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窺孫劍雲老師之武功
每位拳師都有自己功夫的高峰期,這個高峰期持續的時間與多種因素有關,諸如社會環境、生活境遇、身體狀況、造詣深淺等。這裡沒有一個統一的標準。孫劍雲老師對我講,她在五十多歲時功夫達到最好的狀態。不幸趕上文革,使她練拳少了,功夫受到影響,以後年紀大了,功力不如以前了。我是1990年第一次拜訪了孫劍雲老師,經過數次交談後,孫劍雲老師說她與我有緣,我想學什麼,只要她知道的,她就教給我。但當時我主要興趣是在研究人物和歷史事件上,並沒有要求學什麼具體的拳術。那時我幾乎隔一兩天就要去孫劍雲老師家,一呆就是一整天,不停地問一些歷史方面的事情。這樣持續了近一年,1991年我開始學習三體式和孫氏太極拳。在接觸中發現,孫劍雲老師從來不說自己有多大功夫,總對我說:「你來找我是因為我們家的老人,與先父比,我是萬不及一。」還說:「我的興趣本不在拳上,我是為了討我們家老人高興,才練拳的。」 又說:「你認識我晚了,如果早幾年就不一樣了,我現在沒以前那個精力也沒那個心氣啦。」
我問孫劍雲老師:「您什麼時候最有心氣?」
老師說;「五十多歲的時候,可惜不久文革來啦,練的少了。」
關於孫劍雲老師的功夫,自然是比我曾經見過的那些拳師要高明得多。我從十幾歲就在北京一些公園裡轉悠,見過幾乎各個門派的許多拳師。1978年我去南京上大學,也見過一些南京的拳師。因為我有一些親戚在上海,所以那時我也去上海走走,在上海的幾個公園也看過一些拳師的武藝。工作後,我因常去天津出差,在天津一些公園也沒少轉悠,見過一些天津的拳師。除了去各地的公園之外,我還登門拜訪過一些拳師,至於那些拳師具體都有誰,我就不在這裡公開其姓名了,以免又要得罪人。在這些人中,給我留下印象最深的是劉子明先生,劉子明先生的形意拳發力非常暴突強悍,這種氣勢在孫劍雲老師這裡沒有見到過。孫劍雲老師的形意拳是整捷自然,勁力脆而雄渾,但不格外發力。在風格上與張烈師兄相近。據說孫存周先生的形意拳瀟洒飄逸,勁力整脆雄渾、和順自然。劉子明先生對我講,他的形意拳學自孫存周先生。但其風格似與孫存周先生的不同。我只見過劉子明先生示範單式,未見他成套的練拳。雖同出孫式一脈,但幾人的拳術風格明顯不同。可能這就是孫氏拳因人施教的特點。
孫劍雲老師晚年時的八卦拳仍舊功力很深,非一般人可比,技巧、變化、速度、氣勢不同一般。我的師兄黃萬祥走過很多地方,拜過不少名師,唯對孫劍雲老師的八卦拳最為拜服,於是最後歸宗於孫劍雲老師門下,深得孫劍雲老師的傳授,成為當代中國著名的八卦拳家。我在《中華武術》1997年第8期上介紹過孫劍雲老師和黃萬祥師兄的八卦拳,這裡就不贅述了。
1992年,在北京體育大學,由中國武術研究院主辦,由吳彬先生負責召開全國太極拳推手研討會,在會上孫劍雲老師與一些太極拳名家進行了推手交流。會後《中華武術》副主編周麗裳女士做了專門的報道,稱讚孫劍雲老師的推手功夫「嘆為觀止」。由此可略窺孫劍雲老師晚年時太極拳的造詣。以上就是孫劍雲老師晚年時功夫的大致情景。
至於孫劍雲老師與人具體切磋的情景,我也見過幾次,我以為無須多談。因為,來的人沒有是來搏命的,都屬於切磋的性質,與實際比武的性質不同。因此雖然每次都是孫劍雲老師把對方放出,但也不能因此就誇大這種現象。我在公園裡經常會看到上了年紀的老拳師把年輕人打出,大多都是教師打徒弟,即使是外面來的人要與教師搭手,看見教師這麼大歲數了,一般也沒有玩命爭勝負的。因此,把這種現象當做耄耋御眾的例子是不恰當的。
但是有一次,大約是1996年,有一天下午,有人敲孫劍雲老師家的門,當時家裡除了孫劍雲老師外,只有一個叫順才的小夥子,順才開門後,一下子衝進來六、七個青壯年漢子,順才見勢頭不妙一下子躲進了廚房,孫劍雲老師問他們有什麼事?其中的一個人說是來比武的。孫劍雲老師問他們準備怎麼個比法?他們說不是跟你比,是來找張大輝比武,聽說張大輝住在這裡。孫劍雲老師招呼他們坐下後,對他們講:練武的目的在於提高自身的素質,不是為了爭強鬥狠,比個我高你低。這夥人說,冒昧打擾了。坐了不一會兒就走了。當時孫劍雲老師已經八十多歲了,遇到這種突發事情,鎮定自若,其氣度與自信可見一般。
關於孫劍雲老師早年的功夫,自然我沒見過,都是聽別人評價的。比如,早在1935年金警鐘先生在其《國術周刊》上就介紹過孫劍雲老師,認為孫劍雲老師得輕靈派上乘功夫,尤精八卦拳,是當時的劍術名家,敗在孫劍雲老師手下者,大有人在。這時孫劍雲老師只有21歲。再如,周劍南先生考訪過很多拳師,他認為的功夫不凡者不過寥寥數人而已,孫劍雲老師為其中之一。這從他的《高才脫略名與利,日夕望君抱劍至》一文中可見端倪。以後在電話中周劍南先生對此做了更為詳細的介紹,並與其他一些名拳師的武藝做了比較。周劍南先生所介紹的孫劍雲老師的功夫,是孫劍雲老師30多歲時的情景。
在孫劍雲老師的弟子中有幾位是帶藝投師的,如前面提到的黃萬祥師兄。還有史建華師兄,史建華師兄是劉鳳春前輩的徒孫,從師於劉鳳春前輩的兒子劉文華先生,是劉文華先生的得意弟子,是全國有名的八卦掌專家,擅長八卦掌技擊。劉文華先生去世後,史建華先生遵照師囑,一心想找孫劍雲老師繼續深造。後來史建華先生終於找到孫劍雲老師。本來在八卦門論,史建華先生與孫劍雲老師是同輩,但是史建華先生為了深造,一定要拜孫劍雲老師為師。後來史建華先生與孫劍雲老師搭手體會勁道,當即就感到孫劍雲老師的功力不凡。因此,史建華先生生前多次對我講孫劍雲老師的武藝如何高明。此外象康群師兄、白普山師兄也是帶藝投師的,他們對孫劍雲老師的武藝都十分的敬佩。
孫劍雲老師對晚年所收的弟子,一般很少教實際運用的功夫,即使是推手也很少教。頂多教些定步打輪,四正四隅,合步順步,以及大捋等。在推手方面,唯對張大輝傳授最多,這也導致了門內一些矛盾的爆發,直接後果就是導致張大輝主動退出師門。
在拳術的心法和勁別等運用方面,孫劍雲老師幾乎從來不提。唯因我整天與孫劍雲老師談論過去的事情,有時孫劍雲老師興緻來了講上一段往事,有時就會談到拳勁及運用的奧妙。孫劍雲老師從不系統的講拳。你問不到,或問不對,孫劍雲老師都不會講。所以那時去孫劍雲老師家,我一呆就是一天,絞盡腦汁地找問問題的切入點,如何才能哄著老師多談些。因此孫劍雲老師對我算是例外,談過一些非常珍貴的東西。一般孫劍雲老師跟別人談拳很少有超過半小時的。你問多了,孫劍雲老師就會說:「你就著碗水把我吞了算了。」
如今時而聽到有人懷疑孫劍雲老師的功夫,其實,有人自謙,有人愛吹,有人喜歡顯擺,有人低調含蓄。據我觀察,孫劍雲老師晚年對武術的興緻已經不大,為人更是低調。但由於早年積澱的功夫深厚,孫劍雲老師的武藝仍非一般人所能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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