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訪亞：中美完成亞太領袖交接班？

06-29

對於川普而言，在國內飽受「通俄門」調查、國會立法不暢，乃至人事風波等困擾之際，出訪亞洲無疑為他提供一個「暫離是非」的良機，但同時也增加了考驗——上任近1年，川普至今尚未形成清晰的「亞洲策略」，倡導「結果至上」的川普急迫地需要外交上的斬獲來挽回一城。

「支點」中國

行程安排上看，川普訪問亞洲可以分成3部分。前兩程訪問日、韓，後兩程分別在越南和菲律賓參加兩場多邊會議——亞太經合組織APEC峰會和東盟峰會，中國作為中間一站被白宮視作整個行程的支點。

不僅僅是行程安排上的刻意，從川普此次亞洲行的2大主要議題——朝核和貿易來看，中國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今年德國漢堡G20峰會上演第二次「習川會」

川普是中共黨代會後第一位訪問中國的外國國家元首，在國際秩序重大調整變動期，這次訪問將對中美關係走向產生重要且特殊的影響。中國方面也準備了「國事訪問+」的高規格接待：除了檢閱儀仗隊、正式會談、國宴等規定動作，川普還會有更多了解中國歷史、文化，了解中國人民的特殊安排。

今年以來，中美兩國元首保持了良好的溝通和互動，已進行2次會晤、8次通話和多次通信。中美兩國機制性外交活動也取得了實質性成果，習川海湖莊園會調整設立的中美四大高級別對話——外交安全對話、全面經濟對話、執法及網路安全對話、社會和人文對話都已經啟動並舉行完首次對話，中美關係全面導入「習川」新時代。中美兩國高級外交官員多次互訪、會晤和通話，也為川普的訪華做足準備。

川普簽署行政備忘錄啟動對華貿易調查進程

但另一方面，川普政府對中國釋放的並非只有「善意」。對華髮起「301」調查，候任期間接聽蔡英文電話、出台14.2億美元對台軍售，在南海多次進行所謂自由航行……川普一連串的「搞事情」反映出川普的一貫性反覆和不確定性，以及在外交上缺乏長遠戰略思維和規劃的問題。蒂勒森在否認與川普不和時曾替總統解釋，川普的外交政策打破民眾的傳統思維模式，總統強調「結果導向」，核心是把美國和美國人的利益放在首位。

川普上任後在內政上進展緩慢，自家後院卻是麻煩不斷，近期更深陷「通俄門」泥潭。這次長時間出訪亞洲給川普提供政績上突破的良機，川普更應好好把握。

誠然，寄希望川普此次訪華可以讓中美關係在宏觀上立刻發生突破性進展缺乏實際基礎。但在朝核和貿易這兩個深切關乎中美兩國國內政治的議題上，川普一定會極力索取立竿見影的實質成果。

朝鮮

朝鮮半島局勢今年幾次升級，背後核心是美朝兩國的對抗激化。這其中，川普和朝鮮方面的言論戰「貢獻」不少。

川普反覆發出削弱外交解決途徑的論斷，與自家政府高官唱反調，讓人摸不清美國在朝核問題上的方針。朝鮮官員就曾被曝出主動聯繫共和黨智囊，試圖弄清川普的真實意圖。而川普暗示美國會採取單邊行動的行徑十分危險，可能讓金正恩政權產生誤判，更不利於把朝鮮拉回談判桌。

川普和金正恩的隔空罵戰刺激了朝核局勢

在武力威懾之餘，川普政府在朝核問題的上的另一大特點，就是持續不斷地要求中國做得更多。中國一向主張通過外交途徑解決朝核問題，並切實履行了聯合國安理會的涉朝制裁決議。中方盡足自己的義務，前所未有的制裁已經開始顯效。一名韓國前駐朝朝鮮使節9月作出預測，由於能源短缺，朝鮮的國民經濟或只能再維持一年。而要解決朝核問題，美國更應該盡起自己的責任在重啟和談上多做文章，而非一邊要求中國努力，一邊破壞中國努力帶來的成果。

9月底，蒂勒森訪問中國為川普打前站，當他在華表示美朝之間存在溝通渠道時，川普卻在大洋彼岸「潑冷水」說談判是浪費時間。

蒂勒森頻繁被曝出在外交事務上與川普意見向左

而就在川普出訪還未動身之時，美國海軍「西奧多·羅斯福」號和「尼米茲」號兩個航母打擊群在上月底先後抵達西太平洋海域。加上早已部署在日本的「羅納德·里根」號航母，美國罕見地在同一區域同時部署三個航母打擊群，佔到了現有美軍航母打擊群的三分之一。10月23日，美、韓、日還在日本海海域舉行為期2天的導彈跟蹤聯合軍事演習。短短2周一連串動作，如此大的陣勢似乎給人一種美國要對朝鮮做些什麼的錯覺，也給川普訪華想要在朝核問題上有所突破的誠意打上問號。

白宮安全顧問今天表示，美國暫不考慮更改對朝策略。「我們需要一些耐心來看看，我們和其他一些國家，包括中國，是否能再做些什麼。」

由此可見，中國想要藉助川普訪華，就把美國對朝策略拉回「正道」——擯棄敵視朝鮮、軍事施壓的固化思維，回歸對話談判，並非易事。

經貿

在貿易問題上，川普想要通過訪華達成協議的決心和給出的誠意都要更大些。有100多家美國企業申請參加訪華代表團，最終有40名企業代表陪同川普出訪。近幾年，經常有中國企業跟隨中國領導人「走出去」，但大型企業代表團隨美國總統出訪中國的情況卻不多見。從出訪企業名單和輿論前期報道看，能源交易會成為川普訪華的協商重點。

中國石化或將搶佔川普訪華最大頭條

有意思的是，川普訪華在貿易上可能達成的最大亮點會是中國能源巨頭中石化的對美投資。消息指出，中石化與一家美國商品企業和一家私募公司合作，從德克薩斯州西部的二疊紀盆地修建一條700英里的輸油管道到墨西哥灣海岸用於原油出口。項目還包括在加勒比海美屬維京群島建造可以儲存200萬桶原油的中轉站，將有助於大幅減少美國原油出口的物流成本，使之在亞洲市場更具競爭力。

十分重要的是，這一單筆投資就將每年減少美國對華貿易逆差100億美元，並將帶來數千就業崗位。一旦交易達成，必將成為川普向美國國內宣傳的重要成果。同時，這一交易涵蓋今年遭受颶風襲擊的區域，也為川普在備受批評的災後應對上提供益處。

美國對華巨大的貿易逆差一直是兩國經貿關係上的難點。就在本周三，川普再次表示美中貿易逆差是「令人尷尬」和「駭人」的，意在挑明訪華的重中之重。美方的統計指出，2016年美對華商品貿易逆差達3470億美元，佔美商品貿易逆差總額近一半。雖然美國對華服務貿易一直是順差，但規模遠不及商品貿易。貿易逆差來源於經濟發展階段差異和美國對華高技術產品出口限制，需要雙向互動解決，但在該問題上，要讓美方的看法和中國拉近也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

今年4月中美元首在佛州海湖莊園散步

今年4月習川海湖莊園會發起「百日經濟計劃」，推動商貿、服務業開放和國際合作上進展，中國作出了允許美國牛肉進口，允許美資電子支付服務供應商進入中國市場等舉措。但這些成果在美國貿易保守派看來並不滿足，他們希望能夠在中美貿易「結構性」問題上有更大改變。在華美國商會主席Zarit日前表示，川普訪華在貿易結構性上的討論準備不足，令人擔憂。Zarit希望川普訪華中商業代表團取得的當下成果，不會掩飾中美貿易急需解決的結構性實質問題。

不過，Zarit也坦承，要求川普僅僅上任10個多月就在這些複雜問題上取得太多進展也是不切實際的。美國商務部長羅斯在強調訪華取得「立即結果」和「切實協議」的同時，也承認在市場准入、知識產權和關稅問題上的談判任重道遠。即便如此，中美作為世界兩大經濟體，終究需要調出一個貿易結構性雙贏的的結果，川普訪華未必能達成實質性協議，但制定出富有建設性的目標乃至框架仍然值得期待。

美國「新」亞洲策略？

川普訪問亞洲總計12天的行程不僅是他上任後最長一次出訪，也是美國總統20多年來最長的一次亞洲行。僅僅是時長就傳遞出一個重要信號：美國依然重視其在亞太地區的影響和該地區盟友的利益。

但是，這個信號與川普時代在其他政策上的立場一樣，本身就包含著矛盾和不確定性。川普以「美國優先」作為施政綱領，他對於國際多邊關係的不信任，尤其是在貿易政策上的保守態度（一上任就宣布退出TPP），都深深得傷害了美國在這一地區的夥伴，也極大削弱了美國在該地區的經濟影響力。

川普上任後第一道行政令就是退出TTP

然而，在國家安全層面，川普政府與奧巴馬時代後期相比態度卻強硬許多。在朝核局勢嚴峻的情況下，美國一再重申會確保盟友的安全，在南海問題上也是小動作頻出。只是，在之前競選時，川普也曾信誓旦旦表示，如果盟友們不支付「相應」的防禦開支，將會被放棄。

川普在行程最後一站到訪菲律賓，但卻會在東亞峰會召開前一天就離開。此外，白宮已經明確川普女兒伊萬卡在訪問日本後不會再陪同總統繼續行程，而是回國遊說稅改法案。白宮還表示，美國財政部長姆努欽和國家經濟委員會主任科恩同樣會在全美各地遊說稅改，只是尚不清楚他們是否會和伊萬卡同期回美。

伊萬卡（左一）將不會跟隨川普訪問中國

這些不確定性讓外界懷疑川普對此行的重視程度，也使得眾多亞洲國家對川普訪亞，尤其是後半段的多邊會議上會有怎樣的表現充滿焦慮。美國官方至今沒有明確表態是否會替代「重返亞洲」的戰略，亞洲各國都在緊盯川普此次亞洲行，希望能得到答案。

在川普出訪之際，眾多美國媒體大肆渲染中美兩國在亞太-印度洋地區的角力，營造一種你爭我奪的對立氣氛。但事實上，中美兩國官員在這一話題上要看得更透徹、更長遠。中國駐美大使崔天凱日前強調，要在新的背景下考慮中美關係。新型大國關係要跳出歷史上傳統的大國之間零和競爭的模式，要找到一個合作共贏的方式。白宮幕僚長凱利本周也說，川普政府只是將中國視作另一股世界力量。「他們在貿易上贏了我們許多，但這不會使他們成為敵人，我甚至不會把他們視作競爭對手。」

中共十九大提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了新時代。在外交上明確要推動構建新型國際關係，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指導思想。這不僅契合國際社會的共同利益，反映大多數國家的普遍期待，也讓中國的政策和理念佔據人類道義的制高點，對新時代中美關係也具有指導意義。崔天凱就直言，如果中美能夠找到一條合作共贏的道路，一條世界各國共商、共建、共享的道路，那麼就可以給世界帶來一個更加美好的明天。但如果國際社會特別是中美兩個大國做不到這一點，世界的前途就會很成問題。

在亞太-印度洋地區，雖然美國承諾要建立一個自由開放的區域，但面臨川普政府「亞洲策略」模糊不清、多邊經貿合作態度反覆的現狀，亞太各國很難對美國領導力抱以太多期待。與此同時，中國的發展不僅為區域和世界經濟帶來強勁驅動，也探索出新的成功模式。在國際秩序轉換過程中，中國之所得不一定是美國之所失，美國之所得也不一定是中國之所失。新時代中國的開放發展將為這一地區注入新活力，引領一條合作共贏的新道路。

會談上中國領導人引用俗語「買賣不成仁義在」

本周一，中國領導人會見清華大學經濟管理學院顧問委員會，包括Facebook的扎克伯格、Apple的庫克等美國商界領袖參加會談。在談及全球化、創新和中美關係時，中方承諾中國在新時代堅定不移地深化改革，進一步擴大開放。中國的發展給世界提供機會，中國的經濟改革不是贏家、輸家的零和遊戲，而是要通過合作創造雙贏局面。

在許多議題上態度反覆、缺乏長遠規劃是川普在外交上的短板，而作為商人的川普，喜歡把交易的藝術應用到外交上的嘗試截至目前也成果有限，但與傳統政客不同，川普在意識形態上並無嚴格立場，或許有助於他在新時代下跳出傳統得失的對抗思維，推動中美關係做出更好的規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