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六婆的故事 | 老鴇的另一個名字和她的職業生涯

三姑六婆的第四婆是虔婆。所謂的虔婆可能聽上去沒有那麼熟悉，但是如果我說老鴇的話相信很多讀者就要會心一笑了。妓院的女老闆所以被大眾成為「老鴇」是因為在中國古人的印象當中，鴇這種肥胖的鳥類似乎只有雌性。為了種族的繁衍生息，鴇就勢必要接受其他所有雄性動物的侵犯。《西遊記》有云：「花鴇乃鳥中至賤至淫之物，不拘鸞、鳳、鷹、鴉都與交群。」其實這種鳥類怎麼可能沒有雄性呢，只是因為雌雄之間的二態型比較大，雄鳥遠遠大於自己的配偶，才讓古人以為是鸞鳳之類的大鳥在和鴇交尾。另外一方面呢，也怪鴇是一種走地鳥，整天趴在地上，只要一做好事就會被人發現。這種無辜的鳥成為了青樓老闆的代名詞，也只能說中國古人的自然觀察能力還有待提高了。

　　至於虔婆這個名字，也有點說頭。「虔」這個字，在現代漢語里幾乎只有「虔誠」這一個用法了，給人留下的多少是一種正面的印象。畢竟沒有人會覺得一個虔誠的人是壞人。但其實在古漢語中，虔這個字本身的用法是充滿負面意味的——殺戮、搶劫，總之就是一個引申為殺人越貨的辭彙。你也就可想而知當這個字和「婆」聯繫起來會是什麼樣的形象了。古人就已經和馬克思一樣意識到，老鴇是壓榨性工作者的暴君，因此就用代表搶劫的「虔」字形容她們。後來不僅虔婆用來形容老鴇，對那些行為不檢點的老婦人，也會有人用「老虔婆」這個詞叫她們。杜十娘一折中所謂「從來海水斗難量，可笑虔婆意不良。」說的就是這批人。

　　虔婆們可以說是世界上最古老的職業之一，自從人類認識到性資源的稀缺性，性工作者也就出現了。　　不過性服務業雖然出現得早，操控性工作者為生的人倒是出現的沒有那麼早。在文獻中大量出現虔婆和老鴇這種稱呼，也是從經濟發展的宋朝開始的。從宋明以後的筆記小說中，比如《水滸傳》第二十一回《虔婆醉打唐牛兒 宋江怒殺閻婆惜》，虔婆這個稱呼才開始大規模得到應用。和虔婆對應的男性職業人就是皮條客，只是兩者的實際工作好像還有點差別。皮條客由於是男性，對生意的主要作用還是偏向於暴力性的保護和以自己同為男性的身份去拉客。而虔婆的工作範圍則更大，尤其是主要和小姐們接觸得更多。一個好的虔婆，需要從妓女的收購、培養、訓練一直到給嫖客推薦適合的妓女等各方面掌控妓院的情況。在女性地位低下的古代，虔婆可以說是一個人就佔據了青樓行業的頭把交椅，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當然有浩然之氣的士大夫們是不會看得起這幫人的。）那麼一個虔婆的日常生活會是什麼樣子的呢？　　首先是幼女的收購。

　　人們印象當中去青樓做皮肉生意的女子都是被生活所迫，只是不想在風餐露宿的生活中過下去才選擇的這一條路。這一點基本上沒有錯，但作為一個真相卻並不完整。虔婆收納手下幼女的途徑有兩種：窮人家把女孩送上來和利用自己的黑社會關係逼迫有潛力的少女上賊船。第一條路自不必說，女兒對於古代的家庭來說，本來就不過是一種財產而已。嫁給別人家也不過是某種意義上的買賣，所以窮人將女兒出賣給虔婆也不是什麼新鮮事。有的父母會有點捨不得，但是對於大多數父母，尤其是父親來說，賣女兒也就是為了一條活路而已，在良心上沒有受到太多的譴責。第二條路徑就比較殘酷了，這也可能是虔婆的名聲這麼差的一個主要的原因。所謂「逼良為娼」，說的就是這樣的事情。虔婆的主要收入來源還是手下妓女賣淫的收入，姿色越好的女性收入也就越高。送過來的幼女賣相往往良莠不齊，為了賺更多的錢，有時候虔婆還要去搜刮一些無意賣入青樓但是長得漂亮的女子。放高利貸、流氓逼迫甚至勾結官吏，就都是一種手段了。　　其次是培養和訓練。　　成年之後的風韻和姿色，是需要從小的嬌生慣養培養出來的。為了在妓女們長大以後狠狠敲一筆嫖客，虔婆對收來的少女可謂是下血本精心呵護。且不說不需要她們生活自理，食物也是緊著好的供應。但是長此以往，青樓的經濟條件也跟不上。所以在12、3歲發育以後，虔婆就會根據少女們的長相分級，讓姿色一般的當下人。的確，在這個行業，顏值就是唯一的評價標準，如果長得不好看就只有掃撒庭除的粗活累活等著你了。而那些長得漂亮以後可以賣出高價錢的，就像富家小姐一樣進入了下一步的培養計劃當中。

　　青樓其實不是像人們想像和影視作品中體現得那樣，是一個輕浮而混亂的場所。那種喝喝花酒嘻嘻哈哈的場景其實只會發生在低檔的青樓里和低級的妓女身上。真正有格調的青樓頭牌還真的都是賣藝不賣身，或者說需要經過很複雜的過程才能夠讓男人們得償所願的。在這個過程中，傳統文化里最重要的琴棋書畫等技巧自不必說，必須要讓自我感覺良好的男人們感覺到棋逢對手才有意思。來青樓約見頭牌的男人們其實也未必真的需要性服務，很多情況下不過是為了排解一下寂寞的心靈，找找談戀愛的感覺。畢竟自己家裡的正房妻子可能毫無感情基礎和共同話題，精神生活上往往顯得無聊。為了讓來訪的男客有賓至如歸的感覺，對青樓女子們的智力開發自然也要到達登峰造極的地步。虔婆會聘請落魄的教書先生過來教授各種文化知識。雖然這個先生自己也未必是知識分子階層看得上的人，但是帶一帶小姐們也是足夠了。　　第三就是場面的控制。　　青樓可是一個是非之地，從來都是黑道白道的必爭之地。喝醉了找事情的嫖客自不必說，會有龜公之類的保鏢帶走。若是因為小姐們服務不周、情緒不佳惹毛了大人物，場面可就真的很容易控制不住了。虔婆們這時候就要出面，用折扣、賠禮、樹立新規矩之類的方法搞定局面。她們混社會的複雜程度和今天的人其實也沒有什麼區別。

　　小姐們也是虔婆要揪心的問題。青樓的生活其實非常艱苦，小姐們也往往受到千夫所指。為了改善生活和自己的名譽，有很多人就忍不住想要逃出青樓這個地方。可是她們一走，虔婆要找誰要錢去呢？所以為了自己的飯碗，虔婆對逃跑的小姐們可是採取殺一儆百的策略。一旦發現有人逃離，虔婆會第一時間派人搜索，並且在事後往死里懲罰被抓回來的可憐女子們。解放前後的北京城裡就有一個著名的老鴇名曰「黃宛氏」，手上血債累累。曾經被控告將抓回來的妓女打至奄奄一息以後活埋。這樣的虔婆可真是叫人憤怒。所以新中國成立之後，建立了失足婦女再就業的訓練營，卻把那些逼良為娼的虔婆和龜公們給槍斃了。　　本文為頭條號作者原創。
推薦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