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歌是什麼1
06-28
詩歌是什麼 詩歌是宇宙的起源和內核,也是它的極致與邊界。詩歌是生命最純粹最高渺的溝通與撫慰,是對語言限度的置若罔聞與對語言潛力的引燃啟爆,是終極的藝術,是以有限經驗事實抵達無限先驗世界。 詩歌是真、善、美;是公平、自由、正義;是維新、革命、起義;是大同、太平、烏托邦;是摯友、情人、人民戰士;是金、木、水、火、土;是成、住、壞、空;是語文數學、歷史地理、物理化學、生物政治、音樂美術、勞動體育。 詩歌是元,是一。詩生萬物,詩法自然。詩歌之道就是生命之道。沒有詩歌,人就容易活得浮躁、混沌、粗糙、陌生、貧乏、不幸;有了詩歌,人就容易活得安定、清澈、睿智、主動、豐富、幸福。 娛樂開始讓人放鬆,最後卻讓人緊張。詩歌開始讓人緊張,最後卻讓人放鬆。娛樂是想毀掉詩歌的東西,詩歌是娛樂想毀卻毀不掉的東西。 如同愛情一樣,詩歌是一項心靈環保工程。愛上一個人,就會覺得心裡特別乾淨,寫出一首詩,或讀到一本好詩集,也是這樣。 詩歌就是世界給了你足夠的為難之後,你發明的一種超出其為難能力範圍的東西。詩歌就是世界刪除你的時候,你成了它的bug。 詩歌是詩人給自然的情書,給社會的判詞,給人類的訃告,是心靈宇宙的公理及運演算法則,是諾亞舟的舊船票,是採摘也是種植,是祭獻也是報復,是黑匣子也是遺囑。 悲觀地講,詩歌只是一種欺騙(人生不過一次自作多情)。但,只有騎馬才能穿過平庸的大街,只有詩歌才能點燃垂死的激情。在這場無醒的睡眠中,詩歌是向醒層層破開的夢。 體裁的解析 許多好的散文都只是一種讀物,而不能稱為作品,因為創造性成份太弱。在語文課本中,散文多是指定段落要求背誦,而詩歌則往往是全篇要求背誦。(拋開篇幅及編者因素)這暴露了詩歌的一個秘密:詩歌無法切割,詩歌是抽刀斷水水更流。 詩人應該少寫散文或不寫散文,因為散文會成為詩歌的泄密者。正如說話是對文字的背叛,散文是對詩歌的背叛,詩人在最好的狀態,不僅不寫散文,而且不說話。他要求自己所有的生命能量,只從詩歌的出口噴薄。最詩人的詩人,是一個啞巴。好的散文,與小說與戲劇沒有界限。一種獨白的情感,也可以成為一個鮮活的人物。但最好的散文,是不分行的詩。小說是論本的,散文是論頁的,詩歌是論字的。小說與散文襲用生活歸於生活,詩歌拓展生活外於生活。小說與散文主要同社會發生橫向聯繫,詩歌主要同歷史發生縱向聯繫。小說與散文主要實現消極自由,詩歌主要實現積極自由。 要超越散文小說而為詩,而不是無法散文小說而為詩。要超越思想哲學而為詩,而不是沒有思想哲學而為詩。遺憾的是,大多數詩人寫詩,正是思想能力衰弱,散文小說寫作失效後的投機——詩歌比較容易濫竽充數。 講道理的詩歌是二流的。詩歌不講道理,只是理在其中。詩歌把GDP留給了哲學,卻把利潤一分不少地帶走。 論文與詩無關,但好的論文像詩一樣讓人有朗誦慾望。論文最好直接給結論、講邏輯、列事實;不帶感情色彩及道德判斷,作者身影消匿在觀點之後;追求觀點的密集度,絕不繁采寡思;說明書一樣的簡潔、準確、條理清晰;視引文為補丁;最好是語錄體,乾淨利索。 好詩的特性 詩歌的力量是直接的,不需要藉助冗長的說明書來表達。像磁鐵吸住鐵屑,它靠張力與美感吸引讀者。詩歌帶給讀者經過一夜跋涉又恰在日出時登上山頂的興奮體驗,讓他一邊沉醉在作品之中,一邊又努力作發散的想像與更遠的思考。詩歌應是一把刀子,直接地刺向讀者的胸口。刺得越深,詩就越好。如果它能痛快地穿心而過,那它就是經典。好的詩歌,純粹、質樸、智慧、靈動,通透晶瑩,渾然一體,充滿可能性。但它又不像是寫出來的,而是天地造化。詩歌是唯一一台實現了零摩擦零損耗並擺脫了地心引力的機器,詩歌的制動系統精密而詭譎,好詩,就是文字版的木牛流馬或永動機。 詩歌與讀者 詩歌獨與天地相來往,無視傳統、理論、權力與權威,也同樣無視受眾。詩歌的無情在於它不僅是個人主義的,而且是精英主義的。作品越高級,撇下的人就越多。別的藝術類型如小說、音樂,還有雅俗共賞的可能,但詩歌,永遠是少數再少數。詩歌既是官僚秩序的天敵,也是民粹的天敵。 在沒有親自閱讀之前,不要相信任何評論。用挑剔的眼光與苛刻的標準,開始閱讀。不被任何作品之外的因素所影響,是讀者的及格線。 最初,詩人和讀者是一種喚醒關係,然後,是理解關係,最後,是啟示關係,而慰藉與寬恕,貫穿全程。好詩並不具有先賦性,它的完成需要讀者自獲的幫助。詩歌與讀者的關係,像茶與水的關係,不同的水,泡出來的滋味是不同的。 雙腳踩著大地,一步步的丈量的方式,會使我們更好地體會大地的沉重,撲進人民的風塵,感知詩人那些句子後面的悲欣與冀望。 好的詩歌,就是讓讀者慶幸的詩歌——啊,如果不是湊巧買到這本詩集,我將錯過多少好戲。——有讀者從中成長,超越他曾崇拜的偶像成為更傑出的詩人。 詩人的出現 沉默得太久了,會忘掉自己想說的話。過去得太久了,生活會風化掉人們的歷史。於是詩人寫詩,寫詩,是將記憶與夢想刻骨銘心的方式。 生命生來孤獨,卻包藏美和力量。它渴望著以優美的姿態呈現,在紙上,留下詩句,在空中,灑滿歌聲。所以在曠野,在角落,每年春天,都會有種子破土而出,都會有花朵靜靜綻放。不為別的,只為那些寂寞的花朵,不僅是春天遺失的嘴唇,也是我們的證人。 詩渡有緣人,給同好帶去愛與美之盛宴。但詩歌的起點,只是一個人生命能量的釋放與升華,它不為承擔或拯救而生,也不為藝術價值而生。那些都是衍生效應。詩人,是第一個被詩歌救到岸上的人。 那個賣火柴的小女孩,划了一根火柴想溫暖自己,卻在火光中看到了烤鵝、聖誕樹和奶奶。火柴沒有改變小女孩凍餓而死的命運,卻讓她凍僵的臉龐上有了一絲微笑——詩歌,就是詩人的火柴。 一旦詩人寫出了自認的處女作,他就知道詩神已把一把打開天堂之門的鑰匙塞給了自己。他偷窺了一下裡面的風景,又跑回了世間,他企圖帶更多的人進去。 詩人的格局 寫作不應該是首位的。它應該是緣分,無心插柳,靈魂附體,咳出的血或落在頭頂的隕石。詩人不應該總是消費別人的歷史,不停把別人的悲壯往自己詩里搬。詩人應該創造自己的歷史,在自己的歷史中寫作。 詩人規限著詩歌。詩歌天然要求詩人是思想家。但這還不夠,他還應該把他的思想實踐。詩歌是末業。詩人極致的一種是馬背詩人。——不是為了嘩眾取寵盡誅天下詩人之心,是為了一種說出來就會變輕的東西。蒙著眼睛的,喝多的,歌星一樣討要掌聲的,暈針的,玩火發癔症的,得了便宜又賣乖的……的寫作,也許會建成一座個人的後花園,也許會換得一張名流團拜會的入場券。但它僅此而已。 道術並重。精神性、技術,它們同是詩歌的必要條件,單獨一條絕不能構成充要條件。 詩人與世界 詩人的社會效能是隱性的,是潛功能。詩歌捍衛了人類精神的尊嚴,承守了世界的秘密,以暗語的形式給予了世界因果性的說明。詩人讓世界變得像個世界的樣子,而不是一塊一覽無餘的平地。世界不是詩人開的店,但詩歌卻擁有對人類活動的最終解釋權。一首詩解決一個時代,就是詩人的效率。詩人不是物化的歷史觀的持守者。詩人是天生的民族主義者,他用哪種語言寫作,他就是哪個民族的靈魂傳人。語言的守望者與守護神,就是民族的守望者與守護神——因為民族的根源、歷史、榮耀與秘密,全聚結在她的語言里。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這是詩人的宿命,也是詩人的兩種基本生命-寫作模式。一種細水長流,一種熱烈滾燙,但它們的指向,都是殺雞取卵,掏空詩人。 前世的遺言,成了末世的慰藉。詩人死了,詩歌卻留了下來,就像麥秸腐爛,麥粒留了下來。——為了搶收,詩人隨時準備著把脖子架到鐮刀上。 詩人與青春 鋒利的詩歌,柔軟的青春。柔軟的詩歌,鋒利的青春。詩歌與青春一樣,都不是一個狀態的,都是兩面三刀的。詩的面貌,取決于思想與技術,也取決於心氣。青春之詩,如果沒有一股異常清新的神氣和決絕的勇氣,那就不是技術問題,而是早衰問題。詩歌是詩人武器,但流失了少年的真氣,許多人就耍不動了。將詩歌染紅!將詩歌染紅!用盡青春的最後一滴血!——許多青年詩人抱著這樣的信念狂飈突進,撞死在了詩歌的石碑上,通過死亡獲得了永生——但更多的青年詩人,卻撞在了棉花垛上——此時,表示年份的指針正停留在25歲的刻度上。 當青春是光,詩歌是黑洞。當詩歌是光,青春是黑洞。原子結構的坍縮截擊了光,青春與詩歌不打不成交——TA們產下的私生子,活在TA們戰後的廢墟上。詩人的年輕秘笈:把愛情進行到底,把革命進行到底,把語言的純潔進行到底。 永遠的放逐 詩人與信仰之關係最常見的一種:鐘擺一樣擺盪於皈依與異端的兩極,終生不得安寧——荒誕的世界使他成為一個徹底的懷疑論者,對美的創造激情又使他充滿神聖的使命感。對此地的棄絕與對彼岸的嚮往在詩人體里連年戰亂,讓他成為了精神分裂的首席代表。 因為心中有鬼,詩人和外群體群差巨大。除了極少數強力人格詩人,他們大多數都是生活的失敗者。他們的敏感,讓他們到哪裡都是格格不入、貌合神離。放逐與出走成為他們的基本狀態。他們對生存條件的要求極低,卻依然難以如願——嗜詩必亡,忘詩亦必亡,就是詩人的命運。 在流浪的路上,詩人和詩歌相互熱愛又相互非難,彼此支撐又彼此拖累。他們會到達哪裡無人知曉,唯一可以確定的事實是:他們的血肉已經粘連一體。 詩歌與詩人的命運驚人地相似,最好的詩人是被放逐的,最好的詩歌是被放逐的——甚至,最好的讀者也是被放逐的。執行流放任務的道路,後來成了一條挑選好詩的捷徑:痛苦而無可救藥的、絕望到微笑的、瀕死掙扎的詩人寫的詩,是最值得讀的。 下篇:創造與寫作的暗道 在寫作之外 一個詩人的核心詩觀不會太龐大,喋喋不休的發言詩人多半平庸。一流詩人不談二流話題,他只對要命的問題感興趣。慎談詩歌,談詩的結果多是互相誤讀,劃地為牢。 如果書寫對象是外行或持迂見者,那它對高人必定沒有吸引力。當一位詩人討得了二流讀者的歡心之時,他的一流讀者正在失望。詩人不希望他的作品是一種表演,可以在戲台上給人看,他覺得作品應是一種密件,悄悄地被讀者傳閱。要意識到:一個人就是一個流派。哪怕所有的人都不理解,也要按照自己的意願去寫。 給自己充分的寫作主權,去他媽的審查與自我審查。 強調文字的撒謊習性或先天不足的詩人不是好詩人,語言不應是詩人能力的替罪羊。應當承認,多數時候是我們在借文字賣弄風騷或塗抹污點。 在寫作之前 一個嬰兒是寫不出詩的,我們的一切都是從零開始的。 如果耐不住寂寞,那我們永遠只能去看別人的表演。寫作是寂寞的,它需要深夜或深夜氛圍。 廢除題材的概念,生活決定了你能寫什麼,需要表達什麼。——但詩歌和性愛一樣喜新厭舊,為此,它不惜讓生活到遠方冒險。沒有豐富與寬博,就沒有準確。 創造意識,會使詩性注入你的文本;風格意識,會讓你成為自生的先鋒;經典意識,會讓你的文本更精粹結實——抱著「寧願一個人看一千遍,不願一千個人看一遍」的心態寫作。 意志與靈感 詩歌不排斥緣情言志,但顯然,情志與載道,給不了詩歌最高榮譽。能成就詩歌的,只能是詩歌本身。——注意,詩歌當然不是國家主義或自由主義或什麼主義的,但詩歌也需要必不可少的惡——此惡形形色色,藏在詩人背後的小算盤裡。 雖然在寫作中所立之意會轉變,但只有立意,才能讓寫作遠離拖沓、偏狹、虛妄、遊離、小聰明、模稜兩可。它會省掉無用的筆墨,保障力量的集中。詩歌的表層可以斷裂傾軋,但需控制在體現內聚力的方向之中,而不是使其破產。 靈感會從天而降,也會沿路而來。這路,便是思考與寫作的過程——從半意識開始自選,在過程中梳理思路,發現新天。注意情緒保鮮,寫作遇到障礙時,就靜下來,疏導開始的初衷,通過節制與引導尋回激情。 強烈而激動地塑造它,自由而豐富地塑造它,含蓄而深沉地塑造它,準確而逼真地塑造它,獨特而唯美地塑造它。如痴如醉如狂,如夢如幻。 詩歌是城府,是深呼吸,是十面埋伏,保持平靜,於無聲處暗藏殺機。 推進與反顧 好的標題,既是詩歌的起點,也是詩歌的終點。它只是一個點,卻需要用整首詩的漫長旅程去抵達。 找到一首詩的調性,就找到了一首詩的催化劑,通常,這個任務由首句來完成。而提前確定的結句,是文字急行軍的衝鋒號。 懸念的設置,情緒的轉折,線索的回溯,在這些變數上,詩歌要對讀者表示智力的尊重。詩的小節,要如何排序組合,才會變得更有張力?破折號是連上還是連下?這些問題,要按數學組合排列的可能,試上一遍,預驗推敲。在變異形式中,任何解釋都是畫蛇添足。聰明的讀者會有自己的認識與覺悟,不需要作者再去聒噪。詩歌要的是遞進與延伸,它更需要在暗示上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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