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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個小時的話劇《伐木》為什麼會火?

?《伐木》的熱潮從「五一」假期一直燒到了假期之後,這是第二屆曹禺國際戲劇節暨第五屆林兆華戲劇邀請展的重磅劇目之一,5月2、3日在天津大劇院演了兩場之後,5月6、7日又在北京世紀劇院演了兩場,來看戲的人有孟京輝、田沁鑫、陳丹青、周其仁、張維迎、胡舒立、梁曉聲、北島、崔健、李檣、濮存昕、藍天野、袁泉、黃磊、梅婷、王學兵、龔琳娜、小陶紅、雷佳??北京人藝和國家話劇院更是「集體」出動,組團去看戲。《人民日報》、《北京青年報》、《北京日報》、《北京晚報》、《新京報》、《東方早報》等等媒體也都用整版或大半版的篇幅連續發表關於這個戲的報道和評論,把《伐木》這場5個小時的劇場馬拉松變成了五月的京城第一個最熱門的文化事件。

話劇《伐木》

圍繞《伐木》最熱議的有這麼幾個點:一是五個小時的時長,二是劇中貫穿始終的對國家劇院、主流藝術圈、政府體制的批判,尤其是下半場幾段爆發性的獨白,赤裸裸地咒罵了那些投降於政治權力的藝術家的苟且嘴臉,三是劇院觀眾對這些批判性台詞的反應,第一場演出時,這些咒罵尚屬一種發現,一種意外,當然也引起了喝彩,到了最後一場演出,幾乎變成了觀眾對這齣戲的一個期待,因此也把這段台詞變成了全劇的高潮。

「為了向卑劣的國家阿諛奉承,比爾羅絲和雪爾可都很快的放棄了她們的初衷、夢想和熱情,她們開始向評議員、部長、其他文化部門的官員們溜須拍馬,充滿機會主義地爬向她們曾經和我描述過的,巨大又噁心的沼澤。當她們的文學處女作發表成功後,她們就立即背棄了自己和文學的初衷,利用它進入這個天主教民族主義國家。雖然她們之前抨擊它是『根本無視群眾的一場災難』??她們為了利益無所不在,她們參加大大小小的官方聚會,城市的或者政府的,她們出現在所有政客出現的地方,那些拿著政府的錢的政客粗鄙、野蠻卻掌管文化??這種人總是這樣,得獎之後,開始忽視當局對文化的侵害,對於當局,他們變得親切可嘉,對於那些不學無術的人,他們盲目的卑躬屈膝,他們讓當局覺得自己在參與文化建設??對於讓一群不學無術,又年復一年更加自大蠢笨的人掌管這個國家的文化發展,這些人是該負責任的。對於那些精明算計的政客而言,這些人是永存的藝術家,因為這些人在無知的政客面前,永遠隨叫隨到??所有的藝術家遲早向這個臟污又殘忍的政治環境投降,大部分甚至馬上就繳械了,我們的藝術幾乎變成了和國家打交道,我們所秉持的藝術道路,不過是充斥著卑鄙又虛情假意的實用主義,生前獲得獎金和勳章,死後被埋進榮譽加身的名人墓地??」

《伐木》

「我能想像,在中國這些話題現在特別敏感,特別重要,因為中國這十幾年來,政治家和藝術家、政治和文化的關係也非常緊張,同時也很重要,所以你說到這些話題,大概確實在中國反應會更深刻,觀眾會更在乎這些。」《伐木》的導演陸帕對我說。

這場對陸帕的專訪整整持續了兩個小時,還意猶未盡,最後因為導演本人體力有限,加上來自波蘭密茲凱維奇學院的翻譯奧金小姐也早已累的翻白眼,才不得不結束了採訪。克里斯蒂安·陸帕,1943年出生於波蘭,今年72歲,2009年獲得了「歐洲戲劇獎」,這個獎奠定了他在歐洲劇場界的地位,和彼得·布魯克、皮娜·鮑什等人齊名。去年5月,在天津大劇院上演了他的《假面·瑪麗蓮》,講述著名女星瑪麗蓮·夢露去世前莫名失蹤了三天,這三天里發生的故事,讓中國觀眾初步領略了他作為「劇場心理分析大師」的手筆和風範。

《假面·瑪麗蓮》

《伐木》

《伐木》在批判向度上呈現了和《假面·瑪麗蓮》截然不同的風貌,後者是原創劇本,傾注了導演對這個女明星的深切同情,然而《伐木》是改編自奧地利作家托馬斯·伯恩哈德的同名小說,從而不可避免的要以伯恩哈德為全劇的底色,那是一種遠離所有人的疏冷。陸帕表示,他並不願意囿於伯恩哈德提供的框架,「伯恩哈德所注意到的是真相,但並不是百分之百的真相,他說的是真的,但不是一切,這也是非常重要的。重要的是我們聽到他的話,同時也需要注意到這個過程造成的不公正、不正義、不善良的效果。如果能夠注意到這個過程,我們也就能在自己心裡造成一個反抗這個過程的東西。」

因此,要理解《伐木》,要理解陸帕的《伐木》,不可避免的就必須先向伯恩哈德提問:他到底寫了什麼?他為什麼而寫?他的這些咒罵,到底是什麼意思?《伐木》全文遵循他寫小說的一向慣例,不分章節,甚至也不分段落,從頭到尾一直是「我」在獨白,在評論,320頁的評論,絕大部分是不斷的批判、指責、鄙視、厭惡,一直是這樣的負面情緒在同一層面上循環往複,不作任何推進,伯恩哈德似乎無意於為他的不滿和憤怒提供說明和解釋,也不對自己的批判作出任何有理有據的分析,只是表明一個態度,這個態度和他的傳記的副標題是一致的:我痛恨你們所有人。直到小說結尾,這個「我」才突兀的轉折,突然表示,「我」愛你們,「我」愛這個城市。

這個在320頁中只佔幾頁篇幅的180度轉彎,讓研究他小說的很多專家們迷惑不解,因為他此前並未為這個轉折提供任何基礎。最後,有一種意見認為,這是伯恩哈德在以如此的方式寫了300多頁小說之後,惟一能夠收束這本小說的方式。只有用「愛」來打斷「恨」,「恨」才能夠停止,而作者此時並未用太多理由來說明的「愛」,也因此變成了一種姿態。換句話說,伯恩哈德的小說,無論寫的是「恨」,還是「愛」,都似乎必須用否定之否定的態度來分析,作者真正要表達的意圖,永遠不在表面的字面上。

伯恩哈德小說體現的這種精神分裂式的矛盾,在心理層面上深深吸引了陸帕。他做的這部《伐木》,台詞不僅僅來自《伐木》,也來自伯恩哈德別的作品,例如引起觀眾強烈反應的那段批判台詞,就有一部分來自《我的文學獎》。「伯恩哈德可以說是一個非常心理化的人,他一直思考自己,他也把自己當做藝術人,可以說他也很容易被一種虛偽迷惑,同時他也非常強烈的反抗這種虛偽。他在《我的文學獎》中描述了自己的精神反應,你可以看到,一方面,他確實非常羨慕別人能夠獲得這些獎,他心裡有很多嫉妒,另一方面,他發現一旦他真的收到政府給他的獎,他又感覺到強烈的憤怒,就好像有人在頭上拉屎一樣。他咒罵給他頒獎的人是一個白痴,他覺得這不平等,頒獎的人好像通過這個獎,把藝術家變成了他的奴才。」

小說中的「我」,伯恩哈德並未指明是誰,陸帕在舞台上直接的將這個角色命名為與伯恩哈德同名的托馬斯,他將托馬斯放在一個隔空窺視的位置上,好像是和觀眾在一起,為觀眾進入伯恩哈德的世界提供了一個立足點,但與此同時,他又否認托馬斯的位置就是一個客觀的位置,他提醒觀眾們注意:「托馬斯到底是被迫坐在那個位置上的,還是主動的選擇?」事實上,在陸帕手下,這又一次涉及了心理過程,並不是一個非黑即白的判斷,而是處於說不清楚、需要進一步思辨的灰色地帶。這提醒了我們去進一步探究冠在陸帕和伯恩哈德頭上的形容詞——「歐陸傳統的」。陸帕的戲劇,被稱為特別具有「歐陸傳統的」戲劇,伯恩哈德的小說,被稱作特別「歐洲的」、特別「奧地利的」小說。這種形容,究竟是什麼意思?

《伐木》在中國演出之前,首演於奧地利,後來又在波蘭本土演出。在奧地利演出時,評論並不太熱乎,陸帕本人也不滿意,覺得「演出並沒有很好的體現出他的設想」,在波蘭演出時,觀眾們除了對下半場那段爆發性台詞反響熱烈之外,也有許多宗教層面的討論,畢竟,陸帕的《伐木》在舞美設計和舞台調度上,有不少宗教痕迹很明顯的隱喻。

也許只有在中國,《伐木》對現實的批判才會被如此實實在在的被當做一種現實主義批判,對此,陸帕很想澄清的一點是,中國觀眾最注意、最喝彩的那段獨白台詞,其實只是一個插曲,「有價值的插曲,因此值得給予篇幅,但並不是戲的主題」,陸帕仍舊把《伐木》看成一個心理戲,「戲的主題是他們自己的內疚,他們對喬安娜死亡的想法,他們對生活、對存在的思想,這才是更深刻更重要的內容。」陸帕把《伐木》比作在鐵軌上跑的一輛蒸汽機車,五個小時中一直在呼哧呼哧冒出白氣,但偶爾,也會因為機車內部壓力的積蓄,「砰」的冒出一大團白氣,伴隨著爆炸性的響聲。然而,不得不說的是,如果是隔著很遠來看這列火車奔跑的話,實在是很難責怪觀者只注意到了那一大團白氣,而忽略了整列火車。

新一期《三聯生活周刊》上刊有對陸帕的採訪全文和更詳細的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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