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的詩詞水平到底如何？

作者｜我方團隊張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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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提問

乾隆一生寫詩數萬首，那麼他的水平到底如何？

答：作為一位在位六十年，實際掌權六十三年的強力帝王，精力旺盛的乾隆皇帝，在詩詞創作領域也是精神飽滿。號稱一生寫詩四萬多首，數量完美碾壓整個唐朝，創作才情更相當洶湧。以清朝文人趙翼在《檐瀑雜記》里的形容說「而詩尤為常課，日必數首」。也就是一天隨隨便便就寫好些首。這天天爆發的驚人才華，幾年前國內某教授更有生動描述：「（乾隆）他上一次廁所，四首詩就出來了！」

至於詩詞的水準……還是開列幾首，深深體會下吧。

先來一首夸人的：《七律·賜大學士張廷玉》：

喉舌專司歷有年，兩朝望重志愈堅，

魏公令德光閭里，山甫柔嘉耀簡編。

調鼎念常周庶務，勞謙事每效前賢。

古今政績如懸鑒，時為蒼生咨惠鮮。

這首詩乍一看去，還算是內容豐富，但注意這是「七律」，最講究平仄押韻，可放在這首詩里，平仄的錯誤一念就是一堆，簡直稱得上破綻百出。關鍵是寫了自己娛樂下也沒啥，偏偏還要送人，贈送對象又是大清朝堂上的文化大牛張廷玉。錯得如此高調，叫張大學士情何以堪。

當然，對自己的詩詞水平，乾隆還是認賬的，不但認賬，還特意寫詩解釋了：

慎修勸我莫為詩，我亦知詩可不為。

但是幾余清宴際，卻將何事遣閑時？

這詩的水平就不說了，基本相當於清朝時候的打油詩級別。但主題還算坦誠：我也知道我寫詩水平比較差啦，但是平時閑著沒事，不寫詩又能做什麼呢？

再看看乾隆這首游江南詩的後半段：

廬山自有千情托，瀑布能無百種祈。

陶醉佳詩常記腦，又當提筆雨紛飛。

這就典型屬於沒詞湊字了，連「百種祈」這種詞都出來了。後面這句「陶醉佳詩常記腦」，言下之意更是：我現在沒詞了，正搜腸刮肚從古詩里找詞呢。

當然，有時候乾隆寫沒詞了，心情表達還有可能更直白，不信看這首《坐病床至悅心殿》的最後幾句：

凍酥岸覺看波漾，春到物知聽雁還。

今日悅心真恰當，窗憑積素慰開顏。

前面寫了滿眼的風情萬種，到了最後該表達心情了，樂壞了的乾隆皇帝，直接來了句大白話「今日悅心真恰當」。也就是說，朕今天真呀真高興！

這種「直抒胸臆」的風格，放乾隆的詩里，也絕非這一例。還比如他的《高其佩指頭畫虎》，上來就是直接誇：鐵嶺老人閻李流，畫不用筆用指頭。

以這風格說，乾隆寫古體詩，實在是太屈才，如果晚生個一百多年，沒準就是中國近代白話詩的先驅人物，引領一代文化運動。但如此清新風格，放在古詩領域，卻實在是嚴重不搭。看過上面幾首乾隆大詩人的代表作，也就不難理解國學大師錢鍾書，對乾隆皇帝詩詞水平的那句憤怒抨擊：語助拖沓，令人作嘔。

但話說回來了，難道一生筆耕不輟的乾隆皇帝，真的一首好詩都沒寫過？其實還是有的，比如他八十歲那年的一首，而且拋開帝王身份不談，僅以古詩創作水平說，都堪稱清代詩歌里的扛鼎佳作。

三秋別忽爾，一晌奠酸然。

追憶居中閫，深宜稱孝賢。

平生難盡述，百歲妄希延。

夏日冬之夜，遠期只廿年。

這一首詩，是八十歲高齡的乾隆皇帝，悼念他生命中無比重要的人——去世已經近五十年的孝賢皇后。對妻子的款款思念，欲求白頭偕老而不可得的傷悲，化作深情的詩句，在八十歲的乾隆筆下娓娓流出，沒有了生硬的遣詞造句，沒有了硬傷百出的用典，卻只有深藏在心中的遙思，不動聲色的敘述，卻令後世多少讀者，念誦間眼窩濕熱。

所以說，無論古體詩還是現代詩，最重要一條，就是要抒發真情實感。哪怕是乾隆皇帝，只要真情流露，也會有經典流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