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貧困生的就學賬本
為了解決貧困大學生的實際困難，我國實行了包括國家助學貸款、生源地信用助學貸款、獎助學金、貧困生生活補助在內的一系列政策措施。一大批貧困生因此得圓大學夢，進而走入社會並參加工作，獲得了改變自身命運的機會。然而，新時代貧困大學生的真實生活狀態究竟是怎樣的？在如今物價普遍上漲的情況下，他們的生活有沒有因此而受到影響？他們對現行助學機制有哪些希望與建議？為此，本刊采寫、編輯了這組稿件。——編者農村家庭:教育費用成主要支出葛方是湖北某大學石油工程學院的一名大三學生。他是地地道道的農村學生。家在湖北省廣水市農村，父母守著10餘畝田地，種一季稻穀，一年到頭算下來，也就七八千元的毛收入。而葛方一年的花銷接近14000元:學費5200元，住宿費1200元，書本費500元，還有平均每月六七百元的生活費。好在葛方的父親還有個小小的副業:冬季閑時走村串戶收鱔魚，然後賣給城裡的餐館。為了支付兒子的上學費用，葛方的父親去年乾脆自己養起了鱔魚，掙了1萬多元。今年又借錢擴大了養殖面積，等著趕上冬天賣個好價錢。母親有時候開玩笑地對葛方說:「你真是個無底洞啊，家裡的錢差不多都是你花的……」這句話讓才21歲的葛方感受到了壓力，他完全明白父母對於養兒防老的期望。在不少農村地區，對子女的教育完全是一種經濟投資行為，兒子更是教育的主要投資對象。葛方家有三個孩子，但只有他一個人念了大學。大姐和二姐都先後去廣東打工，大姐已經出嫁，1986年出生的二姐也正在經人介紹，準備明年出嫁。好在，雖然所在學校只是普通二本院校，但葛方就讀的石油工程學院是該校最好的專業，頗受中石油、中石化等大型國企的青睞，這讓葛方對自己將來的就業前景很樂觀:「將來找工作不成問題，待遇應該也不錯，可能就是環境艱苦點，工作辛苦點。」城市普通家庭:培養一個大學生也不容易農村和城市並不是區分貧困與否的唯一標準。何平是吉林省吉林市郊區人，獨生子，北京市某高校大四學生。何平的父母原本都是普通工人，但母親在上世紀80年代就下崗了。父親一直在吉林化學纖維廠當電工，每月1000元左右的工資，一直是家裡的主要經濟來源。父親還在空餘時間幫人打井，幫補些家用，母親也經常去幫忙。2008年，何平父親的意外去世，讓整個家庭陷入困頓。多年來一直在家幫忙的母親，不得不再次面對社會就業。她做過保姆，最近一直在門窗廠當計件工人，每月也能有1000元左右的收入。何平是通過專升本升入現在這所學校的。在讀專科時，他每年的學費是6000元、住宿費600元，如今每年的學費是4200元，住宿費900元。住宿都是普通6人間，公共衛生間。生活費就算再節省，一個月也需要六七百元。不過，何平堅信靠別人不如靠自己，他告訴記者:「自從上大學以來，我沒有再花過家裡面的錢了。每年學費都是申請助學貸款，生活費都是獎助學金加打工。」品學兼優的何平幾乎年年都拿獎助學金，已經大四的他正計劃著通過考研繼續深造。貧困生，大學校園裡的普遍現象在大學校園裡，像葛方和何平這樣相對貧困的學生還有很多，比他們更困難的也大有人在。「其實，我覺得自己並不算真正的貧困生。」葛方有些不好意思地告訴記者，他並沒有申請助學貸款，兩個姐姐還幫他買了電腦和相機，雖然品牌和型號跟家境富裕的同學無法相比。葛方當了好幾年班長，所以很了解班級同學的家庭情況。他所在的班級共有41名同學，大部分都是家境較好的油田子弟，但仍有11名同學的家庭情況比較困難，這些同學家裡往往還有其他兄弟姐妹在上學，不僅學費要靠助學貸款，每個月的生活費還得算計著花。在班級評議獎助學金人選時，身為班長的葛方主動提議向這些困難同學傾斜。大三這一年，他所在班級獎助學金的發放情況是:4000元1人，3000元9人，2000元1人。與同齡人盡情享受校園的風花雪月不同，打零工是不少貧困大學生的生活軌跡之一。葛方曾經當過家教，在湖北荊州，行情是每小時10元到15元，在一些學校部門辦公室值班的報酬是每小時5元。何平曾經在大中電器當過電視導購，還一直從事著市政測量調查員的工作，例如在路口數過往的車輛。物價上漲推高生活費由於伙食費往往是大學生生活費用中的主要支出，身在校園的貧困大學生們也感受到了物價的變化。儘管國家有關部門明令禁止校園食堂漲價，貴州等地還發生了因食堂漲價引發的校園群體性事件，但面對上游持續傳導的原材料成本上漲，漲價仍然是不少學校食堂的無奈選擇。「今年上半年食堂還有兩塊五的菜呢，下半年就沒有了。」葛方告訴記者，如今食堂3.5元的菜是肉絲炒白菜、西紅柿炒雞蛋等，4.5元的菜是胡蘿蔔燒羊肉、糖醋魚等。由於3.5元的菜中幾乎沒有肉，所以大部分男生都得吃4.5元的菜。這在物價水平相對較低的湖北荊州，已經不算便宜了:有時候幾個哥們去校外炒幾個菜，AA後人均也就六七元。何平也發現，今年下半年食堂里的菜普遍漲了5毛到1元。如今素菜從1.5元、2元到2.5元不等，肉菜從3元、3.5元、4元到6元不等。何平算了一下，每天吃飯差不多得15元，每個月六七百元的生活費中，有近500元都花在了吃飯上。記者採訪時還發現，不少大學生如今每個月的生活費，比兩三年前剛入大學時往往多了一兩百元。這其中固然有人際交往支出增多、各種花費增多的因素，也不排除物價上漲的因素。11月29日的一篇媒體報道就稱，一項由千餘名西安大學生參與的網上投票顯示，目前約有75％的大學生月生活費超過500元。其中月花費500~700元的佔33％，700~1000元的約佔32％；月生活費不足300元和超過1500元的，各佔3％左右。而在兩年前的網帖調查中，絕大部分學生表示，每月400~500元已基本夠用。助學機制有待人性化、科學化儘管國家有著相對通暢的助學貸款申請通道、獎助學金體系，各高校也普遍給貧困生提供了一些補貼和勤工儉學的機會，但針對貧困生的助學機制仍然有待真正地人性化、科學化。葛方告訴記者，他們入學後就被統一安排住在1200元的4人間宿舍里。最近他所在班級的一名特別貧困的男生，向院領導申請後，搬到了800元的多人間宿舍里。令他擔心的是，這名同學平時就很少跟人交流，學習上也有些吃力，離開了班級會不會更自閉、學習更吃力？葛方覺得，如果學校能在住宿費上給予適當減免，同時老師也加強心理輔導和學習指導，情況也許會更好。作為來自普通高校的一名大學生，何平也提出了一個問題:「普通高校所能獲得的教育投入和重點高校無法相比，這點我們能理解。但在獎助學金這一塊兒，往往普通高校也比重點高校差很多，這也許不太合理。有時候招生對象的不同，往往就造成了生源貧困程度的不同。在普通高校中，往往來自貧困家庭的學生比例更高一些。」全國政協委員楊公社的呼籲，是對這一問題的更深入的說明。「全國大學生中家庭經濟困難學生的比例為14％—15％，而農林類院校中這一比例一般達到30％以上，我所在的西北農林科技大學，貧困學生人數約佔在校生的44％左右。」為了讓主要來自農村的農科類專業大學生享受學費減免的優惠政策，楊公社委員一直在不懈建言。記者還了解到，在全國物價普遍上漲的情況下，一些地方為確保家庭經濟困難大學生不受物價上漲影響，已經開始對在校貧困生髮放物價補貼。11月30日，安徽省決定將按照在校生20％的資助面和每生每月40元的標準，發放伙食補貼給全省公辦和民辦普通高校(含獨立學院)、高職、中職(含民辦)在校學生中的家庭經濟困難學生，補貼時間從今年11月到明年1月。但願這樣的地方會越來越多。嚴控高校學費上漲 調整助學貸款協議侯伯文人民政協網 www.rmzxb.com.cn 日期:2010-12-0面對物價年年上漲、教師薪酬增加、學校間優秀教師的流動等實際壓力，有的學校已經或準備提高學費。例如，某少數民族自治區的一位大學校長告訴我:「隨著辦學規模和層次的提高，我們需要引進更多的高水平師資和教學設備，這就涉及到資金的問題。所以我們打算提高本校學費，來應付資金的不足。」在目前物價普遍上漲的背景下，身在校園的貧困生也體會到了經濟壓力的增大。以我了解的某大學為例，該學校目前各專業學費大多為每年3100元，部分專業為每年2000多元，住宿費為750元至1200元不等。該校貧困大學生大學四年最高可貸款1.6萬元，平均每年發放4000元。3100元＋750元=3900元。如此一算，每位貧困大學生貸款的錢最多僅夠學費和住宿費。這樣不僅使得他們不得不因勤工儉學而減少學習時間，也無形中加大了同學間因經濟差異帶來的差別和矛盾。針對高校學費的增加趨勢，建議:1.任何大中專院校計劃以任何名目增加學費，都必須由相關部門舉行聽證會和審批程序，並對增加的幅度和形式予以公示。而且，在經過政府相關部門批准後，該校必須同時增加學生的助學貸款金額，並適度延長還款期。2.對於那些特別貧困的在校大學生或者畢業後就讀研究生的學生，可調整助學貸款協議中的一些條款，例如延長助學貸款還款年限等。3.根據所在城市的物價上漲情況，相應提高助學貸款金額和貧困生生活補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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