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的境界】俗世梵音、日月同輝
06-28
——俗世梵音 詞產生於宴樂。用佛曲道樂,演唱一些佛經或道經,形成了詞最初的正宗之源。當填詞者以佛、道之境界,來觀照宇宙萬物的時候,便表現出一種禪境心韻。這種具有「善」與「美」神性內涵的聖潔意蘊,幾乎瀰漫在浩瀚的全部宋詞菁華之中。王安石為佛教居士,中年始傾心向佛,晚年後舍宅為寺。在他的很多詞篇中,都瀰漫著這種禪境心韻。以《桂枝香》(金陵懷古)為例:登臨送目。正故國晚秋,天氣初肅。千里澄江似練,翠峰如簇。歸帆去棹殘陽里,背西風、酒旗斜矗。彩舟雲淡,星河鷺起,畫圖難足。念往昔、繁華競逐。嘆門外樓頭,悲恨相續。千古憑高,對此謾嗟榮辱。六朝舊事隨流水,但寒煙、芳草凝綠。至今商女,時時猶唱後庭遺曲。古今人事變幻之概嘆,正是包含著一種佛音禪境在內。再看《漁家傲》與《菩薩蠻》:【漁家傲】:燈火已收正月半。山南山北花撩亂。聞說洊亭新水漫。騎款段。穿雲入塢尋遊伴。卻拂僧床褰素幔。千岩萬壑春風暖。一弄鬆聲悲急管。吹夢斷。西看窗日猶嫌短。【菩薩蠻】:數家茅屋閑臨水。單衫短帽垂楊里。今日是何朝。看予度石橋。梢梢新月偃。午醉醒來晚。何物最關情。黃鸝三兩聲。仲殊、惠洪、祖可等,都是有名的詞僧。仲殊僧,曾住蘇州承天寺、杭州吳山寶月寺,存詞近五十首,有《寶月集》傳世。蘇軾曾為仲殊僧好友,常與往來,《東坡志林》言:「此僧胸中無一毫髮事,故與之游。」仲殊常以詞之靜穆而深入地觀照世界。如《訴衷情·寶月山作》:清波門外擁輕衣,楊花相送飛。西湖又還春晚,水樹亂鶯啼。閑院宇,小簾幃,晚初歸。鐘聲已過,篆香才點,月到門時。《訴衷情》:涌金門外小瀛洲,寒食更風流。紅船滿湖歌吹,花外有高樓。晴日暖,淡煙浮,恣嬉遊。三千粉黛,十二闌干,一片雲頭。這種澄爽空靈的禪境心韻,使人有身臨其境般的親切感受。再如《踏莎行》:濃潤侵衣,暗香飄砌。雨中花色添憔悴。鳳鞋濕透立多時,不言不語懨懨地。眉上新愁,手中文字,因何不倩鱗鴻寄。想伊只訴薄情人,官中誰管閑公事。明陳霆《渚山堂詞話》說:「僧仲殊好作艷詞」,其實冷眼靜觀,其中暗藏著一種戲謔機鋒之意。再看惠洪的《浪淘沙》(二首),給人一種超脫之感:《浪淘沙》(一):城裡久偷閑,塵浣雲衫。此身已是再眠蠶。隔岸有山歸去好,萬壑千岩。霜曉更憑闌,減盡晴嵐。微雲生處是茅庵。試問此生誰作伴,彌勒同龕。《浪淘沙》(二):山徑晚樵還,深壑孱顏。孫山背後泊船看。手把遺編披白帔,剩卻清閑。籬落竹叢寒,漁業凋殘。水痕無底照秋寬。好在夕陽凝睇處,數筆秋山。據不完全統計,僅在宋代的詞作者中,寺僧就有20人。除廟堂之寺僧外,還有許多的詞人,也都是佛教居士,如蘇軾與張孝祥。另外,還有一些道人和隱士。在蘇軾《念奴嬌》(赤壁懷古)的背後,我們明顯能夠看到唐詩《西塞山懷古》的影子。蘇東坡與劉禹錫,恰好皆為佛教居士。兩人同樣於宦海沉浮中,面對歷史世事之流逝,生髮出同樣的悲憫與概嘆。宋詞宏亮的「梵唱」之音,從一百餘年的北宋,一直搖曳到風雨飄搖的南宋,成為宋詞的宏大交響中一種清雅的旋律。眾僧與佛家居士,以禪韻之境界,發出高亢嘹亮的宏音,震撼著的千年詞史。——日月同輝 詞體文學根源於佛道文化,全盛於以儒釋道文化為境界底蘊的宋詞。宋代理學的內涵與智慧,使宋代的詞體藝術大放光芒,如同經天的太陽,在經歷了孕育、初始、成型並走向成熟的高峰,開創了宋代文學的壯觀與輝煌,使宋詞與唐詩並綻,成為中國古代文明長空的兩道經天光耀的壯麗彩虹。宋朝文化的太陽,如同宋代的南北政體一樣,呈現出了一種獨特的綻放形式,表現出一種無極生太極、太極分兩儀之形式,陰陽共成,日月同輝。道儒合流的儒學,與佛家學說共存;儒家的理學與心學並蒂;璀燦絢麗的宋詞與散文同輝。輝煌的宋詞,表現在風格上,有婉約與豪放的交響;表現在內容上,是俗艷與雅正雙存;表現在作者性別上,有男女詞人共名;表現在宋詞的內涵上,有入世與出世並舉……。 在北宋的詞壇,宋詞呈現出一種內涵與藝術的雙高峰,是以東坡居士蘇軾為代表豪放派清真居士周邦彥為代表的婉約「集大成者」的典雅境界;在南宋詞壇,宋詞同樣呈現出了雙峰並峙的輝煌景象,是以婉約與豪放分鑣並馳又合而為一的大儒詞人辛棄疾為首的辛派詞人,和以思想意蘊與藝術境界高雅脫俗的白石道人姜夔為領袖的格律詞派。在宋代詞壇,宋詞呈現出了一種日月同輝的獨特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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