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墨】愛 · 權力
當愛支配一切時,權力就不存在了;當權力主宰一切時,愛就消失了。兩者互為對方的影子。
——榮格
如果我們願意帶著一點點覺知去留意自己的生活,會發現,在每一個關係中都可以感受到榮格所提及的愛與權力的互動。尤其是當這種互動以「我」為落足點時,就更有機會經由每個人的整個身心去體驗其中的輕鬆或沉重,柔軟或剛硬,體會心中的興奮或失落,愉悅或悲傷,一次次,我們對愛與權力作出自己的思索或定義,然後一次次,我們面對每一個關係時,斟酌著是選擇「進入」,還是「離開」。
愛代表犧牲,犧牲意味著失去主動和喪失權力,而被愛可以擁有主宰對方的權力,它告訴我們如何擺正自己的地位。
——榮格
榮格對此作出過自己在他的時代里所經歷的體驗、思索和表達。關於愛,關於權力,這些人類存在中的永恆主題,不同時代的智人們都曾經給出過自己思索的軌跡,這讓我可以重新走進柏拉圖在《理想國》中所記錄的那些討論。然而更重要的是,我們如何找到自己在這個時代對這些永恆主題的經驗、思考和理解呢?!通常,人們認為愛情和政治是領悟愛與權力的典型路徑,事實也是如此。否則那些帝王們的愛情故事何以被人們津津樂道,千古流傳,甚至浴火成詩,名曰《長恨歌》呢。然而,越是宏大的主題,往往越是在精微處見其真諦,猶如「拈花一笑」中的平淡與深邃。平凡的我依然還得絮絮叨叨地用文字將自己的觀察、體驗和感受記錄下來,才能慢慢梳理出心中那一點點的領悟。在自己每日每日平淡又新奇的生活和工作中,去凝視這些永恆主題的登場、演繹、落幕。其中有些親子關係的情節令我印象深刻,當我的意識聚焦於愛和權力的主題時,它們就自動出現在了我的腦海里。一個17歲男孩因為初戀的失敗陷入了深深的抑鬱,失眠,食欲不振,成績迅速下滑,明知不可如此,卻身不由己,情不自禁。媽媽想知道孩子是不是病了,可嚴重?男孩想知道到底什麼才是愛?在訪談即將結束的時候,爸爸匆匆趕來,厲聲質問母親和男孩:失個戀有什麼大不了!還要跑到這裡來丟人現眼!還不都給我滾回去!一個7歲男孩的媽媽因為孩子的入學適應困難,天天被老師喊到學校,要麼帶孩子回家,要麼陪孩子上課,因為她的孩子無法遵守老師的指令,擾亂課堂的秩序,誰否定他,他就和誰抗爭到底!這個倔強男孩的媽媽在無數次暴力鎮壓依然無效之後來尋求幫助,請告訴我,如何讓我的孩子乖乖聽話,不要天馬行空,不要我行我素,不要有什麼獨特的自己的想法。他最好能變得很普通,要是能像個機器人倒省心了。直到今天,想起這些我依然能感受到自己心中某個地方無法平靜。那些父母與孩子之間本來的愛去了哪裡?以至於,在關係里只剩下了這些權力的發聲呢。儘管讀榮格的論述可以幫助我理解在這些關係里到底發生了什麼,然而我還是希望尋求到一些可能改變的途徑。
人們以為,要讓一個人步入正軌,只要「告訴」他「應當」怎麼做就可以了。但這個人能否做到或是否願意去做,這完全是另一碼事。心理學家發現,告知、勸說、告誡、建議都是無濟於事的。對於患者的精神量表,心理學家必須熟悉所有具體細節,掌握確切的知識。因此,他們必須去理解、同情患者的個性,深入到患者心理中所有角角落落,其程度甚至要遠遠超過教師,甚至良知導師所能達到的程度。由於他們在科學上的客觀性,心理學家不會把任何東西排除在外,他們不僅把患者視為一個人,而且還視為一個靈長類生物,像動物一樣無法脫離自己的肉身。心理學家所接受的訓練使他們不僅僅把醫療的關注點投向意識中的人格,而且還超越出去,投向由性慾和權欲(自我肯定)所主導的潛意識本能世界,這兩者就相當於聖奧古斯汀關於道德的兩個概念:慾望和自負。這兩大基本本能(物種保存本能和自我保存本能)就是形形色色的衝突之所以產生的根源。因此,它們也就成了道德審判的主要對象,而這種審判的目的就是要儘可能地防止本能發生衝突。
——榮格,《對生命的哲學及心理學解析》,第549段
作為人類本能驅動中的內容:愛,權力。我們的意識可以對此了解多少?又能理解多少呢?有多少互動的時刻,我們可以意識到這些本能的驅動?進而加以識別、區分,甚至能夠主動做出選擇呢?有多少對孩子行使權力的父母,能夠意識到自己之所以擁有這種力量正是被孩子愛著的呈現?有多少允許父母對自己施以權力的孩子們,又是否能夠明白正是自己的愛賦予了父母這樣的權力呢?這些來自心靈的本能力量,如果不被我們意識到,那我們就被無意識地驅使著,成為某種本能的「傀儡」。關於這些人類心靈的知識,儘管經歷了百年的發展,這方面的變化幾乎相差無幾。這究竟是發生了什麼呢?
沒有什麼東西能跟人的學習能力一樣,使人如此地疏遠自己本能的基面。不是別的,正是由於人的學習能力,人的生存條件才會發生改變,人才需要進行文明所帶來的新適應。當人類漸漸與自己的本能基礎日益疏遠時,也就是說,當他們失去根基、認同對自己的意識了解時,當他們以潛意識為代價而僅僅關注意識時,人類就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心理障礙和困境,而人的學習能力就是導致所有這些障礙和困境的最終根源。其結果是,現代人對自己的了解僅限於對自己所意識到的東西,這種領悟能力在很大程度上都取決於環境條件和知識,對這種領域能力的控制必然導致,也暗示著要對人的原始本能傾向進行某些調整,這樣一來,人的意識主要是通過觀察和研究周圍的世界來自我調整,人必須調整自己的心理資源和技術資源,去適應周圍世界的特色。這項工作的要求十分嚴格,完成它又好處多多,因此它使人在這個過程中忘記了自己,忘記了自己的本能性本質,用自己形成的自我觀念代替了自己的真實存在。這樣,人就不知不覺地滑落到一個純粹的觀念世界裡,人的意識活動的產物一步一步地取代了客觀現實。不可避免地,文明人跟自己本能屬性的分裂使他們面臨著意識與潛意識、精神與本質、知識與信仰之間的衝突。當他們的意識再也無法忽略或壓制自己本能的那一面時,這種分裂就會變為病態。
——榮格,《對生命的哲學及心理學解析》,第551、552段
也許正是基於相似的現象觀察,溫尼科特在提出「讓每個母親相信自己對孩子愛的本能」的倡導時,也是為了保護女性作為母親的天性,不至於陷落在現代醫學知識的觀念世界裡吧。權力也許可以讓孩子短暫地服從成人們的意志,然而那些真正能夠幫助孩子成功適應外部世界的規則,是需要每個成年人帶著愛去建構和說明的。也許你會問,那要如何去做呢?我想,義大利作家亞米契斯的《愛的教育》可以成為學習的入門範本,適合每一個有意願用愛去幫助孩子安全地走入外部世界的成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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