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劇歲月:眾生相碰,夢到劇終
影像里,微微模糊的屏幕那端,有英雄末路情,天涯風雲起。
那時候,那時候連念起來叫人嘴角微苦發澀。
那時候姜大衛不再是白馬意氣恣意笑容的春風少年,少年不死了,可也不笑了,褪去青衫下了馬,他就成了隱忍或出世的羅玄和黃藥師。
鄭少秋放下了香帥的摺扇,中年的溫潤埋蓋了年輕的倜儻,就可以是笑看風雲的黃天。
古天樂還是玉面郎君翩翩貴公子的模樣,丁鵬還是楊過都隨著姑娘們一縷縷相伴御劍江湖的甜夢,浪跡天涯。
眾生花有各自怒放的風華絕代,只是曾經滄海,不知青春何在。
愛幾深,怨幾深,韶華去了未再來。
如我總不能忘記《大時代》,那個最好也最壞的時代。起初是年少無情,可時光鋪陳舒展,許多驚心動魄在漸次的恍然大悟中忽然就蘇醒,蘇醒為那間中每一段叫人嘆惋的死亡,和愛情。
每一筆新仇舊恨,絕望,癲狂,報復,最終等到命運停止撥弄的手。余煙未盡中只剩下愛情,不可磨滅,蒼涼又遙遠。
少時總是要為童話式的愛情動容,為的是世間花好月圓,美好不知疲倦。於是驚艷在丁孝蟹和方婷從少時即起,以《聖經》為扉頁的愛情。
那份帶著叛逃意味的感情暗合了所有童年與少年邊界所能想到的,對浪漫的構建。愛情總是要這樣驚天動地才夠對得起那份長久念想的希冀,對么。
人間悲歡是為何,那都還觸不到這曲華彩的歌。處於黑道朝不保夕我不理會,家人激烈的反對我不理會,只差一點,我就連陷於滅頂也不顧理會。
這樣不計後果的愛,濃烈得叫人戰慄和顫抖的愛。當被刻意避忌的世仇不得不面對的時候,最終還是換得一個玉石俱焚。方家被滅門,婷婷被推下樓,這場連輓歌都沒有的愛情終結在她最終驚恐的眼神和阿孝流下的一滴淚。
是我不知道童話碰見現實,會變得這樣有心無力,無可挽回。是我許久後才知道並不是唯愛最徹骨,我們還有現實,還有宿命,這之中,就連愛都要凋零,流離失所不知所終。
可還是要數愛情最叫人傷身噬骨,這個輕柔的音節在黛蛾長斂和與子成說的酸甜之外,還雜糅著義無反顧和不可阻攔。向來輕聲軟語的小猶太,為了展博折了一夜一地的紙飛機的小猶太,在為展博的安全哀求不得後,忽然就上前揪著丁孝蟹的衣服,怒聲呵斥,形容狠絕。
還有龍紀文淌著淚用唯一的親人為愛人發著毒誓:「我若違背誓言,叫我一生孤獨終老。」誰料得一語成讖,關於她,展博能回報的情意,只有那逃亡時偷偷拿走的拖鞋,而她賠上的,卻是蒼涼一世。
大概只有柔弱的恬靜的姑娘才能引得人心懷疼惜吧。泠泠月光下是一曲曠遠的《紅河谷》,每一個音符都是小兒女的幸福。展博每到一處買一個戒指,是為有朝一日戴在小猶太的手上。他不介意賭上龍紀文的信賴和未來,曲終人散之時卻只記得喊出小猶太的名字。山映斜陽時,情似遊絲,人如飛絮,是小猶太安然地在展博懷裡合上眼睛永遠的離開。
這些人世凡俗的溫暖情意好像都叫龍紀文趕不及。父親無端的猜忌和疏離,展博忽遠忽近拿捏不透的心意。她的愛更多時候是厚重又無從投遞的,尺素和彩箋點點滴滴的累積,迫得自己都不能喘息。無能為力變成了一場場酣暢淋漓的哭泣,也落不進愛人的心裡。
那種孩童似的逞強和不知所措,愛情不願顧及,於是沒有人憐惜。愛如此盛大,如此豐沛,比得到要容易許多倍。所以光有愛就夠了,是不是呢。
只是她被蹉跎的日日夜夜,展博怎麼賠。
愛情是不是總與那個微涼而堅定的戒指有關。放進凝聚萬千情意的手指里,就給一段紅塵綺夢上了纏繞的鎖。從此不論朱顏暗改,青絲染白,永遠廝守相擁。羅慧玲忐忑而欣喜的手指僵直在戴了一半的戒指上。方進新拿回戒指說,等我回來,回來就給你帶上。
差一剎就信了地老天荒。
阿玲沒能等到,面對被重傷的方進新和手裡緊握的戒指,是她取出後為自己帶上,應了那份已成浮萍的承諾。承君此諾,必守一生,這讓彼此餘生的陪伴都在虛妄的甜蜜里顯得悲愴。她養起方進新的兒女。從此不可名狀無以言喻的感情有了真實分明細微具體的顏色,是寥落的月光下戒指閃出的黯淡光華,一絲絲一點點,夠不夠照到四季靜止風雨停滯?
我們篤信過的永遠來不及出現。阿玲重傷時緩緩地爬向掉落的戒指,微笑著重新為自己戴上。如果緣分的交錯未曾中斷而是越過了生死,我也不需顧念永遠。這一世不足掛齒,愛有來生,以此為證。
我怕就怕失望,其餘一切也不枉。
有多少風華正茂少年,有多少熱血豪情語言,散落在烈酒穿腸後的街頭,回首雲煙都不見。
那些年,那些故事都有擲地有聲的名字。笑看風雲,天地男兒,或者創世紀。那真是豪情萬千的年代吧,再混沌再迷茫,終究要夢醒找尋。人是人非,死死生生,人生不過百年,韶華白首,轉瞬即逝。至少在甘於宿命之前,用一擲千金的豪氣與命運賭上一把。如果終點是殊途同歸的灰飛煙滅,我想在這天地間刻下自己的印記,滄海桑田斗轉星移也不能磨蝕的印記。
因為理想高於天際,因為我想頂天立地。那些倜儻叮噹東風裡響,豎目以往拂袖笑狂。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世界。方展博十年逃避,最終在變幻的數字里尋回丟失的自己。葉榮添雙手裡握著僅有的理想,即使為此急功近利不擇手段。丁有康,黃天,許文彪,每個單薄的名字背後都深藏暗涌。除卻痴纏的綿長的愛情,其實還有更廣袤的天地,否則徐家立怎麼會捨得放了雪凝收起那張畢業生的CD。並不是人人都有初出茅廬卻如有神助地化險為夷的運氣,那些童話和神話,總要在人嘗盡了天定的軌跡而後適時收起。
那些是不是其實都是我們心裡不願面對的人或者自己,想好好掩藏卻欲蓋彌彰。因為明朗的黑或者白是人心裡著不上的顏色。更多的時候靈魂里是分不出輪廓的,質地混雜的塗抹。拖曳著依賴著這種不純粹,在狹隘卻躲藏著無限可能的人生棋局裡不可悔地步步為營,兜兜轉轉,跌跌撞撞。這些打拚著的起起伏伏的凡夫俗子,這種裹挾著俗世煙塵的童話,這之中顯露的汲汲營營出頭天的港人精神,要日久的醞釀,才顯出親切的,人間煙火的可愛。
那首創世紀前的天地有情,是這心聲可得到共鳴,太動聽。
想在從那些夢裡醒來後,努力去造一個夢,夢見過的那個夢。硝煙瀰漫的風雲變色的夢,千迴百轉至死不渝的夢,吻合那曾經鮮活的一廂心跳,或許因為那個時代那些港劇就這樣漸行漸遠。
我聽著周慧敏唱的紅河谷,無數次地排練我們相遇的畫面:
相對無言,笑著說再見。
明夕何夕,君已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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