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者,心畫——記書法家陳海良

「書者」陳海良

編者按 ——

在當下書畫百花爭艷,人人提筆稱「家」這樣一個藝術盛世,一切如過眼雲煙,轉瞬即逝;然而有那麼幾個人,總能擔當藝術的弄潮兒,引領這個時代的審美風尚,並在人們心目中留下漣漪。

在書畫界眾多中青年優秀藝術家中,陳海良——便屬這其中為數不多的佼佼者,給人印象深刻。

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他的藝術究竟如何?

為何喜愛追隨他的人如此之多?等等......

基於此,「陳海良書畫藝術」個人官方微信公眾平台正式上線運營,推介其人其藝,試圖給大家還原呈現一個本真、性情、專註、全面、立體的個案,以供交流展示,啟示推動當代書畫藝術的發展。

陳海良 先生


他出生於江南歷史名城常州的一個書香之家,自幼受家庭熏陶,喜歡書法。

1988年考入南京師範大學美術學院首屆書法本科班,有幸師從著名書家尉天池等教授,而後幾經輾轉、不忘初心,又繼續深造,終獲文化部中國藝術研究院首屆首位書法博士學位。

先天的藝術秉賦,加上名師的點撥、嚴格的學院化錘鍊,造就了他過硬的基本功。

陳海良 行書《杜甫詩》

技巧精湛的書法兼具才氣、狂狷氣、文氣於一身;其大草、狂草如黃河、長江般的勢如噴涌,浩浩蕩蕩,小草如小橋流水,清澈境幽,楷書則法度嚴謹而新意迭出,獨立風標。

他追摹楊維楨,學其奇崛、放逸,時而濃郁、時而疏狂,冷麵殺鋒、風雷激蕩,卻又「自毀長城」;他摹古「二王」,形神逼俏、出神入化,卻又脫胎換骨,敢於「叛王」;他仿效旭素、徐渭、王鐸、傅山等,筆墨酣暢、亂石鋪街,卻拿得起又放得下,「膽大妄為」,敢於做自己做真我,自立面目,「為自己寫字」!

陳海良 草書《古詩二首》

他一手氣息雅逸的晉唐風格的行書,顯示出他對晉唐經典的深入研味,而其將晉唐風格與楊維楨書風巧妙嫁接的行草則顯示出他出入經典的融通創化能力。

陳海良的書法提示出一種至臻追求的精神價值,一種對傳統經典的深入研悟把握的專業高度,和對書法發展的脫胎換骨、竭思圖變的歷史使命!

這是怎樣的一種個人魅力和藝術膽識!引得書界爭相模仿,追隨甚眾。

陳海良 草書《論書》

西漢文學家、辭賦家揚雄《法言·問神》曰「書者,心畫也。」清代劉熙載說:「筆墨性情,皆以其人之性情為本。」又說:「書,如也,如其學,如其人,如其志,總之曰如其人而已。」從陳海良的書法中,我們可以窺探到他的心志與學養。

因此,在這裡,我們就權且用「書者」一詞,為陳海良做注。

陳海良

江蘇常州人,文化部中國藝術研究院中國書法院創作部主任,碩士研究生導師,文學博士,國家一級美術師,國家藝術基金評審委員,中國書協草書委員會委員。

1992年畢業於南京師範大學首屆書法本科專業,2009年畢業於中國藝術研究院研究生院首屆書法實踐與理論方向專業,並獲博士學位。2010年被《書法》雜誌、《中國書畫報》等媒體評為「中國十大青年書家」、書法「十大年度人物」等榮譽稱號。

作品榮獲(中國書協主辦)

行草《古人詩》獲首屆中國書法蘭亭獎創作提名獎,

大草《河傳》獲第二屆中國書法蘭亭獎一等獎(最高獎),

行書《赤壁賦》獲全國第七屆書法篆刻展全國獎(最高獎),

小草《論語選》獲全國第八屆書法篆刻展全國獎(全國獎),

中楷《徐文長傳》獲全國第三屆全國正書展全國獎(最高獎),

中楷《文選》獲全國第四屆全國正書展全國獎(最高獎),

大草《自作詩》獲二屆行草書大展一等獎(最高獎),

大草《古人詩》獲首屆小欖書法大展一等獎(最高獎),

大草《自作詩》獲首屆「翁同龢書法獎」提名獎。

併入展全國第八屆中青年書法展、第九屆全國書法篆刻展、首屆扇面展、首屆手卷展、首屆大字展、十一屆全國書法展等數十次。

專著

《亂世奇才——楊維楨》

《中國書法墨法研究》

《解密<十七帖>》

《經典書法導讀〈書譜〉》

《陳海良書法集》

《中國書法名家叢書——陳海良卷》

《榮寶齋2018當代名家書法年度提名展——陳海良》等出版;

並有《墨分五色》、《愛也羲之,恨也羲之》、《人妖·書妖》、《國展的導向》等40餘篇論文發表於各類專業期刊、雜誌。

個人展覽

先後在中國美術館、江蘇省美術館、上海美術館、常州博物館、東莞展覽館、洛陽博物館等地舉辦15次個展。

作品收藏

作品被故宮博物院、人民大會堂、中南海、中國美術館等權威機構或個人收藏。

海良說|「為自己寫字」為自己寫字

陳海良 先生

書法發展到了今天的展廳時代,書法的目的已經從原來的文人遣興、吐心中之快,或是自身的一種內外兼修,轉化為今天為適應場館而創作的、為展覽而展覽的創作傾向,儘管理論界也在重申著書法本來的意義,但「創作」一詞畢竟從此產生,掩蓋了傳統式的「書寫」。

古人是不講創作的,毛筆書寫大多是一個事件的記錄或是一篇詩文之類的稿書,然後才是一種消遣,信手而書,自娛自樂、即興發泄,書家的志、學、養等等也得以自然流露,如古帖有《腳氣帖》、《肚痛帖》、《祭侄稿》、《寒食詩稿》等。所以,漢揚雄在《問神》中講是「書,心畫也。」從古人的書法中可以窺探到他們的心志與學養。對此,清劉熙載說得更全面了,即「書,如也,如其學,如其才,如其志,總之曰如其人而已。」

陳海良 行草《讀萬歲通天帖有感而作》

假如說古人的書法是記事、文稿或文士間小範圍的遣興,那麼,今天的「展廳」是時代恩賜給我們的特殊禮物,它為我們提供了可以進行廣泛交流的空間,一個舞台,它可以容納古今、展示世界,這是古人所沒有的,各種書風可以濃縮在一個展廳,給人們以觀摩、品味,相互切磋,所以有人作一定論:當代書法的發展是由展廳來推動的。

當今社會,書法所賴以生存的基礎——實用性書寫已經被抽離,「輸入」取代了書寫,我們的「書寫」本已是學步古人、模擬古人,還要置其於一個西方式的現代展廳,我們的書法與古人所崇尚的趣味就越發遙遠了。所以,老先生評價優秀的作品總常譽為「蠻有古意的!」以此來鼓勵後學。因為,展廳所追求的意趣主要是張揚、新奇,甚至是人工的設計,以此來滿足人們的視覺要求。所以,我們不難看出,在當代書法的發展中,人們的自我意識等似乎處在一個不太主要的位置,書法創作意識似乎無意識地在跟著展廳所要求的一種外在展示效果所牽引,而不是來自於內心,我想這不符合書法發展的內在要求,本是每一個作者內心世界所表現的一種外在的形式展示,卻不料被展廳外在的功能性所主宰,這不是每一個書法人所願意看到的。

陳海良 小楷《論語選》

「取諸萬物」而「發乎本心」的書法本質正在被消解,一股股帶有功利色彩的「風」(信札風、二王風)取代了廣大作者的真情。往往在一個展廳中,除了書體不同以外,書法的展示似乎都戴著同一種流行的「符號」或「款式」。我想,泯滅自我意識的「跟風」是很累的。一怕自己有沒有「跟好」,失去「獲利」的機遇;二怕下次不知刮什麼「風」,然後變得投機起來。如此一來,當幾陣「風」刮過之後就迷失了自己,「為他人作嫁衣裳」。這正是當今書壇很多作者的悲哀。但是,我們又不能因噎廢食,僅僅因為時風而否定展廳的功能和平台更是不可取的。

現代展廳本可以提供一個嶄新的藝術展示平台,或者可以激發很多創見性的藝術語言,可我們的創作卻由此走向了負面,所以我一直倡導「為自己寫字」的口號。

陳海良 草書《東坡文》

這就是說,我們要有自己的審美理想、藝術上的創作主見,或者說是選擇一條適合自己走的路。我沒有理由去指責人家,但是可以告誡自己,這種觀點在大學裡就形成了。當然,那時我不知什麼叫「風」,只知道尉天池老師說:「寫得跟我一樣,我就不承認他是我的學生!」於是我就拚命地寫得與他不一樣。

我喜歡生拙、奇絕、放逸的自由書風。於是,我一直尋找一種與我心性相近的東西,也曾「自創」一種生澀的「書體」來有別於人,但連自己都覺得不美,於是放棄,深知自己的功力與學養不夠,只能循序漸進。

陳海良 草書《古詩一首》

在大學三年級(91年)時,一個偶然的機會,我在大學圖書館翻閱《中國古代書畫圖目》時,見到了楊維楨的《真鏡庵募緣疏卷》,此作「以鮮明而又對比強烈的節奏感取代了一貫的平和緩麗,有著一種在亂世中衝撞、在痛苦中糾纏、在茫然中驚恐、在巨變中開合的亂世風雲」(《亂世奇才——楊維楨》),我看了激動萬分,幾夜沒睡好覺。當時能見到這樣的作品是不易的,那時的字帖少且都是一些經典性的常規範本,這種奇崛、放逸之作是不可能印發的,我只能複印,然後進行放大,再放大,隨即日夜臨摹,愛不釋手,並且把自己對楊維楨的理解寫成了畢業論文(92年)。

元·楊維楨《真鏡庵募緣疏卷》局部

不僅如此,我還喜歡大草書,於是從大二時便一直臨習傅山、徐渭等明清大條,那種自由和狂放式的訓練賦予了我自由揮灑的能力。97年我進了地方的專業書畫院,這是我開始從事專業創作的轉折點。但是,那時我沒有參加過什麼展覽,也不知書壇發生了什麼(大學畢業後,只管寫字,沒時間關注書壇)。由於官辦畫院要成績,院長闕長山先生找我談話,「陳海良,我告訴你:『你現在沒有成績,進入畫院後,如五年之內還沒有成績就要解聘,當心啊!』」我無奈,然時值98 年七屆全國展徵稿,我就寫了一張我最擅長的具有楊維楨意趣的作品和帶有明清氣息的大草書,結果帶「楊風」的作品以醒目的面目獲獎,這真是我意外的收穫,我更愛楊維楨了。當人們在追逐王鐸風、米芾風、信札風時,我卻專註於如何把楊維楨的味道滲透到我的小草、大草中去,且每試成功,屢獲大獎。如果說我有功利的話,那是我堅持楊維楨的結果,我把楊維楨的「亂石鋪街」進行了「雅化」,我沒有跟著「時風」走。

陳海良 行草《觀操守》

至於說我的風格中有一點「二王」的味道,那是我後來在學校給學生上課時長期臨習二王書體的緣故,其中《聖教序》就給兩百多個學生做過整篇示範,給每個學生通臨一遍,如果現在再要我寫200多遍《聖教序》的話,那就是要我的命。或許教學相長就是這個道理。當然我也寫了一些很像二王味道的作品,但我堅持認為那些都是「擬作」,不是我的風格。

寫二王的字,不過是學點他們好的筆法,在理論上為自己生澀而又狂放的理想風格作一點技術上的支撐而已,多一些可以「雅正」的手法,拓寬創作的思路,儘管自己還結合得不好,但是至少有一點可以明白,二王的字在理論上是可以放大的,但在實際的操作過程中具有很大的難度,流便的二王書風,可以為大氣磅礴的書風作支撐嗎?這種風格被唐人諷為「妍媚」,「妍媚」之風與雄強之氣有著天壤之別,放大的「妍媚」能成為「雄強」是個一廂情願的簡單推理,它們各自的筆法系統是不一樣的,可互滲,但畢竟不能取代,更不可機械的改造。二王書風大多表現的是「雅逸」,不是生澀和狂放,更難能雄強。不過,在古法中,二王筆法是成熟和系統的,是手腕與手指的運動,筆法敏捷,書風流便。

陳海良 行書《杜工部詩》

而在大草方面,明清格調亦已成為定式,同樣澤被後學,但從今天看來,「明清調」稍欠高古。於是,我把張旭、懷素的狂草張貼在自己的案頭,時時觀摩,以求心領神會。在自我的狂草書創作中,非常想把那種開放的大唐胸懷、狂逸的揮灑、自信的筆調滲透到自己的書作中去。所以,我的大草風格有所改進,正朝著自己的理想狀態邁進。

不過,「為自己寫字」真難,擺脫二王更難,不是有二王影子就是有其他的古人影子,審視自己,實在是沒有多少自己,更不能說有多少值得驕傲的自己了,自我風格尚未形成,古人的影子太重,心中的疑慮實在是太多。不讓古人,就得摹古;「為自己寫字」就得「叛逆」。所以,我的自我要求是半年一小變,一年一大變,時時否定自己、激勵自己,循序漸進,推陳出新。所以,我的作品常常受到批評,但是,只要有人批評,我就有進步。

陳海良 草書《古詩三首》

至於說獲獎,這是個過程,說明自己能寫字,有能力寫好字,但目的不是獲獎,要「為自己寫字」,寫出自己的面目來,要成一家言,定一家風,如此才能「古不乖時,今不同弊」(《書譜》),跟在二王后面尚能「混」口飯吃,「蒙世」而成一「書奴」,跟在時風后面只能是湊個熱鬧,但書法不是熱鬧。

「為自己寫字」真難!

我時時會想魏晉南北朝時張融的一句話:「只恨羲之無臣法」,我雖不能與古賢相比,但他的創造意識時時在激勵著我,我即使寫不好,也要「為自己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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