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安娜離開已20年，但她留下的時裝卻給我們上了生動的一課

如果說，1997年7月1日香港回歸可能只是一部分人的共同回憶，那麼，8月31日，發生在巴黎的一起車禍則足以讓全球很多人至今都仍記憶猶新：英國王妃黛安娜在那場至今都顯得撲朔迷離的車禍中香消玉殞。

車禍發生之後，難以置信的人們紛紛前往黛安娜生前居住的肯辛頓宮去弔唁與悼念。鮮花很快就成蔓延之勢，幾乎要將肯辛頓宮淹沒。這些鮮花與照片，包含的不僅僅是對佳人猝然逝世的惋惜，更有對她不幸婚姻的同情和堅持追求愛情的勇氣的讚許。

今年2月24日，肯辛頓宮為紀念戴妃離世20周年，特別策划了一場時裝展覽《黛安娜：她的時裝故事》，從黛安娜第一次在公開場合正式露面時所穿的結婚禮服，在白宮裡與美國影星約翰·屈伏塔共舞時所穿的禮服，到她那件最令人知曉的「復仇小黑裙」，一共26件，統統都被拿出來參展。

策展人Eleri Lynn在談到為何要策劃這樣一場時裝展覽來紀念黛安娜時說：

"Diana, Princess of Wales, was one of the most photographed women in the world, and every fashion choice she made was closely scrutinised. Our exhibition explores the story of a young woman who had to quickly learn the rules of royal and diplomatic dressing, who in the process put the spotlight on the British fashion industry and designers. We see her growing in confidence throughout her life, increasingly taking control of how she was represented, and intelligently communicating through her clothes."

「作為威爾士王妃，黛安娜是世界上被拍照片最多的女性之一，她穿的每一件服裝都是經過精挑細選的。我們的展覽探討的是一位年輕女性的故事，她不得不在極短的時間裡學會王室規則和外交禮儀，在這個過程中，英國的時裝工業和設計師也成了關注的焦點。從她的一生中，我們可以看到，她的信心在不斷地增強，越來越能支配她的形象，通過她的服裝來表達的技巧也越來越高明。」

在黛安娜短暫的一生當中，嫁入英國王室既是她最風光無限的開始，也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轉折點。故事也就是從這裡開始的。

1980年，Vogue雜誌要為黛安娜拍攝照片，就打電話去詢問設計師Elizabeth Emanuel是否願意將她設計的一件襯衫雪紡襯衫借給一位「大人物」穿。當時，Elizabeth Emanuel並沒有意識到這位「大人物」竟會是未來的英國王妃。

黛安娜在拍攝完畢後被這件襯衫展露出來的簡單、乾淨、以及適當的少女心完全地吸引住了。

1980年5月，白金漢宮公布了一張查爾斯王子與黛安娜的官方合影，這也是他們倆人的訂婚照。在這張照片中，黛安娜穿的就是Elizabeth Emanuel設計的這件雪紡襯衫：荷葉邊的領子和袖口，還有那粉色的蝴蝶結領，完全就是一顆待嫁的少女心的外化。

再後來，黛安娜進而參觀了Elizabeth Emanuel與前夫的工作室，並決定由他們來擔任她的婚紗設計師。

1981年7月29日，「公主嫁給了王子」。如童話一般的故事將正式從一場盛大的婚禮拉開帷幕。

黛安娜結婚禮服上這長達8米的拖尾完全吸引了人們的目光，以至於禮服本身倒很少有人去注意了。

實際上，這件造價高達9000英鎊的禮服之所以如此昂貴、且直到如今依然是全世界最貴的結婚禮服之一，其真正的價值幾乎全體現在了禮服的主體上：禮服採用了象牙白色的塔夫綢，瑪麗皇后時代的蕾絲，大約1萬顆手工縫製的珍珠，以及精細的手工繡花。

婚禮是黛安娜在世人面前第一次正式的公開亮相，而這件婚紗禮服延續了訂婚襯衫一脈相承的少女心，遍布的荷葉邊、蕾絲繡花和蝴蝶結，甚至是長得沒邊了的拖尾，那無處不在的童話般的風格，無一不是黛安娜對」終於成功嫁入王室「的美好想像的隱喻：從此，王子將要和公主過上幸福的生活了。

1995年，BBC的Panorama欄目採訪了當時已經和查爾斯分居的黛安娜。當記者Martin Bashir問她在最初對於婚姻的期待是什麼的時候，黛安娜非常坦誠地說道：

「I think like any marriage, specially when you"ve had divorced parents like myself, you"d want to try even harder to make it work and you don"t want to fall back into a pattern that you"ve seen happen in your own family. I desperately wanted it to work, I desperately loved my husband and I wanted to share everything together, and I thought that we were a very good team."

"我想應該和任何一段婚姻一樣，尤其是我的父母是離了婚的，你就會非常希望你的婚姻是成功的，不想它變成你自己原生家庭那樣的。我瘋狂地期望它是成功的，我瘋狂地愛著我的丈夫，我希望我們能一起分享一切，那時候我認為我們是非常合適的一對兒。"

在與查爾斯的婚姻生活中，黛安娜始終被籠罩在丈夫出軌、另有所屬的輿論陰影之中。這當然也是世人對其投以無限同情的原因所在。

然而，真正讓人們對黛安娜抱以讚賞和欽佩的還是她在1994年穿上這條被人稱為「復仇小黑裙」的那一刻。

故事還要從兩年前說起。1992年12月9日，時任英國首相梅傑在議會宣讀了英國王室的一份聲明，宣布英國王儲查爾斯親王和黛安娜王妃在結婚11年之後，正式決定分居，但不辦理法律上的離婚手續。

這當然是英國王室頗為「難堪」的一刻。而更令王室難堪的還在後面：1994年6月，在一部由英國著名記者Jonathan Dimbleby採訪查爾斯的紀錄片里，查爾斯第一次公開承認與卡米拉有私情。

輿論一片嘩然。人們驚訝的並不是查爾斯與卡米拉的私情，而是查爾斯願意把私情公開，同時，如山海一般的同情心統統都壓到了黛安娜的身上：這對王室夫婦的婚姻秘密就這樣公開在人們眼前了，她能承受得了么？

當天晚上，當黛安娜出現在Serpentine Gallery門口出席Vanity Fair名利場的晚宴活動時，相信全世界是驚訝的：這和人們想像中的「糟糠之妻」太不一樣了！她是如此光彩照人，完全不像是一位被拋棄的、哀怨的原配，而從當時公開的影像資料里可以看到，黛安娜與人們親切地握手問候，甚至可以用神采飛揚、談笑風生來形容，好像查爾斯與卡米拉之間的婚外情絲毫沒能影響到她的心情。

曾經拍賣過10件黛安娜服裝的拍賣行老闆Kerry Taylor在2013年的時候特別解釋過黛安娜當時的選擇：

『We called that 「The Revenge Dress」. She wore that the same evening Prince Charles confessed to his adultery with Camilla. Diana had a public engagement at the Serpentine gallery and while some would have been like 「I can』t face it this evening」 Diana went out in that dress looking drop dead gorgeous. She made a big statement right there.』

我們把這件衣服稱作為「復仇之裙」。查爾斯王子承認與卡米拉有私情的當天晚上，她就穿著它。那天晚上，黛安娜在Serpentine Gallery有一個活動，有點兒「今天晚上我不想面對這件事」的感覺。黛安娜穿著這件裙子，看上去美得不得了。她的態度非常明確而高調。

這件小黑裙，不僅使黛安娜在氣質與氣勢上完勝查爾斯與卡米拉，同時也為她自己贏得了更多的尊重與欽佩。

黛安娜的親生父母是一對離異的夫妻，因此，在這樣的家庭里成長起來的黛安娜，自然比一般人更希望自己的婚姻生活能夠幸福美滿。

然而事與願違，美夢終究還是破碎。悲傷自然是不可避免的，但好在黛安娜還有勇氣去面對：偷情的丈夫和失敗的婚姻並不會使我一蹶不振，我也絕不會在自怨自艾中沉淪。

1985年11月，查爾斯和黛安娜前往美國訪問。在訪問期間，應里根總統夫婦的邀請參加在白宮舉辦的晚宴。11日晚，當時只有24歲的黛安娜與她心中的偶像、美國影星約翰·屈伏塔共舞了整整30分鐘。

黛安娜生前的造型師Anna Harvey曾經提到過這一段非常有趣的軼事，她回憶道：

「Diana had mentioned to Nancy Reagan that it was her dearest wish to meet John Travolta. He』d been invited by himself and didn』t understand why. Then halfway through the meal Mrs Reagan said; 「are you going to ask her to dance?」 Travolta said 「I can』t!」 but Nancy insisted. So the two ended up dancing for 30 minutes non-stop. I』m not sure how Prince Charles felt about it though.』」

「黛安娜曾經跟南希·里根提起過她最大的願望就是能見到約翰·屈伏塔。所以，約翰就被請到了白宮，但是他並不知道為什麼要請他。在宴席當中，里根夫人就說：『你要不要請她共舞一曲？』屈伏塔回答說『不會吧！』但是南希很堅持。所以他們倆就跳了30分鐘，中間沒停過。我不知道查爾斯王子當時是什麼感覺。」

約翰·屈伏塔也曾經在採訪中回憶過這一段：

「I put my hand in the middle of her back, brought her hand down so that it wouldn』t be so high and gave her the confidence that we would do just fine...That was one of the highlights of my life, so that』s probably the best moment of the eighties."

「我把手放到她後背中間，把她的手放下來，這樣就不會太高，能夠讓她有信心我們能跳得很好……那是我人生中最燦爛的時刻之一，也可以說是我在整個80年代中最好的一刻。」

這件由英國設計師Victor Edelstein設計的午夜藍絲絨禮服後來被人們昵稱為「屈伏塔禮服」，它的款式靈感來自於愛德華時代的時裝風格，使黛安娜看上去十分修長挺拔又顯得雍容典雅。

這是查爾斯夫婦結婚以後第一次出訪美國，但這件衣服並不是為了這次晚宴而專門設計的，而是Victor Edelstein設計的一個系列中的其中一款，黛安娜對這件裙子情有獨鍾，所以就選中了它。從這裡也可以看出，黛安娜對服裝的選擇有自己的品味和愛好，她很明白什麼樣的款式能夠更好地襯托她自己，而不是她自己作為衣服的陪襯。

後來，黛安娜還穿著這條裙子參加了好幾次電影首映式，1997年，黛安娜生前最後一張官方肖像的照片上，穿的也是這一件「屈伏塔禮服」。

1981年，查爾斯與黛安娜的新婚蜜月旅行之後，選擇了在巴勒莫爾莊園邀請新聞媒體的記者們前去拍攝這對新婚夫妻的照片。在這裡，穿著傳統風格服飾的查爾斯和穿著巴勒莫爾莊園典型格紋的黛安娜在河邊恩愛有加，留下了大量的「親密」照片。↓

那時候的黛安娜和查爾斯也不是沒有過快樂。然而，這種快樂的時光，或者是對婚姻天真的幻想是極其短暫的。對黛安娜來說，隨之而來的是漫長的掙扎。

在這一次的展覽中，還出現了不少過去從未出現在公開場合中的服裝，其中就有這件藍綠色的格紋大衣。這件1985年倆人出訪義大利的大衣應該是黛安娜少數幾件「非常不合身」的款式的衣服了，寬大，臃腫，加上碩大的帽子，完全是把自己藏起來的那種衣服，極度凸顯出剛剛嫁入王室的黛安娜內心的一種不自信，甚至是一種格格不入。↓

1989年10月，黛安娜作為嘉賓出席British Fashion Awards活動，穿了一套被她稱為「貓王之裝」的套裙，裡面是一件無肩帶的低胸長裙，上半身的短夾克則非常像美國著名歌手Elvis Presley「貓王」鍾愛的服裝樣式。

這套衣服本意是為了凸顯「設計」，這也是其靈感的來源。後來在當年11月訪問香港時，黛安娜也把這套衣服帶了過去。設計師Catherine Walker後來表示，衣服上的珍珠裝飾與亞洲倒還頗為相關。↓

1996年10月，黛安娜出席一個與艾滋病相關的慈善活動。她穿著Catherine Walker設計的紅色套裝出現在了活動現場。簡潔明快的設計使離婚後的黛安娜更加像一個普通職業女性：一切紛擾已經過去。這是一個選擇了重生的新女性。↓

拍賣行老闆Kerry Taylor如此評價黛安娜早期的服飾：

「At the beginning her look was very 「fairy tale princess」. There was lots of bows and frills. She was the embodiment of every little girls』 fantasy of what it meant to be a Princess.』」

最開始，她的形象非常像」童話里的公主「。衣服上總是有很多蝴蝶結和花邊。她就是每個女孩兒都會幻想的」公主「的化身。

本次肯辛頓宮展覽的策展人Eleri Lynn也這樣說過：

「You really see the frills and the ruffles of her early romantic style disappearing quite quickly, as she realized that didn』t work very well for press photographs. It made her look cluttered. So around the 80s you see the silhouette sleek down, and all the decoration becomes surface embellishment.」

「你確實可以看到，花邊和褶皺這些早期的浪漫風格很快就不見了，因為她意識到，這些東西拍出照片來以後不太合適。這會讓她看上去亂糟糟的。所以，在80年代的服裝上，你可以看出服裝的輪廓是很柔和地向下舒展，所有的裝飾物都變成了表面的點綴。」

黛安娜在衣品上的進階演變其實和每一個女性都息息相通：婚姻與愛情的失敗，無法折損她在人生其他方面的探索與追求，甚至即便是愛情，她仍然要孜孜以求，因為「我的靈魂是自由的」。作為一個大眾心中「永遠的戴妃」，她用她對時尚的敏感與認真，為自己留下了許多令人記憶猶新的「時裝時刻」。

這不僅僅是一場充滿回憶與懷念的展覽，其實完全可以稱得上是一堂有關「用時裝來表達自己「的公開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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