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吳相對論>:讓幸福成為一種習慣
讓幸福成為一種習慣梁冬:坐著打通經濟生活任督二脈,大家好!歡迎收聽今天的《冬吳相對論》,我是梁冬,對面依然是《21世紀商業評論》主編吳伯凡,伯凡你好!吳伯凡:大家好!梁冬:話說呢這兩天吶,在伯凡出差期間呢,我也偷偷溜出去去了趟香港,碰到了幾個人,都是一堆基金經理啦,呃,聊天。我就問他說,在這樣一個動蕩時代,你們自己做什麼投資理財?天天幫別人管,拿著人家錢揮霍,是吧? 你自己的錢你們來幹什麼?你們投在哪裡?你知道答案是什麼嗎?兩個,他們說。除了穩定的理財以外,就是有穩定回報的一些高息票據以外啊,第一投資在自己全家人身體健康上;第二投資在小孩子的教育和未來上。他是很嚴肅的,他告訴我說,經過他們的推算,認為這兩項投資是回報率最高、風險最低,而且呢是最必要的投資。我問他們投什麼?他說:除了投錢以外,就是投你的時間和你的注意力。好了,那大家都知道,我在做健康行業呢,今天就不講健康行業,免得呢一不小心有植入廣告的嫌疑,我們講講這小孩子哈,小孩子教育。有一天呢當我們在上一期錄節目的時候呢,突然迎面走過來一個瘦版的、高版的、英俊版的吳伯凡,把我嚇壞了,只是沒戴眼鏡。一說呢是吳伯凡的兒子。哈哈,英俊版吳伯凡,哈哈哈……就像有人總這樣說,哎梁冬梁冬我在中環看見一個聰明版的梁冬。哈哈……吳伯凡:哈哈……梁冬:說回來,就是說我當時就發現這個老吳的兒子很可愛,雖然還是一個中學生,但是身上呢就有一種淡定的風采。所以呢,我想今天給伯凡商量討論一下問題,就小孩子的教育問題。為什麼要在我們今天節目里聊這個問題呢?因為我認為今天我們對小孩子的教育就是對他未來20年之後的中國或者世界經濟的一個預判,你現在教育是為什麼?是為了他20年之後的競爭力而存在啊,對吧?起碼是20年之後的一個競爭力吧,還不說人生的幸福感,這都要到我們以後慢慢慢慢擺開來聊,對吧?你怎麼看待現在的小孩子的教育問題?片花:為什麼說教育會決定一個國家的綜合實力?教育投資和教育消費有何不同?在發達國家,中產階級家庭和藍領家庭的教育觀念有何差異?什麼是定位式教育?為什麼稻盛和夫喜歡僱傭沒有跳槽能力的員工?真正的教育應該教會孩子們什麼?歡迎收聽《冬吳相對論》,本期話題——讓幸福成為一種習慣之上期。吳伯凡:前不久我們曾經聊過關於中國如何從經濟的大國,第二大經濟實體真正變成經濟的強國。我當時看到這個我們世界第二的這個新聞以後啊,我突然想到是一個很不相干的一個人的話,龍應台的話。龍應台不談經濟問題,但是呢他有句話給我印象非常深,他說:我們走進中國的很多城市,在晴天的時候,在風和日麗的時候,你看都是挺現代化的,但是衡量一個城市是否真的現代化是要看它下一場大雨以後會是什麼樣子。梁冬:嗯。這就如看一個女孩子,是吧?平常呢不下雨的時候化的妝呢人五人六的,是吧?你非得看狂風暴雨的時候,或者哭的沒人樣的時候她是不是還漂亮,是吧?髮型都沒樣了,頭髮都剃光了,妝全部都沒有了,她還是美女,那才叫真美女呢。吳伯凡:那個很多城市呢一場大雨就能淹掉兩萬輛車,這種新聞很多嘛,但是有一個城市從來不發生這樣的事情。梁冬:哪個城市呢?吳伯凡:青島。梁冬:是嗎?吳伯凡:嗯。青島它的整個基礎設施是德國人留下來的,一百多年前留下來的。但它每次下雨,從來不存在這種說一下雨淹掉的問題。梁冬:那還是一個海邊城市都不存在這個問題,你想想看?那麼多內陸城市都淹掉,這是什麼概念?吳伯凡:所以一個城市的現代化,他有很多的我們看不到的那些GDP完全不可能衡量的那些指標。梁冬:而且青島他們那個德國人乾的,還是一百多年前給它干出來的。吳伯凡:對對。梁冬:你可想而知這個差距。吳伯凡:那叫現代化。梁冬:那叫真正意義上的現代化。吳伯凡:一個國家最終的實力就是綜合實力,綜合實力來自於哪兒?還是來之於教育,如果這種基礎當中的基礎不行的話,你的經濟的質量、GDP的質量不可能高。梁冬:誒,怎麼從青島淹不淹水轉到這個教育上,這個中間過渡怎麼來的?我一下走神掉了。吳伯凡:我說的「現代化」。梁冬:哦,中間有個關鍵詞是叫「現代化」。吳伯凡:就有很多我們看不到的東西啊……梁冬:是最重要的。吳伯凡:對,最重要。梁冬:就猶如青島這個市政建設留下的那種最看不見的東西,所彰顯出來的真正意義一樣。吳伯凡:它是在地下,不是在高樓。我們一說現代化,城市的現代化就是樓有多高嘛。不是,人家是……梁冬:水有多深。吳伯凡:他那個下水道有多好。梁冬:對。所以呢作為一個比喻……吳伯凡:往往是看不到的嘛。梁冬:比喻來說,對一個人來說,或者一個社會來說,不在於你多成功,而在於你的最基本的教育本身能做到什麼樣子,培養出什麼樣的人,才是這個國家是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現代化的一個基礎。吳伯凡:日本的有一個官員曾經說過,一個國家的真正實力是這個國家的女人,因為她們承擔著他們的未來的教育。所以這個教育呀,好像跟經濟關係不是特別大,至少不是特別直接的,往往你現在教育抓得很好,也不一定馬上有效,他是花錢的事情;現在的教育很差,說不定你的樓也是越來越高,你的GDP也越來越高。梁冬:而且你花了很多錢在教育上,又不一定真的教育得好,這個教育還跟投入多少錢不完全成正比關係,是吧?我們看到很多窮人家的孩子教育得挺好。吳伯凡:我們曾經講過,就是我們中國現在有一個教育的問題,把對教育的投資變成一種跟教育有關的消費。投資和消費是不一樣的,比如說你送小孩去哪個幼兒園,他是消費。梁冬:這兩者中間的差別在哪裡呢?吳伯凡:投資是建設性的、生長性的;消費是沒有未來的。梁冬:是展現性的,體驗式的。你體驗了一個我的兒子在哪個哪個小學讀書的那個樣子,是吧?吳伯凡:對,他實際上跟你買一輛車,買一輛什麼什麼牌子的車,買一輛攔路虎,哈哈……然後配一個什麼樣的幼兒園和一個什麼樣的小學,他是一樣的。梁冬:如果你用這樣的心法的話,那真的是很糟糕,你知道現在北京有些幼兒園,大家小孩子攀比就不是你爸你媽是幹什麼的,主要攀比你爺爺奶奶幹嘛的,我爺爺奶奶是幾星級,你知道嗎?是這樣的。所以有些家長以為自己有錢,就把小孩子送到那種很高級的學校去讀書,簡直是自取其辱,哈哈……吳伯凡:聽說有些人想把自己孩子送到中央別墅區,哈哈……梁冬:一個月要兩三萬塊錢。吳伯凡:對對對,比留學還貴。梁冬:比留學牛津都還貴。吳伯凡:投資是什麼?投資不是買買股票……梁冬:買買基金。吳伯凡:盲目地……梁冬:打新股。吳伯凡:打新股。哈哈……投資就是巴菲特說的,要看得見摸得著,要知道它是在幹什麼。我們買一家公司的股票,是知道這個公司到底在幹什麼,有些時候我們去買一個學校的時候……梁冬:買一個學位的時候。吳伯凡:對,叫學位,廣東人叫學位,現在是房價一直降不下來,我覺得還有一個因素是買了房的人他也要瞎起鬨,為了孩子要上一個什麼樣的小學,這不在少數啊,為了上一個什麼樣的中學,那個中學相應的是跟一個樓盤,現在好多開發商他是跟學校是直接掛鉤的,那天我回家的時候,看到一個廣告,北京四中不在這兒,皇村根小學不在這兒。梁冬:啊,就在你們家經過路上嗎?吳伯凡:對。梁冬:哦,我今天看到了,你知道嗎?哈哈……OK,然後呢?吳伯凡:實際上呢,如果你看到這個廣告,你到那兒去買一棟別墅,實際上你那個成本就不僅是學費的問題嘍,那一年二、三十萬應該是小意思啦,關鍵是你要搭上一個別墅之類的,這個時候跟盲目地打新股是一樣的。有一天我跟我兒子說他想上什麼樣的高中,他就說了一家學校。梁冬:某某附中,據說是北京很著名的某某附中。吳伯凡:對,據說第一第二之類的。我問他為什麼要上那個學校。他說那個學校是排第一第二的。我說憑什麼是排第一第二的。他的回答是:他的升學率最高。我說升學率最高是校長關心的事情,怎麼是你關心的事情呢。你應該到哪個學校都是第一第二嘛,那跟升學率沒什麼關係嘛。當你來考這個學校的時候,前提是你怕你考不上大學,經常考四五十名,如果是考四十五名那就上了,四十六名就下了,如果你抱這種思想去報那個學校的話,我覺得從一開始你就輸掉了。我們這種盲目消費呀,不僅僅是買個什麼burberry啊,買個什麼什麼……那種盲目消費,盲目的打新股。實際上我們在對待孩子的教育的時候,這種盲目消費是非常地明顯的。梁冬:那回到我們的問題上來了,是吧?你怎麼樣去教育你的小孩子,讓他可以應付未來的挑戰呢?你的策略是什麼呢?吳伯凡:前兩天去拜訪過去的同事,在社科院的同事。他說他最近在研究一個問題,就是國外的中產階級家庭和藍領家庭之間的教育觀念的差別。他給我說了是這麼一個理論:說藍領家庭的教育是定位式教育。梁冬:什麼叫定位式教育呢?吳伯凡:就是通俗地說呢是考級的教育。就是現在我要把我的孩子培養成一個什麼人,他是按一些指標的。我要幼兒園上什麼級別的,小學上什麼級別的,大學上什麼級別的。而中產階級家庭、白領家庭呢,是一種Personal個人化的教育。因為這些人可能本身就是老闆了,本身就是那個所謂社會精英了。他知道這個社會真正的人才市場到底是需要什麼樣的人,他發現那種考級式的那種教育啊是不管用的。我曾經問過一個老闆,我說你現在還會不會根據他的文憑招,是北大的、清華的你就會……梁冬:額外關注一下。吳伯凡:額外關注。梁冬:要是我的話,我會關注。如果這個人是清華、北大的,我會減分。吳伯凡:呵呵,這有點打擊一大片。梁冬:我告訴你什麼原因。我們有真實案例的。就是說我認為,除非我現在我在一個很大的公司,我在百度,我招清華、北大的沒問題。如果現在自己創業做間小公司的話,我招清華、北大的人吶,其實我的成本非常高。而且呢,他們傾向於就是在這裡呢過一過水,然後呢一旦有好的機會他就走,他不會長期……吳伯凡:練練手。梁冬:對,他不會長期和你在這裡做。吳伯凡:積累一下。有無工作經驗?哦,原來是有過,一年。梁冬:對,所以呢對於很多的這種創業性的公司或者不是那種大公司的那個僱主來說,他們其實喜歡去選擇那一些非名牌大學的大學生。但是這個人呢一定在溝通上要清楚,然後做事情呢負責任、肯學習,不要長得太難看,就可以了。但也不能長得太帥,也不能長得太漂亮。你知道,辦公室里來了一個特別漂亮的女大學生,這絕對是個災難,你知道嗎?會引發男同事之間的超級不團結。吳伯凡:這個,你的用人觀念跟稻盛和夫是一樣的。梁冬:哦,是嗎?吳伯凡:要用那些沒有跳槽能力的人。因為自己認為自己沒有跳槽能力的人,這裡頭呢比較多的人,他會比較踏實地做眼前的這份工作,認得眼前真。認真是什麼意思啊?就是認得眼前真。很多人他是認得眼前假,不認為眼前這件事情是個真事兒,不把它當回事兒。梁冬:老想借假修真,呵呵,反正假事兒做著做著……騎驢找馬,老是想幹這種事兒。吳伯凡:所以有一次節目里,我們談到少有人走過的路,那個才是真正的教育要做的事情。優秀的人是因為能夠走上那條少有人走過的路,實際上又是非常簡單的路。四個原則嘛,是吧?第一個是推遲滿足感;第二是承擔責任;第三尊重事實;第四保持平衡。梁冬:稍事休息,馬上繼續回來《冬吳相對論》。片花:在中國教育觀念為什麼會普遍藍領化?為什麼說最重要的教育是有關幸福感的教育?環保問題和人類內心的幸福感有何關聯?為什麼說真正的生態危機來源於我們的內心?什麼是幸福感?如何讓你的孩子感到幸福?為什麼說幸福和不幸福都會成為一種習慣?歡迎繼續收聽《冬吳相對論》。本期話題——讓幸福成為一種習慣之上期。梁冬:坐著打通經濟生活任督二脈,大家好!歡迎繼續回來到《冬吳相對論》。對面呢依然是《21世紀商業評論》主編吳伯凡,伯凡,你好!吳伯凡:大家好。梁冬:話說剛才我們討論一個話題,就是如何培養我們現在小孩子,去讓他應付未來世紀的這種竟爭,如何能夠在未來世界有個生存的能力。伯凡呢講到了他去拜訪他一個以前在社科院的一個同事,就講到了在國外藍領和白領的這個培養小孩子的方法的不同。藍領呢總以為呢有一個所謂的級別,有一個道路可以尋找的,然後呢就按照別人設定的那個遊戲規則培養自己小孩子。但是白領大家都知道,到底什麼是有價值的,所以是如何發揮這個小孩子本身的特長作為培養的目標。吳伯凡:嗯,這是國外的情況。在國內我看大家這個教育觀念全都藍領化,就是被裹挾著不斷地要去……梁冬:拿各種證書、練各種級。吳伯凡:對。我曾經被裹挾過,後來放棄了。要小孩小學三年級考公共外語一級,五年級考公共外語二級,原因是他要上的那個初中要考公外二級,相當於本科了吧,英語。梁冬:真的啊?瘋掉了!中國話都沒說好,說什麼外國話嘛!吳伯凡:我們很容易被這種教育觀念所裹挾。我之所以後來放棄,是因為我們不要去選擇少有人上過的學校,要選擇少有人走過的路。梁冬:此話怎講呢?吳伯凡:這個少有人走過的路就是性格的教育,尤其是幸福感的教育,我覺得是非常重要。最近我對這個問題深有感觸。前不久看了……有一家雜誌啊採訪了幾個企業家,他們要去做綠色環保,有幾位呢都是從公司的位置上退下來以後,準備去獻身於環保。讓我給他們寫一個評論性的綜述。後來呢我就寫了一段話,從哪兒入手呢?我發現這個環保的問題啊,其實跟環境的關聯度並不是太大。梁冬:那跟什麼東西關聯度有很大呢?吳伯凡:我覺得是跟人的內心的幸福感關係非常大。怎麼說呢?遠大的張躍他自費印了一本環境教育的書,這本書的開頭就引了美國一個思想家一段話,他說:對環境問題最大的誤解是認為環境跟瀕危的野生動物、跟氣候啊、跟污染的水土啊有關,這只是問題的一部分。真正的危機來自於人類內心的危機。人類內心的生態被破壞以後,他一定會外化為一種對外在環境的破壞。這個邏輯是怎麼來的呢?為了搞清楚這個東西,我還真是找了一些資料來看。原來這個邏輯是這樣的。梁冬:怎麼樣的呢?吳伯凡:就是我們現在的環境問題是來自於我們內心的一個經濟運行的法則。這個運行法則是這樣的:要使這個經濟不斷地增長的話,那必須要迅速地推出新品,使原來的新品迅速地成為廢品。梁冬:對呀,就像你現在用一個3G的iphone手機你都覺得丟臉,因為你沒有拿到第四代的話,你就覺得自己變成土人。這就是被裹挾了嘛,對不對?吳伯凡:對,因為如果大家用二百塊錢的手機覺得很滿足的話,這個GDP是沒法增長的嘛。他用各種的手段造就一種強烈的需求,你不斷地去扔掉其實還很新的那些產品,然後去追求更新的那種產品。梁冬:變成一種意識形態。吳伯凡:誒。最後呢就是GDP在不斷地增長,地球上就充滿了越來越多的用完即扔的那些所謂的廢品。是這樣一個邏輯。這個邏輯的背後就是人類的那種心理上的……梁冬:荒蕪。吳伯凡:對,就是只關注沒有得到的,對已經得到的價值迅速地把它清零,或者虛無化、邊緣化。這是經濟增長的法則嘛。梁冬:對,但是它卻變成了我們內心的法則了。而這種內心的法則呢是真正的所謂人心變壞的一個基礎。所以我們錯誤地把一個經濟運行的遊戲規則,變成了一個對待自己內心、對待自己情感、對待自己靈魂的一個法則。這是非常危險的。我理解。吳伯凡:人們就是被這個數字、被這個規模、被這種外形去裹挾的這樣一種心理特點,哲學家羅素認為那是一種缺乏幸福感的表現。梁冬:那幸福來自於哪裡呢?吳伯凡:幸福感的定義可能有千差萬別啊。每個人都可以定義幸福,但實際上呢幸福它有幾個最根本的要素,就是你跟環境、你跟他人的合一感,你們是一體的,以及那種親密感、穩定感、安全感、內在的充實感,是這些東西合在一起是幸福感。梁冬:這是羅素說的嗎?吳伯凡:嗯,對。梁冬:怪不得,方鴻進這麼崇拜羅素,還是有原因的,看來。吳伯凡:這種原型實際上來自於人類最初的在母體里的那種感覺。梁冬:子宮嘛。吳伯凡:誒,對。人跟母體是合一的。它有這種穩定感、安全感。梁冬:羊水包著,還有很好的減壓設備。吳伯凡:對。所以那個小孩有時候他哭的時候你把他一抱起來,把他抱得緊一點兒,他就不哭了。梁冬:而且那個有本書講的……在親密關係裡面講的哈,你把他抱到左邊的時候比抱到右邊的時候更容易安定下來。因為左邊的心臟跳動是他所熟悉的。他在子宮裡面他就常常聽到是那個心臟的跳動聲音。吳伯凡:嗯。這是根深蒂固啦,那是骨子裡帶來的東西。這種根深蒂固的感受,它是深入到你的骨髓裡頭了,這是你的所有幸福感的來源。包括後來在你長大的過程當中,母愛、整個家庭給你的這種溫暖。所謂的溫暖就是你跟外物之間的合一。如果你不合一的話,你就覺得它很涼嘛。這種合一感,然後是安全感、穩定感,就是這種感覺。那麼不幸福感呢就相反啦,就是差別感、對立感、不安全感……等等吧,這就不幸福感。實際上每個人都會有不幸福感。但有的人呢在童年的時候,他的幸福感比較好。梁冬:被抱得多啊,就容易產生幸福感,並且把這種幸福感作為一種興奮模式,停留了下來。吳伯凡:或者說在他的成長的過程當中,他沒有受到太多的這種威脅感、那種被拋棄。因為小孩其實經常會問的很多問題裡頭都包含一個問題,你會不會拋棄他?很多。梁冬:所以很多女青年談戀愛的時候,長得挺成熟的,是吧?其實呢,她的心理上是沒有過奶嘴期的。她永遠問的問題是「你愛我嗎?」,「你愛我嗎?」這句話的背後是什麼?「你會拋棄我嗎?」。吳伯凡:嗯,對。然後他在成長的過程當中呢,他有各種安全感的這種……梁冬:訴求。吳伯凡:對。近似於在子宮裡頭、在母體裡頭那種感覺。一直有這種需求。缺乏這種感覺,那你就會缺乏安全感。但是成長的過程當中,他會有一些替代性的東西,那不可能回到母體當中了,那你周圍的這種感覺,也就是對人、對物。當小孩拿著一片樹葉,看著一朵花,甚至是一個很小很小的一個被丟棄的一個玩具,他拿到手裡的時候呢,是一種他跟它之間的一種合一感和親密感的話,那他也會產生這種幸福感。但如果呢經常受到的是這種威脅,有的是由於家庭的關係了……梁冬:有些是因為父母智商很低,動輒就是「爸爸不要你了」、「你再不吃飯我就不要你了」,這種話說出來呢都是大人的那一種要挾,其實小孩子他感覺到的不是要挾,而是什麼呢?而是真正的在內心的傷害。吳伯凡:對。或者父母在教育的時候,經常會把他跟別人進行對比。這種惡意對比,你看誰誰誰怎麼樣,你怎麼樣。逐漸逐漸各種各樣的暗示匯聚起來的時候,他跟周圍的環境、跟他人就產生了一種對立關係。當他看到一件事情的時候,總是在看這會不會威脅我、他會不會傷害我、他會不會取代我的位置,等等。這種時間長了以後就會形成一種心理定勢,就是不安全感、不穩定感,或者說不幸福感,就成為一種習慣。所以幸福呢是一種習慣,不幸福呢,也是一種習慣。梁冬:哎喲,說得實在太好了。我經常覺得說,如果你看見一個小孩子,你每天都告訴他說如何去笑的話,他慢慢慢慢變成一種習慣性的笑,就像咱們這個娜娜,是吧?平常配旁白的這個娜娜,聲音那麼好聽的娜娜,她的女兒,是吧?摔倒了之後都在笑。吳伯凡:哦,剛才我看見……挺有意思的。她在跑的時候,不小心碰到我的腳了,她一下就摔倒了,摔倒她呵呵大笑:「我摔倒了」,她是這種反應。就覺得這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我說她如果保持這種心態的話,將來有一天她被別人騙了……梁冬:她也不會感到不幸福。吳伯凡:她會哈哈大笑:「我被騙了」,她是這樣一種心態。就是你遇到的場景跟你做出什麼樣的反應不是唯一對應的關係。我們常常是,他不幸福是因為一個什麼什麼什麼原因。梁冬:其實不是的,完全是自己心智模式……吳伯凡:同樣一個情景下,她會產生完全不同的反應,是因為她的內心裡頭有幸福感、有安全感、有穩定感以後,她摔了一跤,她不認為這是多大個事情,她覺得很好玩。如果內心本身就有很強烈的不安全感的人,他要摔一跤的話,他馬上就會百感交集,就會哭起來。梁冬:甚至會聯想到今天自己點兒那麼背啊、是不是上蒼要懲罰我啊……諸如此類。吳伯凡:只要你願意尋找這種理由的話,總會有這種理由。梁冬:所以擰巴的人總遇到擰巴的事兒。吳伯凡:尷尬人偏遇尷尬事兒。梁冬: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吳伯凡:我們講的那個喜神。梁冬:養喜神;去殺機。吳伯凡:去殺機。其實這個幸福感也是一種喜神。喜神就是無所不在的、這種快樂的、幸福的這種精神狀態。這是父母留給孩子的最大的財富。如果要說教育的話,你首先要培養孩子的這樣一種感覺。很多的教育我們恰恰是相反的,基本上是威脅式的教育。是那種把這個學習任務化、標籤化、定位化,背後呢還有一套懲罰機制,使他覺得這個世界就是這麼一個充滿不安全感的……梁冬:不被懲罰;就是被裹挾這麼樣的一種遊戲規則裡面,他當然沒有幸福感了。就算有幸福的事情發生,他哪怕真的覺得幸福,也是一秒鐘以後,他重新回到不幸福里去。吳伯凡:因為他心裡頭是一種不幸福感所籠罩的話,看到一些很可喜的事情他也高興不起來,頂多是淡淡一笑,然後他想的又回到他的那個狀態去了。梁冬:對!在中醫裡面呢,很有意思,就是我們的一些老師,他說當這種人是這種情緒的時候呢,他們身體的疾病幾乎是很難透過藥物來治好的。所以心病啊還得心藥醫。梁冬:坐著打通經濟生活任督二脈,歡迎收聽《冬吳相對論》。我是梁冬,對面的依然是《21世紀商業評論》主編,吳伯凡。伯凡,你好!吳伯凡:大家好!梁冬:較早之前呢,我們聊到一個話題,就是講到關於小孩子的培養的問題。到底我們要給小孩子什麼樣的教育,才是真正的一本萬利的教育?投資回報最大的教育!應對未來不確定世界的這個教育呢?伯凡給出的答案是:知識不那麼重要,重要的是幫助他們建立所謂的幸福感。幸福感呢,是一種心智模型。當你碰到不幸的事情,你是否能夠有幸福感?對不對?片花:缺乏幸福感的人會呈現出怎樣的心智模式和行為模式?沒有安全感的人為什麼會追求權力感?權力感和幸福感有何不同?封建君主為什麼喜歡臣民對他三呼萬歲?為什麼羅素認為世界大戰的始作俑者都是童年不幸的人?父母如何為孩子營造幸福的家庭氛圍?溺愛為什麼會讓孩子不幸福?為什麼不幸福的人與外界環境和他人的溝通能力差?幸福的本質是什麼?歡迎收聽《冬吳相對論》。本期話題--讓幸福成為一種習慣之下期。梁冬:前兩天呢,我在這個廣州有個寺廟玩的時候啊,看到了一個常常看見的彌勒佛,這個都從小都看到了,是吧?上聯呢,大嘴能笑;下聯呢,大肚能容……是吧,難容之事……等等等等。關鍵是呢,他後面那個橫批叫「皆大歡喜」。平常也看到,但是那一剎那間,我感觸特別深,我突然想起它不念皆大歡喜,而是皆,大歡喜。皆,大歡喜,所有的人都能夠得到大歡喜,你想這話多深刻啊?這個你每天看吧,你不覺得,你知道吧?「皆大歡喜」好像一個很熟的一個詞,是吧?但是你想想看,所有人都能獲得「大歡喜」,所有是什麼?所有就是同一體。就是你和我咱兩不分的,咱們都是一個集體的,同一的啊。吳伯凡:同一感。貝多芬的《歡樂頌》,這是曲子啦。它是個合唱,是一個第九交響曲,這個詞是一個叫席勒的人寫的。席勒,他對歡樂的定義:是在你的神聖的翅膀護佑下,我們團結成兄弟。他對歡樂的最高的那個境界是一種合一感。就是你跟他人,你跟環境之間的極其親密的那種感覺。冰心的有一首詩裡頭,她講這種感覺,她說我夢見我是一個畸零的人,就是夢見自己是一個殘疾的人,很艱難,醒來尤自嗚咽,醒來的時候還在哭,因為這殘存的悲哀,我覺出了四周的親愛……她很感激自己是個健全的人,因為一個健全產生了一種……梁冬:幸福感。吳伯凡:感恩的感覺,覺出了四周的親愛。梁冬:多美好啊!吳伯凡:這種幸福感呢,它本質上就是這種大歡喜,不是一種沾沾自喜啊,一種以沾點小便宜之後的那種條件反射式的那種所謂的快樂。它是一種持續的跟周圍的環境和其他人之間的沒有敵意,沒有隔閡的那樣一種感覺。梁冬:同頻共振的感覺!吳伯凡:為什麼這個幸福感非常重要呢?是因為羅素認為啊,這個缺乏幸福感的人,總是無節制的尋求權力感和虛榮感,以實際和虛張聲勢的優勢來征服他人、奴役他人。當我們沒有幸福感的時候啊,也就是沒有安全感和穩定感的時候,你就會尋求征服周圍的人、征服周圍的環境以彌補幸福感缺失所導致的恐慌和孤獨,但這無異於飲鹽水止渴,越飲越渴。為什麼呢?因為幸福感來自於他人和環境相處時候的那種安全感、合一感和內在的充實感。而權力感呢總是與他人和環境的那種分離和敵對為前提的。權力的底色是與權力成正比的恐懼感和虛弱感。這種恐懼感和虛弱感,又驅使人去謀求更大的權力和虛榮來讓自己覺得有力量。但是你要知道權力感越大,對周圍和他人的不信任感和威脅感的那種敏感程度就越強。梁冬:所以你看古代的皇上啊,一個比一個懷疑他的忠誠,一個比一個沒有安全感,三呼萬歲、十呼萬歲他還覺得不夠。吳伯凡:我們最早看那種古裝片的時候,我就特別奇怪的為什麼皇帝他天天都要讓那些臣子在那兒下跪,然後皇帝萬歲萬萬歲。他自己也不一定信嘛,他也知道他會死的嘛!他為什麼會是這樣?當時我覺得一個很幼稚的一個疑問,後來我在看一個……梁冬:後來當你做領導的時候……哈哈……吳伯凡:後來我在看另外一個不是古裝片啦,寫年輕人的愛情的片子裡頭,我搞明白了。女主人公就每天要強迫她的丈夫要說:你愛我。她甚至要他把那個「愛」寫在牆上,寫無數個,寫在那個牆上。梁冬:就跟我們小的時候罰抄「小學生守則」一樣。吳伯凡:每天呢她需要他說:「我愛你」這句話。男的就覺得很奇怪,我跟你結婚的時候,我已經告訴過你,要不然我怎麼會跟你結婚。女的說,你不說出來我怎麼知道,而且要每天都要聽。這裡頭就跟說皇帝每天都要聽「皇帝萬歲,萬萬歲」一樣的,她需要在這種表達當中感受到一種安全感、權力感。梁冬:所以婚姻是什麼呢?婚姻是一種權力,對不對?吳伯凡:不,愛情它追求的是幸福感嘛,它給你的是幸福感。當你把它制度化以後,兩個人情投意合的走到一起,這還是以這種情感為基礎的嘛,但是它一旦參入到權力這個成分的話,那就跟幸福感正好是對立的么。我們說了,幸福感的替代物是權力感,當你沒有幸福感的時候,就一定會去追求權力感。因為這樣,你自以為可以得到安全感,可以得到穩定感,可以得到合一感。因為大家都服從你的時候,你可能就覺得環境對我來說,他人對我來說是沒有敵對的,沒有威脅的。事實上不是這樣,你擁有的權力越大的話,你的不信任感、你的這種不安全感就越大,那麼就是飲鹽水止渴,不停地就……梁冬:喝鹹水,越喝越渴。吳伯凡:越喝越渴。羅素他這樣說的時候不是在講什麼愛情故事,他是在講世界歷史。他甚至認為像世界大戰的爆發,那些發動戰爭的人,對他們童年的心理進行分析的話,發現他們都有一個特點,就是童年非常沒有安全感,沒有體會到幸福感。他們不斷地要通過那種巨大的規模、巨大的場面通過這種征服的場面,來讓自己感受到缺失的那種幸福感。實際上,那是個假的嘛!他對這個東西會有癮的。就像抽煙一樣,不斷地抽煙是為了提神。實際上,你抽煙的過程是在麻痹神經的過程,所以你就必須要更多的煙來刺激它,最終呢,它實際上是導致一種對整個神經系統的一種傷害。梁冬:對。那剛才講到對小孩子的教育來說哈,最重要的教育呢,就是幫助他們建立一種一直帶在身上的、這一輩子都不會掉的一個所謂幸福感的心智模型。吳伯凡:我們現在好多教育模式它恰恰是要把不幸福感注入到孩子的內心當中去。梁冬:對。那如何培養一個小孩子的幸福感呢?比如說馮娜娜,外面的娜娜就說關鍵是因為小孩子很容易模仿嘛,你看見她就笑,這樣她就不知道還有什麼東西不可以笑的。皆,大歡喜。每個東西都可以笑,然後呢,這一輩子變成一種喜歡笑的這種格局。我看到她女兒,我真的覺得很喜歡,我想認她作乾女兒,為什麼?因為她真的是讓你覺得說,你在她旁邊你都可以分享到她的那種快樂。吳伯凡:她能把喜氣帶給你。培養孩子的幸福感,最重要的是營造幸福的氛圍,營造安全的氛圍,不嘲笑他,不斥責他,即使在批評他的時候,要讓他感覺到你跟他是一體的,你不會拋棄他。梁冬:你在幫他解決問題,而不是指責他。吳伯凡:嗯,因為這個不幸福感,這種東西看不見摸不著,但是它的破壞力往往比那些化學品,比好多那種污染物危害還要大。我前不久碰到一個企業家,他是我們國家內地最早三十名進入福布斯富豪榜的一個人。他給我講,說前幾年有人做了一個實驗,就把當年這三十個人的手機打了一遍,只有兩個人接了電話,要不呢是空號了,要不是不是這個人,轉號了。梁冬:要不然就是在監獄裡頭根本沒辦法接電話。哈哈……吳伯凡:他們有一個說法,叫「兩院院士」,說這裡頭有很多人成為「兩院院士」。梁冬:哪兩院呢?吳伯凡:不是進了醫院,就是進了法院。梁冬:所以做福布斯富豪榜就是被詛咒的,這是沒辦法。吳伯凡:這是一個高危職業。後來我看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呢?是因為啊,我們先富起來的這些人,他們大多數都是吃過很大的苦的,都是經歷過極度的貧困或者說經歷過極度的那種地位很卑下呀,受到過那種……梁冬:極度不安全那種……威脅。吳伯凡:不安全感。這樣就會導致了一個心理問題,就是他們由於在年輕的時候,感受過某種匱乏的話,他們就可能對他們匱乏的東西產生一種近乎病態的、成癮的這種追逐,他們對權力、對財富、對虛榮的追逐超過社會和個人生理、心理的極限,最後會歸於毀滅。梁冬:這個話吧,這樣講似乎又有道理,但是呢在我日常的觀察當中呢,我發現那些從小環境很好的小孩子吧後來蠻難成大器,反倒是那家裡很窮、很貧困、也很匱乏的人呢,他以後出來之後也有可能會有這種成就。吳伯凡:這是兩種,你說的是對小孩的那種幸福感的培養,不是溺愛。溺愛恰恰是給予他的是什麼--權力。有的小孩他培養的是他的那種不斷膨脹的那種權力欲,不是給予他的幸福感,或者說是用權力感替代了那種幸福感。梁冬:那到底中間有什麼區別呢?吳伯凡:這就像權力給你的安全感和……梁冬:愛給你的安全感。吳伯凡:對。它完全是不一樣的。造成不幸福感的有兩種。一種是這種不斷的給他施加各種各樣的敵對性、威脅性的這種壓力造成的不安全感,還有一種就是不斷地培養他的那種說一不二的那種權力感,這都是不對的。就幸福感它是跟世界一種深切溝通的一種關係,沒有幸福感的人溝通能力都是非常差的。梁冬:溝通能力很強的人都是幸福感比較強嗎?吳伯凡:對。羅素說,典型的不幸福的人是這樣一些人,他們在青年時期被剝奪了某種正常的滿足,於是呢,就把這種滿足看得比任何其他方面的滿足更為重要,一生只朝著這一方面苦心尋求,它僅僅對成功而不是對那些與此相關的活動本身給予過多的不恰當的注視,這會導致他的行為失衡。你剛才說的是一個什麼問題呢?就是我們經常說的男孩要窮養,女孩要富養。以前我們也說到過這個問題。窮著養和不斷地給他這種威脅那是兩碼事,窮人家裡頭不一定沒有愛,富人家裡不一定有愛,這是兩碼事。幸福感的本質呢是你能夠隨時隨地的跟你所處的環境和你面對的他人能夠進行深切的溝通,能夠把你的目標、把你的願望、把你的需求跟別人的需求能夠協調起來這樣一種能力。甚至是把一些威脅性的東西能夠轉化成一種對你有利的東西,或者是把那種本來是具有威脅性的東西他能夠通過他的各種創造性轉換獲得的是一種力量感,這種力量感來自於不是差異、不是敵對。梁冬:是什麼呢?我覺得其實就是一種自小的那樣一種對別人的信任。好了,稍事休息,馬上繼續回來--《冬吳相對論》。片花:為什麼孔子認為「樂教」是教育的最高境界?為自己學習和為他人學習會導致怎樣的差別?為什麼說定位式教育是權力感的教育?怎樣培養快樂感,為什麼說幸福的人都是內心豐富的人,幸福的人為什麼喜歡幫助別人?為什麼說幸福是一種生產力?幸福感會遺傳嗎?財富和地位會在多大程度上影響我們對幸福的感生?歡迎繼續收《冬吳相對論》。本期話題--讓幸福成為一種習慣之下期。梁冬:坐著打通經濟生活任督二脈,大家好!繼續回來到《冬吳相對論》。剛才和伯凡講到了如何培養小孩子的幸福感的問題。我的經驗呢或者我的想像當中是這樣一個東西,就是我們是不是能夠讓我們的小孩子從小的時候願意傾向於相信別人都是好人。在能夠證明別人是壞人之前,都認為別人是好人,都認為這個事情是好事。你知道這世界上有兩種心智模型,有一種人呢是傾向於不能證明你是好人之前我先認為你是壞人,這是這個原罪論或說人性惡論,是吧?另外一種呢就是傾向於認為是好人,除非證明你是壞人之後,我還是相信……吳伯凡:有罪認定和無罪認定,這在法律上其實是不一樣。梁冬:對。實際上呢,我覺得荀子和孔子之間的差別就在這裡。荀子認為人呢是惡的,孔子和孟子認為呢,人都是應該向善的,天生而言是善的。在這點上來說,我個人認為啊,倒不是說荀子講得對或是不對,而是說,如果你從小像孔子或孟子那樣的心法的時候呢,你比較容易對自己好一點,你會自己會快樂。因為你想想看,你總是想像別人是壞人的時候,你就要總是提防,你就很累嘛,你就很苦嘛,你就很不安全嘛。但是如果你認為別人都是好人的時候,哪怕是壞人,也是偶爾犯犯壞,主流都是好的時候呢,你是傾向於覺得安全的。所以,很多人在批評,說人哪有善,肯定是有惡的一面,這個話不能這麼看,那只是從功利的角度看。真正的大的有利益的東西是什麼呢?是你建立一種良性意識後,你在享受這樣一個心智模型帶給你的這一輩子的善良的加持。吳伯凡:其實什麼性善性惡這種差別並不是太大的,我覺得一個更重要的差別是為己和為人的問題。梁冬:怎麼說?吳伯凡:孔子說古之學者為己,今之學者為人。梁冬:「wei」是哪個wei?畏懼的「畏」?吳伯凡:不是。為別人,古之學者,就古時候的學者是為自己。梁冬:為自己學習。吳伯凡:今之學者為人,就是為別人而學習的,實際上是說學習的動力的問題。古時候的人……梁冬:上古時期的天真人,真人。吳伯凡:真人,他們之所以學習,是因為他們自己能夠感受到一種內在的樂,「興於詩,立於禮,成於樂」,就那個樂。最高的境界,孔子是最愛講樂的,他說他最高的理想就是……梁冬:同子兩三人,暮春三月怎麼……吳伯凡:樂這個概念在孔子的思想當中是相當核心的一個位置。梁冬:對,「樂」生嘛!吳伯凡:對,樂(le)和樂(yue)嗎,是吧?他就強調這個樂教和歡樂快樂之間的那種關係。我們說了半天,就回到孔子的教育思想裡頭了,幸福就是要培養快樂感。你的學習的動機就像小孩子剛開始學習的時候,都是處於快樂當中的,學到一個新的東西,看到一個新的東西,都是非常快樂的。如果你是把這種威脅性的不安全感謀求權力的,或者把權力感摻入到這種學習的過程當中,那對學習,你就找不到任何樂趣。你來自於為人了嘛,就你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別人怎麼評判你,就是定位教育。梁冬:你為別人而活著。吳伯凡:對,你為別人而活著。梁冬:活在別人的嘴裡。吳伯凡:包括你會偽造學歷、你去撒謊、你去吹牛……這些呢實際上都是來自於這種不好的權力教育。就是把權力的這種因素植入到教育當中了,最後就會把這個泡泡越吹越大,最後就會吹炸。當然啦偽造學歷的人是少數,但是呢?梁冬:少嗎?不少了!你要是看看那個名單的話,你就覺得不少了。吳伯凡:所以這個不幸福感啊,就不快樂感,它實際上是一種軟破壞力,正如幸福是一種軟實力一樣。軟破壞力有時候這種破壞力會非常大的,你偽造一點學歷,這個破壞力照說也不是說特別大,倒是對自己的破壞力挺大的。梁冬:對,你每天都在很害怕,惴惴不安,是吧?吳伯凡:但是呢,它的破壞力極端的就是羅素說的,像希特勒這樣的人。他實際上來自於一種不幸福感,然後不斷的去謀求權力,甚至是通過戰勝別人、征服別人、消滅別人來獲得那種他自認為的那種幸福感。事實上呢不是。所以我們的教育當中呢,首要的東西,我們又回到孔子那兒去,要進行的是一種幸福感的教育和培養,沒有這種因素的話,我們這種教育最後都會是失敗的。梁冬:嗯,今天我給你聊天的時候,我重新的看待了孔子。甚至有些人認為孔子比較虛偽啊,講的東西啊,今天我在學習的時候我才感覺到,其實孔子講的東西是那麼的實在,它無非就是告訴你說,你要懂得建立你的良性意識、你要建立你的整體意識。吳伯凡:這就叫生態意識。梁冬:生態意識嘛。吳伯凡:就是你的內心裡頭是比較豐富的,是生物多樣性的,而不是只有一種地理景觀,要不是是沙漠。沙漠的特點就是植被非常少,或者很單一。梁冬:對,豐富性呢會讓你對人生的無常啊都有各自應對的方法。例如說呢,當你很豐富的時候,遇到壞的情況的時候,你知道壞的事情也有好的一面;當你遇到很快樂的事情的時候呢,你也知道呢,它也有需要你提醒的一面,所以你就可以守中了,你真正回到一種平衡的狀態,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中態。吳伯凡:比如說以企業家為例,有幸福感的企業家他能夠讓自己免於陷入到那種對財富和利潤的強迫症般的追逐。他有的是強迫症,非得要這樣,非得要這樣,而至於為什麼要這樣他不去問的。非得要吹牛,非得要製造一個假學歷不夠,還製造好多好多的假學歷,說自己發明了一個東西不夠,說自己發明了多少個東西。這些呢,它實際是一種強迫症,而且是因為沒有內在的幸福感,他需要通過這些東西來引起別人的關注,以實際的和虛擬的方式去征服別人,它總是需要那種被征服的那種眼光,被羨慕的那種眼光來餵養他,他才感覺到一種虛幻的幸福,這實際上一種破壞力非常大的。梁冬:而且呢這個東西呢它也不持久,所以呢它也是不道德的。我覺得我跟吳伯凡一起來做《冬吳相對論》最大的收穫就是知道什麼叫道德。所謂的道德讓我們重複一下:就是可持續的東西!任何事物如果不可持續,在那個層面上來說都是不道德的。吳伯凡:你記得我們談那個不丹國師卡瑪,他在制定他的國民幸福指數的時候,有一個關鍵的指標是:在不帶來直接利益的情況下主動幫助他人是一個幸福感的指標。後來我越想越覺的這個指標非常重要,你發現樂於幫助別人的人,他一定是內心比較幸福的,不願意幫助別人的人他首先內心實際很荒涼的、很孤獨的。去一個城市,你去一個國家,你要知道這個城市、這個國家的人幸福不幸福,其實最簡單了,你就去問路多問幾次,如果你發現這個地方的人很樂意跟你指路,而且你問路的時候……梁冬:不收錢。到湖南去的時候,有人說要給你指路,但是要收兩塊錢一次,那你瘋掉了。吳伯凡:而且你問路的時候,有沒有人看著你問路的時候,他主動的停下來,看旁邊的這個人說的夠不夠詳細,他在旁邊進行補充。如果你來到這樣一個城市的時候,這個城市的人一定是非常幸福的。梁冬:那你在這裡呢你也會被他們傳染,你也會成為一個幸福的人。吳伯凡:這是比GDP要好的多一種東西,這就叫國民幸福指數。梁冬:對,說到此處呢,給你補充一個我學習的東西哈。徐文兵老師說,為什麼說一個人是熱心腸呢?是因為心經和小腸經呢是一個體系的,只有當它的經絡是通的時候,心經和小腸經通的時候呢,它才是熱的,熱的時候它才是通的。所以呢熱心腸的人是通的,通的它就不是病態;所以說一個人是冷心腸的時候,是因為它堵塞了。因此一個是不是願意幫助別人的人,很可能還是跟他的身體的素質有關。那什麼東西會導致你的心腸熱呢?吳伯凡:最近有一個研究啊,我看美國一個心理學家他的研究,他說幸福感跟遺傳有很大的關係,百分之五十取決於遺傳,還有百分之十是取決於外在條件。什麼叫外在條件?就是你的財富啊、地位啊這些東西,的的確確是能夠給你帶來幸福感的。但是我們很多人都高估了這個數字。梁冬:還有百分之四十是什麼呢?吳伯凡:百分之四十是你如何……梁冬:用後天的方法。吳伯凡:後天的方法培養幸福感。梁冬:培養或者是激勵激發出這種幸福感的天分。吳伯凡:嗯,所以有的人呢,比如說他天生的不是太幸福感的,跟基因有關、跟遺傳有關。但是呢,他後天這種幸福感、安全感的這種培養有了的話,它能夠改變他,或者是,他能夠至少在某些程度上會忽略那種不幸福的感覺。這就很有意思,只有百分之十的外在條件是跟幸福感有關的,除非一種可能,就是你極度的貧困和極度的不健康,會導致你的幸福感會非常差。我們普通人正好是調過來,會把這個只佔百分之十的東西,百分之九十的人都認為……梁冬:認為這種重要,權重在百分之九十,對了所以今天我們花了那麼長的時間去討論關於幸福,其實呢點一下題……吳伯凡:幸福也是生產力。梁冬:對。講的叫「幸福也是生產力」。同時呢,不管在什麼世紀、在什麼時代,我們對小孩子的教育,我們對小孩子教育的投資的第一要義就是:幫助他們建立快樂和幸福的心智模型,這是父母對孩子這一輩子最大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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