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談身心疾病的根源與療愈

06-28

1. 所有身心的苦惱和疾病都是源於生命整體的某些部分之間的不平衡、不和諧, 這些失衡會通過一個因果鏈條傳遞給生命的各個層面,最後一個環節是身體的-器官的-生化性質的癥狀。離開和諧的整體, 就沒有辦法合理地定義疾病,不基於整體論(holism)的醫學就不是真正"科學"的醫學。現代西醫是基於生物化學的, 對治的僅僅是癥狀,而不是上游的病因或誘因。西醫執著於控制癥狀的後果是, 堵住了病因衝動的最自然的出口, 迫使其轉移到其他地方或更深的層面,於是比較急性的病就轉變為慢性病和更隱蔽難解的病, 甚至是免疫能力的水平下降。對於任何一種病因或誘因,身體的最初反應總是最優的、破壞力最小的, 西醫堵塞的恰恰是這種最自然的反應。西醫越流行,慢性病以及免疫系統的問題就越普遍。中草藥和針灸層面的中醫雖然區分了病和證, 可是仍然對治因果鏈條的中下游,用中草藥的方式處理情志問題大多是力有不逮, 而多數病的病因或誘因就處於我們的情緒身這個層次上。因此, 迷信西醫是十足的愚蠢,迷信技術層面的中醫也是愚蠢。智慧在於, 任何一種疾病, 除外傷以外, 都是一種需要解讀的信號或象徵, 是生命整體的某種不和諧的表達,要求人們覺察和糾正的呼聲。作為一種特別的symbolique, 疾病告訴我們的是, be aware! 快去恢復生命的平衡與和諧,必要的情況下, 開始真正transform or transmute 你的生命。

2. 大多數身心疾病都源於情緒身(astral body), 由於靈魂(psyche)的某些需求和要求長期得不到理會, 又進入不了意識,那麼這靈魂就不得不通過其他方式發出呼聲, 來提醒ego-consciousness來關注。靈魂表達心聲的方式一般有二,其一是身體的癥狀, 如疼痛、酸痛、皮膚問題、腫瘤、血壓、心臟病甚至癱瘓, 其二是通過特別的夢。這兩種方式往往是平行對應的,這說明身體癥狀如夢一樣實際上是需要意識解讀的symbols。既然身體和夢之間存在如此的關聯,那麼或許的確存在一個dreambody的層面, 而傳統上astral body的確是被認為是dreambody。soul和astralbody之間的關係是顯而易見了。沒有任何身體癥狀是純粹身體性的。既然soul通過癥狀來表達自己被壓抑和忽視的心聲,那麼癥狀就絕非僅僅是負面的, 因此最高明的療愈途徑不需要預設任何理論(如賴希療法、原始療法或完型療法),只是根據對癥狀和夢境的準確解讀, 幫助靈魂通過更直接的方式通暢地表達心聲。神奇的順勢療法和ArnoldMindell的"過程療法"就是這個基本道理的運用。任何癥狀都是靈魂對意識的提醒,都是推動人們的individuation的契機。癌症、高血壓、心臟病和皮膚問題,大多都能從靈魂的呼聲中找到療愈的線索。相比這樣的途徑, 任何其他的心靈療愈方法都屬於先入為主,碰上了恰好存在這些療愈理論發現(發明)的機制的案主, 就可能有效, 否則就牛頭不對馬嘴。其實, 解讀不需要療愈師的創造性天賦,關鍵是順勢推動那個表達過程, 因為病人的靈魂和身體其實早就清楚疾病的原因,在過程的某個階段很可能病人自己就能將靈魂的心聲不自覺地表達出來。當然,Arnold Mindell的"過程療法"如同MiltonErickson的催眠療法一樣, 需要另一種極高的spontaneous(即很難被程式化)的藝術,這種藝術不同於對symbol的解讀。對symbol(身體癥狀或夢境)的解讀, 是病人自己自我療愈的關鍵,這無疑是身心靈自我認識的一個關鍵領域。

3. 有這樣的成功人士: 幼年就表現出"高智商", 學習優秀, 重點中學, 名牌大學, 全額獎學金流學美國, 獲得名校學位,回國加入壟斷行業, 被高級領導賞識, 秘書, 禮品家裡放不下, 銀行卡里錢多得花不了, 求親的人們排長隊。我相信, 大多數人,大多數中國家長都羨慕不已。我有幸認識這麼一位, 不過, 還有下文: 秘書任期結束, 掛職下屬公司, 職位低於副總; 不久開始悶悶不樂,理由是為什麼其他老總的秘書都掛職副總, 而自己卻只是助理? 後來精神出現異常, 一直到就診某精神衛生研究所,診斷為抑鬱+強迫症。服藥, 好轉, 生活繼續, .....。這是"成功"人生嗎? 依據我對國人的了解, 多數人仍然會認為,這是成功的人, 只是觀念出了點偏差而已。我顯然不這麼看, 我的看法是, 這樣的人根本就沒有活過, "人生"都談不上, 何談成功與否!大約10年前的一天, 在甜水園的京客隆超市裡, 我偶然聽到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子對她媽媽說的話: 媽媽, 你應該把幸福的鑰匙放在自己手中,而不是放在我身上, 否則的話我們都不會真正快樂。當時我的感覺如同聽到天籟一般。這個孩子, 即便她終生與富貴無緣,可是十有八九人生不會虛度, 而且很可能富足無比。假如這個孩子的心靈像是活潑充沛的江水,那麼前面那位成功人士的心靈就像是乾枯的河流甚至一潭死水。我們的社會、我們的教育卻卯足了勁把人們引向後一種成功。記住耶穌說的,地上為大的, 天國里為小。你賺得了全世界, 卻丟掉了自己的靈魂, 又有何益呢? [我本無意寫下這番多餘的文字,不過想起10年前的所聞, 很羨慕那位母親, 當然希望自己的女兒將來也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那麼即使我早早離開人世,也無須牽掛她了。]

4. 一個人是否成熟(甚至是否真正活過)的標誌, 在於看待生命之負面光景的態度。假如一個人認為正面的光景(財富、健康、快樂、上升)是好的,任何時候都要積極爭取的, 而負面的光景(憤怒、悲傷、抑鬱、病痛、下降)是壞的, 僅僅是必須儘快克服、遺忘、壓制、治療和掩蓋的,尤其是那些通過"靈修"來超越靈魂中的暗夜的人們, 無非表明不理解生命, 不尊重自己的靈魂, 自己實際上離不開苦難,而許多靈修到頭來不過是自欺而已。越是判然分別正負、好壞的人, 越是極力、儘快擺脫生命之負面光景的人, 實際上他的生活離不開苦難,他不願意"犧牲自己的苦難"。許多病難好的原因只是, 人們不接受它, 試圖儘快治癒。

5. 心靈健康的標誌是一個人什麼也不做的時候心靈能安靜下來的程度。高度的安靜意味著心靈的和諧自足,一切強迫、恐懼、壓抑和緊張的平息。心靈不健康的常見表現就是不停的、停不下來的忙碌,這些忙碌無非是對心靈不安的逃避。可是如何達成高度的安靜? 有兩種典型的途徑, 一種是靈性的(spiritual),比如通過調息進行meditation; 另一種是心理療愈的,也就是致力於soul(psyche)的整全和和諧。更和諧的途徑必定在soul和spirit層面上進行從body-soul-spirit的整體上而言更和諧的工作,因此靈修和心理療愈工作就開始相互交織了。meditation, 當然可以涵蓋soul和spirit, 而不限於所謂的"靈修"。不過,從次第上看, soul層面的工作是更基本的, 沒有一定程度的心靈和諧(即健康),"靈修"途徑的meditation(如調息、禱告)是徒勞無功的,相當於沒有學會走的時候就開始跑步。

6. 在自然的循環中, 盛衰交替, 生死循環, 我們已經習以為常, 不會在白天與黑夜之間做好惡的分別。在人的生命旅程中, 同樣陰陽交替,而且這些鐘擺的兩極都是彼此相生, 如老子所說, 都屬於生命的自然, 屬於自然之道。可是人們總是在陰陽兩極中做出好惡的價值判斷,總是試圖佔有、留住快樂、健康、生命等一切"positive"方面,同時極力迴避、壓制、忽視、掩飾悲傷、疾病、死亡等一切"negative"方面。這種人為的分別心是人們的痛苦的真正根源,無論是老子還是<金剛經>都在告訴人們這個真理。超越生命之苦痛的根本途徑就是放棄這種好惡的分別,對菩提與煩惱一視同仁。道理再簡單不過了, 越試圖否定和迴避的東西, 就越如影隨形地糾纏你,超越的途徑首先是給予所有那些"negative"以自然、健康的表達。沒有煩惱, 何來菩提; 沒有傷痛, 何來智慧?沒有在靈魂的暗夜中降伏其心, 怎麼能看到真正的光明? 只要吉凶的分別心還沒有放下, 你的人生就仍然受制於恐懼。學會去擁抱悲傷,學會去欣賞靈魂的暗夜, 放棄一切趨吉避凶的妄念。改個名字能改變什麼呢? 心靈如此脆弱, 名字能帶來好運?一切關於吉凶的占卜都毫無意義。看看人們壓抑火星能量-assertion; anger的後果吧。在所有心理投射中,人們最普遍地將火星投射在他人身上, 生氣和憤怒都是他人的壞脾氣引致的正當防衛。孩子從嬰兒時期就被教導要聽話, 發脾氣不好,於是每個成年人的內心深處都積累著一直未能健康表達的憤怒,這種延遲表達的憤怒最後就以身心疾病的方式表達出來。那年在溫哥華看到一次電視採訪, 採訪的對象是一個惡貫滿盈的連環殺手的母親,母親非常肯定地對記者說: 我的兒子是個標準的乖乖仔, 小時候從來不生氣, 從來都聽媽媽的話。當時我長嘆一聲,心裡想告訴這位天真的母親: 你所說的, 恰恰是他長大後成為變態殺手的心理根源。一切負面的情感, 尤其是憤怒, 都沒有什麼不好;被壓抑、否定(尤其是根據道德訓誡)的負面情緒才是壞的,而自然、健康的表達途徑和機會恰恰是幸福快樂健康的根本保證。相對於我健康快樂的時候, 我努力告訴自己, 同樣接受和欣賞悲傷和無助的心情,感謝我生命中所有的靈魂的暗夜。我的生命若比許多人更豐富和完整, 只是因為我經歷了、正在經歷、還會經歷那些靈魂的暗夜。修行的真正途徑中,有一條名為"Intentional Suffering", 這些追求神的人認為, 生命中遭受的苦難(emotionalshock)太少, 是人生的不幸, 所以不得不主動尋求來提供覺醒和上升的助力。普通人若想從清醒的睡眠狀態中徹底醒來,自身的理性意識是很難將自己喚醒的, 最寶貴的機會是那些一時間讓我們難以承受的情感衝擊-emotionalshocks。正是在我們承受和接納這些emotional shocks的心靈過程中, 我們的身心的抵抗力和彈性(resistance& resilience)才會提高, 而只有這R&R提升到一定層次, 肉身的容器才能承受最終要打開的神聖能量,而沒有Kundalini 的最終喚醒和上升, 回到神那裡是不可能的。我說了半天, 說的是:煩惱即菩提。

7. 心靈的創傷發生的越早, 人們就越沒有意識, 越無力表達, 由此形成的不健康的心靈模式和神話就越根深蒂固, 與ego的認同就越難解難分,成年後在關係和事業中的影響就越具有破壞性, 於是診斷的難度越大, 對發現和療愈的抵抗越強大(如同自殺),對療愈關係(各種身份的治療師)的品質要求越高。2-3歲之前的創傷是最要命的, 因為此時幼兒還沒有發展出語言表達能力,心理學家稱這個階段的經驗為 pre-verbal experience。對於這類創傷體驗,尋常的談話療法和認知療法是很難tapping into的, 榮格學派的activeimagination、賴希派的療法(包括生物能量學療法)、海靈格的家庭系統排列(familyconstellation)以及催眠之類回溯療法(regressions)有助於將這類創傷背後深藏的心靈模式和familymyths發掘出來。不過, 無論如何, 不藉助星相學進行診斷和偵測是極其愚蠢的,因為本命星盤中為這類創傷提供了最清晰的原型層面的指示, 根據這種指示, 結合具體的經驗信息以及更深層的回溯信息,再隱晦難解的問題都會水落石出。當然, 星相學不提供療法, 不過這種啟示性的客觀全面的gnosis是任何療愈途徑的最佳起點和指引,忽視星相學的後果就是浪費更多的時間在黑暗中摸索, 以及"一旦發現某種路徑,就試圖包打天下"的愚蠢。任何途徑的療愈方法都具有有效性的界限, 出了這個界限,靈丹妙藥就變成了"大力丸"。

8. 假如一個人在走向外部世界的最初幾個回合中, 遭遇了嚴重的挫敗, 而並非源於自己努力不足或實力不足, 那麼他就可能經歷一種心靈創傷,這種創傷的本質在於: 他覺得自己不能掌控自己在外部世界中的成敗, 有一種命運的力量遠比自己強大,這種不能掌控個人命運的體驗導致了紮根於內心深處的無助(helplessness)和無望(hopelessness)。基於這種無助和無望的沉默的信念(belief)和預期(expectation),從此他不再敢於在世界上追逐自己的夢想, 總是遲疑於行動, 而且傾向於在內心世界中尋找安慰, 或者在精神世界中進行另一種征服。最終,即使或恰恰因為他在心靈世界的探索達到可能性的極限之後,必須最後征服的恰恰是心底里那份無助與無望的信念和預期。這是一切心靈療愈工作中最難的一種。好在, 心靈中的和諧達成之後,外部世界的際遇就必然會平滑地多。馬丁.塞里格曼是第一位明確認識和表達這種人生困境及其心理病理後果的心理學家。不幸的人往往是最容易遭受誤解和埋怨的人。由於父親往往是每個人成年後與外部世界打交道的模板(rolemodel), 因此每個父親都必須提醒自己, 切勿將自己的遭遇當作激勵孩子的動力向孩子渲染, 切勿將自己的無助和無望傳染給孩子,否則即使孩子沒有遭遇重大的挫敗, 也會形成面對外部世界的悲觀預期。

9. 家長的愚蠢普遍在於, 為了孩子的健康成長, 總是表達一些自己都不認可的正面的指導信息,同時將自己認為對孩子影響不好的自己和關係中的一切負面的能量壓制、關閉起來, 以為把老虎關在地下室里就傷不到孩子。其實,相對於表達出來的、有意識的、覺察到的, 那些未被表達的、抑制或禁止的、無意識暗藏的一切心理能量,對孩子的影響要大得多。由於對安全感的需求, 幼兒的心靈比成年人要敏感地多。對孩子傷害最大的就是家長心靈中的skeleton inthe cupboard, 越努力壓制和禁止的能量, 其emotional charge就越強大, 就越能將孩子籠罩。秘密,只要須通過有意識地努力來維持, 對孩子的無意識的影響就越強大。孩子的健康成長, 要求家長徹底坦然面對自己的心靈的全部,接受自己的陰影, 像赫拉克勒斯清掃馬廄一樣努力清掃自己心靈的地下室。切勿自以為是,低估孩子的心靈感受力。

10. 切勿通過"提高心性修養"來對治心靈的困苦和創傷。健康的標誌是, 哭能自然地哭出來,憤怒能順暢地、健康地表達出來。真正病態(所謂精神-心理疾病)的標誌是, 忘記了悲傷, 失去了哭泣的能力,永遠不會憤怒了。從病態恢復健康的第一步, 真正喜人的進步,恰恰是開始能通過發脾氣或哭泣來表達自己的憤怒或悲傷了。我們的心靈中住著諸神,太陽、月亮、水星、金星、火星、土星、木星、天王星、海王星和冥王星, 必須平等地尊重任何一位神, 漠視或壓制任何一位神的衝動和表達,都會付出心靈健康的代價。在完成給諸神的獻祭之前, 不要試圖提升心靈境界,心靈境界是諸神之間和諧共處的結果。我們的文化最不利於健康的方面, 就是對負面情緒和情感的貶低, 如同家醜需要遮蓋一樣。記住,健康、積極生活的前提恰恰是, 負面情感和情緒可以得到自然、健康的表達。

11. 古代智慧的核心是生命智慧, 而不是關於社會和政制的思考; 古人關注的重點是生命的和諧與靈魂的上升,社會和政制的和諧以人類生命的和諧為前提, 也以生命的目的和意義為旨歸。近年來通過政治視角來解讀古代思想的出版物很多,尤其是施特勞斯學派的出版物大行其道, 致力於解讀他們眼中的古人的另類政治哲學。政治關乎外在的奴役和自由,宗教或生命智慧旨在擺脫內在的奴役, 實現心靈的自由, 這是人類生命的兩個方面, 古人的重心在於後者,現代人的重心在於前者。政治訴求關乎外在的奴役/自由,心靈成長關乎內在的奴役/自由。當摩西費勁辛苦將以色列族人從埃及解救出來, 開始回歸迦南地的途中, 族人們紛紛抱怨甚至詛咒摩西,要求他還給他們往日"安逸的生活"。外在的自由和內在的自由哪一個更重要? 中國當下的可怕困境是, 這兩樣自由, 老百姓一樣也沒有,有前一種的極少數精英也沒有後一種自由。在這種雙重缺失的嚴重困境中, 人們自然把優先性賦予了前者。當我試圖做後一種事業的時候,面對著許多甚至衣食無憂的"病人", 往往發現彼此的頻率對不上, 他們的頻道關注的是外在世界和"給他們帶來不幸的他人",我的頻道關注的是人們心靈中眾多人格之間的衝突。對牛彈琴久了, 熱情就沉澱為了冷靜。

12.成功的人生只有兩個主題,其一是與self和解, 其二是與周遭世界和解。沒有完成第一步, 即全面地認識自己和接受自己,完成榮格所謂的individuation, 第二步是沒有希望的。不過, 大體上完成了第一步,第二步仍然需要一段磨練。成功的人生只有一種:前半生明白和實現了心靈自由, 於是平和、喜樂、健康地安度晚年。真正盡責的父母也只有一種,即讓孩子明白這個道理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