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載]土耳其和突厥
從突厥到土耳其
突厥是中亞和西亞等民族的主要成份之一。他們是突厥人或者突厥人的後裔,在現代,突厥稱呼不特指一個民族,而是繼承突厥血統並操突厥語民族的總稱,這些人的分布甚廣,主要在土耳其、哈薩克、亞塞拜然、烏茲別克、土庫曼、吉爾吉斯斯坦以及中國的新疆和青海。其範圍西到歐洲、地中海,東到新疆和俄羅斯北亞。現在全球約有2億使用突厥語的人。全世界的突厥語民族都將位於哈薩克的突厥斯坦城看作是聖城並去朝拜。
2007年1月5日,新疆公安民警在新疆阿克陶縣庫斯拉甫山區與東突厥斯坦伊斯蘭運動的恐怖分子展開激戰,擊斃恐怖分子18名,捕獲17名,繳獲自製手雷22發,半成品手雷1500發。激戰中,我公安民警犧牲一人,負傷一人。
2007年10月17日,土耳其國民議會通過決議,授權政府派軍隊進入伊拉克北部,清剿庫爾德工人黨武裝,土伊邊境局勢驟然緊張。11月30日,土耳其政府又宣布授權軍隊越境採取軍事行動。
這兩件事的發生地相距萬里,彷彿沒什麼聯繫。但是,我經常說,要從根本上認識一個國際政治問題,必須熟悉當地的歷史,熟悉當地社會的演進過程。我們只要深挖這兩件事,追根溯源,就會發現,它們共同指向同一個古老的民族——突厥。
相信了解中國歷史的人們不會對「突厥」這個名字感到陌生,但突厥和維吾爾族有什麼關係?和土耳其又有什麼關係?「東突厥斯坦」是怎麼回事?中國和遙遠的土耳其,除了現在正常的外交關係外,是否存在某些歷史的淵源?如何看待庫爾德人的獨立運動?本文旨在介紹從古代民族突厥到今天的維吾爾、土耳其的歷程,為這個民族描繪出一條完整的從游牧部落走向現代化的軌跡,同時試圖從歷史的角度解答上述問題。
由於古代游牧部落沒有書面記錄歷史的習慣,所以隋朝以前的突厥歷史爭議較大,我不保證本文對突厥演進的描述完全符合事實。「突厥」這個詞語進入中國史書是在隋朝以後,自那以後的突厥歷史還是有較多資料可以參考的。另外,由於對古代少數民族人名、地名的翻譯沒有統一的規範,所以不同資料對同個人名字的翻譯可能並不一致,本文使用我看到的資料採用的人名。
突厥立國
首先我要說明一下,根據我看到的材料,「突厥」並不是一個民族的名字,而是一個國家的名字。但突厥汗國建立後,位於中國中原的政府習慣把突厥汗國的人統稱為「突厥人」。
在公元前6世紀,在黑海至阿姆河、錫爾河流域一帶(今俄羅斯南部、哈薩克、烏茲別克等地),生活著一個叫做「塞人」的游牧民族。公元前4世紀,馬其頓帝國崛起,面對亞歷山大大軍的逼近,塞人被迫東遷到漠北(蒙古高原、戈壁以北地區)。這一地區就處於中國中原的正北方,歷史上一直是中國北方少數民族的大本營,以及對中原發動襲擊的基地,當時居統治地位的是匈奴,另外還有其他游牧民族。游牧民族一般以家族為單位群居,一些大的家族形成民族內不同的分支。塞人的一支阿史那部(即一群姓「阿史那」的塞人)與當地的鐵勒人(又稱敕勒、丁零)的一支混居、交融,阿史那部接受了鐵勒人的狼圖騰與黑色崇拜。
公元1世紀後期,匈奴被東漢王朝擊潰,在漠北的統治結束,阿史那部逐漸南下,在東晉十六國時期曾先後活動在夏國、北涼境內(夏:十六國之一,赫連勃勃所建,407~431年;北涼:十六國之一,沮渠蒙遜所建,397~439年)。439年,北魏孝文帝統一北方,阿史那部被迫西遷到阿爾泰山南麓(今新疆北部),淪為那裡的蒙古柔然部(即一群姓「柔然」的蒙古人)的奴隸,為他們鍛鐵,被稱為「鍛奴」。
在5世紀前後,其他鐵勒部落有的臣服於其他民族,有的建立了獨立的國家,比如鐵勒副伏羅部建立的高車國。
從5世紀後期起,被柔然奴役的部落開始逃亡和反抗。546年,阿史那部的首領阿史那土門滅掉了高車國和其它鐵勒部落,並與柔然斷絕關係。551年,西魏王朝與土門通婚,第二年雙方夾擊柔然,柔然大敗。土門統一了鐵勒各部,並佔有了原柔然控制的地區,於552年建立突厥汗國,成為漠北新的統治者。與此同時,他的弟弟室密攻佔西域,自立為可汗。第二年,土門死,兒子木杆即位,他滅掉了柔然,在漠北建立了東突厥汗國。室密則在準噶爾、額爾齊斯河流域、伊犁河流域建立西突厥汗國。560年,木杆擊敗契丹,將東突厥的勢力擴張到了遼河西岸。
阿史那部第一次建立了統一的鐵勒人(確切地說是鐵勒人與原始塞人混合後的新種族)的帝國,這時離塞人遷到漠北已將近1000年。在這1000年里,鐵勒人始終生存在其他大帝國的夾縫中,隨著其他政權的消長而東奔西走,終於在552年建立了自己的國家,把它命名為「突厥」。所以說,突厥事實上不是一個民族,而是一個統治著許多民族的國家,「突厥人」只是後人對生活在突厥汗國境內所有民族的通稱。鐵勒之於突厥,相當於漢族之於中國。
縱觀歷史上游牧民族的發展史可以發現,這些游牧民族擴張領土的速度非常快,同時丟失領土的速度也非常快。很多游牧民族的帝國都是迅速崛起,又在頃刻間土崩瓦解,匈奴、突厥、鮮卑、蒙古莫不如此。我認為,這是因為這些民族還相對原始,缺乏維持一個政權的基本能力。他們的國家意識還比較淡薄,因此國內的叛亂、歸順非常頻繁,他們還是更習慣以部落為單位行動。在後面的敘述中,大家可以更清楚地看到這一點。而另一些民族,能夠迅速向先進民族學習,或者自身創造知識的能力非常強,則可以建立起穩定的政權和先進的行政體系,從而更加現代化,比如埃及人、漢族、羅馬人、阿拉伯人就屬於這種。蒙古人不會向漢族學習,結果自己的帝國不足100年就瓦解了;滿人向漢族學習,結果維持了268年的統治。那麼,為什麼不同民族會存在這種差異呢?難道真的是不同民族的智商存在差別?呵呵,這個超出本文討論範圍了。
還是回到突厥汗國吧。前面已經提到,突厥汗國的統治者是鐵勒阿史那部,境內生活著眾多其他民族,但主要還是其他的鐵勒部落。這些鐵勒部落在突厥汗國建立後,有的立即放棄了原來的部落名,而採用突厥稱號,他們被稱為「黑突厥」,或異姓突厥,或九姓烏古斯;有的不肯放棄原部落名,或者一直沒有真正歸順突厥,比如回紇(維吾爾族的祖先)、黠戞斯(吉爾吉斯族的祖先)。
這就可以解答突厥和維吾爾族的關係和「東突厥斯坦」問題了:維吾爾族的祖先是鐵勒回紇部,他們在阿史那部建立突厥汗國後歸突厥統治,所以可以認為是「突厥人」,只是經常反叛突厥而已。換句話說,維吾爾族的祖先是生活在突厥汗國境內、經常反叛突厥的鐵勒部落。現在少數維吾爾族人,自稱為突厥人的後代,希望在新疆建立獨立的突厥國家,他們把自己設計中的國家稱為「東突厥斯坦」。「東突厥斯坦」原是個地理概念,歐洲地理學家把突厥人的發源地、也即塞人的發源地——黑海至阿姆河、錫爾河流域一帶——稱為「西突厥斯坦」,而把新疆塔里木盆地一帶稱為「東突厥斯坦」,「斯坦」即「……的地方」的意思。
西突厥與東突厥史
下面我們再來看東、西突厥的歷史。這裡主要想展現一下一個游牧民族建立的國家是如何迅速崛起、又迅速崩潰的,以及各個部落是如何不斷叛亂、又不斷歸順的。
先看西突厥。西突厥是土門的弟弟室密在553年建立的。568年,東羅馬帝國(拜占庭帝國)與西突厥結盟,共同打擊波斯薩珊王朝(今伊朗),西突厥和拜占庭先後對波斯宣戰。經過征戰,西突厥消除了自己南部的威脅,而且還在589年征服了巴克特里亞(今阿富汗)。
在南部邊境穩定後,西突厥開始向東方拓展。601年,西突厥發兵進攻隋朝的首都長安,第二年又進攻隋朝扶持的東突厥突利可汗。隋文帝沒有選擇與突厥正面衝突,而是策動回紇反叛,隋軍和回紇軍夾擊西突厥,西突厥大敗,達頭可汗逃亡青海,西突厥瓦解。
達頭敗逃後,他的孫子射匱在塔什干(今烏茲別克首都)收集西突厥的殘餘勢力。經過他和他弟弟葉護可汗的努力,也由於隋朝末年中原大亂,無暇顧及突厥事務,西突厥在618年重新控制了北到裏海—阿爾泰山、南到阿富汗—塔里木盆地的廣大區域。
新建立的唐朝同樣盡量避免與突厥正面衝突,而是採用了「以突制突」的策略。630年,唐太宗策動葛邏祿部反叛,叛軍殺害了葉護可汗,西突厥分裂為唐朝扶持的葛邏祿部和咄陸部。642年,唐軍擊敗咄陸部,其可汗逃往阿富汗,唐朝相當於取得了對整個西突厥的宗主權。
651年,葛邏祿部背叛唐朝,宣布與阿富汗的咄陸部統一,承認咄陸部的賀魯可汗,恢復西突厥。賀魯遂起兵反唐,唐朝與回紇結盟共同打擊西突厥。
657年,唐軍先後在準噶爾、楚河(錫爾河的一條支流,是中原王朝進攻突厥的北方極限)流域打敗賀魯,賀魯仿射匱逃往塔什干,希望積聚力量東山再起。然而,這一次,賀魯被塔什幹當地人俘虜,再次復國的願望落空了。
657年,唐任命彌射為咄陸部可汗,兩年後又任命步真為葛邏祿部可汗,西突厥成為唐朝事實上的殖民地。
再看東突厥。東突厥是土門的兒子木杆在553年建立的。581年,沙缽略即位,西突厥拒絕承認其宗主地位,東西突厥正式分裂。西突厥的達頭可汗立即與契丹結盟,發動了對東突厥的進攻。無論是隋還是唐,中央政府對突厥的政策都是「保持分裂,保持各部間的相對平衡」,用現在時髦的話說,就是「反對單方面改變突厥汗國現狀」。在這一政策的指導下,隋文帝支持沙缽略,打敗了達頭。
587年,沙缽略死,都藍即位。為了分裂東突厥,隋文帝扶持突利反叛。這個突利也不怎麼爭氣,599年徹底被都藍擊敗,隋文帝將他安置在河套地區做可汗,人為分裂了東突厥,他自己卻被突利尊為「天可汗」。600年,都藍死,西突厥乘機發兵進攻隋和突利,前面已經提到,西突厥在這次戰爭中慘敗,並導致其第一次瓦解。有評論說:「隋文帝是中國歷代帝王中玩弄政治最嫻熟的一個。其分裂鼎盛時期突厥的功績,對於剛從大分裂時期走出的中國來說,值得大筆稱頌。」
然而,突利這支也不是死心塌地地追隨隋朝的。615年,突利的兒子始畢可汗叛亂,由於他們被隋朝安置在河套地區,離中原很近,所以對隋朝構成了極大的威脅,隋煬帝差點在戰爭中被俘。隋末唐初,軍閥割據,為了取得勝利,不少軍閥先後拉攏突厥,使突厥更頻繁地參與到中原事務中,實力也越加壯大。624年,頡利可汗進攻長安,威脅新生的唐王朝。當時李世民力排眾議,反對遷都,親率大軍迎戰,以少勝多。626年,頡利趁李世民剛即位,又派兵進攻長安,再次被擊敗,雙方在渭水締結盟約。
唐太宗當然知道突厥的承諾不可當真,於是仿隋文帝策動薛延陀部反叛。630年,唐太宗派李靖帶兵伐頡利,頡利大敗被俘,東突厥被唐朝滅亡。
50年後,骨咄祿在鄂爾渾河(蒙古高原中部,貝加爾湖的重要水源)和杭愛山(蒙古高原西北,雁門關以北1800公里)一帶建立鄂爾渾突厥汗國,這個國家也可以稱為東突厥。
前面說到659年,西突厥兩部的可汗都由唐朝任命,唐朝事實上控制了西突厥。但突厥人的獨立意識非常強。665年,葛邏祿部和咄陸部先後叛唐。
還是先看鄂爾渾突厥汗國吧。這個新的東突厥和原來那個相比,勇猛程度有過之而無不及。682年至687年,骨咄祿先後進攻山西、河北、北京。691年,默啜即位,武則天希望和東突厥聯姻,卻遭拒絕。他繼續討伐了寧夏、山西等地和契丹。699年,默啜使西突厥的兩部臣服,並在711年鎮壓了兩部的反叛,確立了對突厥的統一。這是突厥歷史上第一次建立統一的大帝國,它西至阿姆河、錫爾河流域,東至遼河流域。
然而,這個大帝國瓦解起來也是非常迅速的。716年,默啜被反叛部落殺害,他的兒子也全部被他的哥哥闕特勒殺害。闕特勒立哥哥默棘連為可汗,突厥陷入了長期的內亂中。內亂中,突厥失去了對葛邏祿部和回紇的控制。同時,在這一時期,突厥與唐朝的戰爭也沒有停止。718年,唐玄宗聯合契丹進攻突厥,可惜契丹再次被突厥擊敗(想想後來把宋朝打得落花流水的契丹人,當時為什麼卻一次次被突厥虐呢?)。720年,默棘連在甘州(今甘肅敦煌)、涼州一帶打敗唐軍,次年雙方議和。和唐太宗撕毀渭水之盟不同,唐玄宗認真恪守了雙方的合約,一直沒有對突厥再用兵。默棘連全力對付叛亂的葛邏祿部,幾乎再次統一了突厥。
734年,默棘連被部下毒死,弟弟登利可汗即位,默棘連的遺孀垂簾聽政。741年,登利又被部下左殺處死,左殺自封為烏蘇米施可汗,其他王室成員逃亡唐朝,這一事件標誌著阿史那部對突厥的統治結束。突厥的主要部落拔悉密部、葛邏祿部和回紇宣布反叛(這幾個反叛部落的名字是不是很熟悉,都是老叛徒了),烏蘇米施可汗744年被拔悉密部殺害,突厥帝國正式結束。
突厥在東亞的歷史結束
鄂爾渾突厥汗國滅亡後,漠北地帶出現了權力真空。744年,回紇可汗骨力裴羅在葛邏祿部的支持下,在阿爾泰山至貝加爾湖一帶建立了突厥回紇帝國。從上面的敘述可以看出,回紇是突厥境內最不安份的部落之一,相對來說和中原政權關係密切:602年和隋文帝一起攻打西突厥的達頭,651年又和唐高宗一起攻打西突厥的賀魯。因此,回紇的建國得到了唐朝的承認,冊封骨力裴羅為懷仁可汗。
755年,安史之亂開始,回紇一直站在唐王朝這方,曾在757年和762年兩次幫助唐軍收復洛陽。在與中原文明的接觸中,回紇人首次放棄了原始宗教,改信現代文明中的摩尼教(源自波斯的一種宗教,當時在洛陽較為盛行)。在回紇存在的時間裡,和唐朝一直保持著良好的關係,這在北方少數民族中是不多見的。但是,和唐朝的過分接觸也使回紇逐漸失去了游牧民族的驍勇和善戰。840年,黠戛斯(吉爾吉斯)人佔領回紇都城,回紇滅亡。回紇是北方少數民族中相對最文明的,黠戛斯、以及後來相繼統治漠北的契丹和蒙古,都野蠻得多。
回紇滅亡後,回紇人分兩支退居西域,建立了甘州回紇和庫車回紇。甘州回紇1028年被党項人(羌族的祖先)西夏政權滅亡,他們改信佛教,期間留下的著名的莫高窟;庫車回紇13世紀時被成吉思汗滅亡。
另一支突厥人甚至做了中原王朝的皇帝,那就是突厥沙陀部。沙陀部7世紀時生活在西域的巴里坤湖東岸地區,後被吐蕃驅趕,向唐朝求救。唐將其安排在鄂爾多斯北部和寧夏東北部,並給沙陀人賜姓「李」。878年,李克用趁唐末大亂攻佔山西大同,後幫助唐軍把黃巢起義軍趕出長安,被唐朝任命為節度使。907年,朱溫篡唐,李克用自立為晉王。923年,李克用之子李存勖推翻後梁,建立後唐政權,這是突厥人建立的第一個統治中國中原地區的政權。後唐之後的後晉、後漢都為沙陀人所建。950年,後漢滅亡,突厥人統治中原的歷史結束。而剩下的沙陀人,由於長期生活在中原,最後基本被漢化。突厥在東亞的歷史結束了,從此從中國的史書中消失。
突厥的伊斯蘭化
現在世界上的突厥民族,比如維吾爾族、土耳其人、土庫曼人等都信奉伊斯蘭教。那麼,突厥是什麼時候伊斯蘭化的呢?又是怎麼伊斯蘭化的呢?
前面提到,711年默啜統一了突厥各部,這是突厥各部歷史上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統一。716年,默啜被害後,統一的突厥再次陷入分裂,尤其是西域各部,基本上遊離於鄂爾渾突厥汗國之外。這些部落在西域和唐朝、波斯、阿拉伯進行了長期的戰爭。738年,阿拉伯帝國佔領撒馬爾罕(這個城市後面會反覆提到。它位於阿姆河上游,是突厥人歷史上建造的最偉大的城市,是後面提到的哈拉汗王朝和花喇子模帝國的中心,後被成吉思汗野蠻毀滅),中亞突厥各部驚恐萬分,紛紛歸順唐朝。
塔什乾的突厥王車鼻施也於749年歸順了唐朝。然而,由於隨後一次現在已經無法判斷誰是誰非的衝突,車鼻施被唐朝西域總督高仙芝殺害。葛邏祿部立即反唐(阿史那部在東亞的統治崩潰後,葛邏祿部已成為突厥最強大的部落之一),並且和撒馬爾罕的阿拉伯軍隊聯盟。751年,高仙芝在楚河流域——這個100年前唐軍滅掉西突厥的地方——和聯軍展開決戰,史稱「怛羅斯戰役」。怛羅斯戰役以唐軍的失敗告終。這次戰役在一般中國歷史書中幾乎不會被提到,但意義卻非常重大。這是漢族在中亞和北方游牧民族發生的最後一次戰爭,由於之後的安史之亂以及軍事上更加衰弱的宋朝,漢族再也沒能統治中亞地區。在東亞的回紇以及沙陀政權滅亡後,突厥民族和漢族的聯繫就基本中斷了,轉而和阿拉伯人、波斯人聯繫密切,導致突厥的伊斯蘭化。另外一方面,突厥通過怛羅斯戰役俘虜了大量唐朝的軍人和工匠,使中國的造紙術等先進技術傳入撒馬爾罕,並通過阿拉伯人傳往歐洲。
在土門剛剛建立突厥時,我們提到拜占庭與西突厥結盟,共同打擊波斯薩珊王朝(波斯第二帝國)。這個帝國在652年被阿拉伯滅掉了,波斯人臣服於阿拉伯人。怛羅斯戰役後,葛邏祿部和阿拉伯人瓜分了唐朝的中亞領土,葛邏祿部獲得巴爾喀什湖以南至伊賽克湖以北,阿拉伯人獲得河中地區。875年,阿拉伯人把河中地區(即阿姆河和錫爾河之間)作為波斯人的封地,波斯人逐漸脫離阿拉伯獨立,建立了波斯薩曼王朝(波斯第三帝國)。893年,薩曼王朝佔領怛羅斯;900年,吞併呼羅珊(阿富汗以西、裏海以東,今土庫曼)。914年,薩曼王朝打敗葛邏祿部,佔領塔什干,突厥人成為波斯人的奴隸和僱傭軍。
五個世紀前,突厥人是蒙古人的「鍛奴」;五個世紀後,突厥人又淪為波斯人的奴隸。突厥人悲慘地迎來了一個輪迴。但是突厥人沒有消沉,他們獨立建國的意願絲毫沒有減弱,無論是被唐朝殖民時還是為波斯人做奴隸時。為了不被波斯人滅族,突厥人開始接受伊斯蘭教;但為了以示區別,他們成為了遜尼派穆斯林,而波斯人主要是什葉派。這一區別保持到了現在:土耳其人主要是遜尼派,而伊朗人主要是什葉派。
突厥由此進入了伊斯蘭時期。
葛邏祿人的突厥王朝
在伊斯蘭突厥時期,突厥人先後建立了五個大帝國,即哈拉汗王朝、伽色尼王朝、塞爾柱王國、花剌子模帝國和奧斯曼帝國。前兩個是突厥葛邏祿部建立的,後三個是突厥烏古斯部建立的。先介紹前兩個。
前面提到,840年,黠戛斯人滅回紇,回紇人西遷,有的在唐朝的西部建立了甘州回紇和庫車回紇,另外一部分則遷得更遠,投奔葛邏祿部。這部分回紇人,和葛邏祿部一起,建立了哈拉汗王朝。
哈拉汗王朝的奠基人是毗伽闕,但他統治下的哈拉汗王朝還是相對鬆散的,幾個兒子擁兵自重。942年,他長子的次子薩圖克稱博格拉汗,他在位期間統一了哈拉汗王朝各部。他的兒子阿爾斯蘭汗即位後,將伊斯蘭教定為國教。
10世紀末,波斯薩曼王朝經過短暫的興盛,已經搖搖欲墜,它遭到哈拉汗王朝和伽色尼王朝的聯合打擊。999年10月,哈拉汗王朝監禁薩曼王朝君主,薩曼王朝滅亡,哈拉汗王朝吞併河中地區。11世紀初,哈拉汗王朝征服於闐(新疆和田),達到鼎盛時期。
然而,和他們祖先建立的所有帝國一樣,哈拉汗王朝達到鼎盛就意味著崩潰的開始。由於疆域擴張地極其迅速,加之統治者缺乏在如此廣袤的領土內有效管理的行政能力和軍事能力,龐大的帝國很容易被入侵的軍隊擊潰。1008年,哈拉汗王朝被伽色尼王朝擊敗,帝國分裂。薩圖克的孫子阿里佔據撒馬爾罕一帶,另一個孫子哈桑佔據喀什噶爾一帶(注意:此時突厥人的名字已經嚴重伊斯蘭化,「阿里」、「哈桑」都是典型的伊斯蘭名字)。1041年,兩支正式分裂成東、西哈拉汗王朝。哈拉漢王朝由盛而衰。
1089年,西哈拉汗王朝被塞爾柱王國攻破,成為塞爾柱的附庸。1141年9月,塞爾柱王國又輸給了西遼(1125年,金和北宋聯軍滅遼,耶律大石率領殘部西遷,建立西遼,1132-1218年),西哈拉汗成為西遼的附庸。1212年,花剌子模攻佔撒馬爾罕,西哈拉汗王朝正式滅亡,其境內突厥人與當地民族融合,最後演化為烏茲別克人。
1134年,西遼打敗東哈拉汗,取消易卜拉欣汗的汗號,僅給東哈拉汗留下了喀什和和田。1211年,最後一位東哈拉汗君主被殺,東哈拉汗滅亡。其境內的突厥人最後演化為維吾爾人。
伽色尼王朝與哈拉汗王朝幾乎是同時期的,它們都由葛邏祿部建立,但其間卻衝突不斷,上面已經提到過幾次。
前面提到,914年,葛邏祿人淪為波斯薩曼王朝的奴隸和僱傭軍。其中一個部族領袖阿爾普特勒得到波斯人的信任,961年被任命為呼羅珊總督。由於此後一場不知道誰是誰非的矛盾,他被免職,逃到阿富汗的伽色尼(今稱加茲尼)避難。不久,他在加茲尼宣布獨立建國,但承認薩曼王朝的宗主權。他死後,他帶到阿富汗的僱傭軍和奴隸由賽布克特勒負責統帥。賽布克特勒率兵征服了昆都士和坎大哈(阿富汗戰爭期間,這幾個城市名字反覆出現在新聞中,應該比較熟悉了)。
薩曼王朝衰落後,哈拉汗王朝吞併了河中地區,而伽色尼王朝佔領了呼羅珊。
賽布克特勒的兒子馬赫穆德(998-1030年在位)把伽色尼王朝帶到了頂峰。他曾經17次遠征印度,佔領了旁遮普地區,使旁遮普擺脫了印度教,成為伊斯蘭地區。而正是這一差別,導致1947年印度的最終分裂(印度教地區成立印度共和國,伊斯蘭教地區成立巴基斯坦共和國)。1008年擊潰哈拉汗王朝後,伽色尼王朝佔領了河中地區。馬赫穆德還向西進攻伊朗,一直打到德黑蘭和哈馬丹。這一事件標誌著伽色尼王朝達到頂峰,也標誌著突厥人取得了伊斯蘭世界的領導權。
除了武力擴張,馬赫穆德在內政方面也頗有建樹。我認為,突厥從草原游牧民族進化為基於農業的定居的現代民族,馬赫穆德統治時期應該是轉折點。他吸收了波斯人的行政制度,加強中央集權。他重耕荒田,新修水利,扶持工商業,還厚待阿拉伯和波斯的詩人、學者和科學家。當然,突厥的這種進化經歷了漫長的過程,在馬赫穆德時期,和其它民族的武裝鬥爭依然是國家的首要任務。
馬赫穆德死後,伽色尼王朝又開始走向衰落。1040年,伽色尼王朝在丹丹坎戰役中被塞爾柱人擊敗,領土收縮到阿富汗和印度旁遮普。1150年,阿富汗土著首領阿拉·烏德·丁統一廓爾,建立廓爾王朝。這個王朝一建立就展開了對伽色尼的野蠻殺戮,伽色尼人再次敗退到旁遮普。1186年,廓爾王朝消滅了伽色尼王朝的最後抵抗力量,伽色尼王朝滅亡。殘餘的伽色尼人與旁遮普當地人融合,成為今天巴基斯坦旁遮普族的來源之一。
從630年葛邏祿部得到唐太宗支持反叛西突厥開始,這個突厥部落就一直與統治突厥汗國的阿史那部磕磕碰碰,幾次反叛,幾次歸順,後來甚至淪為波斯人的奴隸。但他們獨立建國的願望最終成真,並且為突厥由東亞民族轉為中亞民族,由原始宗教轉為伊斯蘭教,由游牧民族轉為定居農業民族,做出了傑出的貢獻。可惜受游牧民族的局限,他們始終關注於打江山,而忽略了守江山;他們崇拜英雄般的領袖,而忽視了英雄領袖的接班人問題。他們的領土擴張得快,損失得也快;英雄來時,天下來同,英雄去時,樹倒猢猻散。隨著伽色尼王朝和哈拉汗王朝先後滅亡,葛邏祿人最終失去了一切,湮沒在歷史中。
那麼所謂的突厥語族又是怎麼回事呢?其實,突厥汗國的主體成員大都是鐵勒部落,因此語言自然是以鐵勒語為主,雖然其統治者阿史那氏之祖源可能是塞人,但經過幾百年的鐵勒化,語言早已同化,原有的塞語大都湮滅,只殘留下個別的事物名稱可以在印歐語中找到對應詞,這樣一來,所謂的突厥語,真正的名稱應該是鐵勒語,只是名從主人,既然統治者自稱突厥,那整個部族的語言自然就以「突厥語」的名稱流傳開去了。順便指出,匈奴語之所以接近突厥語,實是因為匈奴汗國的廣大被統治部落中也有相當大一部分是說丁零-鐵勒語的緣故。說了這麼多,還是沒有弄清土耳其和突厥的關係。這確實是一件頗為困難的事情。歷史上有些民族,人數並不少,生命力也很頑強,可就是天生不幸,在很長的時間一直處於被統治被奴役的地位。比如斯拉夫民族,連名字都是「奴隸」的意思(當然,後來一旦翻身,便牛氣衝天,如俄羅斯)。而鐵勒民族則可說是這樣的一個典型。先是被匈奴統治,匈奴走後來了鮮卑,接著又是柔然;好不容易揭竿而起建了個高車國,正要去與柔然決一死戰,卻冷不防半道里殺出個程咬金,立時中了阿史那氏的暗算,這一來倒好,連族名、語言名全都變成「突厥」了;未幾太宗攻滅東西突厥,轉眼間鐵勒諸族又成了大唐的臣民。直到第二突厥汗國崩潰之後,鐵勒才終於擺脫了被統治被奴役的地位,第一次真正有了自己持久的、獨立的、強大的國家,這就是回紇汗國。回紇汗國的統治核心回紇部從來都沒有停止過對突厥的反抗,也從沒有接受突厥的稱號,它不屬於異姓突厥,而是九姓鐵勒之一。而公元八四零年後取代回紇短暫統治漠北的黠戛斯,和鐵勒、突厥的關係就更遠了,不過在遙遠的古代,堅昆和丁零卻是兄弟部族(有神話傳說可資參證),這也可解釋為何今天的吉爾吉斯語被劃入突厥語族。現今中亞從黑海到阿爾泰山的廣大地帶曾是西突厥汗國的轄地,西突厥汗國雖然滅亡了,但廣大的部落人民仍然以突厥人的名號留在原地漸漸將這一地區突厥化卻成為了不爭的事實。無論是異姓突厥還是非異姓突厥,只因曾受過西突厥汗國的統治,語言風俗文化又相類似,從而就都被波斯、阿拉伯和西方人一律叫做突厥人。突厥人既然內部組成那麼複雜,外人不易分清也是很自然的,況且究竟什麼是突厥人外人也沒有一致的看法。只是,有些非異姓突厥後來硬要自認是突厥的正統嫡傳而要凌駕於別人之上,那就顯得有些可笑了。
十世紀對於突厥族是一個非常關鍵的時期。在此之前雖然已經有一些突厥人信仰了伊斯蘭教,但那是零星的、小股的活動,而且多是被迫的。從十世紀起,突厥化的中亞開始了自上而下的伊斯蘭化,眾多的突厥部族在酋長的率領下紛紛皈依伊斯蘭教。伊斯蘭教是阿拉伯人從西邊帶來的,突厥的伊斯蘭化就意味著在東方屢受重創的突厥人將要把目光進一步投向西方。這一次滾滾西去的是有著先進宗教信仰的草原游牧民族,它對西方乃至世界歷史的進程都將造成決定性的影響,其深刻和持久的程度都是阿提拉與成吉思汗的業績所不及的。
公元八世紀中葉,幾乎是在同時,漠北和西域的藍突厥政權都遭到毀滅性打擊,阿史那氏就此絕統,與之相應的是黑突厥(異姓突厥)的崛起,從此突厥民族的歷史進入了一個新的時期。極盛時期的突厥曾經征服了契丹和奚各部落,但其在漠北的統治崩潰後,即漸漸西遷,終於完全撤出了蒙古高原;而契丹竟在後來反客為主,不但將突厥的勢力逐出漠北,而且甚至征服了突厥斯坦的西域,進而把整個北中國都納入其統治之下。契丹的崛起標誌著東胡-通古斯系統諸族的重新覺醒,這對中原以南的以漢人為主的各族人民來說,不是喜,而是憂,先前的歷史已經說明了這一點,後來的歷史將以更大的代價來證明這一點。縱觀中國歷史,夷夏之爭雖則從來沒有停止過,然而對華夏的威脅主要是來自北方,而如果把北方古代諸族大致分為西邊的匈奴-突厥和東邊的東胡-通古斯兩大系統的話,那麼東胡-通古斯系統的威脅顯然要更大。首先,徹底滅亡中國的兩大非漢族王朝--元和清的統治者正是來自東胡-通古斯;其次,征服了北方大半個中國的兩大非漢族王朝--遼和金的統治者也是來自東胡-通古斯;最後,第一個統治整個中國北部的非漢族王朝--北魏,更是由來自大興安嶺的鮮卑族拓跋部建立的。而匈奴和突厥真可謂生不逢時,偏偏遇上漢族歷史上最強盛的時代--秦漢時代和隋唐時代,雖然他們屢屢南犯,卻始終突破不了堅固的長城防線,隨即自身分裂,一部分南下附漢,一部分不肯屈服的最終只得西遷,西遷,再西遷!
突厥把漠北讓給了東方的新興部族,這就替後來漠北的蒙古化埋下了伏筆。金山是突厥的發祥地,中亞的突厥化相當徹底地進行著。花拉子模(康居)、索格底安那(粟特)、巴克特里亞(大夏)和費爾干納(大宛)都漸漸地充滿了說突厥語的人們,而原先的土著--說東伊朗諸語的人們,卻不得不退卻,或者留在原地被同化,或者避入山中--成了後來的塔吉克人的祖先(今天在中亞塔吉克人反倒是少數民族了)。經過分化組合,突厥的部眾愈發繁複,而在接受了伊斯蘭教之後,其面目更是煥然一新。遠在突厥興起之前,鐵勒諸族就分布極廣,最西直到黑海以北,現在突厥則以更快的速度向更遠的西方推進。在裏海東岸,游牧著突厥烏古斯部,烏古斯音與回紇相近,源出於九姓鐵勒,後成為異姓突厥的一部。烏古斯人尚武好鬥,民風兇悍,其伊斯蘭化的程度並不很深,僅有一小部分成為虔誠的穆斯林,大部分仍過著祖祖輩輩流傳下來的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游牧生活,還有一些烏古斯人則是把信奉伊斯蘭教作為一種獲利的工具或謀生的手段。十世紀的時候,烏古斯人的一個部落在酋長塞爾柱(Seljuk)的率領下向西遷移,他們橫穿伊朗,途經兩河流域,直到亞洲的最西端小亞細亞,所過之處,望風披靡,遂在西亞建立起一個龐大的帝國--塞爾柱帝國。留在中亞的烏古斯人因所居之處較為偏僻,面山背海,與周圍的部族交往甚少,遂被稱作土庫曼人(Turkmen),意為血統純正的突厥人。這些土庫曼人得知他們的同胞在西方的業績後,便開始源源不斷地向西進發,塞爾柱帝國也大量徵招他們前去拓地,於是成千上萬的土庫曼人湧入西亞、小亞,以「加齊」(自由游牧武士)的身份四處征討,建立了許許多多突厥人的小蘇丹國,漸漸地將塞爾柱帝國幾乎要架空了。這時候東方傳來了蒙古人的鐵蹄聲。。。。。。
5蒙古的崛起對突厥無疑有重大的影響,而同土耳其更發生了直接的聯繫。當著中亞霸主花剌子模正與新興的蒙古相對抗時,成吉思汗命諸子分兵合剿,朮赤攻其西北,拖雷攻其西南。公元一二二一年,拖雷率部攻陷呼羅珊(今伊朗東北部),縱兵大掠,在馬魯附近游牧的一支烏古斯部落迫於其鋒,且受北部欽察部落的壓力已久,便在酋長蘇力曼(Solyman)的率領下舉部西遷。他們先走到亞美尼亞,游牧在埃爾斯倫(Erzerum)一帶,後乘蒙古潮退,欲返回中亞舊地,不幸蘇力曼半途溺斃,於是部落四散:一路原路遷回中亞;一路就地分居在幼發拉底河流域;一路則在蘇力曼之子埃爾多格拉耳(Ertoghrul)指揮下,復向亞美尼亞方向進發。西遷的這一路人走到小亞細亞,在一次偶遇中打敗了一小隊蒙古騎兵,湊巧解救了塞爾柱王的危難,加上同出於烏古斯部落的緣故,於是塞爾柱王阿拉丁(Aladdin)將塞伽特(Sugut)之地封給埃爾多格拉耳。正是這一小塊地,奠定了整個奧斯曼帝國以至現代土耳其共和國的基礎。
公元一二五八年,旭烈兀率蒙古大軍攻佔巴格達,末代哈里發隨著六百餘年的阿拉伯帝國一起滅亡。也就是在這一年,小小塞伽特的王子出世了,埃爾多格拉耳皈依伊斯蘭教已久,便以教主之婿、四大哈里發之第三的奧斯曼來命名這位未來王國的繼承人。殊不知這竟成了日後縱橫天下六百餘年、地跨三大洲的大帝國的稱號。一死一生,巧合與機緣,歷史實是很有意思。公元一二八八年,埃爾多格拉耳去世,其子奧斯曼繼位,開始經略小亞細亞。當時的情形頗類似於周室衰微之戰國後期,弱肉強食,紛爭不斷,而塞伽特之勁頭尤甚於虎狼之秦國。一三零零年,塞爾柱王統中絕,奧斯曼即代之而起,擁尊號曰蘇丹(Sultan),奧斯曼土耳其就此開國。
本文名為《突厥與土耳其》,故只敘兩者之間的關係,對土耳其自奧斯曼之後的歷史恕不在此詳論。從前所述可見,土耳其與突厥確實存在一些繼承關係,儘管這個範圍相當有限。最重要的一點,是語言的繼承,這也是我所非常驚嘆的。本來,小亞細亞歷經古希臘、羅馬文明的滋養,其發展程度已相當之高,雖武力不足,文治仍有很大的餘蘊。按常理,征服者總是易被文明程度更高的被征服者漸漸同化,如鮮卑人,如法蘭克人,如保加利亞人,等等等等,不一而足,但是,源源不斷來到小亞細亞的烏古斯突厥人的生命力卻是異常旺盛,不但沒有被土著同化,反而同化了大部分土著,竟變成了真正的主人,卻還依舊說著那從中亞細亞帶來的語言。這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蹟。當然,除了突厥人本身的原因以外,也還有另一些客觀方面的因素,比如伊斯蘭教的作用,又比如當時拜占庭文化的衰微,又比如當時小亞細亞種族混雜、缺乏主體(希臘人、拜占庭人、亞美尼亞人、阿拉伯人、庫爾德人等等),這些都給突厥人提供了機會。
至於歷史的傳統,則微乎其微。早在烏古斯時代,突厥在漠北、西域建國的歷史就幾乎已經被遺忘了,烏古思人也始終缺乏突厥人曾經有過的統一政治結構的傳統。到奧斯曼土耳其時代,遂更將伊斯蘭教的歷史當作其本身的歷史,並儼然以伊斯蘭教帝國的正統繼承者自居,完全忘卻自己的祖先從前在東方的輝煌了。至於重申這一傳統,則是新的土耳其共和國建立以後的事,對此前文已有提及。文化的傳統,也繼承得極少,因為烏古斯人那時的文化程度實在是很低。土耳其的文化,一方面來自伊斯蘭教,一方面來自歐洲,同時自己也創造了不少。現在可以找到的來自中亞故鄉的記憶,僅僅保留在少數諺語及民歌中,並且主要是在安納托利亞的內陸山區。我知道有一首土耳其民歌就和一首哈薩克民歌的風格很相像。
如果拿一個典型的古突厥武士和一個普通的現代土耳其人來作外表上的比較,我們就會發現極大的不同。可以說,在人種上土耳其和突厥幾乎不存在什麼繼承關係。現代土耳其人雖然說著從中亞古突厥語演變而來的土耳其語,但他們的主體卻是歐羅巴人種,即白種人,這是長期混血的結果。由於小亞細亞土著的數量遠大於後來的突厥人,因此幾百年後,儘管他們已放棄了原先的語言和宗教信仰,然而卻在種族上改變了整個土耳其人的血統。從電視和雜誌上來看,大多數土耳其人在長相上與歐洲人沒有什麼區別。偶爾也會遇到具有蒙古人種特徵的土耳其人,如土耳其當代著名作家阿吉茲.涅辛,就曾被路人當作「中國人」圍觀過,這時我們就可以推測他的根很可能在中亞,說不定是古突厥人的純正後裔呢!不過這種情況真是太少了。最後再閑扯一句,伊朗足球隊前中場主力阿齊茲長得也很像中國人(特別地,有點像成龍,呵呵),我懷疑他是否也和「突厥蠻」有什麼干係呢
6幾個問題的回答
把客觀的歷史展示出來後,本文開頭提出的問題就有答案了。
首先看看現代民族與突厥的關係。從前面的敘述可以看出,突厥曾與諸多民族交融,到了今天,最純正的突厥人應該存在是土庫曼人和土耳其人,兩者都由突厥烏古斯人演化而來,而烏古斯人是突厥諸部中血統最純的。相比之下,土庫曼人又比土耳其人純正一點,因為土耳其人還有小亞細亞原住民的血統。但是,土耳其一般被認為是突厥在現代的代理人,原因有二:第一,土耳其相對強大,它的民族意識最強,並憑藉其經濟實力援助其他突厥國家(一般來說,一個民族強大後民族主義都會盛行);第二,土耳其政權可以看作是突厥政權最正統的延續,它是直接由烏古斯人政權——奧斯曼帝國——演化來的。
總結一下前面的敘述,其他帶有突厥血統的民族還有:烏茲別克人(西哈拉汗王朝滅亡後,突厥葛邏祿部與當地民族融合)、旁遮普人(伽色尼王朝滅亡後,突厥葛邏祿部與當地民族融合)、匈牙利人(突厥欽察部與當地民族融合)、吉爾吉斯人(突厥黠戛斯部演化而來)、維吾爾人(突厥回紇部演化而來)。當然,誰也不能保證,其他民族裡面就一點也不包含突厥血統。一般認為,伊斯蘭教就是突厥人帶到中亞和東亞的,所以中亞和東亞的伊斯蘭民族多少和突厥有聯繫。人類歷史一直伴隨著民族大融合,即使同化能力極強的漢族人,也是融合了眾多北方少數民族的血液。事實上,沒有一個民族可以是純種的、完全與其他民族隔絕的。
在上述民族中,吉爾吉斯人和維吾爾人由於是以突厥的一部為主演化而來,所以血統比其他幾個又要純正一點。當然,他們在突厥汗國時期和主流的烏古斯人、葛邏祿人聯繫就不緊密,所以又不如土耳其人、土庫曼人純正。
再看「東突」問題。通過前面的敘述可以看出,維吾爾人自稱是突厥人的後代,也不是沒有道理。土耳其作為突厥世界的代理人,對東突主義者的援助一直沒有間斷,所以中國和土耳其的關係一直很一般。
對於「東突」問題,從不同角度看就有不同的結論。在交通不發達的古代,國家是基於民族建立的,一個國家只有一個民族,甚至只有一個民族的一支。所有民族的最終目標就是獨立建國,然後吞併其他民族(直到辛亥革命,中國革命者還認為自己建立的國家應該是基於漢族的,「驅除韃虜,恢復中華」)。現在很多民族仍然堅持這一點,這也是當今世界民族衝突不斷的原因之一。但事實是,隨著人口在世界範圍內的流動越來越方便,國家不再以民族為界限,甚至出現了移民國家。在多民族國家裡,有的民族堅持獨立建國,就會與中央政府發生衝突。
因此,如果你認為任何民族、無論強弱大小,都有資格建立自己的國家,即堅持國家應該是單一民族集聚產生的政治實體,那麼「東突」的獨立運動應該得到支持。不僅僅「東突」,所有民族只要有獨立的訴求,都應該滿足。既然滿人搶了漢人的地盤,漢人就可以搶回來;那麼漢人搶了維吾爾人的地盤,人家為什麼不可以搶回來?
但是,如果你認為現在的國家已經不基於民族了,對於一個國家內存在多民族的現象應該予以承認和尊重;國家和民族是兩個分離的概念,各民族在同一個國家中完全平等,那麼「東突」獨立運動就應該被打擊。因為少數民族被多數民族征服已經是既定事實,在古代你可以擁兵反叛,但現在就不行。
所以,包括「東突」在內的民族分裂活動,到底該支持還是反對,那應該看你對「國家」和「民族」兩個概念的關係的理解。當然,現在絕大多數人是認為兩個概念應該分離的,所以民族分裂運動在世界範圍內遭到打擊,中央政府的打擊行動一般都能得到理解。
我在《緬甸問題綜述》中曾指出:「貧窮導致民族宗教問題和反政府武裝的出現,在富裕的國家,也有少數民族,但民族獨立運動一直比較弱小;也有反政府的人,但不會拿起武器和政府拚命。」通過「東突」運動,我們也可以看到這一點。所以,隨著中國、尤其是新疆的逐漸發展,越來越多的人會改變對「國家」和「民族」關係的看法,「東突」運動的支持者就會越來越少。反之,如果新疆一些地區依然持續貧困,那麼「東突」在那些地方的勢力就不可能被根除。
最後再看看庫爾德問題。在現在,庫爾德人是土耳其境內的一個少數民族,它主要分布於土耳其南部和伊拉克北部,一直謀求建立獨立的國家。由於海灣戰爭後,伊拉克就失去了對北部庫爾德地區的控制,所以庫爾德武裝就以伊拉克北部為基地向土耳其發動襲擊。土耳其忍無可忍,終於決心派兵進入伊拉克清剿庫爾德武裝。
庫爾德人希望脫離土耳其和維吾爾人希望脫離中國性質一樣,都是少數民族希望脫離多數民族控制的國家。在「國家」和「民族」兩個概念傾向於獨立看待的今天,當然兩者都得不到廣泛支持。
但是庫爾德人的獨立運動還有點特殊之處,就是對於小亞細亞半島來說,突厥人是1220年花剌子模帝國被滅後才逃到這裡的,相對原住於此的庫爾德人來說是外來民族,所以庫爾德人的運動又是原住民反抗外來民族的運動。這麼說來,庫爾德人希望獨立和南非黑人希望擺脫白人統治又是類似的,而這類運動一般能得到廣泛支持。
我認為,雖然歷史上突厥人比庫爾德人晚進入小亞細亞,但突厥人在這裡維持了700多年的統治,也可以視為是原住民了,要把人家趕走也不現實。我覺得,庫爾德人希望獨立,恐怕最主要的原因還是貧窮和歧視。如果土耳其政府能夠平等對待土耳其人和庫爾德人,同時加快融入歐洲的進程,相信庫爾德獨立運動會慢慢停止的,這比派兵去鎮壓更能解決問題。同樣,要消滅「東突」分裂分子,也必須真正做到漢族和維吾爾族平等看待,同時改善新疆邊境地區居民的生活條件。一個人選擇背著炸藥包去與無辜平民同歸於盡,我們在譴責這個人的同時,是否也應該想想我們有沒有犯錯誤?
當然,本文的主要目的不是討論民族衝突,而是還原突厥人的歷史。相信明白了一些歷史的來龍去脈,現實中一些問題的根源就好找了。
本文寫作過程中,參考了很多資料,對於不同資料互相矛盾的地方,我按自己的理解做了一些取捨。由於戰亂、史官立場、語言表達等原因,要還原歷史的真相是件非常困難的事。我把我搜集到的資料主要按時間順序敘述出來,同一時期存在多個突厥政權的,則每個政權分開敘述,我覺得這樣看起來可能更清晰一點。本文力求但不保證全面展示突厥汗國到土耳其共和國的歷程,其中穿插有我的一些小評論,可供對這段歷史同樣有興趣的人參考,也可以供自己參考。畢竟以後需要找相關資料的話,就可以以本文為基礎了。如果有人看到其他更翔實的資料,或者發現本文中的任何錯誤,也希望能共享。
最後附上文中提到的主要突厥政權的年表:
西突厥汗國:553年阿史那室密建,659年亡於唐。
東突厥汗國:553年阿史那木杆建,630年亡於唐。
鄂爾渾突厥汗國:680年骨咄祿建,744年內亂而亡。
突厥回紇汗國:744年骨力裴羅建,840年亡於黠戛斯。
甘州回紇:回紇退居西域後建,1028年亡於西夏。
庫車回紇:回紇退居西域後建,13世紀初亡於蒙古。
後唐:923年李存勖建,936年亡於後晉。
後晉:936年石敬塘建,947年亡於後漢。
後漢:947年劉知遠建,950年亡於後周。
哈拉汗王朝:奠基於毗伽闕,942年薩圖克建,1008年分裂為阿里系和哈桑系。
西哈拉汗王朝:1041年由阿里系獨立而成,1212年亡於花剌子模。
東哈拉汗王朝:1041年由哈桑系獨立而成,1211年亡於西遼。
伽色尼王朝:962年阿爾普特勒建,1186年滅於廓爾王朝。
塞爾柱王國:奠基於塞爾柱,1040年圖格魯勒建,1092年後分裂。
桑伽爾塞爾柱王國:1096年桑伽爾從塞爾柱王國分裂,1157年亡於花剌子模。
突吐施塞爾柱王國:1094年突吐施從塞爾柱王國分裂,1119年滅亡。
克爾曼塞爾柱王國:1041年卡武爾特從塞爾柱王國分裂,1185年亡於花剌子模。
羅曼蘇丹國:1077年蘇萊曼沙從塞爾柱王國分裂,1308年亡於蒙古。
花剌子模帝國:奠基於塔喀什,1209年摩訶末建,1220年亡於蒙古。
奧斯曼帝國:1299年奧斯曼建,1920年亡於第一次世界大戰。
土耳其共和國:1923年凱末爾建。
從奧斯曼帝國到現代土耳其人——游牧文化的奴性和zhuanzhi造就的民族土耳其人其實是與其他突厥人血緣關係最遠的突厥語民族,但諷刺的是它卻是泛突厥主義的最熱心支持者。突厥語民族最早進入西亞是被阿拉伯人買來當僱傭兵的奴隸,但在八世紀開始,隨著突厥人被中國和回鶻人打垮,突厥汗國滅亡後,突厥汗國下的各部落進入中亞,在接受了伊斯蘭教後,突厥人開始大量成部落的向西亞進軍,阿拉伯人和波斯人的國土成了突厥人的走廊。到十世紀以後,塞爾柱人建立了自己的帝國,控制了西亞。但值得指出的是,這些突厥部落並非嚴格意義的突厥人,而是突厥的別種烏古斯人,是真正突厥人的眼中的下等部落,而自命為高貴純正突厥人的王室阿史那部落在歷史上消失了。奧斯曼部落就是這些眾多的烏古斯部落中不起眼的一支,在十三世紀初離開中亞,進入小亞半島安納托利亞高原。由於後來的蒙古人西征和帖木兒帝國的建立,奧斯曼人無法補充更多的突厥人,就開始通過向自己統治的小亞細亞、東南歐各民族強征男性少年進行奧斯曼式訓練,然後補充進自己的軍隊,這一突厥化過程持續了數百年,使得土耳其人的血統成了亞歐各民族的大雜燴,而突厥人內部的自相殘殺的熱情又讓本來土耳其人本來不多的突厥血統所剩無幾。突厥人與蒙古人、阿拉伯人等游牧民族分裂性都很強,但突厥人又尤為突出。導致突厥帝國要麼很快分裂瓦解,要麼通過王室內部的殘殺維持政權的統一,奧斯曼帝國的王室基本每一代國王繼位,都要把自己所有的兄弟殺盡,這也是奧斯曼帝國到滅亡時,王族成員寥寥無幾的原因。最終形成了一個講突厥語,血統卻幾乎完全是中東和東南歐奴隸後裔,同時卻以突厥帝國繼承人自命的怪胎。 也就是說雖然奧斯曼最初的部落是十三世紀初從中亞遷出的烏古斯部落,但今天的土耳其人血統幾乎完全是中東、小亞和巴爾幹、高加索等民族的,但說突厥語,認同自己為「突厥人」,更準確的來說,應該是認同於「奧斯曼人」。這種精神分裂式的認同感,如果要來比較的話,就好象說英語的印度人和黑人以自己是大英帝國繼承人一樣荒謬。奧斯曼帝國為何採取這種獨特的認同方式,以及這種奇特的民族構成方式對今天土耳其的民族和國家定位產生了什麼影響,我將給予分析。為了行文方便起見,雖然說突厥語的更游牧民族和部落並非真正意義的突厥人,但我仍用突厥人這個詞來指代這些說突厥語的游牧部落。 與一般人理解的不同,中央集權與個人專 zhi是兩碼事,而專zhi程度的高低與社會發展水平基本是成反比的。因為游牧民族沒有完善的政治制度和道德,加之經濟沒有保障,以及時常處於戰爭狀態。他們隨時都有滅亡之憂,那些艷羨並讚美游牧民族生活方式的浪漫主義者,如果真讓他們過游牧民族那種骯髒、艱苦、危險、落後的生活,他們就應該知道,所謂的游牧民在草原上縱馬馳騁雖然看似令人神往,但其實他們更多的是要和動物糞便和內臟、血液打交道,而且絕大多數牧民的人身權利少的可憐。一個落後甚至分裂的民族或部族,其首領對臣屬或者更準確的說是奴隸的生殺予奪之權絲毫沒有減弱,雖然這些首領自己也很難善終。這種落後和軍事化使的游牧民族更加需要一個傑出的首領,也更容易服從其首領的個人專zhi。而且個人專 zhi與小國林立、一盤散沙的情況也不矛盾,因為每一個小集團里仍有自己的專zhi「沙皇」。而政治上的中央集權,則同樣不能與君主或個人專 zhi划上等號。 所以古代真正極端專zhi的制度並非某些人有意誣衊的是在古代獨立的中國,這種早已經進入中央集權制,並有強大官僚集團和道德規範限制君權的成熟國家。而是更多出現在政治經濟極不發達的游牧和野蠻民族中,尤其是奴隸制發達的地區,也包括中國被異族統治的亡國時期。所以我們看到,在游牧民族和由游牧文化發展出的伊斯蘭教中,奴隸制一直是最主要的社會關係,他們的國家政治上的封建關係並不影響人身奴隸制。所以真正意義的中世紀封建農奴制只在歐洲存在,古代中國是中央集權制下的庶民社會,印度是封建種姓制社會,而中東更多的是封建奴隸制社會。由於伊斯蘭教既有一般情況下的游牧民族個人專zhi,同時又加入了政教合一的宗教性權威,伊 斯 蘭教社會的專zhi性尤甚於其它地區。而中東一盤散沙,各自為政的部落和教派並不影響小範圍的極端專 zhi。專zhi與中央集權並不掛鉤,分裂瓦解、小國林立也並不能防止專 zhi,只是增加了更多擁有極端專 zhi權力的小「沙皇」而已。 實事求是的說,專 zhi的體制,更加適應軍事化體制,因此在戰爭期間以及面臨強大的外部威脅時,一個國家是需要一定的專zhi性。但這種可接受的專 zhi必須是建立在為國家和民族服務的基礎上,而不允許成為某一集團為自己利益而損害國家民族利益的專zhi,這是應該區別開來的。而且必要的專 zhi,應該是建立在不影響民智的開發和民族素質提高的基礎上。國家專 zhi不等於政黨專zhi,更不等於個人專 zhi,更與被異族統治的專 zhi有本質的差別。 專 zhi也分為先進性專 zhi和原始性專 zhi。游牧民族專 zhi則屬於最原始的專zhi形式,雖然通過內部血腥衝突方式進行的政權人物更替,往往能讓較有能力者成為首領。因而在冷兵器時代和熱兵器尚未佔據優勢的時代,在文明國家內部出現問題的時候,游牧民族往往能獲得暫時的成功。但由於游牧民族政治制度的不完善,以及倫理和社會道德觀念極弱,以及極端崇尚武力,忽視文明的力量。何況,這種極端專zhi的基礎就是部落奴隸和宗教信徒的愚昧性服從,而依靠愚民政策做為根基的民族和文化,是不可能真正促進民智的開發的,這就使其不具有進一步的發展可能。所以雖然有可能游牧民族通過內部整合能形成強大的力量,但更多的時候,游牧民族是在內部的血腥衝突中削弱和滅亡的。蒙古汗國之所以能對世界產生如此巨大的影響,其主要原因之一,就是鐵木真活的足夠長,而蒙古汗國初期,尚能維持游牧民族極難做到的統一,以及當時世界各主要文明的衰落狀態。但游牧民族和游牧文化基礎上的宗教,最終必然會走向沒落,現在世界上游牧民族的現狀及其宗教的情況,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伊 斯 蘭教正是阿拉伯半島的貝都因游牧民創建的。做為游牧民族創造出來的宗教,由於內容淺顯。最重要的是其政教合一的軍事化專zhi性,以及將劫掠異教徒做為宗教教義的一部分,使游牧民族搶掠行為合法化和宗教化,讓其容易被其它游牧民族接受。這也是為什麼文明比較發達的農業民族,如敘利亞、波斯以及埃及等地的民族,接受伊斯蘭教基本都是被征服的結果,而游牧民族卻往往出現主動皈依情況的原因。另外,由於伊斯蘭教有視宗教高於民族和國家的特點,穆斯林們對異族伊斯蘭教徒統治的容忍遠遠超過其它文明和文化。 伊斯蘭教這種保教甚於保國保族的特點,使得他們更為容易接受異族的統治,只要他們名義上接受了伊斯蘭教。比中亞草原遠為富庶的中東和河中就是這樣為改信伊斯蘭教的游牧民族敞開了大門,以前要靠武力才能進入的西亞,只要表示皈依伊斯蘭教,游牧民族就可以輕易通過並很容易對本地穆斯林進行統治,在這種利益的趨使下,那些本身文化淺薄,信仰淡漠的突厥語各部落紛紛改信伊斯蘭教實在是無本萬利,超級合算的一件事。也因此,那些進入了穆斯林中心區域的游牧民族如奧斯曼人、亞塞拜然人和烏茲別克人對伊斯蘭教接受的非常徹底。而那些沒有進入河中和中東地區的突厥語民族如哈薩克人、吉爾吉斯人和土庫曼人,對伊斯蘭教的則非常淡漠,基本不理會教義,完全可以被稱為名義為伊斯蘭教徒的非穆斯林。 但接受了伊斯蘭教雖然便於統治下層穆斯林,但卻不能維持統治階層的穩定,因為伊斯蘭教本身也解決不了這個問題。伊斯蘭教和游牧民族的共同特點就是政治結構極不穩定。雖然伊斯蘭教鼓吹政教合一和要求對專zhi的服從,但這種權力的極端個人化,必然會加劇最高權力的極端吸引力和激烈的爭奪。而伊斯蘭政教合一領袖的極端個人權力,也加劇了各個大小領袖謀求自成一體的傾向,不使自己成為他人的附庸。而這也是伊斯蘭教容易導致出現國家、民族和教派分裂的重要原因。 因此,從伊斯蘭教誕生之初,這種內部權力的爭奪就演變的非常殘酷。穆罕默德在世之時,內部衝突也已經開始,而之後伊斯蘭教政教合一的繼承人四大哈里發中,有二人死於伊斯蘭內部權力鬥爭引起的謀殺。在伍麥葉王朝開創者穆阿威葉時期,對立雙方甚至將麥加克爾白禁寺做為戰場。連被視為「聖石」的克爾白黑石都被投石機所震裂,不得不用白銀鑲好。而後來,穆罕默德唯一存活的後代,他的女兒法蒂瑪,與穆罕默德堂弟哈里發阿里結婚後所生的外孫海珊。更是在想登上哈里發之位時,被伍麥葉王朝的軍隊殺死,其首級被當做戰利品挑在長矛上。這一事件直接導致了伊斯蘭教最大的教派分裂,什葉派與遜尼派的對立就此開始。 而伍麥葉王朝內部複雜而激烈的民族衝突、君臣衝突、王族內部衝突最後摧垮了這個唯一統一過的阿拉伯帝國,從此阿拉伯人再也沒有完全統一過,時間不足百年,而從穆罕默德時代至此,阿拉伯和伊斯蘭的政治統一隻維持了不到一百五十年。而接下來的阿巴斯王朝,自稱自己是穆罕默德叔父阿巴斯的後裔,是主要依靠非阿拉伯人尤其是波斯人的力量上台的。由於阿拉伯人本身文化低微,而且游牧民族內部的部族衝突,以及其統治的專zhi性,導致他們對阿拉伯人更不信任。所以從阿巴斯王朝起,阿拉伯人整體就處於被排斥的狀態。但波斯人不能滿足哈里發對極端權力的追求,因此阿巴斯王朝在建立不到一百年後,突厥女奴所生的哈里發就將依靠力量轉移到身份更低賤的奴隸身份的突厥近衛軍身上了。 但實踐證明,這是一個非常糟糕的選擇。突厥近衛軍既是低下的奴隸但卻又是帝國掌握實際權力的矛盾身份,與他們落後游牧民族出身的結合。使他們形成了不尊重規範和權威,濫用權力,依靠武力的利益集團。哈里發很快就象羅馬帝國後期的眾多奧古斯都和凱撒一樣,成為了軍隊的傀儡和玩物。哈里發被突厥近衛軍隨時廢黜和殺死。當時的帝國首都巴格達有一道勝景,時常可以看到被剜掉了雙眼的被廢黜哈里發,在街頭乞討的場景。但更有意思的是,這似乎並沒讓將哈里發視為「安拉在大地的影子」的穆斯林們感到無法忍受。這種對待失去地位權力的前統治者的方式,在信奉伊斯蘭教的突厥語民族中迅速流行,如跛子帖木兒後裔在印度建立的莫卧兒帝國,政變上台的兒子將父親刺瞎雙眼後囚禁幾乎成為一種制度。而象奧斯曼土耳其每一任蘇丹上台,都要殺盡自己的兄弟更是被視為理所當然的做法。 在有這樣歷史教訓和文化氛圍的伊斯蘭世界和游牧民族傳統中,奧斯曼帝國採取了另一種策略。象阿拉伯人和其它突厥人一樣,他們對同族人懷有極大的戒心,由於專zhi的需要,更信任和依靠身份地位更為低下的異族奴隸。這種怪異的情況在現代專zhi社會中也有相似的例子,如柬埔寨紅色高棉的領袖波爾布特,就更相信文化水平低的柬埔寨少數民族軍官和士兵,而對與之有共同法國留學經歷的老戰友和高棉知識分子則大開殺戒。 但由於有阿巴斯王朝突厥近衛軍的教訓,奧斯曼帝國也不是簡單的使用異族軍隊,而是將奧斯曼帝國軍隊奴隸化同時,同時進行突厥化和伊斯蘭化,減少近衛軍與統治者的離心力,增加認同感。奧斯曼帝國除了對已完全征服地區進行土耳其化(如小亞細亞地區),也向未徹底征服,但已經屈服於奧斯曼帝國武力威脅之下的國家徵收「血稅」。就是要求這些國家向奧斯曼土耳其進貢青少年和兒童,其中男性小就在軍隊中進行軍事化和土耳其化、伊斯蘭化訓練,並且培養他們對奧斯曼蘇丹的絕對服從。經過這種奴化教育,這些來源多樣化的少年兒童既有愚昧的勇敢和服從,同時由於低下的奴隸身份,沒有社會基礎和共同的民族意識,使其不對蘇丹的統治構成威脅,成為被奧斯曼蘇丹最為信任和依靠的群體,成為了奧斯曼帝國軍事力量的主體。就好象那種螞蟻世界中的奴隸蟻一樣。不但成為別的螞蟻的奴隸,同時在攻打自己出身的螞蟻窩時也要出力,那些為奧斯曼帝國屠殺希臘人、亞美尼亞人的土耳其人,恐怕自己就是那些民族的血統出身。如此一來,原來的奧斯曼突厥人則逐漸邊緣化,在奧斯曼帝國中的比重和影響也江河日下。這種血稅基本來自於巴爾幹,有羅馬尼亞人、保加利亞人、塞爾維亞人、希臘人、馬其頓人以及亞美尼亞人等,除了這些被奴役民族,也包括主動皈依伊斯蘭教的阿爾巴尼亞人和波斯尼亞人所提供的大量人員,而阿爾巴尼亞人在奧斯曼帝國中的作用更是突出。這也導致了這些民族被巴爾幹其它仍然保持了基督教信仰的民族所仇恨和蔑視,他們經常被其它民族蔑稱為「土耳其人」,這種感情一直延續到今天,並仍在影響著巴爾幹的國家和民族關係。 類似的情況,在許多野蠻民族中都存在,如亞塞拜然人、中亞各突厥語民族、蒙古人以及滿洲人的形成都伴隨著這種對外族的奴化性融合。游牧和野蠻民族之所以血統混亂,其主要原因也在於此。為了快速達到增加實力和人口擴張的目的,其民族本身落後的經濟和文化不足以使其通過自身繁衍壯大,就只能通過這種擄掠人口+奴化的方式來完成了。但只有奧斯曼帝國將這種適應其專zhi軍事化的制度如此強化、長期化和制度化的推行,最終成為了基本完全替換了奧斯曼突厥人的民族血統的罕見例子。這種制度之所以能夠實行,首先是因為奧斯曼突厥人本來沒有強烈的民族觀和血統意識,但更主要的是奧斯曼帝國的極端君主專zhi性和軍事化政權特點所造成的。隨著最後的阿拉伯血統哈里發,將哈里發稱號被迫轉給奧斯曼蘇丹。奧斯曼帝國不僅在政治上和軍事上,在宗教上也成為遜尼派穆斯林世界的主宰和精神領袖。但無論是通過每一次王室更迭都要進行的大屠殺和通過不斷征服和戰爭來獲得財富和血稅的國家,終究都不是正常的維持國家的方式。一旦奧斯曼帝國王室內部出現問題,或者血稅制度無非繼續下去,以及對於歐洲的軍事優勢的喪失,都會對奧斯曼帝國產生災難性影響。 從十六世紀後期,奧斯曼帝國走向了下坡路。到了十八世紀,奧斯曼帝國已經完全處於被動埃打的狀態。而進入了十九世紀,歐洲列強甚至奧斯曼帝國的藩屬,統治埃及的阿爾巴尼亞人阿里都能將奧斯曼帝國摧毀。但歐洲列強為了維持「均勢」而進行的彼此牽制,使的奧斯曼帝國得以苟延殘喘。但奧斯曼帝國也利用了歐洲的這種內訌所留下的間隙。甚至在歐洲對奧斯曼帝國已經構成了壓倒性優勢的情況下,奧斯曼帝國仍對其統治下歐洲領土上的基督教民族進行血腥的屠殺和迫害,而西方列強因為擔憂任何一方在奧斯曼帝國瓦解後,瓜分奧斯曼帝國中佔有壓倒性優勢,影響了歐洲均勢。想干涉者如俄國往往被英法等國制約,而強大的歐洲因為內訌,只能眼睜睜看著衰弱不堪的「近東病夫」奧斯曼土耳其對同是歐洲人和基督教徒的希臘等民族舉起屠刀和姦淫擄掠,賣為奴隸,讓人無言以對,可以說這是歐洲抹不掉的恥辱。 從歐洲的歷史和奧斯曼帝國統治下的基督教徒,我們可以看到中國統一於漢族主體下的必要性,也可以看出能維護自身利益的只能是代表我們自己民族利益的力量。是否為代表漢族和中國利益的政權是一個本質性的差異,這種差異就如在明末菲律賓發生過數次西班牙人屠殺華人事件,無論是明朝的萬曆皇帝和後來的鄭成功都準備興師問罪,只是由於局勢所迫、力有不逮才沒有成行。而滿清時期,乾隆則對印泥荷蘭人和土著屠殺華人表現的興高采烈,樂不可支,可見一個政權的民族基礎何其重要。至於1998年印泥屠殺華人事件zgzf的表現,我們也可以通過現象,了解其政治本質。 奧斯曼帝國在第一次巴爾幹戰爭和第一次世界大戰中壓錯了兩次寶,就此一敗塗地。但早在奧斯曼帝國末期,由於國內基督教民族的不斷反抗和阿拉伯民族主義思想的興起,奧斯曼帝國政教合一的模式日益喪失了其作用。泛突厥主義開始出現,奧斯曼帝國將其視為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對包括侵略新疆的阿古柏等各種被其視為「大突厥民族」的勢力都給予了支持。但土耳其既有著與其它突厥語民族完全不同的血統構成,而且與其它突厥語民族的歷史發展早已分離。這使的土耳其與其它突厥語民族缺少真正的認同基礎。但之所以土耳其青年黨為首的精英將服從於蘇丹本人的「奧斯曼主義」變為民族主義「土耳其主義」,歸根結底是因為民族主義是一個國家基石。隨著時代的發展各民族的覺醒以及奧斯曼帝國的日益腐朽和衰落,奧斯曼帝國的宗教權威性作用極其有限,通過奴化性同化異族來實現擴大並補充新鮮血液的制度都已經無法實現,而且無能的奧斯曼帝國蘇丹只能成為累贅。因此奧斯曼帝國必須給其來源混雜的土耳其人以一種歷史共同體的認同,哪怕因此必須偽造民族歷史和民族關係,將奧斯曼人的歷史說成源自一脈相承的突厥汗國的繼承人這種現代神話,就是以此來培養土耳其人的歷史共同體認識,並給在受國家日益衰落的打擊下日益沮喪的土耳其人以自豪感。 因為土耳其主義和泛突厥主義的出現,現代土耳其民族意識真正形成,也由此引發了對非土耳其人日益加深的歧視。由於奧斯曼帝國中土耳其人並非主體民族,甚至也遠非多數民族。在能使法國、德國、俄國和中國這樣單一民族主體的國家能夠走向強大的單一主體民族主義,在奧斯曼帝國無法實行,實行的結果就是在這種註定會瓦解的征服性多元國家中反而加速了其它民族與之決裂,使之更快的走向滅亡。第一次巴爾幹戰爭就是這一進程的開始,而土耳其對亞美尼亞人的血腥屠殺,以及對阿拉伯人的殘酷鎮壓,都不能挽回什麼。只是加強了土耳其人野蠻殘暴的名聲。 隨著一戰結束後,國際力量進行大洗牌。土耳其已經處於被宰割的狀態。幸運的是,此時的土耳其出現了凱末爾這個不世出的奇才,這才使土耳其免於被徹底支解奴役的下場,但土耳其的領土也從囊括阿拉伯半島到肥沃新月的中東大國收縮到安納托利亞高原和歐洲一角的土地上。土耳其佔有的西亞美尼亞土地上的亞美尼亞人基本被屠殺和驅逐殆盡,通過與希臘進行大規模人口交換,愛琴海沿岸的希臘人全部離開了土耳其領土。此時的土耳其除了還有東南部的庫爾德人少數民族外,基本上成為了一個單一主體民族國家。 凱末爾除了廢除了君主制,同時也廢除了哈里發制度,以及基本取消了對「泛突」的支持。這算是明智之舉,因為以土耳其的實力,已經完全不能維持遜尼派伊斯蘭教或「泛突」領袖的虛名了。這種虛名對土耳其沒有任何好處,阿拉伯人對土耳其哈里髮絲毫不放在眼裡,更不用提伊朗等什葉派了。拿土耳其哈里發當盤菜的,一般都是受人壓制的印度等地的穆斯林。這些人對土耳其的國家利益沒有幫助,而是要求土耳其給他們幫助和支持的。不過土耳其沒有那麼高的覺悟,更沒有那麼高的能力,無法以解放「處於水深火熱中」的穆斯林和泛突兄弟為己任,不惜給本國和本國人民招來巨大的麻煩和災難。 凱末爾將土耳其人從東方拉向了西方。將文字由阿拉伯字母改為拉丁字母,婦女禁止帶面紗,政教分離,禁止一夫多妻等等。將土耳其西方化的「凱末爾革命」使土耳其成為當時世界上最為先進和西方化的伊斯蘭教國家,並成為很多伊斯蘭教國家,特別是那些在種族上不同於阿拉伯人,而與歐洲有更多關係的伊朗和阿富汗等國學習的樣板。凱末爾的理想,就是謀求將土耳其建成一個西方化的、世俗的先進國家。與東方伊斯蘭國家脫離,轉而與西方融為一體。 凱末爾革命有其成功的基礎:土耳其緊鄰歐洲,對信息的交流有先天的近水樓台優勢,這使的土耳其對歐洲的進步和發達有很直觀的認識。而且由於近代以來土耳其一而對歐洲列強屢戰屢敗,也使其對歐洲在心理上居於下風,對歐洲報有仰慕和效仿的低姿態。而中東伊斯蘭國家的普遍落後和愚昧,更使土耳其恥與為伍。因此,土耳其人將開始認同從中東轉向了歐洲,以歐洲國家自命,雖然其國土面積只有不到3%在歐洲。這也是現在土耳其此後的主流意識,也因此土耳其始終將加入歐盟當成重要的國家目的。
但土耳其的凱末爾革命雖然作用不小,但並不足以使土耳其脫胎換骨,完全融入西方。因為土耳其這個民族形成的基礎是奧斯曼帝國,如果抽離了奧斯曼帝國的歷史,以及這段期間伊斯蘭化和突厥化政策,土耳其這個民族就喪失了認同基礎。因此雖然土耳其在血統上與歐洲有密切聯繫,其所在的地域在文化上與歐洲的淵源也頗深,但土耳其必須維持對奧斯曼帝國的歷史和伊斯蘭教、突厥化認同,才能維持其國家和民族本身。也因為如此,土耳其雖然想融入歐洲,但西方化只是外表,從深層次的認同和觀念上,土耳其人與歐洲是不可能一致的。 也正因為如此,土耳其在將自己視為歐洲國家的同時。隨著加入歐盟的屢次受挫,以及蘇聯解體後中亞各突厥語國家的獨立,泛突厥主義又開始重新抬頭。為了擴大其國際影響力,土耳其又將自己打扮成突厥語國家的「盟主」,並試圖影響各突厥語國家,給各國的突厥語民族提供支持,包括支持「東突」等中國新疆分裂勢力。可是土耳其的泛突主義先天不足,因為突厥語民族除在語言上有共同點外,絕少有共同的歷史聯繫。而如果沒有共同的歷史聯繫,也就無法形成真正的認同。這也是某些「泛突」分子們要將各突厥語民族都與突厥汗國聯繫起來的原因,但在突厥汗國存在之時,吉爾吉斯和維=吾=爾等民族的祖先又已經與突厥人分離了,因此為了構建一個「全體突厥人都是一個民族」的神話,又想通過將匈奴等民族算成突厥人祖先的方式來延長其歷史,並製造一個能將所有說突厥語民族包含在一起的初始民族這種歷史神話來為泛突思想服務。由此可見,歷史在任何民族和文化中都是有非常重要的意義的,歷史有非常現實的精神力量。 但畢竟歷史觀念淡漠的野蠻游牧民族是靠利益和強權關係決定自己的歸屬的,歷史神話終究也成不了歷史,其作用就要大打折扣。何況土耳其的泛突主義是以土耳其中心主義和伊斯蘭化民族觀為核心的。其它突厥語民族也不見得願意服從土耳其的歷史和民族觀。且各突厥語民族歷史上的衝突要遠大於聯合。與土耳其比鄰而居的亞塞拜然人是曾與土耳其在宗教和政治都極端對立的薩法維王朝的建立者,與奧斯曼帝國有過數百年戰爭。而中亞影響最大、人口最多的烏茲別克則將把奧斯曼帝國打的慘敗,造成奧斯曼帝國歷史上最大恥辱之一的蘇丹被俘,蘇丹的正妻被強姦的跛子帖木兒奉為國家象徵(雖然也是亂認)。至於其它突厥語民族,或者由於伊斯蘭教觀念淡漠,或者由於關係疏遠,如哈薩克和吉爾吉斯等民族,與泛突的距離也非常大。 由於各突厥語民族的民族意識早已經分別形成,也都有各自的民族自尊心,所以沒有哪個突厥語國家會否認自己民族的意義而與土耳其認同。而如果虛化各突厥語民族(包括土耳其人)的形成歷史,去創造一個建立在現代神話上的「大突厥民族」認同在事實上也很難做到,因為這同樣否定了現有各突厥語民族自身的歷史和民族意義。除了在獨立之初,各突厥語國家曾經想通過土耳其的幫助發展自己,並將土耳其視為與西方聯繫的通道,因而與之關係較密切之外。因為土耳其本身的國力,經濟及政治先進性都很有限,以及與西方或者已經建立直接聯繫,不需要土耳其做為中介,或者因為面臨西方的威脅而與之保持距離。土耳其的影響力大幅度下降,對各突厥語國家逐漸喪失了吸引力。更主要的是,經過獨立初期的迷惘和無措之後,隨著亞塞拜然和中亞國家政治摸索的逐漸成熟和經濟發展。尤其是哈薩克、土庫曼以及亞塞拜然利用其本國的資源優勢,已經成了相對富裕的國家。在這種情況下,土耳其的泛突主義就更加成為雞肋了。而土耳其的泛突夢想,最後結局不會比俄國的「泛斯拉夫主義」的下場好到哪裡,只是在其它國家衰弱之時需求幫助時才能得到認可,而一旦完成本民族的政治獨立,最後只能被無情的拋棄。 話說回來,土耳其想成為歐洲的一部分,那歐洲國家又如何看待土耳其呢?土耳其所在的領土,大部分曾是東羅馬帝國的領土。而土耳其最重要的歐洲城市伊斯坦布爾更曾是東羅馬帝國的首都君士坦丁堡。東南歐和君士坦丁堡,曾長期是歐洲的正統,也是經濟文化最為發達的地區。土耳其毀滅了被視為歐洲正統的羅馬帝國,並長期是歐洲最大的外部威脅。特別是土耳其征服和奴役的東南歐地區,成為歐洲最為貧困落後的地區。而二戰以后土耳其人大量移民歐洲,對歐洲的就業和治安的影響愈來愈甚。種種這一切,都不會增加歐洲人對土耳其有好感的。隨著冷戰的結束,歐洲內部意識形態對立的減弱和歐盟的一體化,歐洲人有了更多的共同利益和價值觀。而隨著冷戰後東西歐的矛盾讓位於歐洲與伊斯蘭世界的宗教和移民矛盾。整個歐洲對中東等伊斯蘭世界的移民越來越不信任。隨著東南歐國家先後加入歐盟,歐盟中與土耳其相鄰,與土耳其有宿怨和現實利益衝突的國家越多,土耳其入盟的阻力也越大。特別是歐盟居民的歐盟內免簽流動,如果土耳其入盟,無異於向伊斯蘭教的土耳其人徹底敞開了歐洲的大門。而土耳其緊鄰中東地區,很可能成為歐洲被伊斯蘭教殖民化以及恐怖主義大規模進入歐洲的通道,無論是伊斯蘭恐怖主義的泛濫或是潮水一樣湧入歐洲的穆斯林移民,都是歐洲各國的噩夢。所以歐盟對接納土耳其入盟一事可以說是憂心忡忡,猶豫不決。對土耳其與塞普勒斯分裂影響的指責,對土耳其歷史上對亞美尼亞屠殺的一再提及,固然有讓土耳其清算歷史和現實,讓歐盟對其能更為信任的一面,更多的是以此為借口減緩土耳其入盟的進程。試問,一個連對具有相近的種族、歷史和宗教的俄國都無法接受的歐盟,真會接受差異更大的土耳其嗎?我對土耳其加入歐盟不抱希望。
土耳其——實際就是中國歷史上記載的西突厥人的後裔而已。從隋唐時期起中國就不斷與突厥人作戰,到唐太宗時期徹底滅亡了東突厥,活捉了突厥可汗。東突厥附唐後,唐又轉而同西突厥作戰,西突厥承受不住唐的不斷打擊,至唐高宗時期為中國所滅,唐朝勢力開始擴大到中亞。被滅亡的西突厥中的一支突厥人因不服唐朝的管制,舉族西遷,這一支突厥人被稱為塞爾柱突厥人,開始由中國新疆一帶向中亞轉移。 塞爾柱突厥人——即更早些活躍在遠東中國邊境的突厥人的後裔,塞爾柱人屬突厥烏古斯部落聯盟4大部族的一支,初居突厥斯坦的吉爾吉斯草原,以其酋長塞爾柱(Saljuq)的名字命名。塞爾柱帝國(Imbaraturiyyahal—Salajiqah)是11世紀塞爾柱突厥人在中亞、西亞建立的伊斯蘭國家(1037~1194)。亦稱塞爾柱王朝。
奧斯曼土耳其人原屬中亞阿姆河一帶(突厥斯坦)西突厥烏古斯人的卡伊部落,從事游牧,逐水草而居。13世紀初,蒙古人大舉入侵中亞,卡伊部落首領埃爾圖格魯爾率部400多帳被迫西遷,進入安納托利亞,信奉伊斯蘭教(一說在中亞時已信伊斯蘭教)。歸順塞爾柱突厥人的羅姆素丹國,受封安納托利亞北部的卡拉賈達地區,並委以守衛邊境重任。埃爾圖格魯爾從毗鄰拜占庭手中奪取瑟於特、多馬尼奇等地,這成為奧斯曼國家的發祥地。1281年,奧斯曼一世("UthmanI,1258~1324)繼其父擔任部落首領後,繼續兼并拜占庭領土卡拉賈希薩爾、比萊吉克、亞爾希薩爾等地,定都耶尼謝希爾。1289年羅姆素丹國被迫承認他奪取的領土為其封地。1299年,奧斯曼趁羅姆素丹國分裂,正式宣布獨立,稱號「加齊」,奠定了奧斯曼國家的雛形,故名。1324年,奧斯曼之子奧爾汗(1324~1360)繼位後,首先攻佔布爾薩,並遷都於此,正式宣布使用「素丹」稱號,立伊斯蘭教為國教,實行伊斯蘭教法,建清真寺和宗教學校。 奧斯曼土耳其人信奉伊斯蘭教。13~15世紀的東羅馬帝國在政治、經濟、軍事上均已走下坡路,小亞細亞及巴爾於半島的大部分基督教地區逐漸為突厥人和其他穆斯林所取代。奧斯曼土耳其人建國後實行軍事采邑制度,他們打著反基督教徒的旗號。進行所謂伊斯蘭「聖戰」,發動一系列戰爭,奪取土地和戰利品。在穆罕默德二世(1451~1481)統治時,奧斯曼土耳其人開始進攻當時歐洲政治文化中心——東羅馬首都君士坦丁堡,於1453年攻陷,將其改名為伊斯坦布爾,定為奧斯曼帝國的首都。奧斯曼土耳其人繼續不斷擴張,俟蘇里曼一世時(1520~1566)達到鼎盛,其疆域東起中東波斯灣,西到匈牙利,北抵高加索,南達北非沿地中海一帶,轄紅海、黑海、愛琴海及東部地中海,形成一個橫跨歐、亞、非的軍事封建帝國,總人口達1400萬。「類似的情況,在許多野蠻民族中都存在,如亞塞拜然人、中亞各突厥語民族、蒙古人以及滿洲人的形成都伴隨著這種對外族的奴化性融合。游牧和野蠻民族之所以血統混亂,其主要原因也在於此。為了快速達到增加實力和人口擴張的目的,其民族本身落後的經濟和文化不足以使其通過自身繁衍壯大,就只能通過這種擄掠人口+奴化的方式來完成了。但只有奧斯曼帝國將這種適應其專zhi軍事化的制度如此強化、長期化和制度化的推行,最終成為了基本完全替換了奧斯曼突厥人的民族血統的罕見例子。這種制度之所以能夠實行,首先是因為奧斯曼突厥人本來沒有強烈的民族觀和血統意識,但更主要的是奧斯曼帝國的極端君主專zhi性和軍事化政權特點所造成的。」奧斯曼土耳其征服拜占庭帝國是野蠻征服文明的範例,與滿清征服華夏有一比。但奧斯曼土耳其似乎更高一籌,通過種族滅絕、奴化和血統置換,土耳其成功的把小亞突厥化,並且永久的佔有了小亞細亞,而不用擔心原住民的復辟——因為原住民已經被滅絕了;可是滿清卻沒有做到。
土耳其和突厥的歷史與現狀
美國與土耳其自二戰結束以來,就是關係密切的盟國。而土耳其在伊斯蘭教國家中,與歐美走的最近的國家之一。亞美尼亞大屠殺在美國也並非新鮮話題,以前要將此立為議案的動議也是屢見不鮮的。但此次議案能夠通過,而且是在當前這一美國正深陷於伊拉克,美國需要與土耳其維持一個相對良好的合作關係時通過,是非常不尋常的。這樣以來使得土耳其大受刺激,美國與土耳其關係立刻緊張起來,這其中原委應該不單單是亞美尼亞大屠殺本身所造成,是有著更深層的原因。 從美國政府的表現以及實際後果來看,這一方案的通過是並不為其所樂見的。但美國的政府是行政部門,尤其是美國共和黨政府考慮的更多的是比較現實的利益,更多的代表了政治精英階層。而國會做為美國的民意代表機構和立法機構,相對而言更多代表了美國的民意和道德。而這一方案的通過,就顯示了美國民意上對土耳其及其背後的伊斯蘭教越來越多的反感和對立。 我認為從歷史角度看問題的才能抓住當今問題脈絡,因為歷史絕非過眼雲煙,歷史造就了現在,影響了現代和未來。當代重大政治和民族宗教問題,都有歷史聯繫的。歷史給現代人以啟迪,從歷史中既能了解經驗教訓,也可以從中推導未來。 在我的《[文明衝突]世界突厥語各民族的關係》一文中,大致描繪了土耳其的民族根源,在這裡再重複和具體化一下: 「土耳其人其實是與其他突厥人血緣關係最遠的突厥語民族,但諷刺的是它卻是泛突厥主義的最熱心支持者。突厥語民族最早進入西亞是被阿拉伯人買來當僱傭兵的奴隸,但在八世紀開始,隨著突厥人被中國和回鶻人打垮,突厥汗國滅亡後,突厥汗國下的各部落進入中亞,在接受了伊斯蘭教後,突厥人開始大量成部落的向西亞進軍,阿拉伯人和波斯人的國土成了突厥人的走廊。到十世紀以後,塞爾柱人建立了自己的帝國,控制了西亞。但值得指出的是,這些突厥部落並非嚴格意義的突厥人,而是突厥的別種烏古斯人,是真正突厥人的眼中的下等部落,而自命為高貴純正突厥人的王室阿史那部落在歷史上消失了。奧斯曼部落就是這些眾多的烏古斯部落中不起眼的一支,在十三世紀初離開中亞,進入小亞半島安納托利亞高原。由於後來的蒙古人西征和帖木兒帝國的建立,奧斯曼人無法補充更多的突厥人,就開始通過向自己統治的小亞細亞、東南歐各民族強征男性少年進行奧斯曼式訓練,然後補充進自己的軍隊,這一突厥化過程持續了數百年,使得土耳其人的血統成了亞歐各民族的大雜燴,而突厥人內部的自相殘殺的熱情又讓本來土耳其人本來不多的突厥血統所剩無幾。突厥人與蒙古人、阿拉伯人等游牧民族分裂性都很強,但突厥人又尤為突出。導致突厥帝國要麼很快分裂瓦解,要麼通過王室內部的殘殺維持政權的統一,奧斯曼帝國的王室基本每一代國王繼位,都要把自己所有的兄弟殺盡,這也是奧斯曼帝國到滅亡時,王族成員寥寥無幾的原因。最終形成了一個講突厥語,血統卻幾乎完全是中東和東南歐奴隸後裔,同時卻以突厥帝國繼承人自命的怪胎。」 也就是說雖然奧斯曼最初的部落是十三世紀初從中亞遷出的烏古斯部落,但今天的土耳其人血統幾乎完全是中東、小亞和巴爾幹、高加索等民族的,但說突厥語,認同自己為「突厥人」,更準確的來說,應該是認同於「奧斯曼人」。這種精神分裂式的認同感,如果要來比較的話,就好象說英語的印度人和黑人以自己是大英帝國繼承人一樣荒謬。奧斯曼帝國為何採取這種獨特的認同方式,以及這種奇特的民族構成方式對今天土耳其的民族和國家定位產生了什麼影響,我將給予分析。為了行文方便起見,雖然說突厥語的更游牧民族和部落並非真正意義的突厥人,但我仍用突厥人這個詞來指代這些說突厥語的游牧部落。 與一般人理解的不同,中央集權與個人專制是兩碼事,而專製程度的高低與社會發展水平基本是成反比的。因為游牧民族沒有完善的政治制度和道德,加之經濟沒有保障,以及時常處於戰爭狀態。他們隨時都有滅亡之憂,那些艷羨並讚美游牧民族生活方式的浪漫主義者,如果真讓他們過游牧民族那種骯髒、艱苦、危險、落後的生活,他們就應該知道,所謂的游牧民在草原上縱馬馳騁雖然看似令人神往,但其實他們更多的是要和動物糞便和內臟、血液打交道,而且絕大多數牧民的人身權利少的可憐。一個落後甚至分裂的民族或部族,其首領對臣屬或者更準確的說是奴隸的生殺予奪之權絲毫沒有減弱,雖然這些首領自己也很難善終。這種落後和軍事化使的游牧民族更加需要一個傑出的首領,也更容易服從其首領的個人專制。而且個人專制與小國林立、一盤散沙的情況也不矛盾,因為每一個小集團里仍有自己的專制「沙皇」。而政治上的中央集權,則同樣不能與君主或個人專制划上等號。 所以古代真正極端專制的制度並非某些人有意誣衊的是在古代獨立的中國,這種早已經進入中央集權制,並有強大官僚集團和道德規範限制君權的成熟國家。而是更多出現在政治經濟極不發達的游牧和野蠻民族中,尤其是奴隸制發達的地區,也包括中國被異族統治的亡國時期。所以我們看到,在游牧民族和由游牧文化發展出的伊斯蘭教中,奴隸制一直是最主要的社會關係,他們的國家政治上的封建關係並不影響人身奴隸制。所以真正意義的中世紀封建農奴制只在歐洲存在,古代中國是中央集權制下的庶民社會,印度是封建種姓制社會,而中東更多的是封建奴隸制社會。由於伊斯蘭教既有一般情況下的游牧民族個人專制,同時又加入了政教合一的宗教性權威,伊斯蘭教社會的專制性尤甚於其它地區。而中東一盤散沙,各自為政的部落和教派並不影響小範圍的極端專制。專制與中央集權並不掛鉤,分裂瓦解、小國林立也並不能防止專制,只是增加了更多擁有極端專制權力的小「沙皇」而已。 實事求是的說,專制的體制,更加適應軍事化體制,因此在戰爭期間以及面臨強大的外部威脅時,一個國家是需要一定的專制性。但這種可接受的專制必須是建立在為國家和民族服務的基礎上,而不允許成為某一集團為自己利益而損害國家民族利益的專制,這是應該區別開來的。而且必要的專制,應該是建立在不影響民智的開發和民族素質提高的基礎上。國家專制不等於政黨專制,更不等於個人專制,更與被異族統治的專制有本質的差別。 專制也分為先進性專制和原始性專制。游牧民族專制則屬於最原始的專制形式,雖然通過內部血腥衝突方式進行的政權人物更替,往往能讓較有能力者成為首領。因而在冷兵器時代和熱兵器尚未佔據優勢的時代,在文明國家內部出現問題的時候,游牧民族往往能獲得暫時的成功。但由於游牧民族政治制度的不完善,以及倫理和社會道德觀念極弱,以及極端崇尚武力,忽視文明的力量。何況,這種極端專制的基礎就是部落奴隸和宗教信徒的愚昧性服從,而依靠愚民政策做為根基的民族和文化,是不可能真正促進民智的開發的,這就使其不具有進一步的發展可能。所以雖然有可能游牧民族通過內部整合能形成強大的力量,但更多的時候,游牧民族是在內部的血腥衝突中削弱和滅亡的。蒙古汗國之所以能對世界產生如此巨大的影響,其主要原因之一,就是鐵木真活的足夠長,而蒙古汗國初期,尚能維持游牧民族極難做到的統一,以及當時世界各主要文明的衰落狀態。但游牧民族和游牧文化基礎上的宗教,最終必然會走向沒落,現在世界上游牧民族的現狀及其宗教的情況,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伊斯蘭教正是阿拉伯半島的貝都因游牧民創建的。做為游牧民族創造出來的宗教,由於內容淺顯。最重要的是其政教合一的軍事化專制性,以及將劫掠異教徒做為宗教教義的一部分,使游牧民族搶掠行為合法化和宗教化,讓其容易被其它游牧民族接受。這也是為什麼文明比較發達的農業民族,如敘利亞、波斯以及埃及等地的民族,接受伊斯蘭教基本都是被征服的結果,而游牧民族卻往往出現主動皈依情況的原因。另外,由於伊斯蘭教有視宗教高於民族和國家的特點,穆斯林們對異族伊斯蘭教徒統治的容忍遠遠超過其它文明和文化。 伊斯蘭教這種保教甚於保國保族的特點,使得他們更為容易接受異族的統治,只要他們名義上接受了伊斯蘭教。比中亞草原遠為富庶的中東和河中就是這樣為改信伊斯蘭教的游牧民族敞開了大門,以前要靠武力才能進入的西亞,只要表示皈依伊斯蘭教,游牧民族就可以輕易通過並很容易對本地穆斯林進行統治,在這種利益的趨使下,那些本身文化淺薄,信仰淡漠的突厥語各部落紛紛改信伊斯蘭教實在是無本萬利,超級合算的一件事。也因此,那些進入了穆斯林中心區域的游牧民族如奧斯曼人、亞塞拜然人和烏茲別克人對伊斯蘭教接受的非常徹底。而那些沒有進入河中和中東地區的突厥語民族如哈薩克人、吉爾吉斯人和土庫曼人,對伊斯蘭教的則非常淡漠,基本不理會教義,完全可以被稱為名義為伊斯蘭教徒的非穆斯林。 但接受了伊斯蘭教雖然便於統治下層穆斯林,但卻不能維持統治階層的穩定,因為伊斯蘭教本身也解決不了這個問題。伊斯蘭教和游牧民族的共同特點就是政治結構極不穩定。雖然伊斯蘭教鼓吹政教合一和要求對專制的服從,但這種權力的極端個人化,必然會加劇最高權力的極端吸引力和激烈的爭奪。而伊斯蘭政教合一領袖的極端個人權力,也加劇了各個大小領袖謀求自成一體的傾向,不使自己成為他人的附庸。而這也是伊斯蘭教容易導致出現國家、民族和教派分裂的重要原因。 因此,從伊斯蘭教誕生之初,這種內部權力的爭奪就演變的非常殘酷。穆罕默德在世之時,內部衝突也已經開始,而之後伊斯蘭教政教合一的繼承人四大哈里發中,有二人死於伊斯蘭內部權力鬥爭引起的謀殺。在伍麥葉王朝開創者穆阿威葉時期,對立雙方甚至將麥加克爾白禁寺做為戰場。連被視為「聖石」的克爾白黑石都被投石機所震裂,不得不用白銀鑲好。而後來,穆罕默德唯一存活的後代,他的女兒法蒂瑪,與穆罕默德堂弟哈里發阿里結婚後所生的外孫海珊。更是在想登上哈里發之位時,被伍麥葉王朝的軍隊殺死,其首級被當做戰利品挑在長矛上。這一事件直接導致了伊斯蘭教最大的教派分裂,什葉派與遜尼派的對立就此開始。 而伍麥葉王朝內部複雜而激烈的民族衝突、君臣衝突、王族內部衝突最後摧垮了這個唯一統一過的阿拉伯帝國,從此阿拉伯人再也沒有完全統一過,時間不足百年,而從穆罕默德時代至此,阿拉伯和伊斯蘭的政治統一隻維持了不到一百五十年。而接下來的阿巴斯王朝,自稱自己是穆罕默德叔父阿巴斯的後裔,是主要依靠非阿拉伯人尤其是波斯人的力量上台的。由於阿拉伯人本身文化低微,而且游牧民族內部的部族衝突,以及其統治的專制性,導致他們對阿拉伯人更不信任。所以從阿巴斯王朝起,阿拉伯人整體就處於被排斥的狀態。但波斯人不能滿足哈里發對極端權力的追求,因此阿巴斯王朝在建立不到一百年後,突厥女奴所生的哈里發就將依靠力量轉移到身份更低賤的奴隸身份的突厥近衛軍身上了。 但實踐證明,這是一個非常糟糕的選擇。突厥近衛軍既是低下的奴隸但卻又是帝國掌握實際權力的矛盾身份,與他們落後游牧民族出身的結合。使他們形成了不尊重規範和權威,濫用權力,依靠武力的利益集團。哈里發很快就象羅馬帝國後期的眾多奧古斯都和凱撒一樣,成為了軍隊的傀儡和玩物。哈里發被突厥近衛軍隨時廢黜和殺死。當時的帝國首都巴格達有一道勝景,時常可以看到被剜掉了雙眼的被廢黜哈里發,在街頭乞討的場景。但更有意思的是,這似乎並沒讓將哈里發視為「安拉在大地的影子」的穆斯林們感到無法忍受。這種對待失去地位權力的前統治者的方式,在信奉伊斯蘭教的突厥語民族中迅速流行,如跛子帖木兒後裔在印度建立的莫卧兒帝國,政變上台的兒子將父親刺瞎雙眼後囚禁幾乎成為一種制度。而象奧斯曼土耳其每一任蘇丹上台,都要殺盡自己的兄弟更是被視為理所當然的做法。 在有這樣歷史教訓和文化氛圍的伊斯蘭世界和游牧民族傳統中,奧斯曼帝國採取了另一種策略。象阿拉伯人和其它突厥人一樣,他們對同族人懷有極大的戒心,由於專制的需要,更信任和依靠身份地位更為低下的異族奴隸。 但由於有阿巴斯王朝突厥近衛軍的教訓,奧斯曼帝國也不是簡單的使用異族軍隊,而是將奧斯曼帝國軍隊奴隸化同時,同時進行突厥化和伊斯蘭化,減少近衛軍與統治者的離心力,增加認同感。奧斯曼帝國除了對已完全征服地區進行土耳其化(如小亞細亞地區),也向未徹底征服,但已經屈服於奧斯曼帝國武力威脅之下的國家徵收「血稅」。就是要求這些國家向奧斯曼土耳其進貢青少年和兒童,其中男性小就在軍隊中進行軍事化和土耳其化、伊斯蘭化訓練,並且培養他們對奧斯曼蘇丹的絕對服從。經過這種奴化教育,這些來源多樣化的少年兒童既有愚昧的勇敢和服從,同時由於低下的奴隸身份,沒有社會基礎和共同的民族意識,使其不對蘇丹的統治構成威脅,成為被奧斯曼蘇丹最為信任和依靠的群體,成為了奧斯曼帝國軍事力量的主體。就好象那種螞蟻世界中的奴隸蟻一樣。不但成為別的螞蟻的奴隸,同時在攻打自己出身的螞蟻窩時也要出力,那些為奧斯曼帝國屠殺希臘人、亞美尼亞人的土耳其人,恐怕自己就是那些民族的血統出身。如此一來,原來的奧斯曼突厥人則逐漸邊緣化,在奧斯曼帝國中的比重和影響也江河日下。這種血稅基本來自於巴爾幹,有羅馬尼亞人、保加利亞人、塞爾維亞人、希臘人、馬其頓人以及亞美尼亞人等,除了這些被奴役民族,也包括主動皈依伊斯蘭教的阿爾巴尼亞人和波斯尼亞人所提供的大量人員,而阿爾巴尼亞人在奧斯曼帝國中的作用更是突出。這也導致了這些民族被巴爾幹其它仍然保持了基督教信仰的民族所仇恨和蔑視,他們經常被其它民族蔑稱為「土耳其人」,這種感情一直延續到今天,並仍在影響著巴爾幹的國家和民族關係。 類似的情況,在許多野蠻民族中都存在,如亞塞拜然人、中亞各突厥語民族、蒙古人以及滿洲人的形成都伴隨著這種對外族的奴化性融合。游牧和野蠻民族之所以血統混亂,其主要原因也在於此。為了快速達到增加實力和人口擴張的目的,其民族本身落後的經濟和文化不足以使其通過自身繁衍壯大,就只能通過這種擄掠人口+奴化的方式來完成了。但只有奧斯曼帝國將這種適應其專制軍事化的制度如此強化、長期化和制度化的推行,最終成為了基本完全替換了奧斯曼突厥人的民族血統的罕見例子。這種制度之所以能夠實行,首先是因為奧斯曼突厥人本來沒有強烈的民族觀和血統意識,但更主要的是奧斯曼帝國的極端君主專制性和軍事化政權特點所造成的。 隨著最後的阿拉伯血統哈里發,將哈里發稱號被迫轉給奧斯曼蘇丹。奧斯曼帝國不僅在政治上和軍事上,在宗教上也成為遜尼派穆斯林世界的主宰和精神領袖。但無論是通過每一次王室更迭都要進行的大屠殺和通過不斷征服和戰爭來獲得財富和血稅的國家,終究都不是正常的維持國家的方式。一旦奧斯曼帝國王室內部出現問題,或者血稅制度無非繼續下去,以及對於歐洲的軍事優勢的喪失,都會對奧斯曼帝國產生災難性影響。 從十六世紀後期,奧斯曼帝國走向了下坡路。到了十八世紀,奧斯曼帝國已經完全處於被動埃打的狀態。而進入了十九世紀,歐洲列強甚至奧斯曼帝國的藩屬,統治埃及的阿爾巴尼亞人阿里都能將奧斯曼帝國摧毀。但歐洲列強為了維持「均勢」而進行的彼此牽制,使的奧斯曼帝國得以苟延殘喘。但奧斯曼帝國也利用了歐洲的這種內訌所留下的間隙。甚至在歐洲對奧斯曼帝國已經構成了壓倒性優勢的情況下,奧斯曼帝國仍對其統治下歐洲領土上的基督教民族進行血腥的屠殺和迫害,而西方列強因為擔憂任何一方在奧斯曼帝國瓦解後,瓜分奧斯曼帝國中佔有壓倒性優勢,影響了歐洲均勢。想干涉者如俄國和奧地利往往被英法等國制約,而強大的歐洲因為內訌,只能眼睜睜看著衰弱不堪的「近東病夫」奧斯曼土耳其對同是歐洲人和基督教徒的希臘等民族舉起屠刀和姦淫擄掠,賣為奴隸,讓人無言以對,可以說這是歐洲抹不掉的恥辱。 從歐洲的歷史和奧斯曼帝國統治下的基督教徒,我們可以看到中國統一於漢族主體下的必要性,也可以看出能維護自身利益的只能是代表我們自己民族利益的力量。是否為代表漢族和中國利益的政權是一個本質性的差異,這種差異就如在明末菲律賓發生過數次西班牙人屠殺華人事件,無論是明朝的萬曆皇帝和後來的鄭成功都準備興師問罪,只是由於局勢所迫、力有不逮才沒有成行。而滿清時期,乾隆則對印尼荷蘭人和土著屠殺華人表現的興高采烈,樂不可支,可見一個政權的民族基礎何其重要。至於1998年印尼屠殺華人事件中國政府的表現,我們也可以通過現象,了解其政治本質。 奧斯曼帝國在第一次巴爾幹戰爭和第一次世界大戰中壓錯了兩次寶,就此一敗塗地。但早在奧斯曼帝國末期,由於國內基督教民族的不斷反抗和阿拉伯民族主義思想的興起,奧斯曼帝國政教合一的模式日益喪失了其作用。泛突厥主義開始出現,奧斯曼帝國將其視為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對包括侵略新疆的阿古柏等各種被其視為「大突厥民族」的勢力都給予了支持。但土耳其既有著與其它突厥語民族完全不同的血統構成,而且與其它突厥語民族的歷史發展早已分離。這使的土耳其與其它突厥語民族缺少真正的認同基礎。但之所以土耳其青年黨為首的精英將服從於蘇丹本人的「奧斯曼主義」變為民族主義「土耳其主義」,歸根結底是因為民族主義是一個國家基石。隨著時代的發展各民族的覺醒以及奧斯曼帝國的日益腐朽和衰落,奧斯曼帝國的宗教權威性作用極其有限,通過奴化性同化異族來實現擴大並補充新鮮血液的制度都已經無法實現,而且無能的奧斯曼帝國蘇丹只能成為累贅。因此奧斯曼帝國必須給其來源混雜的土耳其人以一種歷史共同體的認同,哪怕因此必須偽造民族歷史和民族關係,將奧斯曼人的歷史說成源自一脈相承的突厥汗國的繼承人這種現代神話,就是以此來培養土耳其人的歷史共同體認識,並給在受國家日益衰落的打擊下日益沮喪的土耳其人以自豪感。 因為土耳其主義和泛突厥主義的出現,現代土耳其民族意識真正形成,也由此引發了對非土耳其人日益加深的歧視。由於奧斯曼帝國中土耳其人並非主體民族,甚至也遠非多數民族。在能使法國、德國、俄國和中國這樣單一民族主體的國家能夠走向強大的單一主體民族主義,在奧斯曼帝國無法實行,實行的結果就是在這種註定會瓦解的征服性多元國家中反而加速了其它民族與之決裂,使之更快的走向滅亡。第一次巴爾幹戰爭就是這一進程的開始,而土耳其對亞美尼亞人的血腥屠殺,以及對阿拉伯人的殘酷彈壓,都不能挽回什麼。只是加強了土耳其人野蠻殘暴的名聲。 隨著一戰結束後,國際力量進行大洗牌。土耳其已經處於被宰割的狀態。幸運的是,此時的土耳其出現了凱末爾這個不世出的奇才,這才使土耳其免於被徹底支解奴役的下場,但土耳其的領土也從囊括阿拉伯半島到肥沃新月的中東大國收縮到安納托利亞高原和歐洲一角的土地上。土耳其佔有的西亞美尼亞土地上的亞美尼亞人基本被屠殺和驅逐殆盡,通過與希臘進行大規模人口交換,愛琴海沿岸的希臘人全部離開了土耳其領土。此時的土耳其除了還有東南部的庫爾德人少數民族外,基本上成為了一個單一主體民族國家。 凱末爾除了廢除了君主制,同時也廢除了哈里發制度,以及基本取消了對「泛突」的支持。這算是明智之舉,因為以土耳其的實力,已經完全不能維持遜尼派伊斯蘭教或「泛突」領袖的虛名了。這種虛名對土耳其沒有任何好處,阿拉伯人對土耳其哈里髮絲毫不放在眼裡,更不用提伊朗等什葉派了。拿土耳其哈里發當盤菜的,一般都是受人壓制的印度等地的穆斯林。這些人對土耳其的國家利益沒有幫助,而是要求土耳其給他們幫助和支持的。不過土耳其沒有那麼高的覺悟,更沒有那麼高的能力,無法以解放「處於水深火熱中」的穆斯林和泛突兄弟為己任,不惜給本國和本國人民招來巨大的麻煩和災難。 凱末爾將土耳其人從東方拉向了西方。將文字由阿拉伯字母改為拉丁字母,婦女禁止帶面紗,政教分離,禁止一夫多妻等等。將土耳其西方化的「凱末爾革命」使土耳其成為當時世界上最為先進和西方化的伊斯蘭教國家,並成為很多伊斯蘭教國家,特別是那些在種族上不同於阿拉伯人,而與歐洲有更多關係的伊朗和阿富汗等國學習的樣板。凱末爾的理想,就是謀求將土耳其建成一個西方化的、世俗的先進國家。與東方伊斯蘭國家脫離,轉而與西方融為一體。 凱末爾革命有其成功的基礎:土耳其緊鄰歐洲,對信息的交流有先天的近水樓台優勢,這使的土耳其對歐洲的進步和發達有很直觀的認識。而且由於近代以來土耳其一而對歐洲列強屢戰屢敗,也使其對歐洲在心理上居於下風,對歐洲報有仰慕和效仿的低姿態。而中東伊斯蘭國家的普遍落後和愚昧,更使土耳其恥與為伍。因此,土耳其人將開始認同從中東轉向了歐洲,以歐洲國家自命,雖然其國土面積只有不到3%在歐洲。這也是現在土耳其此後的主流意識,也因此土耳其始終將加入歐盟當成重要的國家目的。 但土耳其的凱末爾革命雖然作用不小,但並不足以使土耳其脫胎換骨,完全融入西方。因為土耳其這個民族形成的基礎是奧斯曼帝國,如果抽離了奧斯曼帝國的歷史,以及這段期間伊斯蘭化和突厥化政策,土耳其這個民族就喪失了認同基礎。因此雖然土耳其在血統上與歐洲有密切聯繫,其所在的地域在文化上與歐洲的淵源也頗深,但土耳其必須維持對奧斯曼帝國的歷史和伊斯蘭教、突厥化認同,才能維持其國家和民族本身。也因為如此,土耳其雖然想融入歐洲,但西方化只是外表,從深層次的認同和觀念上,土耳其人與歐洲是不可能一致的。 也正因為如此,土耳其在將自己視為歐洲國家的同時。隨著加入歐盟的屢次受挫,以及蘇聯解體後中亞各突厥語國家的獨立,泛突厥主義又開始重新抬頭。為了擴大其國際影響力,土耳其又將自己打扮成突厥語國家的「盟主」,並試圖影響各突厥語國家,給各國的突厥語民族提供支持,包括支持「東突」等中國新疆分裂勢力。可是土耳其的泛突主義先天不足,因為突厥語民族除在語言上有共同點外,絕少有共同的歷史聯繫。而如果沒有共同的歷史聯繫,也就無法形成真正的認同。這也是某些「泛突」分子們要將各突厥語民族都與突厥汗國聯繫起來的原因,但在突厥汗國存在之時,吉爾吉斯和維吾爾等民族的祖先又已經與突厥人分離了,因此為了構建一個「全體突厥人都是一個民族」的神話,又想通過將匈奴等民族算成突厥人祖先的方式來延長其歷史,並製造一個能將所有說突厥語民族包含在一起的初始民族這種歷史神話來為泛突思想服務。由此可見,歷史在任何民族和文化中都是有非常重要的意義的,歷史有非常現實的精神力量。 但畢竟歷史觀念淡漠的野蠻游牧民族是靠利益和強權關係決定自己的歸屬的,歷史神話終究也成不了歷史,其作用就要大打折扣。何況土耳其的泛突主義是以土耳其中心主義和伊斯蘭化民族觀為核心的。其它突厥語民族也不見得願意服從土耳其的歷史和民族觀。且各突厥語民族歷史上的衝突要遠大於聯合。與土耳其比鄰而居的亞塞拜然人是曾與土耳其在宗教和政治都極端對立的薩法維王朝的建立者,與奧斯曼帝國有過數百年戰爭。而中亞影響最大、人口最多的烏茲別克則將把奧斯曼帝國打的慘敗,造成奧斯曼帝國歷史上最大恥辱之一的蘇丹被俘,蘇丹的正妻被強姦的跛子帖木兒奉為國家象徵(雖然也是亂認)。至於其它突厥語民族,或者由於伊斯蘭教觀念淡漠,或者由於關係疏遠,如哈薩克和吉爾吉斯等民族,與泛突的距離也非常大。 由於各突厥語民族的民族意識早已經分別形成,也都有各自的民族自尊心,所以沒有哪個突厥語國家會否認自己民族的意義而與土耳其認同。而如果虛化各突厥語民族(包括土耳其人)的形成歷史,去創造一個建立在現代神話上的「大突厥民族」認同在事實上也很難做到,因為這同樣否定了現有各突厥語民族自身的歷史和民族意義。除了在獨立之初,各突厥語國家曾經想通過土耳其的幫助發展自己,並將土耳其視為與西方聯繫的通道,因而與之關係較密切之外。因為土耳其本身的國力,經濟及政治先進性都很有限,以及與西方或者已經建立直接聯繫,不需要土耳其做為中介,或者因為面臨西方的威脅而與之保持距離。土耳其的影響力大幅度下降,對各突厥語國家逐漸喪失了吸引力。更主要的是,經過獨立初期的迷惘和無措之後,隨著亞塞拜然和中亞國家政治摸索的逐漸成熟和經濟發展。尤其是哈薩克、土庫曼以及亞塞拜然利用其本國的資源優勢,已經成了相對富裕的國家。在這種情況下,土耳其的泛突主義就更加成為雞肋了。而土耳其的泛突夢想,最後結局不會比俄國的「泛斯拉夫主義」的下場好到哪裡,只是在其它國家衰弱之時需求幫助時才能得到認可,而一旦完成本民族的政治獨立,最後只能被無情的拋棄。 話說回來,土耳其想成為歐洲的一部分,那歐洲國家又如何看待土耳其呢?土耳其所在的領土,大部分曾是東羅馬帝國的領土。而土耳其最重要的歐洲城市伊斯坦布爾更曾是東羅馬帝國的首都君士坦丁堡。東南歐和君士坦丁堡,曾長期是歐洲的正統,也是經濟文化最為發達的地區。土耳其毀滅了被視為歐洲正統的羅馬帝國,並長期是歐洲最大的外部威脅。特別是土耳其征服和奴役的東南歐地區,成為歐洲最為貧困落後的地區。而二戰以后土耳其人大量移民歐洲,對歐洲的就業和治安的影響愈來愈甚。種種這一切,都不會增加歐洲人對土耳其有好感的。隨著冷戰的結束,歐洲內部意識形態對立的減弱和歐盟的一體化,歐洲人有了更多的共同利益和價值觀。而隨著冷戰後東西歐的矛盾讓位於歐洲與伊斯蘭世界的宗教和移民矛盾。整個歐洲對中東等伊斯蘭世界的移民越來越不信任。隨著東南歐國家先後加入歐盟,歐盟中與土耳其相鄰,與土耳其有宿怨和現實利益衝突的國家越多,土耳其入盟的阻力也越大。特別是歐盟居民的歐盟內免簽流動,如果土耳其入盟,無異於向伊斯蘭教的土耳其人徹底敞開了歐洲的大門。而土耳其緊鄰中東地區,很可能成為歐洲被伊斯蘭教殖民化以及恐怖主義大規模進入歐洲的通道,無論是伊斯蘭恐怖主義的泛濫或是潮水一樣湧入歐洲的穆斯林移民,都是歐洲各國的噩夢。所以歐盟對接納土耳其入盟一事可以說是憂心忡忡,猶豫不決。對土耳其與塞普勒斯分裂影響的指責,對土耳其歷史上對亞美尼亞屠殺的一再提及,固然有讓土耳其清算歷史和現實,讓歐盟對其能更為信任的一面,更多的是以此為借口減緩土耳其入盟的進程。試問,一個連對具有相近的種族、歷史和宗教的俄國都無法接受的歐盟,真會接受差異更大的土耳其嗎?我對土耳其能加入歐盟不抱希望。 歐洲對土耳其是這個態度,那麼在種族和宗教意識更為保守的美國,所持有的觀點也應該是相類似的。雖然官方的言論「政治正確」是要保持的,但在民眾中,對伊斯蘭教已經劃為另冊了。 我並不支持拉登,美國和伊斯蘭世界都不是中國的朋友,拉登之流也並非對中國另眼相看,只是與美國的矛盾更尖銳性罷了,中國的恐怖主義活動與他們也脫不了干係。更多的是因為911這一事件,使美國其與伊斯蘭世界的衝突做為國家政策的主軸,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而我對美國「911」的感情,與對日本被投原子彈和印尼海嘯的感情有所不同。對日本和印尼,我在心理中更願意親手對其打擊。對美國則不然。我一向認為,只要能將美國踢出西太平洋,中美兩國既便成不了朋友,至少可以正常打交道,而非有些國家和民族那樣與中國有不共戴天之仇。 隨著美國反恐的深化,尤其是在伊拉克試驗大中東民主化的失敗。已經讓美國無論是對讓中東實現民主化,或是實現民主化是否能使之與美國更好的相處基本喪失了信心。這已經為「911」及基地大部分成員來自美國政治層面的盟友沙特,戰後伊拉克、阿富汗,以及巴勒斯坦內部衝突的現狀所證實。所以亨廷頓的「文明衝突」看來真是一個實現了一半的預言,這個世界上最主要的衝突根源是不同文明和文化的思想意識造成的,而不是取決於民主與否。因此,美國與伊斯蘭教世界的關係,已經發生了非常重要的變化,伊斯蘭教已經被視為與西方更加對立的意識形態。現在,美國逐漸沒有了真正使伊斯蘭教民主化的熱情,而是更多的從地緣政治和具體的教派和民族關係角度制定中東政策,但同時對伊斯蘭世界視為異己而危險的對立面。 因為美國和西方對於伊斯蘭世界的改造和能否與西方保持和平持悲觀看法。隨著兩個體系的對立,居於二者邊緣地位的土耳其就會特別尷尬。伊斯蘭教與西方對立越加劇,伊斯蘭教中親西方和較炙民主化的土耳其就喪失其樣板意義,從兩面討好變成兩面不討好。同時,美國與土耳其二戰後結盟最重要的目的在於封鎖蘇聯黑海的大門。而蘇聯解體後,俄國在黑海的實力大幅度。同時美國與中亞突厥語國家直接打交道,對土耳其搞的「泛突」也不再感興趣。土耳其的地緣重要性大為下降。由於「伊斯蘭法西斯主義」的出現,西方已經開始將伊斯蘭教視為與文明相對立的一種思想體系。因此,就象納粹對猶太人的屠殺被反覆的提出,以加強其反面效果一樣,伊斯蘭教的血腥歷史同樣會被記起。由於美國與土耳其關係惡劣的希臘裔和亞美尼亞裔影響不小,同時由於猶太人想藉助西方與伊斯蘭教的對立給以色列以更堅定的支持。再加在美國人普遍對伊斯蘭教的厭惡和憎恨,最後共同促使了美國國會通過了對「亞美尼亞大屠殺議案」。 美國國會的這一做法,並不說明美國已經與土耳其翻臉。雖然土耳其對此極為憤怒,但暫時在政治層面上,美土仍會繼續保持一定的盟友關係。這是因為二者相互之間各有所求,都負擔不了決裂的代價。但從這一事件,可以看出美國和西方開始與伊斯蘭教劃清界限的開始。 美國現在的問題是,將自己利益攤子鋪的太大,樹敵太多。以至於成為眾矢之的,影響了其解決地緣問題能力的有效性。以伊朗問題為例,伊朗擁有製造核武器技能,世界上主要大國都是反對的,包括中國。但受這一威脅更大的俄羅斯,卻在表態上偏向伊朗,這就是美國四處樹敵的結果。當然,俄國的這種表態,不太可能代表實質性的支持,只是為了向美國施壓,並謀求伊朗方面的經濟利益,這是俄國下的一步好棋。但美國現在如果要應對中東局勢,就不能同時與俄國和中國太對立,必須認清和選擇主要威脅,這也正是美國現在猶豫、徘徊和苦惱之處。從最近放出的「在美國不干涉的情況下,大陸武力統一台灣」可能成為美國選項,以及暫停在東歐布置導彈防禦系統,都可以看出美國開始對中俄進行一定的懷柔,但除非美國真正將注意力集中於一方,否則處處樹敵,難免力不從心。 那麼中國與西方和伊斯蘭世界的三角關係中,處於何種地位呢?中國的傳統和現實文化和價值觀,與伊斯蘭世界的對立要大於與西方的對立。但目前伊斯蘭教世界相比處於弱勢,對中國表面威脅較小,但結合國內宗教和民族問題,其實質性威脅甚至要大於西方。但中國為了在能源需求和地緣政治方面又要與西方競爭,所以不得不與一些伊斯蘭教國家合作。我的看法是,為了謀求資源,與某些伊斯蘭教國家是應該合作的,在美國放鬆遏制中國之前,為了牽制美國,對象伊朗這樣的國家給予適當的支持是符合中國利益的,如果美伊開戰,但伊朗政權能維持下來與美國長期糾纏,是最符合中國利益的。但與此同時,我們對伊斯蘭應該外松內緊,外寬內嚴,將國際政策與國內政策分開。只有最大削弱和打擊國內的伊斯蘭勢力,才能讓中國更好的在國際上利用伊斯蘭教與西方越來越嚴重的衝突,與伊斯蘭國家更方便的以中國國家利益為基準相交往。而不是被伊斯蘭教世界或國內群體所利用,甚至將伊斯蘭世界的混亂和恐怖主義引入中國。將內政與外交混在一起,為了向伊斯蘭教世界表達不必要的好感,放縱伊斯蘭教宗教和民族勢力在國內的發展和坐大,必將給中國造成長期的嚴重危機,是有百害而無一利的,讓我們在未來負出更多的鮮血,要用更多的代價才能恢復中國的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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