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花慢慢開

男人娶女人的時候，並不是因為喜歡。男人家窮，沒法太挑剔。因為不愛，便不怎麼待見她。婚前，女人每次去男人家，男人都不曾出門迎接過。甚至知道她要來的時候，還故意躲出去。男人有男人的理由：女人的個頭連男人的肩都不到，卻偏偏長了一張大臉，兩個人站在一起，太煞風景。

婚後不久，男人所在的工廠突然倒閉。為了養家糊口，也為了避開自己不喜歡的女人，男人背井離鄉，到離家很遠的一家私人煤窯做了苦力。一次，在窯里幹活的時候，窯塌了，男人的半截身子都被壓在了一塊巨石下面，腰部以下全部失去了知覺。

男人遠在他鄉，要手術，還要打官司，而且手術和官司不曉得哪月哪年才能了結。周圍的人都紛紛猜測，男人的一生就此毀了。

消息傳到家裡，大家犯了愁。誰去接一個癱子回來？女人並非是男人的最愛，萬一女人舍男人而去，誰來收拾這個殘局？男人的父母年邁體衰，家族裡沒有人願意出面處理這件事情。

正當大家一籌莫展的時候，女人站出來說，我去吧。聲音不大，還是讓周圍的人吃了一驚。面對眾人詫異的目光，女人淡淡地說，他是我的夫，我是他明媒正娶過來的妻，我放不下他。

那是一個極為偏僻的地方。女人先是坐了兩天兩夜的火車，又坐了一天的汽車，最後搭乘一輛煤車，終於輾轉到了那裡。

女人見到男人的時候，男人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一頭的亂髮，一身難聞的氣味兒，除了半個身子能微微地動一下，再沒有什麼跡象表明男人是一個正常人。

看見女人千里迢迢地趕來，男人的嘴巴一下子張成了O形。男人以為自己看走了眼，嚅動了一下蒼白的唇，什麼也沒說，就別過臉去。

女人顧不得旅途的勞頓，開始給男人擦洗身子，給男人剪那頭亂亂的發，喂男人吃飯，吃藥，陪男人做手術，接著，又和窯主打那些亂七八糟的官司……

在那個鬼地方，女人一呆就是五年。五年里，先是女人的父親因病離去，然後經受不住打擊的母親又卧床不起……很多個夜晚，女人一個人流了很多的淚水。五年間，女人時光的花朵不曾有半瓣開放。

幸虧窯主是老鄉，看在同根的份上，不忍心為難他們，賠了一筆錢，又不惜一切代價給男人治病。男人終於站起來了……

這個男人是我的鄰居。

有次，我和愛人去看他的時候，男人剛做過鋼板移出手術，正躺在床上。女人端了一碗雞湯，在一勺一勺地在喂他。看見我們進來，女人放下碗，興奮地說：「就快好了呢，要不了多久，他就會跟以前一樣了。」男人不好意思地看著女人，眼裡含著淚說：「讓你受委屈了。」女人笑著伸出拳頭，輕輕打在男人的胳膊上：「這話你都說一萬遍了，煩不煩呢……」

看著他們恩愛的樣子，我忽然發現，他們的愛情，原本是一塊貧瘠的土壤，經了女人耐心和包容的耕耘，一朵最美的愛情花，正在那裡悄然盛開。

（09年第10期《新青年》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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