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宗師宮白羽:武俠小說能暢銷是文壇恥辱

武俠宗師宮白羽:武俠小說能暢銷是文壇恥辱2009-09-17 07:04:55 來源: 網易歷史 跟貼 33 條 手機看新聞

後來,宮白羽雖然寫了不少暢銷的武俠小說,卻始終抱著強烈的自責的態度:「不窮到極點,我不肯寫稿。」「這些無聊的文字能出版,有了銷場,這是今日華北文壇的恥辱,我可不負責。」(引自宮氏自傳《話柄》)。

宮白羽

電影《十二金錢鏢》

小說《偷拳》人物現實原型:楊氏太極創始人楊露禪

本文摘自:《文史精華》2007年第8期 作者:王慶安

看過武俠小說《十二金錢鏢》、《聯鏢記》、《偷拳》、《武林爭雄記》、《血滌寒光劍》等作品的人,大都熟悉活躍在20世紀三四十年代的中國武俠小說作家宮白羽。他被譽為「中國武俠小說的一代宗師」、「中國的大仲馬」。著名武俠小說作家陳文統,因為最崇拜梁慧如、宮白羽而改名「梁羽生」。金庸高度評價宮白羽的作品,說他「對中國武俠小說的發展作出過一定貢獻,堪稱三四十年代武俠小說文壇上一代宗師」。

出生青縣馬廠

宮白羽,是他專門為寫武俠小說而起的筆名。學名宮萬選,改名竹心,筆名杏獃等。1899年9月9日出生於河北省青縣馬廠。宮白羽原籍山東東阿。其祖父宮得平是個老秀才,在故鄉做縣吏,因為遺失了庫銀,便攜妻帶子逃難,不久病故。其父宮文彩是三兄弟中最小的一個,早年投軍駐防直隸青縣馬廠兵營。馬廠兵營於同治十年(1871年)建立,始終是拱衛京津的重要軍事基地,成為聞名遐邇的戰略要地。中日甲午戰爭後,清政府在馬廠創建「定武軍」,首次貫徹「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的辦學方針,在引進先進教法、調整軍事機構、更新軍隊編製、培養指戰人才、提高作戰能力等方面,進行了大膽而且有益的嘗試,被當做加強軍事實力、挽救清朝政權滅亡命運的「救世良方」,而得到了晚清時期洋務派的認可,譽為「中國第一批近代化的軍隊」。史學家稱馬廠「定武軍」為「北洋軍閥的鼻祖」、「小站新軍的奠基石」。袁世凱接管「定武軍」後開始了小站練兵,把馬廠、小站編為陸軍第四鎮。此時,宮文彩正是北洋新軍里的一名管帶(中等第三級,相當於現在軍職中的營長)。

宮白羽幼年時在馬廠,家道小康,生活無虞。後隨父調防遷入東北、天津。1913年移居北京,宮白羽先後在朝陽大學附中、京兆一中求學時,便在《述志》的作文中,表達了他日後「講學著書」的理想。他從小就嗜讀評話、公案、俠義小說,15歲即開始嘗試文藝創作,給北京各報刊投稿,評點社會時事。1918年考入北京師範大學堂。因父病故,家道中落,被迫輟學。他非常喜好文學,尤其對「五四」以來的中國新文學作品愛不釋手。宮白羽有志於文學事業,並初步受到新文學運動的影響,興趣由翻譯小說轉移到白話文上來,並立志做一個「新文藝家」。他具有一定的中英文根底,後來一邊工作,一邊從事新文學創作。常寫些小品文,投登各報。20世紀初,家境敗落,買不起書,就經常利用各種機會偷偷讀書,或者借書來讀。

結識魯迅先生

宮白羽非常崇拜當時有名的大作家周作人。1921年初夏,偶然得到周的家庭地址,便斗膽寫了一封信。信末,他抱有奢望,還開列出幾本書名,懇請借書給他閱讀。想不到的是一周後,他竟接到回函,並寄來《歐洲文學史》、《杜威演講集》等書,還言明有的書不必歸還。奇怪的是,信末署名不是「周作人」而是「周樹人」。這就是魯迅先生「1921年7月29日致竹心」的第一封信。

竹心先生:

周作人因為生了多日的病,現在住在西山碧雲寺,來信昨天才帶給他看,現在便由我替他奉答幾句。

《歐洲文學史》和《域外小說集》都有多餘之本,現在各奉贈一冊,請不必寄還。此外我們全沒有。只是杜威博士的講演,卻有從《教育公報》拆出的散葉,內容大約較《五大講演》更多,現出寄上,請看後寄還,但不拘多少時日。

借書處本是好事,但一時恐怕不易成立。宣武門內通俗圖書館,新出版書大抵尚備,星期日不停閱(星期一停),然不能外借,倘先生星期日也休息,便很便利了。

周樹人 七月二十九日

周樹人何許人也(因周樹人約在1919年才起用魯迅筆名),宮白羽原先一點也不知道。雖然他早就讀過魯迅先生的小說,卻還不知道周樹人就是魯迅。

宮白羽雙手捧著這封信和一本本夢寐以求的書,這意料不到的驚喜,使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他一點兒也不了解周樹人先生怎麼會給他複信,怎麼會給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寄來許多書。

當時,宮白羽是個郵局分揀,與他的愛好志向也是風馬牛不相及的。他很早就想離開郵局,去干自己樂意乾的事。他立即給周樹人回了一封信,推心置腹地談了自己的苦悶,並談了自己的計劃和決心。信發出了,宮白羽又覺得言猶未盡,第二天又寫了一封信,表明自己決意辭去原職繼續求學。信中並附上自己以前寫的兩部短篇小說《厘捐局》和《兩個銅元》,請求指正。並在信中大膽地詢問,可否上門去求教,當面表示謝意。

兩封信發出後,終於過了兩個星期,宮白羽又收到了魯迅先生給他的第二封信。信中除鼓勵他努力進取外,表示願意將他的兩篇小說推薦到北平《晨報》附刊發表。從此,他的《厘捐局》和翻譯的五六篇契訶夫的小說,在《晨報》附刊等刊物上陸續發表。在信中,魯迅同時告訴宮白羽可以在家中接待他。於是,他既未事先約定,也未打電話,就興沖沖地跑到位於北京西直門內八道彎的魯迅先生家裡去了,不料撲了一個空。宮白羽只得事後給魯迅先生寫了一封信,說明此情況。又過了幾天,宮白羽又收到了魯迅先生給他的第三封信,信中並沒有責怪他,反而對他的白跑一趟表示歉意,令宮白羽十分感動。

竹心先生:

昨天蒙訪,適值我出去看朋友去了,以致不能面談,非常抱歉。此後如見訪,先行以信告知為要。

先生進學校去,自然甚好,但先行辭去職業,我以為是失策的。看中國現在情形,幾乎要陷於無教育狀態,此後如何,實在是在不可知之數。但事情已經過去,也不必再說,只能看情形進行了。小說已經拜讀了,恕我直說,這只是一種sketch(速寫),還未達到結構較大的小說。但登在日報上的資格,是十足可以有的;而且立意與表現手法也並不壞,做下去一定還可以發展。其實各人只一篇,也很難於批評,可否多借我幾篇,草稿也可以,不必謄正的。我也極願意介紹到《小說月報》去,如只是簡短的短篇,便介紹到日報上去。先生想以文學立足,不知何故,其實以文筆作生活,是世上最苦的職業。前信所舉的各處上當,這種苦難我們也都受過。上海或北京的收稿,不甚講內容,他們沒有批評眼,只講名聲。其甚者且騙取別人的文章作自己的生活費,如《禮拜六》便是,這些主持者都是一班上海之所謂「滑頭」,不必寄稿給他們的。兩位所做的小說,如用在報上,不知用什麼名字?再先生報考師範,未知用何名字,請示知。

肋膜炎是肺與肋肉之間的一層膜發了熱,中國沒有名字,他們大約與肺病之類並在一起,統稱癆病。這病很費事,但致命的不多。《小說月報》被朋友拿散了,《婦女雜誌》還有(但未必全),可以奉借。

不知先生能否譯英文或德文,請見告。

周樹人八月二十六日

又過了一段日子,宮白羽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終於叩響了魯迅先生的書房。在他眼前,魯迅先生身材並不高,特別顯眼的是唇上的一小撮鬍鬚。他深深地給日思夜想的魯迅鞠了一個90度大躬,誠惶誠恐地說:「我在您面前只是一個小學生,我是懷著朝聖般的虔誠來聽取您的教誨的。」魯迅先生雙手把他扶起來,在藤椅上坐下,微微一笑,說:「我不是聖,中國也沒有聖。魯迅只不過是一個姓魯名迅的平常人,寫點兒平常的文章罷了,普通得很。」在談話中,魯迅先生關心地詢問了他的生活。當宮白羽幾次懇求魯迅先生談談自己的創作經歷和體會時,魯迅表示自己沒有什麼好談的,反而向他推薦和介紹葉聖陶和許地山的小說。

宮白羽第一次見周樹人的印象是「作人先生的溫柔敦厚的面容和談吐」(引自宮氏自傳《話柄》)。宮白羽發表譯作是魯迅的倡議,魯迅1921年8月26日信中說:「不知先生能否譯英文或德文,請見告。」宮白羽還說:「周作人先生把契訶夫小說的英譯借給我;我譯出五六篇。」

以後,魯迅又與宮白羽通過幾次信(註:《魯迅日記》記載有遺漏),給他寄書看,幫助他修改稿子,並向多家報社推薦。宮白羽也寫出了一些新文學作品。後來出版了小品集《燈下閑話》和短篇小說集《片羽》、《心跡》等。

正當宮白羽在魯迅先生的鼓勵下開始走上新文學道路時,接二連三的挫折,一次次無情的打擊,使他的文學美夢成了泡影。於是,宮白羽決定辭差賣文,並求教於魯迅先生。魯迅回信說:「我以為是失策的,以文筆作生活,是世上最苦的職業。」宮白羽沒有聽從魯迅的勸告。賣文不足以養家,他就去當編輯,幹校對,可是他一心想的卻是創作,到哪兒也干不長。因此直到晚年,他一直對自己走向文壇,特別是寫武俠小說而悔恨不已。

宮白羽性情孤僻,脾氣很大,對朋友熱情,可是好頂嘴抬杠。在當稅吏時,曾被人懷疑有盜竊行為。後來真犯被破獲,他才得以洗白,但他心裡卻留下一個深刻的創傷。從此他一改過去對人鄭重的態度,變得嬉笑怒罵,調皮喧鬧;人們卻反而覺得他詼諧可笑、倜儻可親了。然而秉性難移,一喝了酒,仍常發脾氣罵人,比如何仁甫、吳君邑等老朋友,被他罵得不敢再登門了。

後來,宮白羽雖然寫了不少暢銷的武俠小說,卻始終抱著強烈的自責的態度:「不窮到極點,我不肯寫稿。」「這些無聊的文字能出版,有了銷場,這是今日華北文壇的恥辱,我可不負責。」(引自宮氏自傳《話柄》)。

正當宮白羽生計維艱之時,恰好天津一家報社以高額稿酬邀請他寫武俠小說。也許他也意識到「活著是人生的第一要義」,終於勉強俯就。一部《十二金錢鏢》博得了「挑簾彩」,此後,他用「白羽」為筆名寫作的武俠小說十分暢銷,一發而不可收,經濟狀況不僅大有改善,而且與此前有雲泥之別了。

後來他還出版了一本名為《話柄》的自傳體散文集。書中專門附上魯迅先生給他的書信的手跡,並在扉頁上請天津名士王伯龍題了一首詩:

彈鋏長歌氣倍豪,

淋漓大筆寫荊高。

爐邊沉醉無名姓,

萬古雲霄一羽毛。

儘管宮白羽功成名就,但對自己的武俠創作不但抱愧,而且蔑視。他自感名花墮溷,魂斷藍橋。他深感辜負了魯迅先生對他的殷切期望,覺得無顏再見魯迅,就自動斷絕了交往。

儘管如此,魯迅還是深深地記掛著這位文學愛好者,並在日記中備錄。1955年編輯《魯迅全集》時,天津《新港》雜誌的一位作家將魯迅寄給宮竹心的7篇信件全部取走,收入《魯迅全集》之中。

宮白羽常說魯迅是位認識人和認識事物深透、處事果斷堅強的偉人,他說:「魯迅先生透視的刺人的眼和辛辣的對話……魯迅及其著作充分表現他的品質高尚、熱心待人、處事靈活的英明。」魯迅幫助宮白羽改稿、薦稿,曾對《厘捐局》文中一位受壓迫的老人,用「可憐」二字,魯迅將之改為「只是」,並專門說明改動的理由,寫信告訴宮白羽「『可憐』二字近乎感嘆」(據宮氏自傳《話柄》)。宮白羽為此寫道:「我以為這一封信,可以看出魯迅先生為人來;第一,他告訴我作小說不可夾敘夾議;第二,他告訴我他的不苟精神。『世故老人』是(高)長虹攻擊他的惡謚,我卻以為這四字正說盡了魯迅的特長。先生對自己的作品認為滿意的是『孔乙己』,他說:『這一篇還平心靜氣些。』但我喜愛的卻是他那篇『葯』,和『彷徨』中的『傷逝』。」(據《話柄》)。 (本文來源:網易歷史 作者:王慶安)

第一篇小說《白刃青衫》

宮白羽的文壇生涯,始於1926年在北京《國民晚報》做編輯,後來該報停刊。1927年,張恨水在《世界日報》主編《明珠》副刊,邀宮白羽作武俠小說。於是,宮白羽的第一部武俠小說《白刃青衫》便刊在《世界日報·明珠》上。

這部小說,既像武俠,又像偵探,不倫不類,沒有引起讀者注意,宮白羽只寫了兩章便停止了,1931年才將此著續稿寫完,刊於天津《益世晚報》。「文苑奇才」、《益世晚報》報主編吳雲心是同宮白羽共過患難的老友,他曾對宮白羽開玩笑地說:「你這小說又像武俠,又像偵探,不倫不類。宮大爺,你停了吧。」宮白羽卻說:「我正寫得帶勁呢,非寫完不可。」當時雖寫完了,但他對此自己也不滿意,直到1942年他厭煩武俠小說時,才交天津正大書局出版。

宮白羽這第一部武俠的書名用得很亂,大約有《白刃青衫》、《青林七俠》、《粉骷髏》等題目,最後是1947年6月由上海協和書店以《青衫豪俠》書名出版。1992年出版的《宮白羽武俠小說全集》即據此版本排印。

宮白羽有較好的文學、歷史修養。20世紀30年代中國擊技小說初起,他為一家7口人的生計,不得不把自己在文學創作中的聰明才智集中於此,開始了武俠小說的創作生涯。宮白羽迫於生計,無奈地拿起了筆。他在自傳體散文《話柄》中的「自序」中寫道:「凡是人總要吃飯,而我也是個人。」「一個人所已經做或正在做的事,未必就是他願意做的事,這就是環境。環境與飯碗聯合起來,逼迫我寫了些無聊的文字。」這「無聊文字」,宮白羽指的就是武俠小說。可是大出宮白羽的意料之外,他的武俠小說卻一再暢銷,使他一發而不可收。後來,評論家葉冷(本名郭雲岫)曾撰文說:「宮白羽的武俠小說,故事外形盡舊,而作者的態度、思想、文學技術,都是清新的,健康的。」「體現出大大超出武俠小說本身的一種藝術魅力。」這恐怕也是宮白羽所始料不及的吧。

在天津闖蕩

1928年宮白羽在北京實在活不下去了,初夏隻身闖天津。宮白羽重來天津,還不是盲目的。他在北京困居時,也經常向天津《東方朔》等副刊投稿,以文學相交,得識吳秋塵。吳秋塵此時已是青年名記者,離開《東方朔》被天津一家民營大報《商報》聘去當採訪部長,兼任副刊《雜貨店》編輯;王芸生是該報總編輯,老闆是王鏤冰。吳秋塵、王芸生,都是王鏤冰聘請的。宮白羽赴津,便投靠吳秋塵。吳秋塵正得《商報》老闆信任,宮經吳介紹,通過考試合格,便在《商報》經理王鏤冰手下當文書,每月只有十多元的薪水。

宮白羽回憶這段生活,曾在《話柄》中寫道:「民國十七年我在S報(《商報》),與雲心兄服務經理部,給W(王)經理當書記。我兩人對坐一桌,面面相覷的,俟W經理的排揎,有幾次太難堪了,我兩人反倒相視而笑。苦挨一月,他(吳雲心)調為採訪,我兼充校對、編輯,才算熬出來,不常在王經理眼皮底下挨罵了。」《商報》很會使用、培養人才,但老闆不會愛惜人才,不會容納人才,不多幾月,宮白羽、吳雲心和吳秋塵先後被解僱,王芸生受不了老闆的盛氣,也離了《商報》,被《大公報》收羅進去,委以重任。彼時的《商報》幾乎成了新聞記者養成所。這樣一撥兒新人換舊人,《商報》訓練出來的報人,居然很不少,散在平津各報;談到能力,都能對付兩下子,這是王經理的功勞。

宮白羽很快到另一家報社編瑣聞,不久又被解僱。他自信能力不比別人差,怎麼首先被解僱的是自己?他此際渴望進《大公報》或《益世報》,但天津這兩家大報婉言謝絕了。這是為什麼呢?宮白羽開始恐怖了!他常聽人說:「一個人總得有人緣!」沒有人緣,豈不就是沒有「飯緣」?宮白羽在北平便缺乏「人緣」;領導和同事都承認他有才,肯吃苦,就是太犟,愛抬杠,不大聽領導的話,「我行我素」,終於換來沒有「人緣」,經常丟失「飯緣」。宮白羽怎麼會沒有人緣呢?他後來理解到:原因複雜,忿激,乖僻,筆尖酸刻,世故粗疏,這還不是致命傷;致命傷是「窮書痴」而從前是闊少爺!宮氏,在30年代自我嘲諷「語言無味,面目可憎」,僅僅能夠伏案握管,怎能生存?

武俠小說的創作

後來,宮白羽又在天津辦了一所小學。1937年,抗戰爆發,天津淪陷,作為安慰人生的主要工具,武俠小說在淪陷區尚屬空白。為顧及生計,宮白羽不久與另一名武俠小說作家鄭證因合寫了《十二金錢鏢》(卷一)上半部,自己獨立完成了這本書的下半部,在天津《庸報》連載發表,在當時很受讀者歡迎。他首次以「白羽」署名,取義一為歐洲諺語「對懦夫給予白羽毛以貶之」,二為杜甫詩句「萬古雲霄一羽毛」。從此開始了他一發而不可收的武俠創作。不久他的稿酬也從每萬字1元一下漲了一倍多。接著宮白羽就繼續撰寫了許多和《十二金錢鏢》故事有關聯的作品,形成了「錢鏢四部稿」。

《十二金錢鏢》系宮白羽開宗立派之作。此書共有17卷(集)、總85章,共120餘萬言。前16卷寫於抗戰勝利之前,故事未結束;是因白羽業已名利雙收,不願再寫「無聊文字」。1946年,白羽為了維持生活,不得已重作馮婦,遂又補撰末一卷,更名為《豐林豹變記》,連載於天津《建國日報》。

《十二金錢鏢》繼承章回小說的寫作技巧,描寫的是袁振武(飛豹子)和俞劍平(十二金錢鏢)師兄弟結怨而導致20年後劫鏢尋仇、比武鬥智的故事。前傳《武林爭雄記》和《牧野雄風》(在《十二金錢鏢》之後出版)則倒敘師兄弟反目的經過和袁振武離別師門、尋求絕藝、獨闖遼東的故事。續集和別傳則敘述了俞劍平的晚輩,以及錢鏢正傳中其他一些人物的後續故事。一部《十二金錢鏢》,開頭便是尋找劫鏢人,寫了十多本,仇人還未公表出來。可是讀者卻都急壞了。那時的連載小說家就有這樣出奇制勝的本領。這些作品包括《血滌寒光劍》、《毒沙掌》和《聯鏢記》等等。宮白羽的作品都十分生動,對人物刻畫得深入,風趣。對《十二金錢鏢》中喬茂這一個角色的塑造就是個很好的例子。直到今天,海外寫武俠小說的作者們莫不樂道他的作品,並認為至今還有著深遠的影響。並為這一個歷史階段,帶來了一個鮮明的文學現象。宮白羽的《十二金錢鏢》,之所以甫一問世便贏得廣大讀者喜愛,藝術魅力經久不衰,是因為宮白羽並不像前人那樣胡編濫造,將武俠小說寫得荒誕不經,而是嚴格遵循魯迅的教誨,將武俠當「人」來寫,寫他們的七情六慾,寫他們崇高光明的一面,也寫他們渺小自私的一面,寫他們無能與無奈的地方,通過他們來揭示社會、人間之不公平,揭露官商勾結、好人並無好報的黑暗現實。在文藝觀上,宮白羽的確是深受「五四」新文學現實主義創作方法的影響,寫出了現實人生的真實面。雖然都是武俠故事,卻又沒有脫離平常人的社會生活,飽含了作者坎坷人生的體驗與感受,因而更深地打動了人心,加上宮白羽練筆多年,文字功力較高,又極善於揣摩人物心理,因此小說中塑造的人物形神兼備,給人留下深刻印象。

《偷拳》也是宮白羽重要的作品。說的是,清代冀南廣平府少年楊露蟬偷拳學藝的故事,楊露蟬為學拳赴陳家溝尋訪太極陳,為陳所拒,後楊露蟬扮啞巴混入陳府為佣,潛入陳邸,歷盡艱辛,終於學得驚人藝業,名震京師。它一方面通過楊露蟬三年假裝啞丐,受盡磨難,自投太極陳門下偷學太極拳,表現「俠」的卓絕不拔、忍辱負重的精神;一方面寫楊露蟬入陳門前的5年被太極陳拒之門外,到處拜師,遇到了多少「偽俠」。由此批判了武俠世界不副實的一面。楊露蟬滿師時受太極陳庭訓,太極陳居然一反平日的孤僻倨傲,告誡徒弟:「要虛心克己,勿驕勿狂。多訪名師,印證所學;尊禮別派,免起紛爭」,「千萬不要挾技自秘」,「你不要學我」。這種絕非平常的「反省」,既是批判武俠中的假冒偽劣,又充滿了現代人的自尊自重,是宮白羽為武俠小說貫注的現代精神。那時正是舉國迷武的時代,宮白羽作品立刻橫掃全國,觀武談武習武熱,幾年高燒不退。宮白羽卻強調學武要刻苦長期習練,而不能靠短期讀一本秘訣便輕而易舉地成為武林高手。

宮白羽繼創作了《十二金錢鏢》、《偷拳》後,幾年間又出版了十幾部作品;加上他的其他文藝創作、雜文和譯文,總字數不下千萬,一舉成為中國有名的武俠擊技小說家。20世紀50年代初,又為香港《大公報》寫了《綠林豪俠傳》。當時《大公報》的副刊編輯,乃是後來成為武俠小說名家的梁羽生,後來梁羽生寫信給宮白羽之子宮以仁說:「我最初寫武俠小說,亦是受令尊影響的。」

難能可貴的是,在舊中國的背景下,宮白羽並沒有利欲熏心或迎合不良心理,而是憑藉文人的良知和對文學的追求,以嚴肅認真的態度對待武俠小說的創作。他一掃流行的陳套,主人公都不是嘴裡可以吐出寶劍來的神俠,而是長期勤學苦練絕技的普普通通的人。他將武俠當「人」來寫,雖然是武俠故事,卻又沒有脫離平常人的社會生活。小說通過寫人揭示社會,揭露人間的不平等,從而反映了社會的黑暗現實。

據宮白羽在《我當年怎樣寫起武俠小說來》一文中披露,早在其成名作《十二金錢鏢》問世前,他就寫過兩篇「失敗」的武俠小說:第一篇是《粉骷髏》(《白刃青衫》),內容影射媚日漢奸褚民誼;「因為反對武俠,寫成了偵探小說模樣」——時在「九一八」事變之前。第二篇是《黃花劫》,「寫的是宋末元初,好像武俠又似抗戰」;末了不知不覺地把抗日名將張自忠也寫進書去,對「前方雜牌軍隊如何被逼殉國」,深致憤慨──時在「九一八」事變之後。正因有前此失敗經驗,故抗戰當年他著手撰《十二金錢鏢》時,雖一樣是採用借古諷今的創作手法,卻將「諷今」的焦點由政治現實轉移到社會現實上來。他在《話柄》中曾就此說明其創作態度:「一般武俠小說把他心愛的人物都寫成聖人,把對手卻陷入罪惡淵藪。於是設下批判:此為『正派』,彼為『反派』;我以為這不近人情。我願意把小說(雖然是傳奇小說)中的人物還他一個真面目,也跟我們平常人一樣;好人也許做壞事,壞人也許做好事。等之,好人也許遭厄運,壞人也許得善終;你雖不平,卻也無法。現實人生偏是這樣!」

上個世紀30年代末的葉冷,將宮白羽的特點總結為兩條,第一條是借鑒大仲馬,「描寫人物很活,所設故事亦極近人情,書中的英雄也都是人,而非『超人』」;第二條是借鑒創造堂吉訶德的塞萬提斯,「作武俠傳奇而奚落俠客行徑」。以鮮明的人物個性和深廣的社會背景來反映現實生活,故能開創新派。

宮白羽塑造人物形象與駕馭語言藝術,真是運用自如,下筆有若神助,的確妙不可言。台灣著名武俠小說評論家葉洪生評語道:「閱此忽嘆:天下之妙文,無有出自白羽之右者!而其刻畫心理細、口語運用之精,即金庸輩每將為之傾倒望塵莫及。」金庸高度評價宮白羽的作品「寓意深刻,文字超凡」。宮白羽所著武俠小說的思想內容豐富、深刻而又現實,塑造的人物形象逼真,極易打動人心。這些書不僅在國內暢銷,而且在東南亞地區也有影響。他的武俠小說,當時就被稱譽為「北派武俠小說四大名家」之一。宮白羽的這些小說,有的至今還在翻印流傳,或演繹為聲像作品。

「武林」一詞的首創人

自古以來,「武林」只有山名、地名、城名,而別無他指。最早用於書名者,系宋末周密所撰《武林舊事》,所述皆杭州(別稱武林)之軼事,概與武俠不相干。

宮白羽同道至交鄭證因頗懂技擊,曾推薦一本萬籟聲所著《武術匯宗》給宮白羽參考。萬氏曾任教於北京農業大學,為自然門大俠杜心五嫡傳弟子;其書包羅萬象,皆真實有據,乃國術界權威之作。宮白羽仗此「武林秘籍」走江湖,並以文學巧思演化其說,遂無往而不利矣。

宮白羽或由「文林」(泛稱文化界)獲得靈感,乃相對創出「武林」新詞。其定義內涵遠較「綠林」──典出西漢末年馬武等豪傑亡命綠林山中為盜,見《後漢書·劉玄傳》——為廣,兼及江湖上黑、白兩道。宮白羽衍創「武林」一詞,用以通稱武術界,遂約定俗成,沿用至今。

開創「武打綜藝」新風

宮白羽在《十二金錢鏢》第72章夾注中說:「羽本病夫,既學文不成,更不知武。其撰說部,多由意構,拳經口訣徒資點綴耳。」《話柄》中又說:「《十二金錢鏢》初寫時,我不懂武術,邀友人鄭證因幫忙。」言下之意,似不以武功為重,然「文武之道,一弛一張」,實無可偏廢。因此宮白羽既不能完全避開武打,乃自出機杼,全力醞釀戰前氣氛;對於交手過招則兼采寫實、寫意筆法,交織成章,著重文學藝術化鋪陳。孰知此一「藏拙」之舉,竟開創「武打綜藝」新風,如戰前試招、個人特寫、虛實並用等,殆非其始料所及。

談起宮白羽開創「武打綜藝」新風方面,還有很多。

在拳掌方面──除武術界常見的太極拳、五行拳、通臂拳、劈掛掌、鐵沙掌、八卦游身掌、點(、擒拿手、大摔碑手、十八羅漢手及「鷹爪力」(鷹爪功)外,白羽又創出「混元一力掌」、「大力千斤掌」及「彈指神通」!

其他的武林絕學也還罷了,但那「彈指神通」卻非同小可!試看港、台武俠名著,如金庸《射英雄傳》寫黃藥師之「彈指神通」、卧龍生《玉釵盟》寫慧空大師之「彈指神功」等等,皆照搞照搬,可概其餘。宮白羽《偷拳》中另有所謂「蛤蟆功」,亦被「西毒」歐陽鋒「盜」去也。

在兵器方面──除世人所知的十八般武藝(刀、槍、劍、戟、斧、鉞、鉤、叉、棍、棒、拐、杵、錘、鞭、環等)外,另如「鐵煙袋」、「混元牌」、「娥眉刺」、「跨虎檻」、「雞爪雙鐮」、「青鋼日月輪」、「金絲藤蛇棒」、「卍字梅花奪」、「子母鴛鴦鉞」、「三棱透骨椎」等奇門兵器,則半出白羽意構。

在暗器方面──江湖話叫暗器為「暗青子」;除一般常用的袖箭、金錢鏢、飛蝗石外,另有「鐵蓮子」、「鐵菩提」、「透骨釘」、「蛇焰箭」、「毒蒺藜」、「五毒神砂」、「子母神梭」等名目。其中後3種之威力、特性及手法妙用,對晚出的武俠小說影響頗大,唯亦各有所本。據萬籟聲《武術匯宗》之神功概論所云:「有操『五毒神砂』者,乃鐵砂以五毒煉過,三年可成。打於人身,即中其毒;遍體麻木,不能動彈;掛破體膚,終生膿血不止,無葯可醫。如四川唐大嫂即是!」此書寫於民國15年(1926年),如非捏造,則「四川唐大嫂」至少是存在於清末民初而實有其人。於是「四川唐門」用毒之名,天下皆知;而首張其目用於武俠小說者,正是宮白羽。

在輕身術方面——過去一般只用飛檐走壁、縱躍法、提縱術或陸地飛騰功夫,實罕見有關輕功身法之描寫(還珠樓主偶有例外)。而自宮白羽起,則大量推出各種輕功身法名目;計有「登萍渡水」、「踏)無痕」、「一鶴衝天」、「燕子鑽雲」、「蜻蜓三點水」及「移形換位」等。究其提縱之力,至多一掠三數丈;此亦合《武術匯宗》所謂極限,大抵寫實。

宮白羽是相當全面的一位武俠小說家。他於武俠中寫社會、寫情、寫「武」的套路、寫「俠」的思想境界,都有不同的成就。他在武術技擊的創新描寫上也有貢獻。他用傳統術語、詩詞典故、山水自然、動物象形、神話傳說,來給各種掌法、兵器命名,增加了武俠世界的文學色彩,與還珠樓主、王度廬、鄭證因一起,為後來的新武俠小說命名武技大大開拓了思路。就描寫輕功的遣詞用語而言,像「疾如電光石火,輕如飛絮微塵」、「隱現無常,宛若鬼魅」等等;凡此多為後學取法,且更馳騁想像,渲染誇張。於焉施展「凌空虛渡」,一躍十餘丈乃至數十丈者,比比皆是,遂不堪聞問了。

後起作家凡以「正宗武俠」相標榜者,由此學步,始登堂入室

對甲骨文和金文的研究

宮白羽飽讀中國典籍、博覽西方名著,並翻譯過英文小說。隨著知識的積累,產生了重大志向。他37歲在霸縣(今霸州市)中學教書時,對語言文字和語法發生了興趣,為了進一步探討,逐步研究甲骨文、金文。1943年他曾在《新天津畫報》連載了20多篇這種筆記,總題目為《甲金證史詮言》,題目就能顯示內容的非凡價值。在《立言畫刊》上連載有《白魚瑣記》。

以後,宮白羽調到天津通俗出版社任特約編輯。這個職位的責任是審閱將出版的書籍的文字,挑文字毛病,實際上也就是單純的文字編輯。當時的錄用人員,一部分實行供給制,一部分實行薪金制。宮白羽的待遇較特殊,是每月給車馬費80多元。開始是整日上班,不到一年,便改成了每天只上午去一趟,下午可以回家看稿。白羽看了許多書稿,開始覺察到當時在文藝指導思想上有「左」的形式主義傾向,逐漸上午也不去上班了。過了一些時候,出版社也停發了「車馬費」。宮白羽這種不滿,曾在天津《新港》公開撰文批評。

宮白羽自信能透過紛繁現象找出內在聯繫,探究中華文化的本原。大學者王國維先生提出「二重證據法」,就是拿考古實物跟文獻記載相印證。這種研究方法近年才深入人心。宮白羽沒有機會系統學習,連參考書都沒錢買,竟能獨立掌握同樣的方法,並確立了語學探源、社會探源、古史探源等一系列重大目標。他認為這比早年純文學的夙願更能實現人生價值。

新中國成立後,宮白羽曾出席第一次全國文代會。因研究甲骨金石之學,1961年被聘為天津文史館館員。他先後任天津《新津畫報》社長、天津人民出版社特約編輯,被!為天津市文學藝術界聯合會委員,天津作協常務理事。

宮白羽晚年埋頭鑽研甲骨文、金文,想以研究金甲文的成績,去沖淡他始終不願獲得但卻已是既成事實的「武俠小說家」的頭銜。然而造化弄人,他的研究持續到20世紀50年代末,後因患腦血栓而中止。宮白羽晚年罹患肺氣腫,行動不便,卻仍一心一意想出版他的考古論文集,惜此願終未得償。近年,《甲金證史詮言》經人整理,重新發表於香港的《中華國學》雜誌,不久《天津文史》又轉載。

晚年的宮白羽

1961年秋,年輕的馮育楠先生慕名至河北二馬路寓所,造訪已逐漸被人淡忘的宮白羽。據馮育楠回憶,宮白羽先生的居室10平方米左右,光線晦暗,陳設簡陋,只有張小炕桌放在床上,這大約就是白羽先生寫字、吃飯的唯一用具。住在這間斗室里的宮白羽老人,身材不高,頭髮稀疏,面容憔悴。天氣還不算冷,但他已穿起一件陳舊的老式對襟棉襖,於是人顯得更加蒼老和衰弱。育楠先生說,一剎那真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雖然有思想準備,但他落魄到如此地步實在出乎意料。這就是聞名遐邇的宮白羽?在交談中,宮白羽先生拿出一份香港報紙,上面說宮白羽乃中國武俠小說大家,家有演武堂,十八般兵器俱全,賓朋滿座……然後先生指著報紙苦笑道:「演武堂?我這間破房子漏了都無力去修。哈,十八般兵器、我家那把菜刀因為劈木頭,都豁口了……」他雖然臉上在笑,心中卻是苦悶的,那種笑意想起來就令人不安。

馮育楠先生說,同樣是寫武俠小說的人,金庸、梁羽生功成名就,譽滿華夏,宮白羽卻貧病交加,在1966年辭世。是命運的不公,還是冥冥中有一種魔力在作祟?為何同為武俠文學大師處境卻如此差之千里萬里?育楠先生最後說,一看金庸原著改編的電視劇,我就想起了宮白羽,為老先生惋惜與不平。我以此來作為對他的哀思,僅僅如此……

宮白羽在天津逝世時,享年67歲。

宮白羽「後時代」

宮白羽是中國武俠小說的大家。宮白羽的特點,和還珠樓主、平江不肖生等大為不同,他接受西方文學的影響較多,因此,在人情冷暖中飽含著一種對社會現實的反諷和批判精神;同時用看社會的眼光寫武俠,又開創武打綜藝新風,塑造一個社會化的「武林」,影響一直及於新武俠小說。

早在1955年香港《大公報》編輯陳文統曾約宮白羽再寫連載小說,其實「梁羽生」就是陳文統的筆名,他以此自認宮白羽為師。梁羽生對宮白羽崇拜有加,「梁羽生」這個名字中的「羽」,也就是宮白羽。

宮白羽有名著近20種傳世,可謂成績輝煌,然而他決不以此為榮,反而視為「自摑其面」,似乎可怪。宮白羽的《偷拳》在20世紀80年代曾被一版再版,加上同名的連環畫,印數至少有600萬冊,一般讀者恐怕至今還能想起那位偷學太極拳的青年楊露蟬。其實宮白羽之名不僅在三四十年代的華北婦孺皆知,他對五六十年代港台武俠小說創作的影響,即使是金庸、梁羽生也是讚不絕口的。

1987年在香港的武俠小說研討會上,宮白羽與梁羽生、金庸並列為研究對象。

發表於1938年的《十二金錢鏢》,是現代武俠小說大師宮白羽的成名作,半個多世紀以來,一直深受海內外武俠小說愛好者的推崇和喜愛。《十二金錢鏢》系列自問世後,一直在華人社會得到廣泛的流布,後來宮白羽還被研究者譽為「舊武俠北派四大家」之一。上世紀80年代,宮竹心(白羽本名)的哲嗣把他的主要武俠作品「整理」、「改編」出版,後來又編輯出版了《宮白羽武俠小說全集》。到2001年,年逾古稀的宮白羽之子宮以仁,因訟單田芳評書《十二金錢鏢》侵權勝訴,並獲得賠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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