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根心理學】  第十五講 歸根心理學看禪修(下)

第十五講歸根心理學看禪修(下)孫澤先禪宗自惠能以來,進入了一個蓬勃發展時期。在此後的禪宗修鍊實踐中,留下了很多故事。這些故事,從常規思維來看往往眼花繚亂,而從歸根心理學來看就能一目了然。磨磚不成鏡南嶽懷讓(677 - 744)是惠能的親傳弟子。有一天,他看見馬祖道一(709 - 788)正在坐禪,就問道:「大德坐禪圖什麼?」馬祖說:「圖作佛。」於是,懷讓就拿起一塊磚在庵前的石頭上磨起來。馬祖覺得很奇怪,問:「磨作什麼?」懷讓說:「磨作鏡。」「磨磚豈得成鏡邪?」馬祖十分不解。「磨磚即不成鏡,坐禪豈得作佛?」懷讓因勢利導。「如何即是?」「如牛駕車,車若不行,打車即是,打牛即是?」懷讓這一問,令馬祖一時無語。接著,懷讓進一步啟發他說:「汝學坐禪,為學坐佛?若學坐禪,禪非坐卧。若學坐佛,佛非定相。於無住法,不應取捨。汝若坐佛,即是殺佛。若執坐相,非達其理。」馬祖聞言,頓時大悟。(見《五燈會元》卷三)馬祖道一有句名言:「平常心是道。」這句話對後世禪學深有影響。他說:「道不用修,但莫污染。何為污染?但有生死心,造作趣向,皆是污染。所欲直會其道,平常心是道。所謂平常心,無造作,無是非,無取捨,無斷常,無凡無聖。經云:非凡夫行,非賢聖行,是菩薩行。只如今行住坐卧,應機接物,儘是道」(《景德傳燈錄》卷二十八)。「平常心是道」,告訴人們這樣一個道理:歸根悟道不只在於打坐、念佛之時,更在於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相應於這種認識,一種新的修鍊方法誕生了,這就是「參禪」。所謂參禪,是指禪修者心存參究之意,練就有準備的頭腦,於日常生活之中適時捕捉禪機,以俟開悟。如果沒有練就有準備的頭腦,只是盲目枯坐,就如磨磚作鏡,於事無補。趙州公案三則趙州從諗(778 - 897)是唐代著名禪師,他的教學方式很具有代表性。以下三段教學對話,後來成為禪學公案的典範。其一:學僧問趙州:「狗子還有佛性也無?」趙州答道:「無。」「上至諸佛,下至螻蟻,皆有佛性,狗子為什麼卻無?」「為伊有業識在。」又有一學僧問趙州:「狗子有無佛性?」趙州答道:「有。」「既然有佛性,為什麼卻投入狗子皮囊中?」「這是他明知故犯。」(見《景德傳燈錄》卷十)其二:學僧問趙州:「如何是祖師西來意?」趙州:「庭前柏樹子。」學僧:「和尚莫將境示人。」趙州:「我不將境示人。」學僧又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趙州:「庭前柏樹子。」(見《五燈會元》卷四)其三:趙州問一個新來的學僧:「曾到此間么?」學僧:「曾到。」趙州:「吃茶去。」又問另一個學僧:「曾到此間么?」學僧:「不曾到。」趙州:「吃茶去。」其後,院主問趙州:「為什麼曾到也雲吃茶去,不曾到也雲吃茶去?」趙州召喚院主,院主應諾。趙州說:「吃茶去。」(見《五燈會元》卷四)在以上三則禪學公案中,趙州從諗回答學僧的提問,或自相矛盾,或答非所問,或以一答而應百問,其目的是讓學僧領悟這樣兩個道理:(一)道不在三維邏輯中,不超越三維邏輯,就不能開悟。(二)道是平常心,道就在日常生活中。看話頭看話頭,是禪宗獨特的修鍊方法。這種方法在趙州從諗所創立的公案中記述頗豐。趙州的公案在禪林中影響深廣,從唐代的黃檗希運(?- 855)到宋代的大慧宗杲(1089 - 1163),都曾給予高度重視。《黃檗斷際禪師宛陵集》中說:「若是個丈夫漢,看個公案。僧問趙州:『狗子還有佛性也無?』州云:『無。』但去二六時中,看個『無』字,晝參夜參,行住坐卧,著衣吃飯處,屙屎放尿處,心心相顧,猛著精彩,守個『無』字,日久月深,打成一片,忽然心花頓發,悟佛祖之機,便不被天下老和尚舌頭瞞。」《大慧宗杲禪師語錄》中也指出:「但將妄想顛倒底心、思量分別底心、好生惡死底心、知見解會底心、欣靜厭鬧底心,一時按下,只就按下處看個話頭。僧問趙州:『狗子還有佛性也無?』州云:『無。』此一『無』字,乃是摧破許多惡知惡覺底器杖也,不得作有無會,不得作道理會,不得向意根下思量卜度,不得向揚眉瞬目處垛根,不得向語路口作活計,不得颺在無事甲里,不得向舉起處承當,不得向文字中引證。但向十二時中,四威儀內,時時提撕,時時舉覺:狗子還有佛性也無?云:無。」如此參究日久,「忽然如睡夢覺」,「心華髮明,照十方剎,便能於一毛端,現寶王剎,坐微塵里,轉大法輪」。歸根悟道最要緊的是突破三維邏輯,然而三維邏輯非常不容易被突破。於是禪宗就採用了「看話頭」這個辦法,找上一個常規思維難以解答的問題,用識神不停地思索它,把識神用到極致。物極必反,當識神用致極點之時,就開始向它的相反方向轉化,即開始向元神轉化。這就是老子所說的「反者道之動」(《道德經》第40章)。禪宗教學中的極端舉動當然,在禪宗的教學當中,禪師為了幫助學生超越三維邏輯,不僅在語言上採用「截斷眾流」的方法,有時還採用略帶極端性質的舉動。「馬師踏」洪州水老和尚初次參見馬祖道一時,曾問起「如何是祖師西來意」。馬祖默然不答,卻趁水老和尚向他行參拜大禮之時,一腳將其踏倒在地。水老和尚只因這突如其來的一踏而開悟了,心裡非常高興。後來,他常向別人說:「自從一吃馬師踏,直至如今笑不休」(《景德傳燈錄》卷八)。「扭」與「喝」百丈懷海(720 - 814)有一次陪師父馬祖道一外出時,看見一群野鴨子從空中飛過。馬祖問:「是什麼?」百丈說:「野鴨子。」「甚處去也?」「飛過去也。」這時,馬祖把百丈鼻子用力扭住,百丈痛得大叫起來。馬祖趁機說道:「又道『飛過去也』。」百丈經這一扭一詰,心有所悟。馬祖對百丈的教導,除了扭鼻子,還用過喝法。有一次在師徒對話中,馬祖「振威一喝」,百丈「直得三日耳聾」(見《五燈會元》卷三)。「豎指」與「斬指」唐代金華俱胝和尚在一次問對之中輸給了一位名叫實際的女尼,內心深自慚愧,打算棄庵出遊,「往諸方參尋知識去」。正巧杭州天龍和尚來訪,俱胝迎禮之時,說起了這件事,天龍一言未發,但豎一指以示之,俱胝當下大悟。「自此凡有學者參問,師(俱胝)唯舉一指,無別提唱」。寺內有一童子,常常摹仿俱胝,每當有人問事,便堅起一指。別人對俱胝說,這童子也會佛法。有一天,俱胝在袖子里藏了一把刀子,把那個童子喚來問道:「聞你會佛法,是否?」童子回答:「是。」俱胝問:「如何是佛?」童子剛剛堅起一個指頭,就被俱胝舉刀斬斷,失指之痛使他呼叫而走。俱胝喚回童子,問道:「如何是佛?」那童子下意識地舉起手來,卻發現想要伸出的那個手指不見了,於是豁然大悟。這就是禪林著名公案「一指頭禪」(見《五燈會元》卷四)。從歸根心理學角度看禪宗修持種種禪宗教學之中,為什麼要採取腳踏、吆喝、扭鼻子甚至動刀子等等頗為極端的手段呢?歸根心理學認為,這是由於三維邏輯具有一種強大的傳統力量,即便用「固若金湯」來形容它也不為過分。人們想要超越三維邏輯,有時就像用手拔著自己的頭髮想要離地升空一樣難。所以,禪宗教學中出現一些矯枉過正之舉,也許是在所難免的。這種教學方法之所以出現於古代,是因為古人之中多有歸根情深、悟道心切者,「朝聞道,夕死可也」(孔子:《論語》),死都不怕,一點點傷痛又算得了什麼呢?當然,這種教學方法對於現代人來說,則未必適合。平心而論,佛學中種種修鍊之法並無高下之分。坐禪也罷,念佛也罷,參禪也罷,都有其存在的道理。手段雖然各有不同,但目的卻是一個:歸根悟道。手段之所以不同,是因為不同的手段適應於不同人格類型的人群。不過無論何法,從歸根心理學角度來看,其基本原理都是相通的,都包含著「三字原則」——「無」,「一」和「極」。「無」,講的是認識論。修持者必須認識到,禪修的目的,在於彰顯「自性」。「自性」是什麼?就是歸根心理學所說的「根」。根的基本性質是「無」——無思無議。也就是說,根是不可言說、不可思議的。任何分辨、企盼都會成為歸根悟道的障礙。正如《大慧宗杲禪師語錄》中所說,參禪之時,「莫思前算後,幾時能悟;若存此心,便落邪道」。所以,禪宗教學的首要任務就是用一切方法、從一切方面啟發學僧認識這個道理。「一」講的是方法論。若想達到「無」的境界,必須運用「得一」的方法。所謂「得一」,就是「一其心」。念佛中的念珠、木魚,坐禪中的數息、觀照,參禪中的看話頭等,都是「一其心」的具體運用。這就是「一行三昧」,《楞嚴經》稱之為「一門深入」。「一指頭禪」這段公案,實質上就是告訴人們,「萬法歸一,一歸於無」。天龍和尚伸出一指,使俱胝悟到佛門歸根悟道雖有千條路、萬條路,若不「得一」便沒有路,「一」就是通向「無」的必由之路。所以俱胼臨終時深有感慨地說:「吾得天龍一指頭禪,一生受用不盡」(《五燈會元》卷四)。那個童子雖然也會伸出一指,但他只知其然而不知所以然。直到他伸出的那一指被斬斷,才悟到「萬法歸一,一歸於無」的道理。「極」,講的是量變與質變的關節點。水在標準大氣壓下,必須加熱到100℃才能沸騰,50℃不行,80℃不行,99℃也不行。任何成功都有似於此。付出的艱苦努力是量變的積累,而成功則是質變的完成。禪修也不例外。沒有量變就不會有質變。從這一點來看,「漸修」和「頓悟」的道理就容易顯露出來。「漸修」強調的是量變的積累,「頓悟」強調的是質變的完成。二者看起來是對立的,其實是統一的。所謂「極」,指的是量變到質變的關節點,或稱為「閾值」。在禪修之中,達到悟的閾值雖然會因人而異,但這閾值的存在則是不爭的事實。所以,「極」在開悟之中是不可或缺的。坐禪而悟是靜之極,念佛而悟是誦之極,參禪而悟是思之極、疑之極(參話頭),當然也還有驚之極(棒喝),痛之極(扭鼻、斬指)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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