂住了他身體的一側。「不許出聲,按我說的做,朋友。」  原來正是桑切斯那個渾身大蒜味和汽油味的打手達里奧。他拍了拍邦德的肩膀讓他免開尊口,然後一邊搜身看邦德是否帶有武器,一邊小聲說道,「一會再收拾你,現在你最好別找麻煩。」  杜魯門·洛奇這時又開始講話,「大家在加油站旁邊看到的那5 輛油罐車裡就是準備給你們發運的第一批貨,總共是二十噸。」  邦德默默地站在原地,他確信實驗室的介紹還沒有完,他還是有機會的。  杜魯門·洛奇仍在喋喋不休,「以後的貨每月用油輪發運一次。但有時也會空運,特別是在你們急需的情況下,就像這第一批貨。我以個人的名義保證,當你們在提取的工作中遇到困難時我們的總化學師會隨叫隨到。」  這時桑切斯上前一步走到總化學師的身邊,邦德離他們也就是幾步之遙。  桑切斯面帶微笑看著大家,邦德注意到他是個極其自信的人。只見他像個頗受歡迎的名演員一樣把大家逐個掃視了一遍,他的目光在每個人的臉上都停留片刻,使每一個人都覺得他是在同自己講話。「至於汽油嘛,就算是給大家的獎賞,」他說完大笑起來。然後他又像是警告似地舉起一個手指。  「還有一件事,如果在海關遇到麻煩的話……」桑切斯說著從總化學師手中接過那個盛有汽油混合液的燒杯放到檯子中央,然後他點燃一根火柴扔進燒杯里,只聽噗的一聲燒杯中的汽油便燃燒起來。桑切斯的臉上又一次漾起了笑容,「查不出任何證據!」  這種結束演示的方式很富於戲劇性,在場人都感到歡心鼓舞,一時間掌聲四起,笑聲不斷,燒杯中的火焰也越燒越歡。  邦德覺得時機已到,他抬起右腿用里腳背猛地踢向達里奧的小腿,又順勢在他的腳上用力跺了一下。接著邦德上臂抬起,照著達里奧的鼻樑重重一擊,同時又用手掌猛劈對方手腕,把他的手槍打落在地。  邦德隨即迅速轉身一把抓起燃燒著汽油的燒杯向遠處檯子上那些正在沸騰的曲頸瓶扔過去。只見那個最大的曲頸瓶被擊碎,然後就象有人投擲了顆炸彈一樣燃燒起來。  邦德心想,只要不出意外,一場衝天大火恐怕勢在難免,沒準能把這裡燒個精光。  那些東方人都被嚇得驚惶失措,你推我擠地向著門口跑去。邦德看到杜魯門·洛奇把那些債券一鼓腦地裝進自己那個空著的公文箱內,然後也和大家一起向外跑,此時屋裡的火勢越來越大。  桑切斯聲嘶力竭地下達著命令,邦德馬上覺得自己的兩隻胳膊又被人架住了。那個大塊頭的德國人布勞恩和達里奧一邊一個把邦德拖出了烈焰騰騰的實驗室,這時邦德看到那個總化學師倒在了地上,一塵不染的白大褂已經著了火。  邦德被那兩個人架到外面橋形台上後又被推搡著向右邊走。  「把他弄到一號室去!」桑切斯大聲喊叫道。這時就見赫勒正帶著一幫手持滅火器具的人嗵嗵嗵地往橋形台上面跑去。  「好啦,你給我老實點,」鼻子仍在淌血的達里奧對邦德說,「還沒有誰敢這樣對我,我們老闆有的是辦法整治你。」  看起來反抗是無濟於事的,邦德雖然把火點著了,但並沒能使自己擺脫困境,他知道桑切斯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輕饒了他的。  邦德被那兩個打手從橋形台上拖下來時他心裡很清楚,一號區就是有傳送帶直通粉碎機的那個區。從下面看起來整個生產區與剛才在上面看時感覺有所不同,好像要更大些,而且出入口也比他剛才想像得要多。  桑切斯已經比他們先到一步,這時他正站在傳送帶的旁邊,傳送帶上的一包包可卡因仍在被不停地輸送給那個長有鋼牙利齒的粉碎機中。粉碎機先是將塊狀的可卡因嚼碎,再用鋒利無比的旋轉刀具把顆粒粉碎成末,其工作原理同家用攪肉機類似,只是個頭要大得多。  桑切斯看著那兩個人把邦德拖到離他一步開外的地方,「噢,你真令人失望,我的英國特工,」他的眼裡像冰山一樣冒著寒氣,「可不可以告訴是誰派你來的。」  邦德站在那裡一言不發。橋形台上赫勒正在聲嘶力竭地指揮滅火——「這邊,快點,別讓火蔓延過去!」他的聲音很快被實驗室里的巨大爆炸聲所淹沒,就連邦德他們所在的一號區都能夠感覺到那巨大的火球向四處幅射的熱量。隨著幾聲嚎叫,兩名正在救火的人被從橋形台上掀翻下來,他們的衣服也已被燃著,只見他們一頭便栽進了下面的混合池裡,隨即便從池中騰起兩股蘑菇狀的濃煙並響起更加劇烈的爆炸聲。  桑切斯對這一切似乎根本就無動於衷,他抬起手臂在邦德臉上重重地扇了一掌,「你不想說可不行,邦德先生。」然後他沖達里奧點點頭,達里奧便一瘸一拐地向門口走去並把門旁那個鍘刀式開關拉了下來,傳送帶馬上停住了。  接著邦德被抬到了傳送帶上,他往前面看了看,傳送機一旦重新開動,他馬上就會被用來固定可卡因的夾板固定住,然後送入帶有鋼牙利齒和旋轉刀具的粉碎機中。長長的輸送道在邦德眼裡很像是雪撬的滑道,他突然想起有一部書名叫《死亡之旅》,與他眼下的境況很貼切。  赫勒氣喘吁吁地從橋形台上跑下來大聲對桑切斯說,「油罐車已被及時疏散,現正停在外面的公路旁,弗朗茲,我看這兒沒指望了!」  桑切斯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讓它燒吧,」口氣冷得讓人不寒而慄。「別管這兒了,把其他車也停到外面路上去,我們和油罐車一起走。」接著又像突然想起似地補充道,「如果來得及,去給喬教授他們弄幾輛大轎車,但一定要首先保證我們的安全。」赫勒點點頭立刻轉身走了。  那兩名打手仍然把邦德按在傳送帶上,沒有桑切斯的命令他們是不會往下進行的。  「這個地方耗費了數千萬美元,決不能說扔就扔了。」其中一個打手說。  桑切斯猛地轉身吼道,「按我說的去做!這個秘密據點已用了很長時間,效果也不錯,現在我們用不著它了。」他說著指了指杜魯門·洛奇的公文箱,「那裡面有我們掙到手的5 億美元,還有什麼可擔心的?而且外面的油罐車裡還有20 噸與汽油混合好的純凈哥倫比亞可卡因,誰還會需要這麼個地方?」  「那批貨不是給那些東方人的嗎?」  「你什麼時候學會了文明經商,威廉?我們已經拿到了他們的錢,是不是?你們去幫赫勒備車,咱們馬上就走。」  躺在傳送帶上的邦德這時又看到了赫勒,不過這次離得較遠,而且是在桑切斯的背後。亂鬨哄的人群中誰都沒有注意到那位上校正駕駛著一台鏟車,鏟車上面放著那4 枚導彈,型號正是邦德估計到的那種,既不是「毒刺」  式,也不是「吹」管式,而是那種「紅眼」式。雖說那些導彈的體積同那種性能極不穩定並且已被淘汰的老式「紅眼」導彈差不多,但外形已經有了很大的改變,更富於流線型,更便於攜帶,很像是一種全新的型號。在現代電子戰中,體積小是最大的優點,而且這種導彈毫無疑問會採用計算機技術進行觸發和制導。不過邦德現在還顧不上考慮什麼大和小的問題,那四枚躺在鏟車上的導彈就像鏟車前面伸出的鋒利鋼齒一樣預示著危險的臨近。  邦德察覺到了達里奧和布勞恩臉上流露出的焦灼神情,那兩個人仍在用力按著他,似乎對濃煙烈火和驚慌逃竄的人群熟視無睹。這時桑切斯向邦德彎下身子。「你是想來硬的還是來軟的,邦德?我將來還有大筆生意要做,所以我還是想知道你在為誰工作,明白嗎?」  邦德深深吸了口氣,然後對那個毒梟說自己是他所面臨問題當中最無關緊要的一個。「如果你的老搭擋克雷斯特都不能讓你信任,那麼還能信任誰呢,弗朗茲?杜魯門·洛奇已經走了,所有那些錢都在他的箱子里,你以為他會還給你嗎?那些導彈呢,由誰負責管理?是你所信任的赫勒上校嗎?他隨時都有可能把導彈對準你,你還不知道他差點就把你出賣給那位博維爾姑娘的事吧?」  「你怎麼知道導彈的事?」桑切斯的臉上開始顯露出疑惑的表情。這時一號區已是煙霧瀰漫,那個名叫佩雷茲的打手一路咳嗽著衝進門來。  「老闆,我們得趕快離開,這裡很快就會發生大爆炸。」只見煙霧越來越濃,他被嗆得眼淚直流。  「赫勒在哪兒?」桑切斯厲聲問。  「我看見他去取導彈了,老闆,那東西可不能見火。」  「但願你不是最後一次見到勇敢的上校,」邦德大聲說。  「去給我找到赫勒,你要寸步不離跟著他。快去,聽見沒有?」其實還沒等桑切斯下達完命令,佩雷茲的人影早就不見了。  「謝謝你的提醒,邦德先生。」桑切斯說著揮起胳膊沖邦德的下頜猛擊一拳,然後便向外面走去。  邦德看到那拳頭舉了起來,接著便感到一陣疼痛,眼前頓時一片混沌,腦子也不聽使喚了。他只是模模糊糊地覺得身體開始動起來,心裏面有個聲音在告訴他要快想辦法,要站起來,可四肢卻無論如何也不聽使喚。心裡的那個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急促,終於,邦德拼盡全力使兩條腿恢復了知覺,腦子也比剛才清醒了些。他往前面看去,傳送帶正一如既往地載著他沿輸送道向粉粹機逼近,他的前頭還有三包可卡因。邦德用腳死死抵住離他最近的那包以便能藉助到一些力量,然後用手抓住了傳送帶右側的金屬護壁。他拚命想拽住護壁,但他的手在一點點地往前滑,手被磨得鑽心地疼。他努力想使傳送帶停下來,但他手的力量不夠,身子仍在往前挪動,眼見得自己面前那包可卡因離粉碎機的鐵嘴鋼牙一英寸一英寸地靠近。  邦德用盡最後一點力氣站了起來,他把整個身子都撲在了護壁上,但他還是在一點點地往前滑。這時他看到屋門的旁邊出現了一個移動的身影,就離那個控制傳送機的鍘刀式開關不遠。濃煙和烈火越逼越近,只見那個籠罩在煙火中有些彎曲變形的身影向他這邊走過來了,等邦德反應過來時,達里奧已經站在了傳送帶護壁的一側。  「我來檢查一下,幸虧還不算晚,」達里奧咬牙切齒地說著便撲了上來,他的大肚皮壓住了邦德的雙手,另一隻手高高地舉了起來,只見一把長長的尖刀在他的手裡閃閃發亮,映射著火焰的光芒。  「你死定了,邦德!」隨著喊聲尖刀落下,邦德整個身子都繃緊了,他靜待著那陣即將到來的疼痛把他送進虛無,送進腳下那個正在不停地吞噬可卡因的血盆大口。  16再見了,邦德  「你死定了,邦德!」達里奧的喊聲未落,就聽到一聲很清脆的響聲,像是給達里奧的叫喊加了個驚嘆號,達里奧的手臂也同時停在了半空中,只見他的眼睛驚恐地睜大了。  過了一會兒邦德才明白過來那個驚嘆號原來是一聲槍響,接著有人說話了,像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這正是我想要說的話,」邦德聽到那個聲音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只見達里奧的手一松,那把尖刀便叮叮噹噹一路響著落進了輸送道,接著又掉到了粉碎機裡面。除了右肩之外,達里奧的身上看不到多少血跡,他中彈後身子向前一挺,雖說神智還算清醒,但顯然已經控制不住自己,他嚇人地尖叫著,似乎想求得幫助,接著便一頭栽進了粉碎機中。  達里奧的尖叫聲像是一股邪惡的氣味在空氣中經久不散。邦德依然用兩手緊緊抓著護壁,他往下面看了看,只見裡面的可卡因粉末已經由白變紅。  他再把頭抬起來用力眨了幾下眼睛,他真的不相信自己在那門邊看到的景象,一個身穿白色長袍、拎著手槍的女人。他也弄不清自己現在是死是活。  只見那個穿白袍的女人向右側緊走兩步把那個鍘刀式開關拉了下來,傳送帶「吱」地一聲停住了。  「你是天使,帕姆,」邦德喃喃道,他爬上護壁,搖搖晃晃地向她走過去。「你真是個天使。」  「已經有人跟我說過了,就在剛才。」她沖他笑著,然後又向傳送機點了點頭問道,「我是不是……?」  「是的,可以說是你吃掉了他。」邦德重又回到那鐵傢伙旁邊往裡看了看,他剛才一直把這個傳送道看作是雪撬滑道,真是一次《死亡之旅》啊,一定要讓桑切斯知道這一切,想到此他急忙回身走向帕姆並問道,「桑切斯呢?」  「你自己怎麼樣,詹姆斯?」  「我一會就好,桑切斯呢?」  「是這樣,你叔叔剛剛帶著當地的警察趕來了。」  「他們抓到他了嗎?」  「恐怕還沒有,至少目前還沒有。他們正在停車場那邊處理喬教授的那些信徒。」  「也沒有截住那個車隊嗎?那些油罐車?」  「什麼油罐車?」  邦德轉身向房門那邊走,「桑切斯帶著他的人和5 輛油罐車從這兒跑掉了,我估計他們要去機場,你是說警察沒有……?」他看了看帕姆臉上的表情,心裡已經知道了答案。「有沒有什麼交通工具?」  「只有一架農用飛機。」  「咱們快走……」  「詹姆斯,你已經做得夠多了,剩下的事讓警察們去干吧。」  「噢,那可不行!」他邊說邊小跑起來。「我要親手抓住桑切斯,快點。」  他拽著帕姆出了門,但帕姆穿的袍子有些礙手礙腳。他們剛剛出去,裡面便響起爆炸聲,屋頂隨之坍塌下來。  他們順著帕姆來的路急奔而去,像是在迷宮裡似的穿過一個又一個夾在高牆之間的寬大走廊。他們身後的熱浪和濃煙愈演愈烈,四周不時可見一些穿著白色奧林帕特克長袍的人在沒命地逃竄。在離最後一個出口不遠處有一個向右的急轉彎,他們轉過彎後帕姆停突然停下了腳步並用雙手捂住了嘴,兩眼也由於驚恐而睜得老大。只見他們的眼前有一台鏟車面牆在立,鏟車前部鋒利的鋼齒將一個人釘在了牆上,那人正是赫勒。  「天哪,這是……?」帕姆脫口說道。  「看來他到底沒能逃過一死。」邦德馬上明白了兩件事。第一,他糊弄桑切斯的那些話起了作用;第二,那四枚導彈已經到了桑切斯手裡,一旦遇到麻煩,他無疑會鋌而走險。這樣一來,阻截油罐車的活兒就更加危險了,「飛機在哪兒?」邦德問。  「離這兒差不多有一英里或一英里半的路程。」  「我們一定要儘快上飛機。」邦德說。周圍的人這時仍在四下奔逃,驚恐的哭叫聲隨處可聞,身穿白袍子的身影到處可見,熊熊大火的燃燒聲越來越響,聽起來就像是有人擰大了音量控制鈕,聲音非常可怖。  他們又拐過一個牆角後出了神廟,只見前面出現了一座拱廊,高大的紅色石頭牆巍然聳立,邦德覺得這兒一定是個邊門,因為周圍只能看到覆滿灰塵的枯黃草地,再往前面400 碼開外處有一些樹木。拱廊的旁邊停著一輛電動高爾夫球車,「快上車,」邦德喊道,可是帕姆已經先他一步坐到了駕駛座上並發動了馬達。「我只希望蓄電池剛充過電,因為我經常……」正在開車的帕姆突然打住了話頭,接著便向斜刺里衝去,乾枯的草地上騰起一溜塵土。  邦德看到一個身著黃白相間長袍的人正在氣喘吁吁地向外面跑,「你會撞上那個人,當心,帕姆……」話音未落,那人已經被撞翻在地,邦德看到帕姆伸手把一個公文箱拎上了車。「祝你好運,喬教授!」帕姆一邊大聲說著一邊又把車開走,她的腳猛踩油門,車子的速度差不多能有20 邁的樣子。  「那是什麼?」邦德大聲說著抓起箱子。  「還會是什麼?當然是錢,是我借給喬教授的錢。」  「什麼錢?」  「就是你在賭場給我掙的那筆活動費,匯票是以我的名義開的,還記得嗎?」  邦德笑了。「這件事我們以後再說,快踩油門。」  「你以為我在幹什麼?油門都快讓我踩斷了。」  「這車還不錯!」邦德大聲說,臉上一副得勝還朝的樣子,不過他知道現在談勝利還為時過早。  洛加斯警長是個非常幹練的人,接到Q 的電話20 分鐘後他便帶著兩架直升機趕到了。「我的人也在跟蹤桑切斯和他的同夥,他和一些東方人在一起,對不對,其中有幾個香港人?」  Q 點點頭,「有香港人、朝鮮人,烏七八糟的哪兒都有,總之都是些亞洲的大毒品販子。」  「這麼說,他們肯定是去了那個所謂的奧林帕特克冥修學院,當地人稱其為神廟。我們的人對那裡一直有懷疑,但從來沒去過。當家的不爭氣,我們也很難有所做為,你說呢?」  「可以理解。」Q 恨不能馬上就動身,因為他對詹姆斯和帕姆實在是非常非常地放心不下。  「我們最好採用迂迴戰術。」洛加斯顯得胸有成竹。Q 知道自己很難讓他改變決定,「也就是說,我們上了飛機後,先去突襲桑切斯的莊園,如果大人物不在的話,那麼莊園里是不會有多少人把守的。」  直升機起飛後Q 大聲對洛加斯警長說完事後應該帶走桑切斯的女友。  「就是那個名叫盧佩的女人?」洛加斯不屑地說,「沒必要跟她費事,那種女人一文錢不值。」  「我可不這樣看,」Q 沖著洛加斯警長的耳朵大聲告訴他盧佩是怎樣幫助邦德擺脫了嫌疑,而且今天早上還不顧個人危險趕到飯店來通風報信。  洛加斯聽後態度有些轉變,「到時候再說吧,你知道這很可能是我和桑切斯及其同夥最後一次打交道。即使把他們全部抓獲,我也不敢肯定會有公正的審判,也許根本就不會有什麼審判之類的事發生,可能把他們幹掉是最好的方式,我們走著瞧吧。」  桑切斯的莊園里只剩了7 個人,其中有兩個園丁、三個廚子、一名警衛,再有就是盧佩。那警衛沒進行任何抵抗,其他人看到警察把活兒幹得如此利落反而顯得很興奮。盧佩堅持要跟他們一道離開,她是那樣的執拗,以至於洛加斯都不好意思再違背她的意願。奇怪的是她一定要帶上桑切斯的那隻蜥蜴,「我?我可不喜歡那爬蟲。」她邊說邊做了個芭蕾舞演員的動作,嗓音和身段都屬上乘。「可我想讓它一起去看看桑切斯的下場。」  兩架直升機到達神廟上空時,只見下面的騷亂正在不斷升級。他們在大門附近降落後,洛加斯警長立即帶人封鎖了通道和出口,只見神廟的後半部分濃煙滾滾,烈焰熊熊,但警察們只顧得上檢查那些身穿白袍子的信徒,冥修學院的大轎車排成一排等在外面,警察對那些人進行檢查後把他們分門別類地送上車。  「看起來像個大型唱詩班,是不是?」洛加斯說,「我們回頭再審問他們。」  Q 最擔心的是邦德和帕姆,「我敢說只要找到他們兩人就能找到桑切斯,」他說著突然用手指了指一輛大轎車,「那伙人要查一查,」他指的是幾個東方人,全部穿著長的拖地的袍子。  洛加斯向那輛大轎車走過去,邊走邊把手槍拔了出來,「你們幾個給我下車。」那些人本來還想逃跑,可想了想又無路可逃,只好乖乖舉起雙手。  「孩子們,你們也是來唱歌的嗎?」洛加斯哈哈大笑著說。  那幾名來自東方的毒品販子被帶上手銬從車上拖下來,洛加斯轉身對Q 說,「我已指示手下人到神廟裡面尋找你的人和桑切斯。不過,朋友,我跟他們說了不要太冒險。看起來這座建築物是沒指望了,消防隊趕到這兒至少需要一小時,到那時候……你看。」  這時,桑切斯帶著他殘餘的人馬和那5 輛油罐車早已離開多時,當然邦德和帕姆也是一樣。  他們用了20 分鐘的時間趕到了那架農用飛機前,升空15 分鐘後便發現了桑切斯一行。邦德在飛機的單人駕駛艙內擠在帕姆身後,他把兩條腿搭在帕姆的肩上,弓著身子,連頭也抬不起來。  飛機起飛後一直由邦德領航,他估計桑切斯一夥不會走大路。果然不出他所料,他們在近2000 英尺的空中清清楚楚地看到桑切斯一夥的車隊正在開始向一座山上爬。  只見那條路依著山勢蜿蜒而上,像條蛇似地在山上盤旋,越往上路越窄,十分險要。車隊前面由那輛吉普車打頭,整個車隊拖拖拉拉差不多拉開了有兩英里。吉普車距第一輛油罐車的距離大概是一英里,桑切斯的車和那輛卡車跟在最後面。  「超過桑切斯的車,」邦德喊道,「我一會兒打開座艙罩到外面去,你把我放到最後一輛油罐車的頂上。」  帕姆點點頭,她專心致志地駕駛著飛機。他們超過桑切斯的加長轎車後,邦德打開了座艙蓋,並奮力爬到了座艙外面。外面的風勢很大,再加上他自身的重量使飛機改變了方向。帕姆只好不停地踩著方向舵桿進行調整,而邦德則全力以赴地在機翼上保持住平衡。然後他才小心翼翼地抓住機艙下面的腳蹬子一點一點地挪到了起落架上。  風一直在猛烈地往後吹動他的身體,只要稍一不慎,或是做錯一個動作,他就會像一片撕碎的紙一樣被風捲走。  帕姆這時已經開始下降,邦德看到了在他前面的那輛龐大的油罐車,那車離得越來越近。他用兩條腿緊緊夾住位於起落架之間的機翼撐桿,耐心等待著,一旦帕姆把飛機拉平並與下面的車等速後他便跳到那呈拋物線形的油罐車頂上去。  飛機的轟鳴聲再加上下面那輛油罐車在坑窪不平的路面上劇烈的顛簸聲簡直令人難以忍受。撲天蓋地的塵土打到邦德的臉上,使他難以看清眼前的一切。突然間,情況似乎有了些變化,飛機像是靜止不動地懸在了汽車的上方,風力也感覺小多了。邦德看到那輛油罐車的車頂距他不過幾英尺的距離,於是他縱身跳了上去。  在滑膩膩的車頂上一陣手忙腳亂之後,邦德終於在那輛猛烈震顫的油罐車頂上安頓下來。  帕姆把飛機拉起來飛走了,只留下邦德一個人在油罐車頂上搖來擺去。  他趴在鋼板上冒著極大的危險一寸一寸地向前面的拖車慢慢移動,他要進到駕駛室里去。雖說那四輪的可分離式拖車後面拖著很沉重的負荷,但卻絲毫不顯得吃力,反而非常地輕鬆自如。  邦德爬到油罐車的盡頭向下看了看,只見拖車和油罐車之間的連接部位有掛鉤和液壓管線相連,邦德正要下去,就聽到四周響起了子彈的嘯聲。  他向後一望,只見桑切斯的加長轎車正在飛快地趕上來,他似乎能夠看到駕車的司機和坐在後排座位上的杜魯布·洛奇;他當然可以看到桑切斯,因為那傢伙正把身子探出車窗外並正在用一把尤奇牌手槍向這邊射擊。  時間不允許邦德有絲毫的猶豫,他縱身向前跳進了拖車和油罐車的結合部,隨著一陣刺耳的撞擊聲,邦德緊緊地抓住了拖車,他的兩腿吊在空中,雙腳幾乎擦到了地面。  邦德定了定神,緩過一口氣,然後開始順著車掛鉤和液壓管線向上面爬。  拖車在坑窪不平的路面上顛簸著,邦德有好幾次差點失手掉下去葬身車輪。  邦德用了不知多長時間一點點往拖車的副駕駛座一側挪動。他已是筋疲力盡,腦子也不聽使喚了,他想把車門打開,但無論如何也做不到。時間已是刻不容緩,桑切斯的車說話間就會趕上來。  他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然後冒著被子彈擊中的危險一連串做了4 個準確無誤的動作:他瞅准車門來了個前撲,他抓到了車門把手,他把車門拉開,然後他一閃身進到了駕駛室內。  正在開車的司機氣勢洶洶地向邦德撲了過來,就像一頭野獸想要保護自己的地盤,在邦德關車門的瞬間,那司機一探身用右手從車儀錶盤下面的刀鞘中抽出一把砍刀,然後順勢把刀舉起用力向邦德頭部砍下來。  邦德本能地抬起胳膊把那人的手臂架開。這時他眼角的餘光看到駕駛室內掛著一個滅火器,於是,沒等司機的刀第二次砍下來,邦德像蛇吐芯般地把滅火器摘了下來,他用力打開上面的活塞,把泡沫向那人臉上噴射過去。  那司機大叫一聲丟下砍刀,也鬆開了方向盤,撲頭蓋臉的泡沫使他難辨東西。邦德隨即把那個由於驚恐和惱怒仍在大叫不止的人壓到自己的身下並把方向盤接了過來。就在他接過方向盤的同時,邦德從反光鏡里看到桑切斯的車已經從左側追了上來,這時已經差不多和自己並駕齊驅。他下意識地把手越過那個司機並把車門打開,然後又摘下司機身上的安全帶,接著便用力把他向車外推出去。  那司機的身子一半懸在車外,一半留在車裡。邦德最後又踹了一腳,於是那名司機在一陣人喊車鳴聲中飛了出去,接著便傳來了重重的撞擊聲,那司機不偏不倚落到了桑切斯車子的前車身上。  邦德剛剛在駕駛座上坐好並將這龐然大物重新開上正道,桑切斯的車已經超到了他的前面。只見桑切斯的車猛地打了一下方向盤把剛才那名司機甩了下去,與此同時,桑切斯又把一梭子子彈向油罐車迎面射來,好在沒有擊中要害部位,車子仍在繼續前進。邦德這時已經看到了前面的另外一輛油罐車,只見桑切斯的轎車加足馬力向那輛油罐車趕了上去。  桑切斯的車裡此時忙亂得不可開交,杜魯布·洛奇正在看著地圖上氣不接下氣地向桑切斯報告著方位,桑切斯則把身子探出車窗外面沖著前面那輛油罐車的駕駛室大喊大叫,同時讓自己的司機狠命鳴笛以引起油罐車司機的注意。  只聽桑切斯大聲喊道,「那個狗娘養的劫持了你後面的油罐車,不要讓他超過去,如果你……」他說著用手在自己的喉嚨部位比划了一下,以便更明確地表達自己的意思。油罐車司機點了點頭並把桑切斯的車讓了過去。  原來,桑切斯正在策劃著對邦德的最後打擊。只見他抓起一個對講機,調到與前面吉普車裡佩雷茲對講機相應的頻道,然後開始下達命令,「佩雷茲,聽到沒有,回答,完畢。」  前面的吉普車在這之前還對後面的事一無所知,車子一直像沒事似地穩速行進,這時佩雷茲按了一下手中對講機的按鍵,「聽到了,很清楚,完畢。」  「邦德已經逃脫,」桑切斯邊說邊打手勢讓自己的司機加速,「你在前面的魔鬼路口等我,由你負責把他送進地獄。」  吉普車中的佩雷茲笑了笑,把這一消息告訴了同車的3 個彪形大漢。  7 分鐘後,桑切斯的車到達了魔鬼路口,再往上便是最險要的一段山路,有一連串的環形道和蛇形彎道。佩雷茲正在那裡等著他,另外的幾個人也都拿著尤奇手槍做好了準備。  桑切斯馬上沖他的司機打了個手勢,那司機轉到車身後部打開了後備箱,裡面放著四枚導彈,正是達里奧把赫勒釘到牆上後搶到手的那4 枚。  「如果連這個也不能阻止他的話,恐怕就沒有別的辦法了。」桑切斯一邊說著一邊告訴佩雷茲如何瞄準,如何發射,「容易得就像是在水桶內捕魚。」  桑切斯說。  「這條魚再也不會逃掉了,老闆,我向你發誓。」佩雷茲對導彈很有信心,因為這種導彈打開開關後只要瞄瞄準再扣一下扳機就完事大吉了。不過他也多少還是有些顧慮,「這一車可是價值4 千萬哪,老闆……」佩雷茲說。  「只要能除掉那個雜種,4 千萬不算什麼,最讓我頭疼的就是他了,他可是那種不見棺材不死心的人。」  「用不了幾分鐘他就會死心了,老闆。」佩雷茲說著把導彈發射器架到了吉普車的機器罩上並對準了公路。桑切斯和杜魯布·洛奇則回到自己的車上,司機猛踩油門,車子風馳電掣般駛去,後面騰起一股塵煙。  邦德此時正在與另一輛油罐車鬥法,他第一次準備超車時差點和迎面而來的一輛客車撞個滿懷,那輛車裡坐滿了旅客,車頂上的籠子里還裝滿了各類雞鴨牲畜。第二次嘗試時,只見那輛油罐車猛打方向盤,阻住了邦德的路,他只好來了個緊急剎車。直到第三次邦德才得以與那輛車並行,只見他朝一側猛打方向盤,兩個龐然大物「砰」地一聲撞在一起,火花直冒。邦德接著又連撞了幾次,每撞一次,他就得以超出一點。那輛車最後終於被擠到了路外邊,眼巴巴看著邦德的車隆隆駛過。  車裡的司機立刻抓起對講機報告這一不幸消息,「他超過我了,那狗娘養的超到前面去了。」  一英里外的佩雷茲聽到這一消息後打開了導彈發射器的開關,「別擔心,」他輕聲說,「你不會再有這種麻煩了。」  可那名司機仍不敢掉以輕心,這個有賽車癮的傢伙再一次把車開上公路,緊緊尾隨在邦德後面伺機超車,兩輛車離前面的一個急轉彎越來越近。  正在這時,又出現了新的情況,只見帕姆駕駛的農用飛機飛了過來,她先是使飛機與後面的油罐車並行,然後又加速趕到邦德的一側,就在邦德的注意力被分散的一剎那間,後面那輛油罐車猛一提速,衝到了前面。  邦德猛吸一口氣,準備再度超車。前面的急轉彎已近在咫尺,路的左側便是懸崖峭壁,那輛車的司機下意識地踩了一腳剎車,而邦德卻在同時踩了一下油門,他的車又一次超了過去,當他拐過彎後抬起頭時,就見300 碼以外的前方有一輛吉普車正停在公路中間。  佩雷茲的瞄準鏡里開始時還有兩個目標,邦德的車超出後,目標只剩了一個。在駕駛室里,邦德瞟了一下側面,只見帕姆正在機艙里拚命沖他打著手勢。他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於是便往前面看去。這回他看到了那個伏在吉普車機器罩上的人,他的腦海里猛地出現了小型導彈的影子。  瞄準鏡此時已牢牢地套住了邦德的車,「再見了,詹姆斯·邦德。」佩雷茲嘟噥了一句便扣動了扳機。  17火人  邦德的腦海里一時間浮想連翩,他想到了帕姆曾經跟他說過要同赫勒就導彈的事做一筆交易,想到上校最終出爾反爾;他又想到赫勒,想到赫勒鏟車上的那幾枚導彈,想到赫勒被鏟車釘在了牆上,想到那幾枚導彈不翼而飛……  導彈不見了……!導彈不見了……!就在他的心裡被恐懼籠罩的剎那間,就見眼前火光一閃。  邦德猛打方向盤,他只覺得油罐車從路邊的一個大土堆上呼嘯而過,隨即車子便向一側傾斜過去,雖然他還保持了車子的直線行駛,但拖車只剩下兩個輪子著地,另外兩個輪子則高高地懸到了空中,後面的整個油罐車也隨之側傾過來。  事過之後他一口咬定自己確實聽到了導彈從拖車和油罐車下方呼嘯而過的聲音,但心裡也明白這未免有些誇大其辭,其實他只是覺得聽到了那聲音。  不過這都無關緊要,因為當時的情形確實如此。不知是為了什麼,這種攜帶型導彈沒有安裝目標鎖定裝置或熱尋的裝置,而五角大樓也絕對不會就這一情況作出解釋。總之,那彈頭按照佩雷茲瞄準時設定路線徑直飛了過去,一路上留下一道青煙,最後擊中了緊跟在邦德後面的那輛油罐車。  邦德感到自己駕駛室里的溫度驟然間熱了許多,因此他對自己剛才的說法更加深信不疑。只見那輛車一瞬間便化做了一堆廢鐵,一團巨大的火球隨著導彈和滿滿一車可卡因汽油的爆炸聲騰空而起,就連帕姆的飛機也被一股熱浪向上托去。  對邦德來說事情還並沒有結束,他拼盡全力想要控制住自己那輛車保持著側身行駛,眼見得那輛停在路當中的吉普車越來越近,邦德輕輕打了一下方向盤又點了一下剎車。此時佩雷茲已躍到了路旁,另外3 人也都慌忙躲避,只聽得一陣撕心裂肺的擦擊聲,油罐車整個撲到了吉普車上面。  油罐車的速度頓時慢了下來,這樣一來佩雷茲和另外3 個人便有了最後的可乘之機,幾隻尤奇手槍一通亂響,彷彿在為那輛爆炸了的油罐車唱輓歌。  邦德感覺到了子彈與金屬的撞擊聲,接著油罐車的3 只輪胎被擊中,一個接一個炸裂開來,油罐車完全失去了控制。  邦德的車此時仍像喝醉了酒似地在公路上擺來擺去,車裡的邦德覺得自己就像是坐在過山車上一樣,他感到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歪歪扭扭,耳朵里是刺耳的輪胎擦地聲,五贓六腑如同翻江倒海一般。邦德知道他必須讓車停下來,這個巨大的油罐車是絕對不能在壞了3 個輪子的情況再繼續行駛的,因為拖車和油罐車隨時會摺疊在一起,再加上前面都是些彎路並開始下坡,事情馬上就會變得不可收拾。  邦德踩下剎車,同時看了一眼反光鏡,只見那幾個人仍在向他這邊追過來。他現在只剩下唯一一個極沒有把握的機會了,那就是在他們追上來時把這輛油罐車引爆。他又踩了一腳剎車並把車駛向路邊,再往外便是陡峭的山崖。  當他把手放到了車門把手上時又從反光鏡里看到了一個新情況,那架農用飛機正從那幾個人後面趕上來,只見那飛機頭朝下越飛越低,完全是一副戰鬥機準備俯衝掃射的架勢,實際上這也正是帕姆想要做的。  帕姆把飛機飛到那幾個人正上方時不失時機地把滿滿一箱令人作嘔的殺蟲劑兜頭蓋臉地撒了下去。那幾個人即刻便扔了手裡的槍倒在地上亂成一團,只見他們用手緊緊捂著臉,疼得滿地打滾,就像是剛剛被人噴了一臉傷眼化學毒劑一般。  邦德默默地對帕姆的善解人意表示了謝意,這時他已出了駕駛室,他走到拖車後面把掛鉤摘掉,然後走到路邊向下面望去,下面是彎彎曲曲的蛇形盤山公路,一直通到山腳。  可以說前面的幾輛油罐車實際上離他並不很遠,他看到第一輛車已經接近了山底下的公路,於是他快步回到駕駛室內把車打著了火併掛上倒擋向後退去,後面的油罐車被緩緩地推到了懸崖邊上;他又踩了一下油門,那節油罐車便轟轟隆隆翻下山去,邦德把擋位重新換好後熄了火,又一次走到懸崖邊上看個究竟。  只見最前面的兩輛油罐車仍在不管不顧地往前趕路,剛剛被推下山崖的那節油罐車這時如同一顆脫離了軌道的衛星一樣裹攜著大量的山石不偏不倚地砸到了第三輛油罐車上。  兩個龐然大物的撞擊引發了比剛才那枚導彈更劇烈的後果,裝滿汽油的兩個巨大金屬罐傾刻間便化作一個向四面八方發散的衝天大火球,其能量之大就連站在山頂懸崖邊上的邦德也差點被火撩著。  「報銷了3 輛,」邦德喃喃道,「還有2 輛。」說完便匆匆跑回拖車的駕駛室去追趕剩下的兩輛油罐車,他要繼續完成最後的復仇計劃。  剛才那兩輛油罐車相撞的路段依然烈焰熊熊,像是戰場一般。桑切斯的加長轎車幸好及時剎住了車,但他心裡仍有餘悸。他看到在大火另一邊的那兩輛油罐車已經停了下來,像是在等候他的進一步指示。  「好吧,我們都上油罐車,避開這堆火。」心神不定的桑切斯此時此刻似乎產生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那就是恐懼。  杜魯布·洛奇一直把那隻公文箱緊緊抓著不放,那名持槍的司機按桑切斯的命令去取剩餘的3 枚導彈,司機走到車後面時,杜魯布·洛奇多了一句嘴,「這一切可都是你一手造成的,弗朗茲,又報銷了一個8 千萬。」  杜魯布·洛奇只不過是想來點幽默,不料卻觸怒了正在氣頭上的桑切斯,他猛地向他的財務顧問轉過身,只見他那雙眯成一條縫的眼睛裡寒光閃閃,「這麼說我得想辦法節省開支了,」話音未落杜魯布·洛奇的胸部便連中兩彈。  司機對這一幕顯然已經見多不怪,因為在這個中美洲國家的黑幫幫派火拚中比這更慘的他也見過,「導彈準備好了,老闆。」他說。  桑切斯走到杜魯布·洛奇的屍體前去拿那個公文箱,儘管杜魯布·洛奇已經斷了氣,但還是把公文箱抓得緊緊的。桑切斯拿過箱子後用地上的土擦抹著上面的血跡,嘴裡一邊仍在罵罵咧咧。  他向那個司機打了個手勢,兩人一同繞過火堆向油罐車走去。  桑切斯朝第一輛車的司機點了下頭,「導彈放你車上,」然後又朝自己的司機說,」你上第二輛,帶上槍。」  他的司機乖乖照辦,一邊檢查他的尤奇手槍一邊爬上了第二輛油罐車;桑切斯則抱著公文箱進了第一輛車的駕駛室。  兩輛車開始緩緩起動。  這時,由布勞恩駕駛的擔任整個車隊後衛的那輛小型卡車停了下來。他們剛才經過了被導彈擊中燃燒起火的油罐車殘骸,這時又看到佩雷茲一夥像熱鍋上的螞蟻正在團團亂轉,又是揉眼睛,又是打噴嚏。  卡車停在佩雷茲身邊,兩人互相看了看,誰也沒說話,但仇恨之心溢於言表,另外3 個佩雷茲的手下則凡人不理。布勞恩發動了馬達,然後一陣風似地上了路,他們離邦德並不算太遠。這時邦德已經接近了前面路上由兩車相撞引發的那堆大火,同時他也在反光鏡里看到了後面追上來的卡車;再停車恐怕是來不及了,於是邦德故技重演,他把一側的車輪翹起躲過了桑切斯的那輛加長轎車,然後猛一加速從兩車之間的大火中穿了過去。最後那兩輛油罐車已經快要到達山下筆直的公路,也許邦德還有可能追上。  那兩輛油罐車仍以65 邁的速度不緊不慢地行駛,再往前去便會出現一些村鎮,然後他們就可以回到伊斯莫斯城併到達機場。邦德更加用力地踩著油門,一面注意著後面那輛卡車。此時卡車上已不見了佩雷茲手下的那3 個人,因為他們沒膽量乘那輛速度較慢的敞蓬車穿越火海。這種顧慮實際上也並非沒有一點道理,因為邦德在反光鏡中看到那輛卡車的車輪已經起火。他的眼睛正看反光鏡,冷不防桑切斯的司機從前面的油罐車中向他射來一梭子子彈。  接下來,當邦德想要超越那輛油罐車時,又有幾發子彈打在了拖車的擋風玻璃上,邦德乾脆一拳把擋風玻璃打了個窟窿,同時也在心裡拿定了主意。  他把拖車的速度調整到70 邁,然後把剩餘的前擋風玻璃全部擊碎並把自己的車緊緊貼到前面那輛車的尾部。  此時已是弓在弦上不得不發,邦德從打碎的擋風玻璃框中爬到前車箱蓋上,在前面那輛車的尾部有一段觀察用的梯蹬,在梯蹬的最下面便是主排油閥。邦德試了兩次都沒有抓到那個排油閥,直到第三次才終於抓住了最下面的一級梯蹬,也就在同時,前面那輛車突然拐了彎並加快了速度。  邦德馬上有了一種身搭兩條船的感覺,但最後還是前面的油罐車把他從後面的車上給拽了下去。前面的車拐過彎後變換了方向,後面的拖車仍一味直行,終於衝到了公路外面的田野里。  佩雷茲和布勞恩的卡車仍在後面窮追不捨,兩粒子彈擊中了油罐車的後部,邦德的頭部險些給打著。邦德顧不上這些,他伸出手去,終於夠到了那個閥門,閥門很容易便打開了,裡面的汽油噴涌而出潑撒到了路面上。  後面的卡車頓時便被大火包圍,它繼續向前走了大約有半分鐘的樣子,車上的那兩個人一邊嚎叫一邊想下車逃生,但大火很快將卡車吞噬,車箱裡面也被燒著。隨即卡車變成了一個大火球衝出了公路。  這時邦德已經上到了油罐車的車頂上,他剛才的這一招也使自己的處境非常不妙,這一點他心裡很清楚。汽油繼續從主閥門裡向外冒,那輛卡車引燃的大火迅速向油罐車撲來。  一直在空中飛來飛去尋找邦德的帕姆眼見得那輛卡車衝下了公路,接著自己的機身又被卡車化做的火球弄得一個勁搖晃,她立刻向事發路段飛過去並馬上明白了邦德所處的危險境地。  帕姆知道自己來不得半點猶豫,她果斷地放下阻力板緊貼著公路上的火龍追了上去,眨眼間她便來到了油罐車上方,她關掉飛機的引擎,在距車身大約有4 英尺的高度隨車滑行,直至感覺到邦德的身體攀上了飛機的起落架。隨即她把機頭翹起,猛加油門,並立即來了個急轉彎。就在機身側傾的同時,那輛油罐車轟地一聲爆炸了。  「還剩1 輛。」帕姆大喊了一聲,她憑知覺便知道邦德心裡在想什麼。  她畢竟不是來此度周末尋開心的,她也有仇要報。帕姆打開油門,沿著公路向最後那輛油罐車追了上去。她又一次把阻力板放下,從後面逼近了那輛車,然後她把飛機拉平,慢慢地下降高度。  邦德一直攀在飛機的起落架上四下觀察等待時機。這時他發現油罐車的駕駛室里有人在蠢蠢欲動,接著便出現了桑切斯的身影。此時飛機距油罐車的距離為50 碼,飛行高度為100 英尺。  說話間距離和高度已分別到了40 碼和50 英尺。邦德的心緊張得快要從嗓子眼跳出來了。他現在清清楚楚地看到桑切斯正把半個身子探出車窗並用扛在肩上的導彈發射器向飛機瞄準。快往下降啊,快點帕姆,邦德在心裡默禱著。  距離和高度已經到了10 碼和15 英尺了,桑切斯又把身子向外探了探,把目標死死套牢,此時飛機正在油罐車的正上方;幾乎就在同一時間,邦德縱身跳下了飛機,帕姆把機頭揚起,桑切斯扣動了扳機。  邦德的腳先落到了車頂上,隨即便滑了一跤,差點從車上掉下去。他用手緊緊扒住車頂,幾乎全憑意志力才使自己穩穩地留在了車上。  桑切斯扣動扳機時帕姆已經開始向上爬升,所以導彈並沒有擊中飛機的機身,但卻削掉了尾舵,使飛機再也無法控制方向。邦德這時根本顧不上再看飛機一眼,有些事情他必須馬上著手處理。他爬到油罐車的尾部,一翻身到了觀察梯上,他的當務之急是打開主閥門,放掉裡面的汽油,然後再去為桑切斯尋找歸宿。  當他夠到閥門時感覺到車速慢了下來,顯然是要停車,他馬上把閥門打開,讓汽油咕咕地流出來。就在這時他聽到帕姆的飛機在一英里開外一頭扎到了地上。  油罐車剎車後向前滑了一段才停下來,邦德已經又回到了車頂上,他聽到駕駛室的門「砰」地一聲打開。邦德在泛著光澤的車頂上儘可能悄無聲息地向前面摸過去,只聽得桑切斯正在車下拚命喊叫,「快把閥門關上,不,不用了,看我的。」邦德這時已來到拖車和油罐車的接合部位,他記得自己曾經來過這種地方,不過這次的情形可大不相同了。  他輕輕跳了下去並動手去摘拖車的掛鉤,同時在心裡盤算著,只要掛鉤一摘,油罐車就會往下面出溜,因為此時這輛車正停在一個斜坡上。  他把掛鉤摘下後剛要伸手去弄斷仍將拖車與油罐車連在一起的液壓管線時,就聽到平地響起一聲嚎叫,他抬頭一看,桑切斯就站在他的面前,手裡握著一把砍刀。  「夠了,詹姆斯·邦德。」桑切斯喘著粗氣說,「我要你的腦袋!」話音未落,只見他身體向前一縱,手起刀落,不想卻正好砍在液壓管線上,油罐車失去了與拖車的最後一點維繫,立即載著邦德和桑切斯順著山坡急速滑了下去。  只見油罐車越滑速度越快,車上的兩個人只能勉強站穩身子,無法再向對方出招。就在這時,油罐車滑出了公路並猛地撞到了什麼東西上,隨即便向桑切斯所在的一側傾覆過去。  邦德不失時機地從車上飛身躍下,只見油罐車一連翻了幾個筋斗,四周乾裂的田野里也到處撒滿了汽油。  一陣騷亂過後緊接著是一段嚇人的平靜,邦德心想,桑切斯這回恐怕是小命難保了。他走到油罐車附近,小心翼翼地避開淌了一地的汽油;雖然沒有發現任何動靜,但他仍不敢掉以輕心,還是從頭到尾查看了一圈。  邦德沒有看到那名司機,而這正是他現在最擔心的。如果桑切斯完蛋了,那麼……,還沒容他想完,突然就覺得自己的頭髮被一隻手用力地揪住,接著又被人一腳踹倒,跪到了地上。那人正是桑切斯,他的衣服浸滿了汽油,渾身散發著嗆人的氣味。他一隻手狠命把邦德的頭髮向後揪,另一隻手舉起了手中的砍刀。  「你這回真的完了,邦德,我也不在乎你是出於什麼動機要跟我作對了。」只見那把砍刀在陽光下閃著寒光,邦德悄悄地把一隻手伸進衣袋內,他希望自己還能有一線生機。  「如果你真的那麼想知道,我不妨告訴你。」邦德說著已經把兜里的打火機抓在了手中,那是黛拉在婚禮上送他的禮物,在他的印象中,那次婚禮已經恍若隔世了。  「那就快說……,」桑切斯晃了晃手中的砍刀。  「這一切都是為了菲利克斯·萊特,」說時遲那時快,邦德話音未落已經用打火機點著了桑切斯的衣服。  桑切斯本能地鬆開了抓著邦德頭髮的那隻手。邦德趁機在桑切斯的嚎叫聲中閃到了一旁並迅速向遠處跑去,以便儘可能遠離正像火人一般拚命掙扎的桑切斯。  其實邦德大可不必擔心,因為此時桑切斯已經像一隻沒頭蒼蠅一樣完全失去了方向感。看到他尖聲嚎叫著亂撲亂打的樣子,就連邦德也感到有點於心不忍了。這時那名司機正從那輛油罐車後面爬出來,他看到酷似一把火炬的桑切斯正徑直向他那邊衝過去,還沒等他回過神來,桑切斯已經到了;就在這同時,邦德迅速撲倒在地並把臉埋進土裡,就感到一股衝天大火平地而起,等他再抬起頭去看那片油煎火燎的土地時,他好像仍能聽到從裡面傳出的嘶喊聲。  又等了幾分鐘,邦德才站起身跌跌撞撞地順原路往回返,心裡卻絲毫也沒有得勝或是復仇的快感,他只希望能夠找到一輛交通工具。恰在此時傳來了一輛拖車的引擎聲,又看到那輛拖車的後面有兩架警方的直升機正在朝這邊飛過來。  拖車正是他剛才用過的那輛,上面的擋風玻璃已經蕩然無存,不知是誰開著它緩緩地行進,像是一路尋找著什麼。空中的那兩架直升機這時也飛了過來並開始下降。  邦德伸出手去把拖車的門打開。「瞧瞧我找到了什麼?」只見臉色慘白但精神依然很好的帕姆正在車上望著他。  「想搭車嗎,先生?」帕姆說。  18特殊朋友  他們等直升機的時候,帕姆跟邦德講了自己那架飛機的事。「導彈削掉了飛機的尾舵,」她餘悸未消地笑著說,「再也無法控制方向,我本想把機頭拉起來,可那架飛機就是不聽使喚,而且失去尾舵連降落都成了問題,詹姆斯。」  「知道,我會開飛機。」邦德這時正在為帕姆能夠擺脫剛才的困境而慶幸。  「事情還真是很有意思,」她繼續叨嘮著,「我開始滑行並找到了一塊平地,可等我著陸時才發現那塊地並不那麼平整,而是一處小峽谷,結果機翼被颳了下來。但機身仍然完好無損,不知道你是不是有意買下那架沒了翅膀的飛機?桑切斯的導彈其實並沒有發揮太大作用,你說呢?」  「我倒覺得,」邦德說,「那幾枚導彈是些廉價貨,當然我們不知道其中的真相,但我猜想那幾枚導彈一定是供訓練用的,只是用於讓部隊熟悉這種導彈的性能。」  「謝天謝地他買的不是毒刺式或吹管式,」帕姆揚了揚眉毛說,「要不然我們可就慘了。」  邦德撇嘴笑了笑,「那對桑切斯也同樣不利,因為毒刺式導彈雖說機動性好但很難掌握。早期的毒刺式導彈帶有紅外製導裝置,可性能並不理想;而最新型的又存在著技術過於複雜的毛病,只能由專業人員使用。總而言之,如果他真的買了毒刺式導彈的話,你的飛機尾舵就不會被削掉了,那種導彈到了他們那種人手裡只能是一堆廢鐵。」  從直升機上下來的洛加斯和Q 往這邊走過來。他們剛才在飛機上聽到了一個驚人的消息,「我國剛剛經歷了一場不流血政變。」洛加斯滿面笑容地向他們宣布。  「這兒的血可流了不少。」邦德小聲說。  「洛佩茲總統已宣布下野,他的大部分政府成員也同時辭職。我們的4 名軍隊高級將領控制了政權並公開了我們的組織。依我看,腐敗也許會就此不復存在了。」  「你們準備怎樣處置赫克托·洛佩茲總統呢?」邦德問。  「可能不會觸動他。」洛加斯似乎並不希望對曾經接受過桑切斯黑錢的那些政界要人實施制裁。「你們也知道,赫克托·洛佩茲已年老體衰,近年來又患了心臟病,這就足夠了。他從政前曾是個很正派的律師,但後來變成了一個貪得無厭的人,熱衷於權力,不知道滿足,這都是貪婪造成的……」  說到這兒洛加斯停下了,意識到自己馬上就要開始一次冗長乏味的說教,「我希望各位等我們處理完桑切斯的不動產以後再離開伊斯莫斯城。」  他說完把邦德、Q 和帕姆逐個看了一遍。  「當然。」邦德代表大家回答,「大概要多長時間?」  「24 小時吧,也許是48 小時,我們不會把這件事搞得過於複雜。」  眾人都笑了起來。在伊斯莫斯城以外的任何地方處理這類事至少要幾個月才有可能完結,甚至需要數年。  兩天後的晚上,桑切斯豪華莊園的新主人盧佩在她的新領地設宴款待她的不多幾個「特殊朋友」。此時客人們大都已經到齊,給當局的致敬信也已宣讀完畢。  到場的賓客有200 多人,大家開懷暢飲,其樂融融。「這還叫不多幾個特別朋友哪?」帕姆揚了揚眉毛不無譏諷他說,「我看盧佩這姑娘沒什麼是非觀念,跟什麼人都一團和氣。」  「嗯,我倒是情願把她看作是特殊朋友。」邦德知道這話會讓帕姆吃醋,果然,帕姆氣沖沖地扭身走掉了。  當天晚上早些時候邦德曾給基韋斯特的醫院掛了個找人的電話,直到半夜時分伊斯莫斯城電話局才把電話給他掛通;當時邦德正坐在盧佩莊園的酒吧里有一搭無一搭地喂著桑切斯的那條蜥蜴。  「很高興接到你的電話,詹姆斯。」菲利克斯的聲音雖不高但聽起來情緒還不錯,「他們為我做了很好的治療。」  「時間會撫平你的傷口,菲利克斯。」邦德指的不是身體的傷口,他知道黛拉的死給他的老友帶來了多大的精神痛苦。  「我的事辦完了,老夥計,辦得還算順利,再過一兩個星期我就去看你。」  電話那頭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聽到萊特說,「很好,到那時我沒準就能用假肢走路了。對了,M 正在到處打聽你,說是想在倫敦總部見你。」  「我會見他的。」  「我說,除了我們的瘋狂工作之處,生活還有許多其它的內容。」  「你說的不錯,老朋友,我現在正好想做其中的一件,再見吧。」他說完掛斷了電話,等他抬起頭來時看到盧佩正在逗弄那隻蜥蜴。  「你好像說過不喜歡那爬蟲。」  盧佩抬起一隻纖纖玉手,只見那蜥蜴的項圈已經到了她的手腕上,「對一個姑娘來說,蜥蜴是她最好的朋友。」  「我想也是。」  「一起去花園走走好嗎,詹姆斯?我想跟你說件事,聽聽你的意見。」  兩人出了酒吧來到瀑布旁。  「赫克托·洛佩茲,也就是那個前總統已經向我求婚,」她眼睛看著其它地方語氣急促地說。  「怎麼了?」  「我想聽聽你的建議。」  「你愛他嗎?」  「不,但並非不可能。他有很多錢,我的生活會有保障,有安全感,但回答他之前我想知道跟你在一起是不是更安全。」  「我不能給任何人帶來安全。」邦德真誠地說,「我想你們會成為一對好夫妻,生活會很幸福美滿。盧佩,不要坐失良機。」  盧佩點點頭,然後用雙臂攬住邦德的脖頸用力親吻他。終於,她抽出身子輕輕跟邦德說了聲「再見」便回身向屋裡走去,很快便消失在夜幕和音樂之中。邦德也從瀑布前轉過身子,卻正巧看到帕姆站在不遠的地方,眼中浸滿了淚水。「我祝你們幸福,詹姆斯。」  邦德朝她走過去,「你誤會了,盧佩就要同洛佩茲結婚,我們只不過是在道別。我正要去問候你,」他有些生硬地把帕姆拉過來攬到懷中,忘情地吻著她。  幾分鐘後,帕姆把他推開,「怎麼也不等我提出要求就吻我?」她說話時眼裡閃著晶瑩的亮光。  「那就快點要求吧。」邦德說著又把她拉進了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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