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群研究】孫九霞:試論族群與族群認同
【作者簡介】孫九霞,博士,中山大學旅遊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
【摘 要】本文首先對國內外有關族群的定義進行了綜述和討論,並提出了操作性的定義;二是討論了與族群相關的概念如民族、族群性的區分;三是論述了族群認同的概念,認同的要素、層次以及移民對族群認同的影響。
【關鍵詞】族群;民族;族群性;族群認同
族群,是當代人類學研究的主題之一。自80年代以來,我國學術界越來越注重對族群的研究,族群一詞也越來越多地見之於各種文獻之中。但有關族群概念本身的討論卻不多,這影響了人們對這一概念的理解和使用。本文對族群這一概念進行了綜述,並對相關的討論進行了梳理,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提出了操作性定義。
一、國內外有關族群(ethnic group)的定義
英文「ethnic」一詞來自希臘文ethnos,原意指部落與種族,但在現代族群中的含義則與法則和風俗有更密切的關係,ethnicgroup則常用於指生活方式或文化上與其他團體有差別的任何團體。[1]近幾十年來,由於「族群」問題已成為引起個體焦慮、群體衝突、政治騷亂和國際對抗的主要因素,因而學術界對其的關注也與日俱增,只是由於族群一詞內涵複雜,以及各研究者視角的不同,因此無法形成關於族群的一致的定義,至今,族群像文化、社會等概念一樣,有著多種多樣的定義。
(一)國外的有關定義
國外族群研究的歷史較長,因而繁衍出的族群的含義也極為廣泛。馬戎先生在作關於民族關係的社會學研究時,曾不完全地查閱了英文文獻,至少發現了二十多種不同的關於族群的定義。[2]在此僅討論世界上應用較廣,並在我國影響較大的幾種定義。1975年,美國哈佛大學的兩位教授,N·格拉澤和D·P莫尼漢在其著作中歸納一些學者的討論並把族群定義為:族群(ethnic group),是指一個較大的文化和社會體系中具有自身文化特質的一種群體;其中最顯著的特質就是這一群體具有的宗教的、語言的、習俗的特徵,以及其成員或祖先所共有的體質的、民族的、地理的起源。[3]這個定義考慮到族群的文化因素和社會因素,族群的外延也有所擴大。但文化和意識的含義太過抽象。族群廣義上的定義較有代表性的是科威特的穆罕默德·哈達德所界定的:指社會上所具有獨特的因素,因文化和血統而形成不同意識的群體。可以說,它是因體質或文化上的特點而與社會上其他群體區別開來的人們共同體。[4]穆罕默德·哈達德認為可識別性(identifiability)、權力差別(differential power)及群體意識(group awareness)是族群的三個基本特點。澀谷和匡1965年提出的族群定義是「由於具有實際或虛構的共同祖先,因而自認為是同族並被他人認為是同族的一群人。」[5]這種意義上的族群具有共同的文化傳統、相同的語言和相似的生活方式。這一定義因其簡約而得到了不少學者的認同。下面是《劍橋百科全書》對族群的界定:「一個社會中的人口的一部分。他們擁有(真實的或構擬的)共同世系、共同的態度和行為以及共同的文化和體征,同時有將自己視為特別群體的意識」[6]。認可這種定義的學者亦不少。
下面是《麥克米倫人類學詞典》的界定:Any group of peoplewho set themselves apart and are set apart from other groups with whom theyinteract or coexist in terms of some distinctive criterion or criteria whichmay be linguistic, racial or cultural. The concept of theethnic group thus combines both social and cultural criteria, and the study of ETHNICI-TY focuses precisely on the interrelationof cultural and social process in the identification and interaction betweensuch groups.[7]
譯文:「指能自我區分或是能被與其共處或互動的其他群體區分出來的一群人,區分的標準是語言的,種族的,文化的… …族群的概念聯合了社會的和文化的標準,且族群性的研究的確集中在族群間的互動及其認同的文化和社會的關聯過程中。」這個定義的特點是強調了族群的社會文化特性,並指明通過種族、語言、文化等符號來強化族群的區別和劃分。
社會人類學界比較常用的是馬克斯·韋伯(Max Weber)的定義:「某種群體由於體質類型、文化的相似,或者由於遷移中的共同記憶,而對他們共同的世系抱有一種主觀的信念,這種信念對於非親屬社區關係的延續相當重要,這個群體就被稱為族群」。[8]台灣和香港的學者較傾向於這種定義,如台灣東華大學的喬健教授就支持這個定義[9];李泳集在香港中文大學攻讀博士學位時的相關研究中,也援引了韋伯的這個界定[10]。這在某種程度上反映了香港學術界的傾向。
(二)國內的有關定義
覃光廣等主編的《文化學辭典》中對族群的詮釋是這樣的:「一種社會群體。它根據一組特殊的文化特質構成的文化叢或民族特質而在一個較大的文化和社會體系中具有一種特殊的地位。……它在宗教、語言、生活方式、文化傳統的整體方面的特徵,以及在民族和地理的共同淵源上,使它有別於其他的社會群體… …」[11]這種定義強調的是族群的文化特徵,亦即族群劃分的客觀標準,如語言、宗教、生活方式等,而對族群成員的主觀意識重視不夠。
吳澤霖主持編纂的《人類學詞典》對「族群」一詞作了如下的解釋:「一個由民族和種族自己集聚而結合在一起的群體。這種結合的界線在其成員中是無意識承認,而外界則認為它們是同一體。也可能是由於語言、種族或文化的特殊而被原來一向有交往或共處的人群所排擠而集居。因此,族群是一個含義極廣的概念,它可用來指社會階級、都市和工業社會中的種族群體或少數民族群體,也可以用來區分土著居民中的不同文化和社會集團。族群概念就這樣綜合了社會標準和文化標準。」[12]由於該詞典是以美國紐約女王學院查爾斯·威尼克(CharlesWinick)主編的《人類學詞典》為藍本的,因此其中對於族群的解釋帶有國外的特點。
(三)本研究的界定
上述所有的族群概念中,由於研究者視角的差異,其側重點各有不同。有的強調族群成員的主觀意識,有的強調外在的體質特徵及共同淵源,有的著重表述群體成員在語言、宗教等文化特質上的與眾不同……大部分定義都函蓋了幾個方面,或隱含了某些內容。上述對有關概念的梳理,有助於發現許多共同特徵,以便於弄清楚模糊發生的地方,在一般意義上來界定便於自己研究的操作性定義。筆者分析綜合有關的概念,並結合個人的理解,對族群概念作如下界定:在較大的社會文化體系中,由於客觀上具有共同的淵源和文化,因此主觀上自我認同並被其他群體所區分的一群人,即稱為族群。其中共同的淵源是指世系、血統、體質的相似;共同的文化指相似的語言、宗教、習俗等。這兩方面都是客觀的標準,族外人對他們的區分,一般是通過這些標準確定的。主觀上的自我認同意識即對我群和他群的認知,大多是集體無意識的,但有時也藉助於某些客觀標準加以強化和延續。
筆者決定在較廣的範圍內使用該定義:既可以等同於我國的民族一詞;亦可以指民族的下位集團「民系」,如客家人、廣府人、潮州人等;還可以在超出民族的外延上使用,如華人族群等。本界定看似寬泛,其實具有很大的適用性,如同文化的定義一樣,儘管無所不包,但在具體操作上很容易把握其具體涵義,並沒有人們所想像的那樣容易發生歧義。
二、族群與幾種相關概念的區分
(一)族群與民族(nation or nationality)
這兩個詞均來源於西方,因此探究其本意實為重要。民族相當於英文nation或nationality。Nation的基本含義是雙重的:國家或民族。「國家」層面的含義應用更廣泛,即多指「國民國家」,如「『聯合國"(united nations)就是其中典型的例子。」[13]英國學者A·D·史密斯的nation定義也是國家層面上的:nation是一個在橫向和縱向聯繫上一體化,擁有固定領土的群體,它是以共同的公民權利和具有一種(或更多)共同的集體意志為特徵。[14]
中國的學者為了避免使用「國民國家」的含義,常用nationality而不用nation表示民族。其實,nationality的準確含義是「國籍」。「用反映主權特徵的nationality一詞來套用我國沒有主權意識的少數民族,本身就不確切。」[15]對於這種狀況,許多學者均有所認識,林耀華先生曾作過詳細的探討,他認為「民族」的許多含義中,當今最常用的有兩條:民族相當於族群ethnic group,或相當於nation,漢語中仍譯作「民族」。他又進一步指出「族群(ethnic group)專用於共處於同一社會體系(國家)中,以起源和文化認同為特徵的群體,適用範圍主要在一國之內;民族(nation)的定義即『民族國家』,適用範圍主要在各國之間。」[16]林先生的這種區分基本上反映了族群與民族的區別。基於這種觀點,我國的少數民族和漢族中的不同支系皆可稱作族群,而在國家層面上,則可使用民族,如中華民族,中國人。許多學者支持了這種觀點,如中央民族大學民族學系的張海洋就進一步發揮林耀華先生的觀點,認為在中國「族群概念適用於民族的文化定義,民族概念適用於族群的政治含義。」[17]陳延超也認為應該用族群表示56個民族,用民族表示中華民族。[18]有的學者如馬戎先生雖然依然用民族指代國內各種族群,但他所用的民族即英文的ethnic group,亦即族群。[19]
當前,我國的許多學者開始進行族群概念的辨析,民族、族群正同時應用於學術研究上,對其關係的進一步探究,將會促進民族、族群理論的發展,也有利於當前國際國內現實問題的解決。
(二)族群與族群性(ethnicity)
對於ethnicity有很多不同的解釋。《麥克米倫人類學辭典》是這樣解釋的:ethnicity. The key features of this concept are the identificationand labelling of and grouping and category of people, andthe explicit or implicit contrasts made between the identified group andanother group or category.[20](譯文:族群概念的關鍵特徵是指對任何群體或類別的人進行區分或標識,且將被識別的群體與其他群體或類別的人之間作明確的或含蓄的對比。)在此,ethnicity強調的是族群間的互動中的可識別性,並沒描述族群間差別的客觀標準。日本學者綾部恆雄對ethnicity作過較多的研究,他認為ethnicity指「國民國家的結構中,在相互間行為聯繫的狀況下,根據出身和文化的共同性所組成的人們的集團及其意識」[21]。這種觀點認為ethnicity兼有實體(即族群)及意識(族群意識)的雙重含義。美國人類學家J·納什聲稱:「筆者將拋棄通常把ethnicity作為社會集團看待的論述,而把它作為意識同一性來考慮。」[22]香港中文大學人類學系教授吳燕和先生認為:「ethnicity指的是族群認同或一個族群的特性。」[23]台灣中央研究院民族學研究所陳茂泰對ethnicity的解釋是:「一套互動中的族群區分彼此的社會文化屬性,這些屬性為我群與他群各依不同程度所確認。」[24]這種觀點與《麥克米倫詞典》的解釋較為相似。陳茂泰對該詞的漢文註解是「族群意識」。
總之,對於ethnicity的詮解,有的認為是實體,等同於族群(ethnic group);有的認為是族群的性質和特點;有的認為是族群意識;有的認為兼有族群及其意識,凡此種種,各持其理。在本研究中,筆者持「族群的性質和特點」的看法,用族群性(有的譯作民族性)表示。因為實體可用族群直接表述,意識也可通過認同來表達,族群性表示某一族群的社會文化區別,基於這種群體的特有屬性,可將一群人從另一群人中區分出來,所以可以用族群和族群性結合起來運用,使其各有表達,也可減少語義學上的混亂。
三、族群認同(ethnic identity)及其要素
人類學對族群的研究中,族群認同被視為一個主要的內容。當今是一個大量移民的時代,世界政治、經濟、文化力量的格局正在發生變化,不同的族群正在納入到統一的世界體系中,因而族群間的互動也更加頻繁和深入。由此也帶來了巨大的生理和文化距離。族群認同的需要愈來愈強烈,但又被賦予了新的內涵。
(一)族群認同的概念
認同,原本屬於哲學範疇,後來在心理學中的應用日益頻繁,而今社會科學的學者應用起來更是得心應手。由於大量使用,因而界定也有多種。有的解釋為「心理學中人的自我概念。在社會科學領域,這個概念的使用範圍日益擴大,包括社會認同、文化認同和民族認同等,它們分別指個人認為自己與所處的特定的社會地位、文化傳統或民族群體的統一。」[25]還有的定義為「認同指個人與他人、群體或模仿人物在感情上,心理上趨同的過程。」[26]因為「認同」一詞得源於心理學,心理學是注重個體研究的,因此一個個體對某一個個體接納是其本義。由於哲學、社會學、人類學等方面的學者的採納,後又轉為著重揭示個人與群體,甚至群體與群體的歸屬,有的學者認為族群認同是「社會成員對自己族群歸屬的認知和感情依附。」[27]
在與世隔絕的孤立群體中,是不會產生族群認同的,至少族群認同是在族群間互動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如果一個族群中的個體,從未接觸過異質的文化,那麼就無從產生認同,首先存在一種差異、對比,才會產生將自己歸類、劃界的認同感。這是認同產生及存在的基本條件。
(二)族群認同的要素
任何族群離開文化都不能存在,族群認同總是通過一系列的文化要素表現出來,族群認同是以文化認同為基礎的,因此這些文化要素基本上等同於族群構成中的客觀因素。
共同的歷史和遭遇是族群認同的基礎要素。由於共同的祖先、共同的來源和生長背景,使得族群認同具有一致性。人們一出生就決定的身份和體質特徵是族群最基本的認同要素。如一個嬰兒一出生,便決定了他的外在特性,這是祖先所遺傳的,然後便開始享有其所在家庭所賦予他的姓氏,並遵照他所屬群體的所有習俗。逐漸地便獲得了他所出生的族群的歷史和淵源。這個族群的歷史和文化將會模塑他的族群認同意識。
語言、宗教、地域、習俗等文化特徵也是族群認同的要素。語言在某種程度上是表徵族群性的符號。從一個族群語詞的語源和演變、造詞心理、親屬稱謂、姓氏等等,都可以追溯其文化淵源,語言可稱作是維繫族群認同的明顯成份,這也促使有依據語言進行族群劃分,如李泳集認為客家人是以方言為組織原則的,方言是他們的群體認同標識。[28]宗教也是族群認同中作為區分依據的重要因素。在族群內部,共同的宗教信仰是一種強大的文化聚合力;在族群之間,不同的宗教信仰也是強化我群(self-group)和他群(others-group)的區分力量。如果不同的族群有著同一宗教,這種共同的信仰可能會成為促使族群相互認同的潛在動力。「宗教是文化中真正能夠持久的基質,它同本族的民族意識緊密結合為一。同時,宗教在人們之間造成的認同和歧視更為劇烈,而且排斥性更強。」[29]
儘管共同的歷史淵源和相似的文化特質是族群認同的要素,但在實際中,認同並非完全在這些客觀要素上成正比等量地發生。因為存在這樣的情況:「只要任何一方發現維持和建立民族界線於己方有利,哪怕輕微的口音甚至細小的舉止都可能被用作族群標誌。」[30]也就是說正是族群認同強化了文化的差異,而不是文化因素真有這麼大的差別。
通過這一點,也可以發現族群認同並不僅僅依存於諸多文化要素,如海外華人自認為是「中國人」,他們的後代許多儘管並不會講漢語,也不奉行中國的民間信仰,但他們依然認同中國文化,認同中國人。一位海外華人在對陌生大陸男子的求愛信中寫到:「我的祖輩是中國廣東人,儘管我從沒到過中國,但卻很嚮往中國,中國是我的根,我對她有濃厚的興趣,一心想找個中國人做丈夫……我的血管里流的是中國人的血,即使從小接受西方的生活方式,也改變不了我在終身大事上中國式的傳統選擇。」[31]這就是一個很好的例證,它說明族群認同不僅是族群成員對族群文化的接納而且還是他們主觀心理歸屬的反映。因此,吳燕和先生認為文化在族群認同的圖式中有時是虛幻的。[32]
(三)族群認同的層次
族群認同的形式是多種多樣的,如前面提及的客家人即以方言為主要認同標準。只要需要,任何族群特徵都會形成不同的認同形式:情感歸屬、社會分層、政治組織、價值體系、行為規範等等。認同形式的多樣性加上族群是在一個較大的社會文化體系下建立的,共同促成了族群認同層次的產生。某一特定族群的成員,根據其所自下而上的族內和族際環境,而以自我為中心在不同的層次上選擇其認同。對於家庭、世系、鄰里、社區、族群、國家等的認同,可作多項的選擇,其次序並非是固定的,而是依具體場景而定。認同因而具有不確定性,人們為了功利的目的,會暫時「趨同」,如為了套近乎,會說「我們是老鄉」,儘管並不是。每一層次上又存有地域、職業、姓氏等不同的認同形式。不同的層次和形式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人們族群認同的多重性。筆者認為較高層次的認同較弱且混亂。在現實中,不乏多重認同的例子,如「海外華人的認同,既有所謂對祖國的歷史認同與對中國的民族主義的認同,又有社區認同與對所在國的國家認同或政治認同;此外,還有所謂文化的認同與種族的認同等等。」[33]顧定國(Guldin)在族群的研究中對認同的這種層次性描繪得更加清晰,他認為認同的最基礎是階級、親屬關係、村落,接著是本地(鎮、縣、市),方言社區,省或區域,最高層次是什麼人(people),然後是社會的或民族的大區域(如西南、西北)。[34]
(四)移民與族群認同
族群的形成與移民有密切的關係。類型不同的文化、相互隔離的單一族群從獨立存在進入交融和滲透狀態,很大的一個原因就是移民。尤其在現代社會,暴力戰爭、殖民活動越來越少,強迫同化而形成的族群已不多見,移民成了形成新族群的首要原因。移民客觀上也促進了文化的交融,號稱「民族大熔爐」的美國,從1620年第一批英國清教徒抵達北美,便揭開了美國移民史的序幕。此後,來自世界各地的移民便聚集在美國這個大熔爐里,他們帶來的不同背景的各種文化相互撞擊、匯合而成了無數新的族群:美籍墨西哥人、美籍古巴人、美籍華人、美籍日本人、美籍柬埔寨人、美籍印度人、美籍阿拉伯人等等[35]。
其實,移民是形成族群的主要原因不僅在美國這個移民國家是明顯的,就是在其他文明古國中族群的形成也離不開人口的遷移。中國是個多民族、多族群的國家,這與歷史上無數次的人口遷移不無關係,費孝通先生認為現今中華民族的多元一體格局是由許許多多分散孤立存在的民族單位,經過接觸、混雜、聯結和融合,同時也有分裂和消亡,形成一個你來我去,我來你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而又各具個性的多元統一體。[36]這種你來我往的接觸融合過程,就是通過移民形成新族群的過程。在我國歷史上,移民相當頻繁,許多族群至今仍有遷移的痕迹,「東北人大多來自山東、河北,台灣人大多遷自大陸。各地人對自己的來歷還有頗為神奇的說法:北京、河北人說來自山西洪洞縣大槐樹,四川人說來自湖北麻城或江西麻城,客家人說自己來自福建寧化石壁寨,蘇北人說祖先遷自蘇州閭門外,… …」[37]在移民遷徙的過程中,傳播了文化,促進了經濟的發展,加強了族際的交往。中華文化源源流長與移民負載文化傳播移動是分不開的,如客家族群和客家方言(客家話)就是典型的移民產物。
不僅歷史上如此,移民的過程至今亦未停息過。在社會物質生產力高度發達的今天,人口的遷移和集中也更為明顯,尤其是經濟發達的龍頭地區,由於對勞動力的需求量大,便引起人口的迅速遷移,如珠江三角洲地區,據統計外來流動人口大約1000萬[38];「有1000萬流動人口聚居於上海-南京-杭州的『黃金三角』地區;每天早晨北京地鐵的乘客中,70%是從外地來北京找工作的農民。」[39]目前我國國內的流動人口似乎只是個經濟問題,其實,「移民不只是一個單純的經濟行為,也是一個涉及到語言、風俗、生活方式等方面的社會行為或文化行為。」[40]在文化多元的都市環境中,新移民攜帶著其文化傳統去適應新型的生活方式,因此在有些城市中明顯地存在著「浙江村」、「溫州城」等新群體聚居區。
參考文獻
[1]《雲五社會科學大辭典》(第一冊《社會學》,條目ethnicgroup),台灣商務印書館1978年版,第43頁。
[2][19]馬戎:《民族關係的社會學研究》,周星、王銘銘主編:《社會文化人類學講演集》,天津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501、502頁。
[3]Nathan Glaze r& Daniel P. Moynihan, Ethnicity——Theory And Experience, Harvard UniversityPress,1975.P2.
[4][科]穆罕默德·哈達德:《科威特市的民族群體和民族等級結構》,《民族譯叢》1992年第5期,
第39頁。
[5] M·G·史密斯:《美國的民族集團和民族性》,《民族譯叢》1983年第6期,第7頁。
[6][16][17][30]張海洋:《淺論中國文化的多樣性、族群認同與跨文化傳通》,馬啟成、白振聲主
編:《民族學與民族文化發展研究》,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5年版,第102、101、102、104頁。
[7][20]Seymour-smith, charlotte 1986Dictionary of Anthropology,London&Basingstoke:Macmil-lan.P95.
[8]Marx Weber, The Ethnic Group, In Parsonsand shils etal(eds.).THEORIES OF SOCIETY,Vol.1 Gleercol Illinois, The FreePress,1961,P306.
[9]喬健:《族群關係與文化諮詢》,周星、王銘銘主編:《社會文化人類學講演集》,天津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482頁。
[10]李泳集:《性別與文化:客家婦女研究的新視野》,廣東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6~7頁。
[11]覃光廣、馮利、陳朴主編:《文化學辭典》,中央民族學院出版社1988年版,第664頁。
[12][25]吳澤霖主編:《人類學詞典》,上海辭書出版社1991年版,第302、348頁。
[13][日]綾部恆雄:《民族、國家和民族性之概念》,《民族譯叢》1987年第5期,第17頁。
[14]寧騷:《民族與國家》,北京大學出版社1995年版,第13頁。
[15][18]陳延超:《關於`民族"一詞的若干譯法》,廣東省譯協1995年年會暨翻譯理論研討會論
文,第3、6頁。
[21][日]綾部恆雄:《ethnicity的主觀和客觀要素》,《民族譯叢》1988年第5期,第24頁。
[22][美]J·納什:《80年代拉美人類學研究》,《民族譯叢》1983年第1期,第27頁。
[23]David Y.H.Wu,Ethnicity, Identity andculture, The HUMANITIES BULLETIN, Volume 4 December 1995,Faculty of Arts. The ChineseUniversity of Hong Kong.
[24]庄英章等編著:《文化人類學》(下冊),國立空中大學印行1992年版,第325頁。
[26]陳國強主編:《簡明文化人類學詞典》,浙江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68頁。
[27]王希恩:《民族認同與民族意識》,《民族研究》1995年第6期,第17頁。其文章中用民族認同表示ethnic identity。
[28]李泳集認為客家作為一個方言群,方言為其認同標準,參見《性別與文化:客家婦女研究的新視野》,廣東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1~3頁。
[29]周慶智:《文化差異:對現存民族關係的一種評估》,《社會科學戰線》95年第6期,第253頁。
[31]林炎:《美式婚姻,濃濃的中國血脈在流淌》,《知音》1997年第5期,第52頁。
[32]David Y.H.Wu, Ethnicity, Identity andculture, THE HUMANITIES BULLETIN, Volume 4 December 1995,Faculty of Arts. The ChineseUniversity of Hong Kong.P17.
[33]周星:《多重認同:從海外華人談起》,馬啟成、白振聲主編:《民族學與民族文化發展研究》,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5年版,第123~124頁。
[34]G.E.Guldin, The Waishengren are coming: Ethnicityand migration in Guangdong, AAS 1995,Washington,D.C.
[35]也稱作某某裔美國人,如華裔美國人、印裔美國人等。
[36]費孝通等著:《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中央民族學院出版社1989年版,第1頁。
[37]葛劍雄、曹樹基、吳松弟著:《移民與中國》,香港中華書局1992年,第2~3頁。
[38]周大鳴:《珠江三角洲外來勞動人口研究》,《社會學研究》,1992年第5期。
[39][美]約翰·奈斯比特:《亞洲大趨勢》,外文出版社、經濟日報出版社、上海遠東出版社1996年
版,第168頁。
[40]李靜:《中國的移民與同化》,《中國社會科學季刊》(香港)1996年8月,總第16期,第27頁。
【來源】《中山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1998,02:24-31.
推薦閱讀:
※八字研究精論(二十五)
※發酵飼料的研究及應用現狀
※論文:青年缺血性腦卒中的病因研究進展
※定罪之研究
※研究解析幹細胞分化必需元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