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醫之謎,它是科學還是迷信?
幾年前,有一次在北京,我得了感冒。我的中國媳婦想減輕我的病症,便把我帶到了當地的一家飯館。入座後,她點了只活甲魚,飯館老闆給送了上來,看著夥計麻利地把甲魚的脖子切掉,把血倒進一個杯子里,我驚訝不已。在我驚恐之餘,他們又把一杯烈性白酒倒了進去。站在桌邊的老闆和夥計,自信滿滿地向我比劃著手勢,讓我把這杯烈性葯喝下去。我猶豫了一下,壯了壯膽,把它一飲而盡。
當天晚上以及在隨後的幾天里,我都感覺病情有所好轉,但我不太清楚其中的緣由。會不會是安慰劑效應?或許我的身體在那天晚上就已經開始好轉了,根本無需吃藥。還是白酒摻甲魚血的方子加快了我身體的康復?或許若干年後,我們會發現甲魚血中含有某些微妙的化學元素,能治癒某些疾病。
很多西方人都會對甲魚血能治病這樣的說法不屑一顧。但他們中的一些人,卻會狂喝由昂斯大夫推薦的治療皮膚癌的用樹皮製作的藥劑,以及接受茄子敷療法。我們都活在用水蛭放血,和用抗生素治病之間的廣大灰色地帶里。近年來,另類療法層出不窮,再次引發了被那些大學者稱之為「界定難題」的哲學問題。
所謂界定難題,就是區分科學和偽科學的根本問題。它通常表現為進化論者和創世論者之間的爭論。在這場讓人身心疲憊的爭論中,創世論者總是因其理論無法被證偽(證據不能證明或反證其自然神學信仰),而受到批駁。「可證偽性」理論的內容,最早是由卡爾.波普提出的,他是二十世紀最有影響力的科學哲學家之一,(這種「可證偽性」理論)乍看上去也還不錯--它巧妙地去掉了那些偽科學和賣大力丸的人那套說辭。情況是不是如此哪?
當代的哲學科學家,拉里.勞丹指出,哲學家們未能提出讓人信服的區分科學和偽科學的標準。即使是作為實證科學基礎的可證偽性理論,也漏掉了很多物理學中重要的合理觀點,而參雜進了一些奇談怪論的內容,如占星術--如果該理論的擁護者能搞懂哪些實證能印證他們的預測的話。此外,自托馬斯.庫恩以後的科學技術史學家們早就說過,正當的科學從不對一種理論,在它的實證被證是偽時就對之全盤否定,而是更願意去搜集(有時候要花幾十年)反證,而非用實驗誤差來進行論證。奧地利哲學家,保羅.費耶拉本德,甚至徹底放棄了一種所謂的科學方法,聲稱科學並非揭示真理的特殊方式,而是一種有瑕疵的人們慣常使用的推理方法(充滿了錯誤,偏見及誇張的說教)。最後,增強理性並不能減少盲從。
我們都以為嚴謹的邏輯應用能消除那些奇談怪論。但情況卻並非如此。即使像阿瑟·柯南道爾那樣精通演繹法的人,也會相信卡納馮勛爵(圖坦卡蒙探險之旅的贊助人)是死於法老的詛咒。
另類醫藥的問題,特別是傳統的中醫問題,又讓界定這一課題成了熱議的話題。美國人對針灸和中草藥很感興趣(而對用動物治病的興趣則要少些,像我用過的甲魚血之類),但我們希望在科學上,能對這種古老療法進行一些驗證。而且中國人自己也在努力讓西方人相信中醫的療效,並摒棄中醫里的傳統文化中的迷信成分。
那次去北京幾年後,當我在上海到處找地方買房時,一個房屋中介告訴我說,我正在看的這套公寓的位置很吉利。在十層樓高的地方透過窗子遠眺,能看到延綿的蘇州河裡的河水,在這座樓前緩緩流過。他給我解釋說,這些彎曲的河道,還有川流不息的河水都是特別好的風水。這都是「正氣場」的滾滾財源。
我於是買下了這套房子。
風水(從字面上看就是「風和水」)里的內容,不容置疑地打動了我們許多人。簡單來說,如果你用某種方式和按著某個方向來擺放傢具,對大多數人來說要比按別的方式擺放,在心理上會感覺舒服許多。但這種超自然的「因果論」里的內容,卻飽受爭議。中醫認為,人身上的經絡代表著一種被稱為「氣」的能量的流動,而這種能量貫穿在大自然和我們的身體之中--造成我們身體的協調和健康,或不協調和生病(依據經絡的阻塞和暢通程度)。
我當然不需要這種說法百分百正確,來說明為什麼我辦公室里的桌子朝向大門要比我背對著大門時感覺舒坦。我也不需要解釋為什麼我從窗戶眺望蘇州河時,會感到心態平和。或許這種玄而又玄的風水中的氣場理論,終有一天會讓位給一種符合我們對感官知覺或心理學知識的理論。不斷增加的臨床數據說明,安慰劑的緩和效果已讓很多態度堅決的醫生終於得出結論,有益的生理反應(如腦內啡和多巴胺的釋放)都可以用微妙的辦法來引發,比如服用用糖塊製作的藥片、做禱告、聽音樂以及其他看上去無關的能引起反應的機理。因此,為什麼擺放傢具不能哪?
亞里士多德區分科學和其他知識的辦法,是對觀察到的事物給出一個因果說明,而且其理論是有系統的(邏輯上是連貫的)。按照亞里士多德的標準,中醫至少是看上去挺符合科學的--氣場的經絡讓針灸治病、武術、風水蓋房和中草藥等之間的特定聯繫,產生了因果關係。
但是,自十七世紀時起,對科學的定義已經有了很大改變。只有系統性的因果說明已經不足為論,因為很多相互矛盾的理論,都能滿足同樣的觀察結果。比如,逆向的行星運動可以用埃及托勒密王朝的因果關係理論來解釋,但是這種理論後來卻被日心說所取代。我們需要的是正確的和能得到驗證的因果關係理論:而且科學方法(科學哲學裡的「假設演繹模式」)的出現,是為了通過實證檢驗的方式來驗證因果解釋。
氣場理論在這種更嚴格的條件下,是否還能被認為具有科學性?對之持有疑問似乎很合理,因為沒人親眼看見過氣。雖然身體中氣的經絡(或經脈)用西方的儀器檢測不到,但中醫醫生要花很多年才能掌握人體解剖圖上的經絡。他們是否在追逐一個僅在傳統文化中得到推崇的夢幻,抑或是我們尚處於發現它的初始階段?氣場理論似乎是可證偽的,但或許我們很快就會為之付出代價。畢竟,科學家曾經在沒人真正看到它的很久以前就推理,假設和假定過基因(一種遺傳單位)的存在。還有,在上世紀六十年代就假設存在著的希格斯粒子,直到2012年才得到確認。
氣場理論是否會因為經常報道的針灸治療的療效,而被視為因果關係的基礎?
十九世紀時,達爾文的科學革命並不符合可證偽理論的實驗方法。伽利略曾讓球順著斜板滾,來直接觀察檢驗他的重力理論,但是達爾文的自然進化論,卻沒有那麼多能讓人看到的東西。但達爾文的自然進化論卻越來越多地得到科學認可,因為它說明了如此多的多樣化現象(比如自適應結構,解剖同源性,化石記錄等等)。氣場理論在中國被神化和根深蒂固,就像達爾文的學說在西方一樣。但是二者之間卻也有著顯著的區別,需要加以說明。
達爾文的學說在進化論中,只做了三個主要方面的假設:子女會和其父母及其兄弟姐妹有所不同;子女會比沒有血緣關係的人和他們的父母更為相像;在他們的生活環境中,生下來的孩子會比活下來的孩子多。這些現象都非常顯而易見,當你把它們綜合到一起時,就看到了人的適應性進化。不像氣功,進化論沒有假設額外的超自然因素。
最近在中國,我一邊坐在針灸醫生的桌子邊,一邊在想我自己是否對氣場理論太過迷信或質疑太多。華山醫院的醫生邵磊(音譯),是一位全國聞名的諳熟這種神秘療法的大師。我告訴他自己有慢性腰痛的毛病。邵醫生看了看我的舌頭,然後告訴我,我的腰痛其實是我腎臟的氣場出了問題,他可以給我氣衰的地方補氣。他給我的腰部紮上了十個針頭,還給我膝蓋的後頭扎了幾個針。他把這些針都連到一個電壓器上,輕輕用電給我震擊了二十分鐘,同時用一盞加熱燈給我的背部加熱,這盞燈看上去足以用在快餐店裡給炸薯條保溫。我過去沒有受過這種溫柔的酷刑,但是為了更好地了解這種傳奇的療法,我卻去做了好幾次針灸。我可以如實告訴大家,在每次做完針灸治療後的幾天里,我的背部疼痛都緩解了不少。
似乎完全相信中醫的療效很自然,但我對氣場理論還心存著重重疑慮。換句話說,人們可以去接受「另類治療」--因為即便不能診斷出病因(這種情況在西醫里也屢見不鮮),病症卻能得到緩解。針灸、甲魚血、以及很多類似的療法並非是迷信,而可能只是浩渺的實用民間智慧中的滄海一栗。試圖用因果論來說明(中醫)有實際療效的原因,對那些遭受腰椎盤突出折磨和突然發病的可憐人來說,既無關緊要也沒有意義。
最後,一個人既可以懷疑氣場理論,也可以懷疑神聖不可侵犯的科學方法,這都不影響他篤信沒有得到確證的有實效的真理。最終,我們中的大多數人都是醫療方面的賭徒。我們都想取得儘可能多的辦法:一根小小的銀針,一小片止痛藥,一點兒甲魚血。在打出了足夠多的牌(或療法)後,奇蹟就可能出現。這是迷信還是明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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