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開國史與士人的記憶及改造——以宋朝「崇文」氣象為中心的考察

中國歷史進入宋代,在諸多方面都發生了深刻的變化,尤其從文明及文化的角度而言,更創造了異常燦爛的一面。如現代史學家陳寅恪先生曾有「華夏民族之文化,曆數千載之演進,造極於趙宋之世」①的評價。但這種歷史變遷,絕非宋朝開國就立竿見影,而是在延續與轉變的過程中逐漸形成。不過,在一些宋人的筆下,似乎本朝自誕生後就斬斷了過去,顯現出全新的面貌,其中後世看到的宋朝突出的「崇文」氣象,就是一個典型的例證。  人類的歷史記載,從來都是在後世不斷追述與放大的過程中延續的,尤其是本時代人眼中的歷史更是如此。從北宋中葉以來一些士人的筆墨來看,宋朝的開國歲月就覆蓋了許多富有情感而不免誇張的色彩。  趙匡胤結束武夫長期亂政世道,開創了三百多年的基業,尤其是宋朝以後很長時期內呈現出高度的「崇文」氣象,因此在本朝士人心中必然籠罩著神聖的光環。那末在宋太祖開國時期,是否完全採取了有關舉措並形成了「崇文」的氣象呢?  更符合歷史真相的是,宋太祖在位期間,採取的有關舉措及其成效包括:  首先,通過一系列收兵權、削藩鎮舉措,結束了以往的武人政治,為恢復文臣在國家政治生活中的必要地位創造了條件;  其二,在中樞機關逐步恢復文臣應有的角色。在宋太祖朝,除保留前朝宰相范質、王溥及魏仁溥外,先後任用趙普、薛居正、沈義倫、呂餘慶及盧多遜等人為宰執,恢復其行政權力,同時防範樞密使對行政的干預,其中親信趙普更深受信任,「上視如左右手,事無大小,悉咨決焉」;②  其三,陸續任用文官掌管地方行政。宋太祖稱帝後,不斷從中央派出文臣到各地方任職,逐漸取代原來藩鎮手下的部將,「更用侍從、館殿、郎官、拾遺、補闕代為守臣」;③  其四,注意保護文臣,免遭武夫加害。如:建國之始,悍將王彥升以索酒為名敲詐宰相王溥。宋太祖立即將這位功臣幹將逐出京師。④又如:武將德州刺史郭貴被調離本地,國子監丞梁夢升接任知德州後,對郭氏族人的違法牟利活動予以懲治。郭貴便通過宋太祖親信武官史珪告狀:「欺蔑刺史郭貴,幾至於死」,但趙匡胤不僅沒有治梁夢升之罪,反而加以提拔,並繼續令其留任;⑤  其五,恢復儒學的地位。趙匡胤登基不久就下令擴修儒家先聖祠廟,親自為孔子作贊文,並率群臣幸臨國子監,拜謁孔廟。建隆三年(962),又下詔對文宣王廟行使一品禮儀,⑥糾正了以往孔廟失去祀禮和不受重視的狀況;⑦  其六,開始重視科舉制度。在宋太祖朝,不僅重視科舉取士的制度,而且開創「特奏名」先例,又固定「殿試」制度,錄取人數較以往有所擴大。  最後,鼓勵官員讀書。據記載,「太祖嘗謂趙普曰:『卿苦(若)不讀書,今學臣角立,雋軌高駕,卿得無愧乎?』普由是手不釋卷,然太祖亦因是廣閱經史」。⑧宋太祖還公開要求武臣學習儒經,所謂:「今之武臣,亦當使其讀經書,欲其知為治之道也。」⑨  揆諸上述舉措,不難發現的確有崇文的內容,但若描述成具有時代特徵的氣象,則顯然失之於誇張。事實上,這些舉措的實質仍在於一方面調整以往嚴重失衡的文武關係,力圖使文官武將隊伍回歸各自正常的位置;另一方面,則在落實「可以馬上打天下,不可以馬上治天下」的政治規則,以儘快結束戰亂,確保君主專制和中央集權統治。因此,其所採取措施的宗旨,更大程度上乃在於將過低的文臣地位提升,以制衡超強的武臣勢力,同時提倡儒學中的君臣大義和綱常思想。如元人評說:「藝祖革命,首用文吏而奪武臣之權,宋之尚文,端本乎此。」⑩當然,要說有所不同的話,則主要在於迅速瓦解了軍功集團,使得這一傳統影響王朝前期政治的勢力消失,為科舉官僚隊伍的發展清除了障礙,並與以後「崇文」氣象的產生存在一定的關聯。(11)  必須指出的是,趙匡胤畢竟脫胎於五代,出身行伍,又處於統一四方之時,故無論是感情上還是現實中都不可能蔑視武將和軍隊,收奪將帥兵權並不意味著貶低其地位和作用,也就不可能做到以儒立國。現存《宋會要》中「崇儒」的大量篇幅,記述了趙宋王朝「崇文」的無數事例,但涉及到宋太祖朝的具體內容卻非常有限。  有諸多事實表明,宋初將帥即使遇事無理,也常受到天子的偏袒。典型例證如:大將慕容延釗平荊湖期間,縱容部將搶掠,擔負監軍職責的樞密副使李處耘予以懲治。慕容氏控訴於太祖,結果貴為樞密副使的李處耘被貶官至死。(12)又如:開寶四年(971),給事中劉載權知鎮州,「坐與兵馬部署何繼筠不協,為所構,太祖惡之,出為山南東道節度行軍司馬」。(13)這種情形到以後的統治時期,是完全不可想像的。  宋人還記載:「舊制,每命將帥出征,還,勞宴於便殿,當直翰林學士,文明、樞密直學士,皆預坐。開寶中,梁迥為閤門使,白太祖曰:『陛下宴犒將帥,安用此輩。』遂罷之。」(14)由此細節可見,宋太祖並非一味親近文士。因此,武將經濟待遇普遍高於文臣,節度使俸祿更優於宰相。如朱熹所說:「如武臣諸節度、副總管諸使所以恩禮隆異,俸給優厚者,蓋太祖初奪諸鎮兵權,恐其謀叛,故置諸節度使,隆恩異數,極其優厚,以收其心而杜其異志。」(15)  還值得一提的是,建隆三年(962),宋太祖下詔修建代表武人精神的武成王廟,「與國學相對」,如時人所云:「締創武祠,蓋所以勸激武臣。」(16)並多次幸臨武成王廟,其中在乾德元年(963),就先後三次率臣下親臨武成王廟。(17)其次數超過了文廟。宋太祖經歷了五代亂世,切身感受最深的是武夫擁兵對皇權的威脅,而對文臣士人則並不擔憂。趙匡胤就直率地說:「五代方鎮殘虐,民受其禍,朕令選儒臣幹事者百餘,分治大藩,縱皆貪濁,亦未及武臣一人也。」(18)還有這樣的記載:開寶六年(973),吳越王向宰相趙普私賄黃金,恰被太祖碰見,「帝嘆曰:『受之無妨,彼謂國家事皆由汝書生爾!』」(19)由此可見,宋太祖對書生也不免心存輕視。  因此,在宋太祖朝,科舉出身的文官士大夫尚未成為執掌朝政的核心力量。就當時的宰執大臣構成來看,宰相共六人,其中短暫保留的前朝遺老三人,兩人有科舉背景;本朝提拔者三人,只有一人屬科舉出身。樞密使共有四人,其中三人為武官,其餘皆非科舉出身者;參知政事和樞密副使共九人,科舉出身者僅有三人。由此可見其統治核心的主體並非科舉出身文臣。(20)故而,有宋人指出:「國初猶右武,廷試進士多不過二十人,少或六七人,自建隆至太平興國二年,更十五榜,所得宰相畢文簡公一人而已。」(21)還是朱熹評說的符合實情:「國初人材,是五代時已生得了。」(22)  宋朝「崇文」路線發展的軌跡,應大致始於第二代的宋太宗朝後期。自宋太宗兩次北伐失敗後,宋朝不再走傳統的漢唐發展之路,出於極端加強君主專制統治的需要,「守內虛外」,統治重心轉向內部建設。(23)為防範武將勢力對皇權的威脅,加大了對其壓制和鉗制的力度。清人王船山針對宋太宗朝指出:「宋所忌者,宣力之武臣耳,非偷生邀寵之文士也。」(24)同時,進一步重用文臣力量,科舉出身的文官士大夫的地位遂不斷獲得提升。  宋太宗在位期間,從事的崇文活動明顯增多,如率領群臣三謁文宣王廟,以示對儒學的尊重,(25)而對武成王廟僅光顧過一次;(26)宋太宗即位初便親自操持科考,錄取五百多人,不僅人數大大超過以往,又超等任官,甚至連執政大臣都覺得過分。但「上意方欲興文教,抑武事,弗聽」。(27)這就清楚地反映出宋太宗的傾向與決心。此後,科舉得到空前發展,大批舉子進入官僚隊伍。宋太宗後期,王禹偁在上奏中指出:「自陛下統御,力崇儒術,親主文闈,志在得人,未嘗求備。大則數年便居富貴,小則數月亟預常官」。以至於科舉出身的王禹偁甚至提出了「抑儒臣而激武臣」的主張;(28)宋太宗對號稱天下文淵之藪的昭文館、集賢院和史館進行遷址和大規模重建,又親賜名為「崇文院」,以示崇文的態度。此外,宋太宗還率先垂範,「太宗崇尚儒術,聽政之暇,觀書為樂」。(29)甚至苦練翰墨,並為臣下饋贈御筆字幅。(30)因此贏得了文臣的好感。李昉有「君恩無似此時深」的詩句,(31)表達了士大夫對當朝天子的感激之情。  正因為如此,宋太祖時代萌芽的「崇文抑武」方略得到發展,並基本確立其在國家政治各個層面中的重要地位。應當承認,宋太宗朝後期是「崇文」氣象開始萌生的重要時期。  再歷經宋真宗朝至仁宗時代的統治,科舉出身的文臣已成為執政的主體力量,其中宋仁宗一朝科舉十三榜,「其甲第之三人凡三十有九,其後不至於公卿者,五人而已」。(32)可以說,至北宋中葉已完全形成文臣治國的局面,幾乎當時各方面的重要職責皆由文官承擔,如時人所云:「今世用人,大率以文詞進。大臣文士也,近侍之臣文士也,錢穀之司文士也,邊防大帥文士也,天下轉運使文士也,知州郡文士也,雖有武臣,蓋僅有也。故於文士,觀其所長,隨其才而任之,使其所能,則不能者止其術。」(33)甚至在中央軍事機要決策的樞密院和在外軍事統軍體系中,文臣也逐漸成為主宰者。至此,朝政發展的方向確已鞏固於文治路線,遂形成突出的「崇文」氣象。  如景德二年(1005),宋真宗在幸國子監時對文教繁盛的局面表示滿意,並稱:「國家雖尚儒術,然非四方無事,何以及此。」(34)宋人曹彥約對此評說道:「真宗皇帝四方無事之語發於景德二年,是時澶淵之盟契丹才一年耳,而聖訓已及此,則知兵革不用,乃聖人本心。」(35)影響所至,官場皆好崇儒之名,如宋仁宗時的一道詔書曰:「頃者嘗詔方州增置學官,而吏貪崇儒之虛名,務增室屋,使四方游士競起而趨之……」(36)故范祖禹認為:「仁宗皇帝在位四十年,以堯舜為師法,待儒臣以賓友。」(37)  但到北宋中葉才真正出現的「崇文」氣象,主導朝政的文官士大夫並不滿足,基於現實的需要,不僅要堅持高揚「崇文」旗幟,堅定最高統治者皇帝的決心,而且從諸多方面宣揚其由來已久的精神,以至於追溯到開國時代。宋真宗在位期間遂深受這種主流意識的影響,親自撰著《崇儒術論》,公開宣稱:「儒術污隆,其應實大,國家崇替,何莫由斯。故秦衰則經籍道息,漢盛則學校興行。其後命歷迭改,而風教一揆。有唐文物最盛,朱梁而下,王風浸微。太祖、太宗丕變弊俗,崇尚斯文。朕獲紹先業,謹遵聖訓,禮樂交舉,儒術化成,實二後垂裕之所致也」。(38)即為太祖皇帝時代渲染上崇尚斯文的色彩。  宋哲宗朝,范祖禹在經筵期間,曾向皇帝進呈《帝學》一書。從《帝學》講授的內容可以清楚地看出,士人推動儒家思想文化建設的巨大努力及成效。范祖禹說:「本朝累聖相承百三十有二年,四方無虞,中外底寧,動植之類蒙被涵養,德澤深厚,遠過前世,皆由以道德仁義、文治天下,主無不好學故也。」(39)其中將本朝開國以來皇帝都描述為崇文好儒之君。如對太祖幸臨國子監並拜謁孔廟的舉動,評說道:「儒學復振,是自此始,所以啟佑後嗣,立太平之基也」;宋太祖鼓動臣子讀書,其目的本是要求他們遵守儒家綱常規範,但范氏進一步引申道:「太祖皇帝之時,天下未一,方務戰勝,而欲令武臣讀書,夫武臣猶使之讀書,而況於文臣其可以不學乎?」並與「五代以來,四方多事,時君尚武,不暇向學」(40)進行了強烈的對比。除他之外,還有人也認為:「我太祖神武披攘,親駕辟雍,真儒有光有赫。」(41)但宋初許多右武的事實俱在,於是文臣劉安世委婉地辯解道:「太祖與群臣未嘗文談,蓋欲激厲將士之氣,若自文談,則將士以武健為恥,不肯用命。此高祖溺儒冠之意也。」(42)在北宋滅亡之際,宋欽宗也標榜:「祖宗涵養士類垂二百年,教以禮樂,風以詩書,班爵以貴之,制祿以富之,於士無負。」(43)  南宋時,文人士大夫對開國史的追憶就更為誇張。如陳亮上書宋孝宗時言:「藝祖皇帝用天下之士人,以易武臣之任事者,故本朝以儒立國。而儒道之振,獨優於前代。」(44)在此便宣揚宋朝「以儒立國」的開國原則,而掩飾了當時的歷史真相。朝臣周必大則稱:「本朝太祖以神武基王業,文治興……」(45)周氏將太祖朝定性為「文治興」的時代,也屬於士人有意識的過分描述。還有如吳淵所說:「藝祖救百王之弊,以『道理為最上』一語開國,以『用讀書人』一念厚蒼生。文治彬郁垂三百年,海內興起未艾也。」(46)宋代的「崇文」氣象,實在是真宗朝至北宋中葉以後發生的事情,與其朝開國史相距甚遠。但無論是以後的宋朝帝王,還是許多朝野士人,都將此氣象追溯到宋初,則反映著歷史記憶中包含的有選擇的失憶傾向。還是王安石清醒,他指出:「本朝太祖武靖天下,真宗以文持之。」(47)在此將「以文持之」視為真宗朝才出現的事實。歐陽修撰文回憶稱:「大宋之興,於今八十年,天下無事,方修禮樂,崇儒術,以文太平之功。」(48)蘇轍參加仁宗朝制科考試時,在試卷中也承認:「昔太祖好武略,則天下之猛士出而為之兵;太宗好奇謀,則天下計劃之士出而為之慮;真宗好文而愛儒,則海內無有不學以待上之所使。今陛下公卿滿朝,進趨揖讓,文學言語,上可以不愧於古人,而下可以遠過於近世者,以陛下誠好之也。」(49)都道出了更接近史實的評說。  宋代士人作為時代及其變遷的記錄者,在官方編修機構中編纂了本朝歷史,使得其開國史被或多或少地描述為「崇文」氣象,宋太祖也因此獲得高度的讚美。其實這些光環,很大程度上是本朝士大夫不斷有意識選擇而不斷添加的結果。同時,隨著時間的推移,一些士人在自己所寫的詩文、野史及筆記小說中,對開國史也不斷附加上自己的理解。  從宋代的有關記載來看,北宋中葉以來一部分士人對本朝開國史的追憶,尤其是描述的「崇文」氣象,其實是在包含歷史記憶的過程中,有目的選擇、並逐漸放大的產物。顯然,這體現出宋代主流士大夫自身的價值評判。其很大程度上修正記憶的結果,在一定程度上疏離了真實的歷史,卻具有顯著的現實意義。正如研究宋朝「祖宗之法」的學者所指出:「『祖宗之法』並非祖宗行為舉止與創製措施原原本本的反映,而是經過士大夫篩選、寄寓著士大夫理念、有賴於士大夫們整合闡發而被認定為『祖宗之制』的。」(50)  眾所周知,中唐開始的藩鎮割據局面,至五代時進一步造成武夫跋扈、悍將稱雄的後果。如宋太宗所說:「自梁、晉已降,昏君弱主,失控馭之方,朝廷小有機宜,裨將列校,皆得預御坐而參議,其姑息武臣乃如此。」(51)數十年間,王朝更替頻仍,割據局面愈演愈烈。長期存在的這種武力左右政局的因素,其影響十分深遠。西方學者也指出:「在960年以前,北方一直被一系列不穩固的、短命的軍事政權所統治。正是在這一時期,軍事力量決定著政治狀態,並繼續成為宋初幾十年間的一個主要因素。」(52)在此期間,不僅皇權式微,割據政權帝王的威信掃地,而且文武之間的關係嚴重失衡,文官集團受到武將群體的壓制,地位淪落,仰承鼻息,縱然是宰相也要受制於掌管兵權的樞密使。清代史家即評說道:士人生於此時,纏手絆足,「動觸羅網,不知何以全生也」。(53)正因為如此,文教荒蕪,當時社會上還形成了強烈的重武輕文風氣。所謂:「五代以來,四方多事,時君尚武,不暇向學。」(54)  正是在上述背景下,宋朝再一次通過兵變而建立。因此,出於對唐末五代亂政的恐懼,文官士大夫群體在強烈的自保意識下,堅定地支持皇權壯大,積極協助統治者實施一系列的「抑武」舉措,並期望朝廷復興儒教。於是,宋太祖基於自身統治需要而初步萌芽的「崇文抑武」方略,自然得到他們的擁護和歌頌。  宋太宗統治後期,以科舉出身為主體的士大夫已重新獲得重視,逐漸成為統治集團的中堅力量。但是當門閥世族消亡之後,使得累世公卿、富貴長存的局面一去不返,這就決定了士大夫階層必須更緊密地尋求與專制皇權的結合。為了防止朝政偏離「崇文抑武」方略,導致武力因素再度猖獗,並最終危及自身的利益,他們必然更堅決地支持宋朝走「崇文」之路。  宋真宗朝以降,文官士大夫終於完全成為統治的主體力量,把握了朝政命脈,以至於還向皇帝表達了朝廷「與士大夫共天下」的自信,(55)崇文氣象自然出現。至此,士人無論是在觀念上還是現實中,都不能允許否定「崇文」路線,更不願看到軍功集團勢力復辟。因此,他們不僅在現實中堅持既定方針,同時也是出於現實的需要,尋找並誇大開國時代的有關事例,以便宣稱「崇文」氣象一貫存在的合理性。  歷史的記憶就這樣延續,多少附加著後世的理解和想像。現實遠離過去,但在國家認同的背景下總能修正過去的歷史影像。  注釋:  ①陳寅恪:《鄧廣銘宋史職官志考證序》,《金明館叢稿二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第245頁。  ②脫脫:《宋史》卷256《趙普傳》,中華書局,1977年,第8932頁;司馬光:《涑水記聞》卷1,中華書局,1989年,第9頁。  ③王明清:《揮麈錄·余話》卷1,上海書店出版社,2001年,第220頁。  ④李燾:《續資治通鑒長編》(以下簡稱《長編》)卷1,建隆元年三月己巳,中華書局,2004年,第11頁。  ⑤《長編》卷15,開寶七年二月庚辰,第317頁。  ⑥《長編》卷3,建隆三年六月辛卯,第68頁。 ⑦《宋史》卷105《禮志八》,第2547頁。  ⑧文瑩:《玉壺清話》卷2,中華書局,1984年,第19頁。  ⑨《涑水記聞》卷1,第15頁。  ⑩《宋史》卷439《文苑傳》序,第12997頁。  (11)參見拙作《宋代軍功集團的消失及其影響》,《中國史研究》2008年第4期。  (12)《宋史》卷257《李處耘傳》,第8962頁。  (13)錢若水:《太宗皇帝實錄》卷26,四部叢刊三編本;《長編》卷12,開寶四年七月己酉,第269頁。  (14)《長編》卷34,淳化四年十一月丁卯,第759頁。  (15)黎靖德編《朱子語類》卷128《本朝二·法制》,中華書局,2004年,第3074頁。  (16)《長編》卷4,乾德元年六月壬辰,第92-94頁;《宋史》卷105《禮志八》,第2556頁。  (17)《長編》卷4,乾德元年四月丁亥、六月壬辰、七月丁卯,第88、92、98頁。  (18)《長編》卷13,開寶五年十二月乙卯,第293頁。  (19)《宋史》卷256《趙普傳》,第8933頁。  (20)《宋史》卷210《宰輔表一》,第5416-5422頁;並見《宋史》各傳。  (21)葉夢得:《避暑錄話》卷上,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以下相同),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863冊,第659頁。  (22)《朱子語類》卷129《本朝三·自國初至熙寧人物》,第3085頁。  (23)參見拙作《宋代主流意識支配下的武力戰爭觀及其實踐》,《歷史研究》2009年第2期。  (24)王夫之:《宋論》卷2《太宗》,中華書局,1964年,第37頁。  (25)《宋史》卷105《禮志八》,第2547頁。  (26)《長編》卷36,淳化五年十一月丙寅,第801頁。  (27)《長編》卷18,太平興國二年正月丙寅,第393-394頁。  (28)《長編》卷30,端拱二年正月乙未,第673-675頁。  (29)范祖禹:《帝學》卷3,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第696冊,第744頁。  (30)徐松輯《宋會要輯稿》崇儒6之4-5,中華書局,1957年,第2270-2271頁。  (31)李昉:《御書飛白玉堂之署四字頒賜禁苑,今懸掛已畢輒述惡詩一章用歌盛事》,李昉《禁林宴會集》,載於洪邁《翰苑群書》卷7,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第595冊,第372頁。  (32)《宋史》卷155《選舉志一》,第3616頁。  (33)蔡襄:《端明集》卷22《國論要目》,影印文津閣四庫全書本,商務印書館,2006年,第1094冊,第493頁。  (34)《長編》卷60,景德二年五月戊辰,第1333頁。  (35)曹彥約:《經幄管見》卷1,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第686冊,第36頁。(36)《長編》卷155,慶曆五年三月辛未,第3760頁。  (37)《帝學》卷6,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第696冊,第765(B)頁。  (38)《長編》卷79,大中祥符五年十月辛酉,第1798-1799頁。  (39)《帝學》卷8,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第696冊,第778頁。  (40)《帝學》卷3,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第696冊,第743、745頁。  (41)趙師民:《勸講箴》,呂祖謙《宋文鑒》卷72,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第1350冊,第750頁。  (42)馬永卿:《元城語錄》卷上,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第863冊,第366頁。  (43)李綱:《梁溪集》卷34《戒勵士風詔》,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第1125冊,第802頁。  (44)《宋史》436《儒林六·陳亮傳》,第12940頁。  (45)周必大:《文忠集》卷53《初寮先生後集序》,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第1147冊,第560頁。  (46)魏了翁:《鶴山集》,吳淵序,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第1172冊,第77頁。  (47)王安石:《王文公文集》卷2《上田正言書二》,上海人民出版社,1974年,第29頁。  (48)歐陽修:《歐陽修全集》卷39《襄州谷城縣夫子廟碑記》,中華書局,2001年,第566頁。  (49)蘇轍:《欒城應詔集》卷12《御試製策》,《蘇轍集》,中華書局,1999年,第1358頁。  (50)鄧小南:《關於「道理最大」--兼談宋人對於「祖宗」形象的塑造》,《暨南大學學報》2003年第3期。  (51)《長編》卷37,至道元年五月丙寅,第815頁。  (52)[德]傅海波、[英]崔瑞德:《劍橋中國遼西夏金元史》「導言」,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8年,第6-7頁。  (53)趙翼:《廿二史札記》卷22《五代幕僚之禍》,中華書局,1984年,第476頁。  (54)《帝學》卷3,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第696冊,第745頁。  (55)徐規《宋太祖誓約辨析》,認為宋太祖立誓碑,告誡後嗣不得殺大臣和上書言事者,是體現了「與士大夫共天下」,也顯然過高估計了宋初「崇文」的程度,《歷史研究》1986年第4期。

作者:陳峰 來源:《歷史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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