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朋友 廖方休

　　我曾經有個女朋友，我最近總會在半夜三更想起她。

　　那些年還真真正正是小姑娘的時候，都是她在陪著我瘋。

　　我是出了名的不安分，比猴子還皮，而她是在學校琴房練琴，男生們扒著窗戶看，她會關掉窗戶的乖乖女。後來我把她帶壞了。

　　她陪我逃過晚自習，陪我偷過月考的卷子，陪我抽了第一支煙。

　　那個時候剛學會騎自行車，非逞能，說自己會帶人，拉她兜風。結果兩人一起打著石膏在學校招搖了一個多月。她左腿，我右腿，我們還引以為傲地覺得我們就是絕配，世界上最好的姐妹。

　　同學們背地說我們是同性戀，我們聽說了之後一點都不生氣，還大方地以男女朋友相稱。我比她高半個頭，她叫我男朋友，她額頭到我的鼻子，我叫她女朋友。

　　我和她都有喜歡的男生，她喜歡的那個人在足球隊，球衣號碼是10，我喜歡的人在籃球隊，球衣號碼剛好也是10。

　　她因為她的十號先生聲稱自己喜歡齊達內，我也因為我的十號先生聲稱自己喜歡麥迪，我們都是偽球迷。

　　後來，高考把我們分隔得很遠，可是仍然知曉對方的每一件事，我們常常一起生病，一起睡過頭，連跟男朋友吵架都是同一天。

　　我們會把所謂的人性醜惡的一面毫無顧忌地暴露給對方，之後，如釋重負。還有好多時候是一些莫名其妙無中生有的情緒，自己都不知道怎麼形容，可對方能準確描述出來，你就會隔著電話，酸著鼻子紅著眼睛，說，媽的，還是你了解老子。

　　我們太了解對方，我知道她私底下的邋遢也知道她去老人院做義工幫老人洗衣服，她知道我脾氣壞透也知道我省錢捐給殘障小朋友。我常罵她死三八，她常罵我臭婆娘，可是如果別人在我面前說她壞話，在她面前說我的是非，我們都會毫不猶豫地讓那人滾。

　　可是不知道是哪個沒有時間概念的人創造了「一輩子」這麼喪心病狂形容一段關係的詞。一輩子，那麼難，沒法想。我交了新的好朋友，相見恨晚那種。她吃醋了，因為我跟她的對話比以前少了。她跟我抱怨，我還不以為意，說這很正常，誰都會交新朋友。而她和男朋友分手之後，我還和她前男友保持聯繫，我覺得這理所當然。她覺得我不在意她，我覺得她無理取鬧。越吵越厲害，誰也不願意妥協。那是一次比跟戀人分手還要難過好多倍的分手。

　　後來，我覺得很愧疚，我當時應該不理他，至少是在你最需要我的時候，我應該為了不讓你不開心，暫時跟他斷了聯繫。即使現在的我覺得這樣並不理性，也不是最好的處理方法。可我明明自己有時候也會有那種，我不管，我就想你站在我這邊的小孩子脾氣。

　　本來我們在對方面前就是小孩子，說好了要一起臭美到老，不是嗎？

　　這幾年來，我常常會偷看你的微博，卻從來沒有點過你頁面上的關注。我看著你跟男朋友很甜蜜，看著你養了一隻小泰迪，我都很為你開心。看著你在不好的天氣出行，總有衝動留言說注意安全。你生日的時候我都有在十二點一過躲在被子裡面喊一句：××，生日快樂。然後才閉眼睡覺。因為以前你老抱怨我太早睡覺，沒有在零點零分送上祝福。

　　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我做的事，你也同樣會做。

　　今晚，下班開車回家，電台播放了范瑋琪的那首《一個像夏天，一個像秋天》。記得當時，我們每次到KTV都會不要臉地非要給大家表演我們的這首保留曲目，還逼人鼓掌說我們倆真棒。我已經很久不去KTV了，你再不拉我去我都快五音不全啦。喂，都慪氣這麼久了，這次算你贏啦，我們和好吧，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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