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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除「伊斯蘭國」,在它清除我們之前

清除「伊斯蘭國」,在它清除我們之前 2014-08-15 13:38:31 許曄 張嬌楊 2014-08-20 08:54: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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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察當前的伊拉克危局,真正令人震驚的不是極端主義組織大肆攻城略地、濫殺無辜,而是面對如此嚴峻的局面,許多人仍然抱著簡單的思維定式或者繼續無視問題的實質,期待著僅憑美國的幾次空襲或者更換某個伊拉克領導人就能解決問題。

在伊拉克和敘利亞大肆擴張的「伊拉克和敘利亞伊斯蘭國」,在2014年6月29日宣布建立哈里發國家,自稱「伊斯蘭國」。一時間,舉世驚詫。在巨大壓力之下,美國總統奧巴馬於8月7日宣布對其進行空中打擊。8月11日,伊拉克總統指派海德爾?阿巴迪出任總理,14日馬利基放棄連任。

對於空襲的效果,美軍也沒有做過高的估計。8月11日,美國陸軍中將小威廉?梅維爾表示:「這些空襲不可能影響敘利亞和黎凡特伊斯蘭國的總體能力或其在伊拉克和敘利亞其他地區的行動。」畢竟,「伊斯蘭國」不是一群烏合之眾,而是組織嚴密的政治軍事組織,不是幾次空襲就能打垮的。而一旦「伊斯蘭國」化整為零進入城鎮地區,美軍空襲的效果更會大打折扣。

就算美軍派出地面部隊也未必能解決問題。美軍在伊拉克鏖戰多年,效果並不理想。即便在2007-2008年美軍增兵伊拉剋期間,美軍也是通過對8萬名遜尼派武裝分子進行訓練並向每人每月提供300美元,來換取他們不去攻擊美軍。

通過更換領導人來建立更具包容性的伊拉克政府,更有可能是一廂情願。馬利基之所以對伊拉克遜尼派和庫爾德人採取強硬立場,主要是因為在伊拉克現行政治體制之下,他首先需要考慮的是贏得什葉派內部的支持,而非費心費力去照顧其他教派和族群。他之所以放棄連任,也絕非是屈從於伊拉克遜尼派或庫爾德人的壓力,而是什葉派內部認為他無力對抗「伊斯蘭國」以維護什葉派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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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阿巴迪上台後首先要做的是壓制「伊斯蘭國」以贏得伊拉克什葉派的信任,對遜尼派和庫爾德人的讓步不可能以犧牲什葉派的重大利益為代價。這是一個艱難的平衡,阿巴迪能走多遠,實在是個未知數。也許他真正需要的是贏得儘可能多的時間,藉助伊朗的幫助來訓練伊拉克軍隊。

強勢擴張中的「伊斯蘭國」已經表現出一些基本的特徵。「伊斯蘭國」的思想基礎是伊斯蘭極端主義,儘管它與伊斯蘭教的主流思想完全背離,但在中東地區卻有其存在的土壤。中東地區的安全困境、發展困局、歷史積怨以及外部勢力的干預,使得宗教極端主義獲得了日益廣闊的發展空間。

以宗教極端主義意識形態為基礎的恐怖主義在阿富汗-巴基斯坦、伊拉克-敘利亞、阿拉伯半島、北非和西非地區日益擴散,打掉了本?拉丹但「基地」組織還在,削弱了「基地」組織又出現了「伊斯蘭國」。可以預見,就算「伊斯蘭國」被削弱了,也還會出現別的更具威脅的恐怖組織,到時「伊斯蘭國」的殘渣餘孽就會在新的恐怖組織中獲得重生。

就「伊斯蘭國」本身而言,它是跨境的組織,一頭在敘利亞,一頭在伊拉克。在敘利亞發展受挫之後,它掉頭在伊拉克攻城略地;一旦在伊拉克受挫,它還可以回去繼續經營敘利亞。因此,如果沒有一個協調一致、兼顧伊拉克和敘利亞的打擊方案,想在伊拉克根本清除「伊斯蘭國」是不可能的。「伊斯蘭國」的武裝分子中有很多來自其他國家和地區,包括俄羅斯車臣、歐洲、非洲、亞洲乃至澳大利亞,受到這些國際恐怖分子的影響,不排除「伊斯蘭國」未來具有發動全球聖戰的趨勢。

「伊斯蘭國」的擴張也受到伊拉克國內局勢和中東地區形勢的影響。在伊拉克,阿拉伯遜尼派認為自己受到壓制,對伊拉克政府不滿。在他們看來,「伊斯蘭國」的伊拉克的擴張有利於遜尼派維護自身的權益,或者至少提醒伊拉克政府更多照顧遜尼派的訴求。

在中東地區,為了削弱什葉派的勢力以及在敘利亞推翻阿薩德政權,沙烏地阿拉伯等海灣國家以及土耳其等國樂見「伊斯蘭國」在敘利亞戰場上攻城略地。只要教派衝突的思維方式和話語體系繼續強化,以維護遜尼派利益為包裝的極端主義暴恐組織就還有生存和發展的空間。

有鑒於此,要根除「伊斯蘭國」需要一套全方位的立體方案。

首先,既然「伊斯蘭國」是伊拉克-敘利亞跨境的極端主義組織,那麼一個包括敘利亞和伊拉克在內的統籌協調方案就是打擊「伊斯蘭國」所必需的。事實上,西方國家礙於在敘利亞問題上的既有立場,很難去打擊「伊斯蘭國」在敘利亞的老巢,從而使其獲得了一個安全而穩固的後方大本營。因此,打擊「伊斯蘭國」,最有效的方式就是在敘利亞採取行動,釜底抽薪,而這首先需要大國和國際社會圍繞敘利亞問題找到解決方案。

由敘利亞政府主導,推進政治過渡進程,組成包括政府和溫和政治反對派在內的聯合政府,在聯合政府主導和國際社會支持下,停止內戰,打擊極端主義和恐怖主義,恢復邊界控制,重建國家。目前看來,這是唯一切實可行的方案。包括中、俄、美、歐在內的世界大國需要就此達成共識,並推動地區國家加以支持。敘利亞局勢的穩定會有效緩解伊拉克的壓力,從而配合在伊拉克打擊「伊斯蘭國」的努力。

其次,如果說教派衝突的思維方式和話語體系是極端主義肆虐的思想基礎之一,那麼緩解教派矛盾就是反對極端主義的重中之重。教派矛盾的主要根源在於沙特和伊朗在中東地區的矛盾和競爭,改善伊朗和沙特的關係,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削弱教派矛盾的思維方式和話語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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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斯蘭國」之類的極端主義組織的擴張,已經威脅到了伊朗和沙特的安全。正如20世紀80年代在阿富汗支持「基地」組織養虎為患,一些海灣國家對「伊斯蘭國」的支持再一次證明,極端主義組織不會因為誰給錢就服從誰。普林斯頓大學的學者賽義德?海珊?穆薩維揚指出:「作為地區大國,伊朗和沙特有責任進行嚴肅的對話,圍繞著緊張和共同利益的問題達成全面協議。伊朗-沙特關係的恢復對雙方和整個地區都有利,包括安全、穩定、社會經濟活力以及管控敘利亞、伊拉克和阿富汗的危機。」20世紀90年代,穆薩維揚擔任伊朗駐德大使。他當時出訪利雅得,與時任沙特王儲的阿卜杜拉促成1996年伊沙全面協議。穆薩維揚據此呼籲,雙方應該努力達成新的類似協議。

第三,美國等西方國家需要在政權更迭和反恐雙重標準等問題上改弦更張。西方在阿富汗、伊拉克、利比亞和敘利亞推動政權更迭,已經為極端主義暴恐勢力製造了四個肆意行動的樂園。如果在敘利亞和其他地方繼續推行政權更迭,可以想像暴恐勢力會獲得更大的空間。

在反恐問題上,西方國家顯然還未完全放棄雙重標準。對於「伊斯蘭國」,美軍只在伊拉克對其進行打擊,而在敘利亞則任其發展;西方以人道主義干預為由推翻了卡扎菲政權,但是對極端主義勢力在利比亞日益猖獗和更大規模的人道主義災難卻不聞不問;對於俄羅斯、伊朗和中國等國的恐怖主義問題態度曖昧。凡此種種,都是因為西方國家仍然存在把極端主義暴恐勢力視為遏制對手利器的思維。某些西方國家以為,依託一些中東伊斯蘭國家,極端主義暴恐勢力不僅可控,而且可以為其所用,但事實已經證明了這種想法的錯誤。

反恐不能完全依靠外力,強有力的政府是應對本國恐怖勢力最基本和最有效的力量,在此基礎上的國際合作和外援才能發揮真正的作用。因此,要全面根除「伊斯蘭國」(而不是幻想僅在伊拉克根除「伊斯蘭國」),需要敘伊(拉克)統籌、伊(朗)沙和解、強有力的中東伊斯蘭國家政府和以共同利益為基礎的國際合作。離開包括這些要素在內的立體方案,伊拉克危局可能還是無解。

(註:關於「伊斯蘭國」的稱呼,2014年5月美國國務院確定使用ISIL,但其中的「L」即Levant,是一個地道的西方概念,阿拉伯語原始的稱呼更適合翻譯成英語的ISIS,而阿拉伯語的簡稱其實是Daesh。為了表明一點點獨立性,我特意翻譯為「伊斯蘭國」Islamic State/IS。)

離開家加入ISIS的西方年輕人

一名澳大利亞籍的ISIS武裝分子Khaled Sharrouf讓自己年僅7歲的兒子雙手提著被害敘利亞政府軍士兵人頭拍照,並將照片上傳到社交媒體(twitter)炫耀武力:「看,這是我兒子」。

近期,ISIS一直成為歐美媒體關注的熱點。然而讓人頗感意外的是,幾乎每隔幾天就有西方年輕人偷偷奔赴敘利亞的報道。不同於基地組織,ISIS對社交網路的成功運用對年輕人的吸引力更大。人們不禁要問,為什麼他們願意離開溫暖的家,遠赴戰火紛飛的敘利亞呢?

旗飄唐寧街我就回家

3月25日,一個英國人表情嚴肅地走進敘利亞一個小鎮上的網吧里。網吧空空蕩蕩,只有三兩個人。他坐了下來,打開電腦,登陸Skype。

這個叫做阿布(Abu Sumayyah al-Britani)的英國人一年前來到敘利亞,加入了ISIS。

2014年冠軍聯賽剛剛閉幕,他和記者聊起了足球。帶著濃重的英倫口音,阿布大叫出來:「哦!!!你說的沒錯!!!你知道嗎,我已經10個月沒看過足球了!我以前是曼徹斯特鐵粉,但隨著年齡增長,我覺得那對我沒什麼吸引力了。」他還透露,很多ISIS的成員是巴塞羅那和皇家馬德里的粉絲。

ISIS在伊拉克和敘利亞攻城略地,但讓很多西方人大吃一驚的是,數以千計的ISIS分子其實是西方人。

本周,一張澳大利亞7歲小孩提著人頭的照片震驚了全世界。他的父親去年12月離開悉尼來到敘利亞,並加入了ISIS。他把這張照片上傳到推特上,炫耀武力:「看,這是我兒子。」

澳大利亞安全情報機構總幹事厄文也公開承認,越來越多的澳大利亞人參與敘利亞和伊拉克戰爭,或支持在當地作戰的極端分子。他形容參與人數是「前所未見的」。

據專家統計,奔赴中東加入ISIS的西方人已經從上百人驟增到至少3000多。美國智庫專家巴雷特寫道:「很多都是年輕人,經常是青少年,很大一部分人都是來自非穆斯林國家。」

安瓦爾只有25歲,來自英格蘭南部一個中產階級家庭。在他的描述中,他的家庭富足,生活簡單幸福。「在家的生活很簡單。我有車。但問題是,你不能在家鄉信仰伊斯蘭教,因為那裡到處都是邪惡,有戀童癖、同性戀、犯罪和強姦。」

在他們社交賬號上的很多照片中,他們拿著槍,試圖讓自己顯得很酷。這也是很多毫無戰爭經驗卻想投身戰爭的年輕人的寫照。

安瓦爾的朋友,22歲的美國青年阿姆里奇(Abu Hurayra Al-Amriki)攜帶一堆炸彈,衝進敘利亞政府軍中發動了自殺性爆炸襲擊。安瓦爾被他的行為所感動,說自己也想如同他那樣「殉教」。但他表示不會去英國發動爆炸襲擊。

「當ISIS的黑色旗幟飄揚在唐寧街上時,我就回家。」安瓦爾說:「我知道有些人想回家發動襲擊,但就我個人而言,我更想以一個征服者的角色回家。」

為何會加入ISIS?

在巴雷特的報告中,那些士兵來自至少81個國家,大部分來自阿拉伯國家,但也有來自西方國家,比如美國、加拿大、澳大利亞和紐西蘭。

西方年輕人的比例成了區分ISIS和老一代恐怖組織(比如基地組織)的分水嶺。哈佛大學助理教授巴拉克·門德爾松(Barak Mendelsohn)稱:「基地組織最大的成果是9·11,但那都是13年前的了。現在很多極端分子在那時都是孩子,對那些已經老去的組織沒什麼歸屬感。」

最明顯的就是社交網路使用上的不同。ISIS有一套精準的針對新一代的網宣手段,從Instagram到推特、臉書,和中東地區風靡的社交網站。圖片多半混雜著小貓、槍炮和超現實主義的標籤。

而他們在社交網路上的活躍,則吸引了更多的新人。很多從西方來的極端分子,在社交網路上總是把自己的生活描述得「充滿溫情,充滿意義」。「他們要對抗陌生環境帶來的恐懼,所以,舉個例子,很多照片上都有萌寵小貓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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