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自殺更可悲的，是不會和自己相處。

06-28

筆尖開花 ·文心淌情

封面插畫作者：@畫畫de復古咖啡

學會和自己相處的人，

才會和萬物相處，

才能給他人慰藉。

——娜姐

「不要過多地談論自殺，這不是因為我們畏懼離別和死亡，而是要盡量傳播希望和慈悲。」

這句話，是早些日子，一位讀者在留言中寫的。

我喜歡這話。

不界定或審判他人是非常不易的，看見故事的結尾不代表洞見全部的過程；如果每個人都對他人他事保留基本的善意，這個世界會越來越好。

但今天這篇文，還是要從自殺談起。

1月23日，80後創業者茅侃侃自殺；一個月前，西安交大再讀博士楊寶德自殺。

接二連三的自殺事件，讓我平日冷清的一個同學群展開激烈討論：

自殺是不是可恥的？

有人說，輕生者說到底還是自私者，因為他結束生命的那一刻，只想到自己，全然忘記了生養自己的父母，與自己生養的妻兒。

——死很容易，難的是有責任感地活下去。

也有人說，真是無法想像，那些輕生者歷經了怎樣的苦難與絕望，才決定以如此決絕的方式結束僅有一次的生命，不再貪戀這繁華喧囂的塵世。

——死都不怕，又何懼苟且地活著？

前者談及生而為人的責任，後者談及人生實苦的真相。看似都有理。

但我想，輕生者最致命的困境，是最終不知如何自處，所以才選擇自殺。

自殺不是可恥的。可恥的，是無法安放自己。

因為，相比征戰全世界，每個人此生最重要的任務，是學會和自己相處。

我們都在不斷趕路忘記了出路/在失望中追求偶爾的滿足/我們都在夢中解脫清醒的苦/流浪在燈火闌珊處

這句詞，來自歌曲《無間道》。

行走人間，我們最容易犯的錯，是忙忙碌碌中弄丟真實的自己。

而一旦弄丟自己，我們再也無法心平氣和地與周遭相處。

作為80後，茅侃侃是我的同齡人。與大部分同齡人不同的是，他前半生是離經叛道又熱血傳奇的。

中學輟學，天賦異常，堪稱電腦奇才。

14歲就在知名雜誌上發表多篇文章，21歲開始創業進軍軟體行業，創建MaJoy網遊線下項目，26歲躋身億萬富翁行列，29歲時出書《像戀愛一樣去工作》。

後來，他踏入電競圈。因傳奇的經歷、嘻哈的裝扮、幽默的談吐，成為聚光燈下熾手可熱的青春偶像。

幾度變化身份，不停創業折騰，勇立時代鰲頭，總在挑戰自己。

茅侃侃的奮鬥之路，堪稱精進而努力的年輕人之典範：永遠在路上，一直在突破，從來不停歇。

但那熠熠閃光的「優秀」和滾滾發燙的「名氣」之下，真實而舒展的自我在哪裡？平和而珍貴的靈魂又在哪裡？

興趣，愛好，死磕；前行，奮進，騰挪；金錢，名利，野心；抱負，責任，擔當……

這所有的一切都催著茅侃侃們不停向前，不要回頭，不能鬆懈。唯有他們自己清楚，多少個輾轉難眠的深夜與萬事壓頂的清晨，內心有個微弱而憂傷的聲音在壓抑地哭泣：

停下來，歇一歇，給自己一個擁抱。接下來，靜一靜，給自己一份平和。

我想，去不到終點也無法回到原點的茅侃侃，在敲下「嗯，我愛你不後悔，也尊重故事的結尾」打開煤氣自殺的那一刻，並非害怕認輸，而是在一路長途跋涉後，再也找不到怎樣與自己相處。

於是，他選擇毀掉自己。

「把自己交給繁忙，得到的是踏實，而不是真實。」

這句話，是電影《無問西東》中的台詞。

講述生命與真實、自由與獨立的影片《無問西東》，以不同時期的清華人的選擇，直抵一個生命本質的終極思考：

我們活著，最重要的使命是什麼？

像張果果一樣以助之名，幫扶四胞胎之家那樣的貧苦之人？像陳鵬一樣以愛之名，挽救被誣陷被毀容的心上人的絕望之心？像沈光耀一樣以義之名，放棄學業忤逆家訓投身戰爭之火？還是像吳嶺瀾一樣以教之名，引領迷茫的青年走出窮困之途？

都不是！

我們最重要的使命，是在面對誘惑和裹挾時，看見自己的本心；在身陷誤解和衝動時，不忘自己的初愛；在他人的指責和打壓下，不丟自己的夢想；在名利和榮耀的蠱惑中，不棄自己的思索。

是對自己真實，讓自己珍貴，為自己而活，並藉此讓周邊的人看見光亮，幫他們找到自己的珍貴和安穩。

「願你在被打擊時，記起你的珍貴，抵抗惡意；願你在迷茫時，堅信你的珍貴，愛你所愛，行你所行；聽從內心，無問西東。」

這才是生命的價值，才是活著的使命。

「我們曾如此渴望命運的波瀾,到最後才發現,人生最曼妙的風景,竟是內心的淡定與從容。

我們曾如此期盼外界的認可,到最後才知道,世界是自己的,與他人毫無關係。」

這話，是楊絳先生說的。

百年淑子，世紀老人。縱觀先生一生，歷經數個時代，見證幾多沉浮，始終淡定從容，一直平和喜悅。

86歲那年，她唯一的愛女錢媛患癌去世。87歲那年，她最懂的丈夫鍾書先生去世。

兩位最愛的親人相繼永別，人至暮年，孑然一身，她該有多悲痛多絕望。但她深知生命無常，更懂自我珍貴。

聰慧如先生、通透如先生，早已學會了如何與自己相處，哪怕步入耄耋之年，哪怕病患總是造訪，她堅持讀寫，筆耕不輟。

2001年，她90歲，出版《從丙午到流亡》。兩年後，《我們仨》問世。

2007年，她寫下《走到人生邊上》。100歲時，她依舊晨起讀書，深夜才眠。

102歲時，她還親自校訂了妹妹楊必翻譯的《名利場》。103歲時，她又出版了《洗澡之後》……

即便是人生邊上的最後時光，她仍舊保留最後的平和與安穩、清爽和質樸，依舊感染著每位造訪者。

是的，最好的人生，是拋開世界後，靜靜地活著。

唯有如此，當世界拋開你，你才安穩如初。

浮名會褪盡，愛人會離別，親朋會走散，周遭會冰涼。但平心靜氣、柔軟慈悲、清爽乾淨的你，看起來，真的好美。

「當你找到與自己相處的方式時，其實是找到一種與萬物相處的方式。」

這句話，來自作家慶山（曾用名安妮寶貝）的《月童度河》。

書中一個細節，是慶山回寧波探望母親。母親與往常一樣，做一桌子海鮮和飯食。

「父親去世後，她獨居多年。平時料理家務，出門步行，熱衷梳妝，烹飪，鍛煉。最近的興趣是，用珠片貼出各種圖案，比如玫瑰花、樹葉、咖啡杯子，鑲上木框即是一幅手工作品。

她這麼平靜，有樂趣，不免令人覺得安心。」

情緒溫和，活有愛好，能夠獨處。這樣的家人，因平和地做真實的自己，所以能給親人傳遞出安心而喜悅的磁場。

她不會情緒化地裹挾最親的人，用無端的指責讓最近的人遭殃，也不會陷入自傷式的自戕，用極端的方式消耗親人的精力。

她讓人放心，給人歡喜，更讓人看見光亮，學會慈悲。

「人只有學會和自己相處，才有餘力給身邊的人真正的慰藉。」

這是我最近的認知。

上班15年，結婚10年，養子8年，開公號一年半。

讀寫，行走，奔波，思考，夢想成功與優秀，渴望金錢與名聲，期望富有和康健，企盼成為家人的支撐和驕傲。

這一度是我的夢想。

但不知為何，我越往前走，越感到焦灼，越感到不快樂。

忙碌和操勞攜手相伴，疲憊和焦慮一起襲來，我一度在患得患失中忍不住向身邊最親的人發無名火。

看著孩子驚恐的眼神和愛人憂傷的嘆息，我終於知道：他們沒有錯，有錯的是我。

我不知道如何和自己相處，所以才會事事指責他們做得不夠好。我做不好眼前的事兒，所以才時時苛責他們做得不夠多。

放下工作，走出家門，陪孩子遊戲；拋卻雜念，專心聆聽，給愛人信賴；繫上圍裙，做一鍋飯菜，與父母同吃；找一處幽靜，聽風也看雪，和自己相處……

專註這些日常點滴平淡無奇的小事，不再向生活要名望要矚目要璀璨，真實的珍貴的自己才會呈現，並引領我們邁向更遠的路。

當我學會與自己相處，才發現身邊的人正變得平和知足，我自己才有餘力給他們更多的慰藉。

他們遭遇絕望時，我才有力量對他們說：「別怕，我就是那個給你托底的人。」他們分享喜悅時，我才有信念對他們說：「真好，我就是那個等你歸來的人。」

我愛自己，所以，我愛他們。

生死是沉重的事情，離別是悲傷的事情，成長是艱辛的事情，夢想是昂貴的事情。

但，愛是永遠的事情。

新年的一年裡，我們錘鍊自己的第一步，就是學會和自己相處。

要知道：

深愛自己的人，才有能力去愛他人，並愛這個繁蕪的世界。

容下自己的人，才能容得下他人，並容得下遇見的周遭。

珍貴自己的人，才會對他人珍重以待，並珍重世間的美好。

對自己真實的人，才會給他人誠意，並真誠地走完餘生。

成為這樣的人。

讓我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