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薛寶釵僅有的一次流淚來看金玉良緣是否謀害了木石前盟

現在很多讀者對薛寶釵的印象一直不友善,把她和襲人劃為釵黨,罵作心機婊,陰謀家。正因為薛家鼓吹「金玉良緣」,才導致寶黛愛情的破滅,從另一方面她是殺死黛玉的兇手。對於這樣的認為,或者基於這裡的理論,我只能說陷入高鶚後四十回的情節太深,以至於不能自拔。現在對寶釵的評判已經不止是上綱上線,而是嚴重的歪曲。以絕對的雙重標準,帶著有色眼睛並且充滿敵意目光去審視,死死認定薛寶釵自進賈府以來一切行為都是為了實現自己成為寶二奶奶的美夢。這其實不是給薛寶釵劃入了一片陰謀的領域,而是把自己的思維定勢在某個區域裡面出不來了。

從薛寶釵進入賈府她對寶黛之間的關係是怎麼看待呢?二十七回中有一段文字「忽然抬頭見寶玉進去了,寶釵便站住,低頭想了一想:寶玉和林黛玉是從小一處長大,他二人間多有不避嫌疑之處,嘲笑喜怒無常;況且黛玉素習猜忌,好弄小性兒。此刻自己也跟了進去,一則寶玉不便,二則黛玉嫌疑。倒是回來的妙。想畢,抽身回來剛要尋別的姊妹去。」寶釵看到這種狀況,首先害怕被黛玉猜忌,假如寶玉前腳進去,她後腳跟進去。黛玉會怎麼想呢?肯定認為寶玉和寶釵是一塊進來的,那和寶玉自然更要吵鬧了。對於這種情況文本中有詳細的描寫,在二十回中寶玉和寶釵聽到了史湘雲來了,便來賈母房中,林黛玉看見她倆一起進來,便很不高興,因問寶玉:「在哪裡的?」寶玉便說:「在寶姐姐家的。」黛玉冷笑道:「我說呢,虧在那裡絆住,不然早就飛了來了。」寶玉笑道:「只許同你玩,替你解悶兒。不過偶然去她那裡一趟,就說這話。」林黛玉道:「好沒意思的話!去不去管我什麼事,我又沒叫你替我解悶兒。可許你從此不理我呢!」說著,便賭氣回房去了。可是再反觀林黛玉對寶玉因為得到一隻金麒麟的態度,「原來林黛玉知道史湘雲在這裡,一定寶玉又趕來說麒麟的原故。因心下忖度著,近日寶玉弄來的外傳野史,多半才子佳人,都因小巧玩物上撮合,或有鴛鴦,或有鳳凰,或玉環金佩,或鮫帕鸞絛,皆由小物而遂終身。今忽見寶玉亦有麒麟,便恐藉此生隙,同史湘雲也做出那些風流佳事來。因而悄悄走來,見機行事,以察二人之意。」從林黛玉的「悄悄走來,見機行事,以察二人之意」這句話的意思是不是和現在女朋友查崗很相似呢?可是再反過頭來說薛寶釵進寶玉進入黛玉房後是怎麼想的,害怕黛玉誤會,所以抽身回來了。假如寶釵真的處心積慮的要嫁賈寶玉成為寶二奶奶,那應該什麼也不想的闖進去,沒有誤會也要製造寶黛誤會,那樣子自己成功的幾率豈不更大些。寶釵這個人有性格上的弱點,即凡是先從大局考慮,很有點先人後己的儒家思想。

再說二十五回中鳳姐開黛玉的玩笑「你既吃了我們家的茶,怎麼還不給我們家作媳婦?」黛玉面上不好意思要走,但是寶釵馬上挽留她。接著下文寶玉鳳姐受魘,聞得吃了米湯,省了人事,別人未開口,林黛玉先就念了一聲「阿彌陀佛」。薛寶釵便回頭看了她半日「嗤」的一聲笑。眾人都不會意,惜春問道:「寶姐姐,好好的笑什麼?」寶釵笑道:「我笑如來佛比人還忙:又要講經說法,又要普渡眾生,這如今寶玉、鳳姐姐病了,又燒香還願,賜福消災;今兒才好些,又要管林姑娘的姻緣了。你說忙得可笑不可笑?」寶釵也拿寶黛婚姻開起了玩笑,她自己是贊同二人的婚姻,後回中小廝興兒也說「將來準是林姑娘定了的。因林姑娘多病,二則都還小,故尚未及此。再過三二年,老太太便一開言,那是再無不準的了。」寶、黛從小一起長大,賈府上下關於他倆的說法寶釵不會無所聞。,有一次見黛玉去了寶玉那兒她故意避開。寶、黛特別親密,她並未有什麼不快或嫉妒的反應,更談不上去破壞,反而有意促成。

比如二十八回中,賈母房裡的丫頭找寶玉、黛玉吃飯。寶玉留在王夫人著吃齋,寶釵因笑道:「你正經去罷。吃不吃,陪著林姑娘走一趟,她心裡打緊的不自在呢。」寶玉道:「理她呢,過一會子就好了。」探春、惜春都笑道:「二哥哥,你成日家忙些什麼?吃飯、吃茶也是這麼忙碌碌的。」寶釵笑道:「你叫他快吃了,瞧林妹妹去罷,叫他在這裡胡羼些什麼。」薛寶釵要真有「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此類的思想,根本不會說這些話,而是想方設法的阻止寶玉,讓林黛玉「心裡打緊的不自在」當然如果你非得認為這是薛寶釵虛偽的表現,那隻能說你看的不是紅樓夢,而是三國。在下文中又文本寫道「寶釵因往日母親對王夫人等曾提過「金鎖是個和尚給的,等日後有玉的方可結為婚姻」等語,所以總遠著寶玉。昨兒見了元春所賜的東西,獨她與寶玉一樣,心裡越發沒意思起來。幸虧寶玉被一個黛玉纏綿住了,心心念念只記掛著黛玉,並不理論這事。」這段話折射出來的信息是寶釵是封建正統意識很濃厚的淑女,從來沒有把個人私情放在心上,縱觀整個大觀園裡的女兒只有黛玉和襲人有這種日後婚姻的想法,而其她女性卻沒有考慮過這方面的事。至於薛寶釵內心深處是否喜歡寶玉,我認為是喜歡的,並且寶釵是壓抑著自己的感情,深深的埋在心底,不敢有一絲一厘的表露,作為封建的完美女性,真正做到了「發乎於情,止乎於禮」。

喜歡不代表要去破壞寶黛的愛情,寶釵對寶玉的態度可以概括為暗戀,並且在文本八十回內,從未見到寶釵把黛玉當作情敵,恰恰相反黛玉先是將寶釵當作情敵,後來又將湘雲當作情敵。在四十五回中二人互為金蘭語,此後黛玉將寶釵當作知音看。從黛玉對寶釵的態度也可以理解為把他從情敵的名單中剔除了。讀紅樓夢堅持從文本出發,引用文本中這麼多文字,只是論述一件事,即寶釵對待寶黛的愛情以及婚姻都是祝福、支持、促成的。我們知道林黛玉是淚的化身,本身就是為還淚而來的,一天總是哭哭啼啼的,否則完不了事。可是你見過薛寶釵哭嗎?在全書中寶釵只為一件事哭了,有人說為寶玉挨打才哭的。我不這麼認為,為的是一句話,薛蟠的一句話「好妹妹,你不用和我鬧,我早知道你的心了。從先媽和我說你有這金,要揀有玉的才可正配,你留了心兒,見寶玉有那勞什子,你自然如今行動護著他。」有人認為,正是薛蟠的這一句話足以證明薛家母女密謀金玉良緣的證據,事物具有兩面性,我卻認為正因為這一句話,可以證明寶釵沒有對金玉良緣期盼,如果她內心存有這種想法,寶釵不應該哭,頂多是不語不說話。可是寶釵不僅哭了,而是哭了一夜。為什麼,冤枉!而且是被自己最親的人冤枉,世上最痛苦的事莫過於此。「這裡薛姨媽氣得亂戰,一面又勸寶釵道:「你素日知那孽障說話沒道理,明兒我教他給你陪不是。」如果薛姨媽認同薛蟠的話,還會斥責他的話沒有道理嗎?如果薛家母女千方百計的謀求金玉良緣,那薛蟠的這句話應該是大大的道理,古往今來最正確的道理,豈止是道理,甚至可以說是真理。

魯迅先生並非紅學家,可是先生評論紅樓夢卻是真知灼見,為後來紅學家的研究方法指向了科學的方向。在他的《中國小說史略》中指出「至於說到紅樓夢的價值,可是在中國的小說中實在是不可多得的。其要點在於敢於如實描寫,並無諱飾,和從前的小說敘好人完全是好,壞人完全是壞的,大不相同,所以其中所敘的人物,都是真的人物。總之自有《紅樓夢》出來以後,傳統的思想和寫法都打破了。——它那文章的旖旎和纏綿,倒是還在其次的事。」可是現在很多讀者讀紅樓夢硬是愛恨分明,善惡昭然。顯然薛寶釵、襲人、王夫人、薛姨媽都稱「壞人」了。

從俞平伯先生提出的「釵黛合一」說,為紅樓夢的認識又提高了一層。在五十八回中,藕官因為替死了的葯官燒紙錢,被一婆子告惡狀,因感激寶玉庇護,才讓芳官替自己說出原因,文本寫道「芳官笑道:「哪裡是友誼?她竟是瘋傻的想頭,說她自己是小生,菂官是小旦,常做夫妻,雖說是假的,每日那些曲文排場,皆是真正溫存體貼之事,故此二人就瘋了,雖不做戲,尋常飲食起坐,兩個人竟是你恩我愛。菂官一死,她哭得死去活來,至今不忘,所以每節燒紙。後來補了蕊官,我們見她一般的溫柔體貼,也曾問她得新棄舊的。她說:『這又有個大道理。比如男子喪了妻,或有必當續弦者也必要續弦為是。便只是不把死的丟過不提,便是情深意重了。若一味因死的不續,孤守一世,妨了大節,也不是理,死者反不安了。』你說可是又瘋又呆?說來可是可笑?」寶玉聽說了這篇獃話,獨合了他的獃性」這一段話是寫藕葯蕊三官嗎?如果輕易讀過就會被作者蒙蔽,這是伏線,預示著黛玉死後,寶玉和寶釵結婚並非負心,而是安撫「死者也安」。從林黛玉和薛寶釵的判詞判曲中,從金蘭語中,從藕葯蕊三官中皆告知讀者釵即是黛,黛即是釵。寶玉在黛玉死後娶寶釵為妻,不僅有賜婚的因素,還有父母的因素,更有黛玉囑咐的因素。黛玉一生都為寶玉而活,當自己命不久矣,若不為寶玉留心日後事,便不是黛玉了。故而寶釵與寶玉結婚是在黛玉死後,順理成章的事,我甚至覺得寶釵嫁給寶玉也會受到黛玉的囑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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