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恐怖襲擊後都被忽略的現實
不需要你裝老成,現在十幾歲的孩子也可以說:恐怖襲擊,「我什麼沒見過」。見過9·11,見過倫敦、西班牙、印尼……;手法上撞的、炸的、槍擊的……;來源上中東來的、其它地區投奔中東的,還有各地自產的……巴黎的恐怖襲擊首先是有預謀的多點同步行動,以製造最大恐怖效果為目標。可能由於恐怖分子能力各異,在球場的爆炸未能製造出太大傷亡,劫持劇院觀眾的則成功得逞,一共只有數名恐怖分子,警方的解救行動仍未能挽回百餘人的死亡,可見兇手得到了屠殺的機會。從反恐防範的角度來說,奧朗德聽到爆炸時驚得以手捂嘴的動作再清楚不過地表明:巴黎這次是猝不及防。即使是有總統在場觀賽的球場,居然也能順利下手。也許距《查理周刊》引發恐怖襲擊已十個月,法國政府對恐怖主義形勢的整體警惕程度,以及研判、情報和日常偵察工作首先要受到置疑。從反恐戰術的角度,巴黎劇院的營救行動必然還有太多經驗教訓值得總結,要知道法國安全部隊在世界上水平居於前列。
▲當地時間11月13日晚,巴黎法蘭西體育場外發生爆炸,法國總統奧朗德正在體育場內觀看比賽
然而這些都不是最棘手的問題。真正的挑戰是:法國以及整個歐洲,特別是剛剛大規模接受敘利亞難民的德國等地,如何看待因人道和寬容而引來的大量穆斯林外來人口。這次襲擊還算幸運的是,襲擊者在現場清楚地表明了穆斯林身份,特別是至少個別襲擊者明確表達了其動機與敘利亞的關係。被捕的襲擊者也有人供述與IS有關,儘管IS目前還只是讚賞而未正式為此承擔責任。如果這幾點信息屬實,將省去大量關於襲擊者來源、動機的猜測。根據歷史經驗,這種猜測幾乎必然要在善良的人群中引發激烈的口水戰。
如果事件與IS直接相關,無疑整個歐洲將再次高度重視敘利亞當前局勢,尤其是IS猖獗的現狀。不過這又必須放在美俄角力的背景下,因為當前在敘利亞,美國不再延續利比亞模式出手推翻巴沙爾政權,對坐大的IS又只願靠空襲削弱,結果引來俄羅斯以打擊IS為名出兵為巴沙爾政權續命,局面幾乎陷入一團亂麻。而歐洲原本曾經有意干預敘利亞戰事,無奈美國不牽頭。現在俄羅斯橫亘其間,美歐即使動手,也需要先過普京這關,而後者正在依靠武力冒險為立國之本的不歸路上越走越遠,他背後的俄羅斯社會也已被成功改造,只要有外患就能斗得不亦樂乎,經濟困境和專制算什麼。當然,普京的心腹大患同樣是IS,因為這類組織最奇葩之處在於它對理想信念的極端執著。打擊IS明明只是俄羅斯介入敘利亞的一個借口,可是客機仍然疑似被這些力量炸掉。而如果要真地消滅IS,面對美國曾遇到的難度,普京手裡那支在車臣就全靠片瓦不留才勉強打贏的軍隊無需高估。可以預料,下一步法國和歐盟、北約必然就新的反恐措施緊急磋商,包括在確切證實之後,討論是否對IS展開打擊。至於能否實現,顯然是奧巴馬的事。但是,這仍然只能算頭痛醫頭,因為這次襲擊之所以在法國能夠得手,首先與歐洲社會的穆斯林人口劇增有關。這也是這次巴黎恐怖襲擊在中國社會最容易激起爭論的話題,遠超有多少中國公民在襲擊中傷亡。客觀地說,歐洲穆斯林人口劇增是個人口學和經濟學問題,無涉善惡。很大比例的穆斯林是和平善良的,這也是每次探討相關話題必須亮出的「政治正確」旗號,對防止我們的思維陷入宗教歧視和仇恨大有幫助。
▲《查理周刊》事件後,在馬德里的遊行中,一位穆斯林女性手持「我是穆斯林,不是恐怖分子」的標語。攝影:Gerard Julien,法新社
然而每次都被忽略的現實是:世界上沒有一個統一的組織代表全體穆斯林,他們中間占多數的善良部分根本阻止不了邪惡的極端勢力產生和行動。而且最令人頭痛的是,在伊拉克、利比亞、敘利亞發生的戰事,雖然是民主和專制之爭而非宗教之爭,但各種宗教極端勢力也借爭取民主之機壯大。在伊斯蘭世界內部這種世俗與激進勢力的對抗中,只有在巴勒斯坦,當哈馬斯鬧得來之不易的自治危在旦夕,世俗溫和勢力才偶爾對其有限地武力打擊。而IS,甚至激進到連所有溫和穆斯林力量都照殺不誤。這使整個世界對穆斯林的看法變得複雜而微妙。美國社會在9·11過後就最早面臨這種族群間的猜疑和疏遠,好在這麼些年北美穆斯林當中沒有出現太大的恐怖主義苗頭,但這又與地理距離和移民數量大有關係,更與中東局勢密切相關。很快,在澳大利亞同樣不算太多的穆斯林移民中出現了投奔IS的潮流,最嚴重的當然就是在澳本土展開恐怖行動。而在中東移民方便湧入的歐洲,前段時間的敘利亞難民問題就再次引發危及本國安全的擔憂,只不過此前引入難民的不良後果只體現在強姦和經濟依賴、秩序問題上,這次巴黎的襲擊不管是老移民還是新難民所為,其提出的挑戰性質都一樣:歐洲的包容和平等將撒旦混在羔羊中間一起引來,怎麼辦?
▲2014年12月15日,悉尼市市中心一家咖啡館發生劫持人質事件,共造成3人死亡、4人受傷,圖為民眾前往事發地點附近悼念遇害者
對相對遠離中東,但也已經歷過類似恐怖襲擊的中國社會,問題同樣在於這種區分的困境。穆斯林從教義到人口都大多是主張善良的,然而邪惡者也是從同樣的教義和人口中,經過一個伊斯蘭世界內部和外部都不可控的流變過程,就這麼源源不斷地產生了,並且為害了。如果穆斯林社會和整個國家的世俗政府不能有效地區分和控制這種現象,非伊斯蘭社會就必然產生對整個伊斯蘭社會的厭惡、憎恨和敵意,這在巴黎恐怖襲擊新聞引發的中國網友評論中再清晰不過了。而這些反應,又必然引起本來就極端敏感、高度重視自身與外界的差別、並經常陷入歧視之爭的伊斯蘭社會的負面反饋。在歐洲,這種區分的必要之所以還沒有引起重視,恐怕還是跟歐洲文明對自己包容性和先進程度的自我期許有關。在《查理周刊》事件中,法國主流社會表現了高度的寬容,甚至相信穆斯林社會完全能融入法國包括言論自由在內的主流價值觀,學會對他人自由的高度包容。現在看來,他們對伊斯蘭世界的認識顯然太大而化之了。
從這次一個兇手「為了敘利亞」的呼喊中,法國人絕對無法理解在這些穆斯林眼中,他們在敘利亞的政策到底有多邪惡,值得引發如此血腥的報復。我們也更無法想像,在《查理周刊》事件中炫耀大堆思想財富的法國知識界,如何能與這些兇手溝通世界應該怎樣的問題。可以預料,下一步法國會加強反恐防範,歐洲和美國可能重新考慮在敘利亞的戰略,俄羅斯也不得不對反恐認真一些(如果他們不再熱衷於個別勢力指控西方是俄客機被炸黑手,將反恐引向反西方的伎倆的話),但是,只要歐洲不解決如下問題,恐怖襲擊仍將發生,頻率無非取決於防範程度。這個問題就是:在將伊斯蘭教社群融入一個崇尚民主、自由、平等、包容的價值理念的過程中,如何防範其極端思想的對抗和危害。這將是21世紀一個世界性的難題,它的解決還必須在非伊斯蘭世界失去耐心,積累起較多的敵視,特別是另一種極端思想泛起之前。儘管一盤散沙,伊斯蘭世界自身也必須對這個宗教的不良分支負起責任來,如果永遠對極端化趨勢只是口頭的呼籲和劃清界線,恐怕形勢還會繼續惡化。從當前各國在其它價值體系上的分裂和對抗趨勢,以及多組價值之爭的相互糾纏,加之涉及的各種複雜利益來看,全球在反恐協作之外,真正共同反思和協調,共同遏制伊斯蘭極端主義的危害,前景並不樂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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