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適:「恢復這多年無聲的中國」

「實驗是真理的唯一試金石」──胡適史評三部曲之文化篇(連載1.1)

山水微言

摘要:胡適「暴得大名」,雖有運氣,更是實力。他是中國新文化的引進者、啟蒙者、開拓者,在中國思想界、文化界、學術界開風氣之先,領時代之先,其思想方法和學術觀點影響深遠,澤被後世。

胡適(1891年-1962年),原名嗣穈,字希疆,後改名適,字適之。安徽績溪人。1910年入康乃爾大學,1915年入哥倫比亞大學。1917年任北京大學教授,1946年7月至1948年12月任北京大學校長。新文化運動的領袖之一,曾任中央研究院院長、中華民國駐美大使等職。

文學革命 暴得大名「恢復這多年無聲的中國。」

「我從山中來,帶著蘭花草,種在小園中,希望花開早……」,這首20世紀80年代初流行的台灣校園歌曲,名叫《蘭花草》,改編自胡適1921年10月4日寫的白話詩《希望》。

胡適對中國思想、文化和社會最大、最深、最遠的貢獻,是他首倡白話文運動,掀起「文學革命」,推翻二千多年的文言文。他的《中國哲學史大綱(上)》是第一部白話學術論著,他的《終身大事》是第一部白話戲劇,他的《短篇小說》是第一部白話翻譯外國文學作品集,他的《嘗試集》是第一部白話詩集,白話詩《希望》就是其中一首。這些均為開山之作。

《文學改良芻議》提出了新文學的「八不主義」,是胡適的成名之篇。先在《留學生季報》發表,反響風平浪靜,泡沫都沒起一個,又抄了一份寄給國內的《新青年》。陳獨秀獨具慧眼,在1917年1月1日《新青年》上發表後,文章轟動全國,胡適風靡學界,成為文學革命的「宣言書」、「播種機」。胡適當初沒想到,「一稿兩投」竟然無心插柳柳成蔭。歷史弔詭之處在於,這篇大作拉開了中國新文化運動的帷幕,卻用文言文來寫。

胡適打響了新文化運動的「第一槍」。陳獨秀接著寫了篇《文學革命論》,首提「文學革命」概念,狠批「貴族文學、古典文學、山林文學」,比胡適的「火藥味」更猛。胡適繼陳獨秀之後又寫了篇《建設的文學革命論》,他剛出道、出名,典型的文藝「小鮮肉」,鼓吹「革命」還有些心虛,所以標題中加了「建設」兩字緩衝。

陳獨秀、胡適是中國新文化運動的「雙子星座」,或者說是「雙發動機」。兩人帶領志同道合者推波助瀾,星星之火,迅速成燎原之勢。1920年1月,北洋政府教育部訓令,「自1920年秋季起,凡國民學校一二年級,先改國文為語體文。」 4月再發通告,分批廢止舊國文教科書,逐步採用經審定的語體文教科書,其他各科教科書也「參改語體文」。流行了幾千年的文言文,僅用3年多時間,就被白話文取代了。

魯迅在《無聲的中國》演講中認為,胡適倡導的白話文運動,「恢復這多年無聲的中國」。周策縱在《胡適對於中國文化的批判與貢獻》中評價,「白話文在一切寫作文件上都成了正宗,是中國歷史的一個分水嶺,是胡適對中國文化的最大貢獻。」 余英時在《中國近代思想史上的胡適》中感慨:「胡適以一個二十六七歲的青年,回國不到兩年便一躍而成為新學術、新思想的領導人物,這樣『暴得大名』的例子在中國近代史上除了梁啟超外,我們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了。」

胡適也不矯情,毫不吝嗇地稱讚了白話文的作用和地位。認為語言的形式不打破,思想內容的更新無從談起。白話文運動就是中國人精神解放的第一步,破除掉第一層「束縛精神的枷鎖鐐銬」。他在《嘗試集自序》中寫道,「我們認定文學革命須有先後的程序:先要做到文字體裁的大解放,方才可以用來做新思想新精神的運輸品。」在《口述自傳》中又說:「這一個轉變簡直與西洋思想史上,把地球中心說轉向太陽中心說的哥白尼的思想革命一樣。」

道不同不相為謀,新舊文化難免有碰撞、有火花。蔡元培主掌的北大「兼容並包」,各式學術大腕雲集,趣聞逸事也多。黃侃推崇「國故」,師從章太炎,瞧不起新文化。這個「狂狷」思維敏捷,口才了得,與胡適涇渭分明,互存芥蒂,常調侃胡適。

例如,黃對胡說:「你口口聲聲說要推廣白話文,未必真心。」胡不解,問何故。黃說:「如果你身體力行的話,名字就不應該叫胡適之,應該叫『往哪裡去』才對。」又如,黃侃常在課堂上大罵新文化,大罵胡適和師弟錢玄同。「假如胡適的太太死了,他的家人用白話文發電報,必雲『你的太太死了,趕快回來啊!』長達11個字,而用文言只須『妻喪速歸』即可,光電報費可省2/3。」

清華出身 北大棟樑「胡適系反黨,不能派。」

胡適與中國的兩所名校清華、北大淵源很深。1910年,胡適考中游美學務處(籌備清華學堂)第二批庚子賠款留學生。同批金榜題名、後來擔任浙大校長13年的竺可楨保留了一份榜單,其中趙元任列第二,竺可楨列第二十八,胡適列第五十五。

1924年2月22日,清華學校校長曹雲祥致函胡適,聘請他「擔任籌備大學顧問」。同時動員他出任籌建的清華研究院院長。胡適有自知之明,表示只做顧問不做院長,清醒又謙虛地推辭:「非一流學者,不配做研究院導師,我實在不敢當。你最好去請梁任公、王靜安、章太炎三位大師,方能把研究院辦好。」同時他建議清華研究院採用宋、元時代書院的導師制,兼取外國大學研究生院學位論文專題研究的辦學方針。

胡適的真知灼見,曹雲祥深以為然。清華國學研究院 「四大導師」如日中天、輝煌難及,背後其實有胡適這位伯樂「推手」。王國維自沉昆明湖後,陳寅恪在《王觀堂先生輓詞並序》中有「魯連黃鷂績溪胡,獨為神州惜大儒」詩句,說的就是胡適推薦王國維為清華國學研究院導師的故事。

中原大戰結束後,清華大學呈文,請示在周貽春、趙元任和胡適三者中選一位校長,政府以「趙元任非辦事人才,胡適議論乖謬,礙難予以任命,而周貽春又堅辭不就」為由全部否決。1931年3月17日,清華派三位學生代表赴南京請願,蔣介石接見時乾脆回應:「胡適系反黨,不能派。」胡適哭笑不得,3月18日的日記中記錄:「今天報載蔣介石給了我一個頭銜(反黨)。」

胡適因《文學改良芻議》一舉成名後,趁熱回國。1917年9月10日,應聘為北京大學教授,時年26周歲還差3個月。進北大時不是哥倫比亞大學博士(1927年才學位到手),蔡元培愛才、惜才,幫他學歷「造假」。1922年,胡適任北京大學教務長。1932年,又任北京大學文學院院長兼中國文學系主任。

按北大傳統,中國哲學史這門課皆由國學功底深厚的名教授擔任。胡適來北大後,摒棄遠古「一半神話,一半正史」的記載,重新編寫講義,拋開「三皇五帝」,把五千年歷史「截斷眾流」去一半。「辟頭一章是『中國哲學結胎的時代』,用《詩經》作時代的說明,丟開唐、虞、夏、商,經從周宣王以後講起。」(顧頡剛《古史辨第一冊自序》)

聽講者大為驚駭,認為是大逆不道的「胡說」,激進學生開始折騰趕走這位「胡說」教授。此時,顧頡剛建議學生領袖、同舍好友傅斯年聽聽胡適的課,看看是不是應該趕走。傅聽了幾天後,告訴小夥伴們:「這個人書雖然讀得不多,但他走的這一條路是對的,你們不能鬧。」

於是胡適留在了北大哲學系,傅斯年也成了他的得意門生,後來還成為《新青年》的得力助手。胡適晚年深情地回憶,「過了十幾年以後,才曉得是孟真(傅斯年)暗地裡做了我的保護人。」他對北大學生也頗為賞識,認為儘管「年輕但是卻相當成熟,而對傳統學術又頗有訓練」,有「幾個學生的學問比我強」,其中就包括「傅斯年、顧頡剛、羅家倫等人」。

在眾多的身份與頭銜中,胡適對「北大校長」頗為看重。即使1949年4月離開大陸,無論寓居美國還是漂泊台灣,仍舊以北大校長自居。在1957年6月4日所立的遺囑中,他將留在大陸的「102箱內全部我的書籍和文件交付並遺贈」給北大。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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