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鐸草書影響研究

一、在晚明及清代前、中期的影響

王鐸書法在晚明的書壇中，與董其昌齊名，時稱「南董北王」，所以，他的書法在當時的北方有著廣泛的影響。與他同時代的書法家倪後睞在(倪氏雜著筆法》中說:

「北京及山東、西、秦、豫五省.凡學書者以為宗主 「凡學書者以為宗主」，可見王鐸在北京及周邊四省書壇的影響力。在晚明清初這段時間裡.受王鐸書風影響較大的書家有傅山、龔始華、戴明說、法若真、許友等。。其中，受王鐸草書影響較大的書家有傅山、龔鼎攀、許友等。

鄭榮明在《明代草書簡論》中說:

「傅山師王鐸，故其書有王鐸之跡，但其筆勢的矯健流楊，筆意的連綿纏繞，結字的支離拙丑.都讓人感到另一種雄狂的風格。.,lzl

這是從總體風格上分析傅山與王鐸草書在師承中的區別。王鐸用筆轉折並重，而傅山用筆轉多折少;王鐸結字追求精美中的多變.而傅山結字基本趨於支離拙丑(圖1)。王鐸草書學習及創作觀念對傅山的影響可以說是極其深人、細緻的，白謙慎對此分析說:

「(傅山《臨王羲之安西帖》)節取王羲之的兩通尺犢再行合併，令人想起王鐸的拼湊式臨摹又說:「(傅山《贈魏一鰲行草書》)十二條屏的字左右歌側，幾乎沒有一行可以找出固定的中軸線，這正是王鐸草書的一個重要特色。

傅山在行中軸線的處理.甚至於臨帖的習慣都源於王鐸。我們很難相信極其注重民族氣節的傅山會受「貳臣」王鐸草書書風的深刻影響，但這確是存在的事實。也許正如楊仁愷所說的:「他的行草早期受王鐸影響較多。..lal也就是王鐸草書對傅山的影響是發生在王鐸降清以前。

龔鼎單是王鐸的好友.政治經歷大致相同:仕明，然後降清。又與王鐸共有詩文、書畫的愛好。他小王鐸二十三歲所以，書法受王鐸的影響是很自然的了。他「才華宏肆.性情豪放.故能克服帖學靡弱之缺陷。下筆瀟洒流暢畫堅實圓厚，結字雍容端整。},sl他的草書雖然能表現出較大的氣勢.但用筆的精美程度、線條的質童與結字的變化和王鐸的草書並不在同一

水平線上。

許友草書屬於晚明書風，受王鐸影響較大。他的作品奇逸縱肆，個性突出，並在風格上與王鐸拉開一定的距離。

他的用筆比王鐸折筆更多，幾乎有折無轉，作品上出現許多小銳角線構，顯得奇橘壓抑;行距擁靠，行間線條、甚至偏旁互相穿插。作品在豪放間透搖出一股奇崛之氣。

清朝時，王鐸書風也傳到鄰國朝鮮。金膺顯在《中國書風的東傳和王鐸的影響》一文中說:

「在朝鮮受傳王鐸之書風者只有李匡師和曹允亨。李匡師(i7os-m77)·一在『東國文獻筆苑編』說了』筆法為一時大家，詩文書畫俱有名』。

曹允亨}李匡師(1705一1777)……在『東國文獻筆苑編』說了『筆法為一時大家，詩文書畫俱有名』。曹允亨(1725--1799)……他卓越草、隸書

從金膺顯文中可以知道.王鐸書風在清朝中期就傳到朝鮮。金膺顯文中並沒有提到李匡師學習王鐸究竟是何體，但從王鐸代表性的書體來說.估計是草書或行書。從「他卓越草、隸書」，可以推測出曹允亨學的是王鐸草書。

王鐸詩文書畫雖然在乾隆年從金膺顯文中可以知道．

王鐸書風在清朝中期就傳到朝鮮。金膺顯文中並沒有提到李匡師學習王鐸究竟是何體，但從王鐸代表性的書體來說．估計是草書或行書。從「他卓越草、隸書」，可以推測出曹允亨學的是王鐸草書。

王鐸詩文書畫雖然在乾隆年問受到禁毀，但就在乾隆年闞．王鐸草書卻遠傳朝鮮，由此可見王鐸書法藝術的生命力。

=、對現當代書壇的影響

l、對日本的影響

王鐸書法出現在日本書壇，始於清代中、晚期。那時，中El貿易日益發達．王鐸作品隨著貿易船隻進人日本。在清朝晚期，日本的煎茶會經常舉辦，同時展

出書畫作品供人鑒賞。王鐸書法作品在煎茶會的書畫鑒賞中很受重視。民國年間，王鐸作品在日本古董拍賣會上時常大量交易．並且價格很高，由此可見王鐸

書法作品在當時的日本很受推崇。∞

當然，王鐸書畫作品在日本的影響還不僅僅是這一些，黃悖在談到王鐸書法的影響時說：

「尤為重要的是王鐸行草那恣肆縱橫、粗頭亂服的風格和淋漓酣暢的筆墨視覺效果，既具古典主義書法美的意蘊，亦具有與現代精神相吻合的內涵。」【71

就王鐸草書作品而言，粗頭亂服的效果是不多的，他的草書線條大部分還是很精美的。但是，他的行草恣肆縱橫的氣勢和「淋漓酣暢的筆墨視覺效果」的確

「亦具有與現代精神相吻台的內涵」。這種與現代精神』相吻合的內涵在書法創作上的借鑒和運用首先在日本展開。日本田宮文平在

分析「明清調」書法流派形成的經過時說：

「也許是美術館展覽廳對大型展件的需求(長八尺、橫無限)吧，使得書法家們紛紛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明末清初的長條幅上。也許是具有浪漫主義色彩的明清長條幅的書風與戰後開放自由的氣氛十分協調適應吧，總之．明清調書法流派形成了。以王鐸書風為核心的明清桶，最初是在昭和戰後前期由關西派的書法家開創的。」{81從這段話可以了解到，日本的「明清調」書法流派是效法以王鐸為核心的明末清初大幅立軸作品的。他們效法的原因是「美術館展覽廳對大型展件的需求」和「具有浪漫主義色彩的明清長條幅的書風與戰後開放自由的氣氛十分協凋適應」。我們由此可以推想，王鐸為適應大幅式作品的創作而創造的「拓而為大」的技法，以及在行草書中具有浪漫基調的結字、章法、墨法等應成了日本「明清調」書家創作借鑒的重要經典。日本當代書家受王鐸草書影響較大的有村上三島、古谷蒼韻、木村知石等。

從村上三島的作品上看(圖2)，受張瑞圖、倪元璐、黃道周等人的影響不很明顯。他的作品的線條、結構、章法都酷似王鋒的大軸連綿草，但線條更為瘦勁，

且加進一些細小的波折，使線條的節奏趨於細膩、豐富。當然，他的作品的線條遠沒有王鐸草書線條精剄和大氣，這應該是風格一致的書家因文化背景不同、創

作審美取向有異等原因而造成作品形式構成的差異。

古谷蒼韻的草書在用筆、用墨上受王鐸的影響較大(圖3)。他的線條基本用中鋒運筆，富於韻味；用墨潤枯對比強烈，呈現出鮮明的節奏感。木村知石草書

線條受到王鐸的影響類似於村上三島(圖4)：基本用中鋒，在線條的推進中加進一些波折，以豐富線條的邊廓和內涵．但他的線條不如村上三島草書堅勁，在某些

作品中由於線條波折的幅度太大而顯得造作。

2、對國內的影響

王鐸草書在晚明清初國內的熾熱影響，因乾隆把他打入「貳臣傳乙編」，禁毀他的詩文書畫作品，當然也因清代中晚期盛行碑學而El趨沉寂。到了清末．由於康有為、吳昌碩等在理論中對他書法高規格的定位，使他書法的影響又漸趨顯著。到了

末.王鐸在河南孟津縣老城村的故居被定為省級文物保護單位，並且是河南著名的旅遊勝地.故居內設有王鐸書畫研究院。1993年4月，在河南孟津縣城的王鐸書法館開館，同時，「王鐸書法國際研討會」在河南洛陽召開。兩年後，研討會論文結集出版。王鐸書法在當代受到的重視與關注的程度，可以說不遜於書法史上的任何一個大家。所有這一些，都說明王鐸書法在當代國內影響的巨大，有人稱之為「王鐸旋風」，實不為過。

陳振鐮把「龍門造像」、「石陰摩崖」、「王鐸連綿草書」論為影響當代河南書法形成「恢宏的中原氣象」的歷史原因。[9J一個書家的草書可以與好幾個朝代藝術家嘔心瀝血創造的藝術品集群的「龍門造像」、「石胭摩崖」相併列而影響地域書風，可見王鐸草書在中州地帶的巨大的影響力。

除河南外，王鐸草書流風也廣泛地影響著中國其他地域的書壇。每次大型的全國性展覽。都有大量的仿王鐸草書流風的作品出現。受其草書書風影響較大的還有江蘇、福建、浙江等地。效法他「拓而為大」的創作方法，學習他那豪盪不羈的個性及雄奇浩大的氣勢，是當代書壇作品走向展廳效果的最便利的捷徑。在這裡，有必要提一下林散之先生。林散之在自己書法選集的自序中講述自己的學書經歷時說:

「草書以大王為宗，釋懷素為體，王覺斯為友，董思白、祝希哲為賓。

他又在(跋王覺斯草書詩卷》里說:

「朝夕觀摩不去手，文革運動中亦隨身攜帶，幸未遭遺失。今居三欲索回原物，自當完璧歸趙。佳書如好友，不忍離別，因題數語歸之，以志留連之意雲耳!」

從自序及跋語中可以看出王鐸草書在林散之學書過程中的心裡的位置。從林散之草書中連綿的體勢和多變的墨法，透露出王鐸草書流風在他作品裡留下的風格印痕。

從以上的事例已經印證，王鐸草書在現、當代國內書壇，不但有相當廣度的面的影響，而且作為中國書法史傳統某個部分的豐厚的積錠已支撐起象林散之這樣高度的草書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