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種的小菜
親情
丁純(高校教師)
去歲晚秋,母親初到廣州大學城,望著校園裡綠得晃眼的草坪,嘆了口氣:「這麼多空地,種草可惜了,要是能種點小菜就好了。」老家人把日常蔬菜籠統稱為小菜,以區別於大魚大肉。
隔了不久,母親刨了一小塊荒地,又坐輪渡去新造鎮買了芥菜、胡蘿蔔等種子———她閑不住,要擺弄菜園子了。母親將土坷垃敲碎,用釘耙鉤勻實了,打成壟。老人種菜權當做鍛煉身體吧,不過,這黃土梗子,缺水少肥的,能成嗎?過了一陣子,菜種撒了下去,想著可以吃到自家園子里的菜,母親喜不自禁,逢人便說自己開荒種了菜。
母親在老家就愛擺弄菜園子。菜園子便是日常生活最好的點綴。一個菜園子,足以滿足一家老小的口腹之慾,你看,菜園雖小,品種卻十分豐富:香蔥、韭菜、瓠子、南瓜、秋葵……平時,青椒蒜泥、涼拌菠菜、紅燒茄子……新鮮而又可口,味美且又簡約。家裡來了親戚,有了青菜打底子,再去街上買些滷水,砍幾斤豬肉,約幾塊豆腐,何愁午餐不豐盛呢?
母親一有空閑就去蒔弄菜園,我知道種菜遠比種莊稼辛苦得多。記得吳伯簫在《菜園小記》中說:「種菜是細緻活兒,『種菜如繡花』;認真幹起來也很累人,就勞動量說,『一畝園十畝田』,但是種菜是極有樂趣的事情。」每次,母親從園地里回來,一身泥土,滿頭大汗,顧不上洗把臉,很興奮地介紹她的小菜:芥菜一尺來高、香菜翠綠可喜、胡蘿蔔剛吐纓子……
過年前,母親抱了一堆芥菜回來,嘩啦放在廚房裡,洗呀洗,然後全部悶在玻璃罐子里,沒多久,一罐子酸菜「功成名就」。母親掏出一把酸菜,斫碎,花生油熱鍋,佐以花椒、蒜苗、干辣椒爆炒,一盤端上來,拉饞又下飯。
母親自從擺弄菜園子後,心情舒暢了,頭也不暈了。這是勞動的快樂。母親與土地打交道一輩子,離開了土地,心裡還真不踏實。前段時間沒活干總是覺得乏力,沒精神,現在好了,能種點小菜,整個人都精神了,也算是福氣哩。
我告訴母親,同事劉學蘭的媽媽和你一樣,無論在哪裡總能神奇找到種菜的地方。母親笑而不語。美國作家霍桑在《古宅瑣事》中說:「無兒無女的人如果也想懂點為父為母的快樂,最好是親自種一畦菜。」母親則說:「這是付出而得到的快樂。」
霍桑所說的種菜快樂,與養兒育女當然不能同日而語。種菜帶來的愉悅感卻是不爭的事實。我也學學母親,種點小菜,以彌補體力勞動的不足。假日里,我在辦公樓附近的空地上,搗了幾個坑,將買來的洋姜(菊芋)埋在坑裡,踩緊了。一場恣肆的春雨後,洋姜鑽出了腦袋,伸出幾片葉子,彷彿在和煦的春風裡唱著歌。看到它們一天天長大,我無比開心。
往日,種菜是為了填滿肚子;而今,種菜成了一種獨特的享受。「種瓜得瓜,種豆得豆」,是因也是果。我種下的那些洋姜,到秋天在母親手下又是風味迥異的家鄉小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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