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深處的風景

亞 楠《 人民日報 》（ 2011年02月19日 08 版）湘西的月光十萬大山的湘西，總是把雲貴高原擎在自己的肩上。那一年，血脈相連的山岡，彼此思念，天光初現，歌聲愈傳愈遠。我知道，天高雲淡，大地復甦。花開花落，也是湘西最尋常的事情。那麼多生靈，沉默或者歌唱，把相思演繹成鄉愁。山歌從水的那邊傳來。清幽，鮮亮，宛如滿地月光，洞徹萬物，也點燃了我的思想。翠竹搖曳的風景，恍若春夢，不知不覺間，已把相思烙印在大地深處。剩下的日子，只是相顧無言，獨自嘆息了。還能夠對酒當歌嗎？我不知道，歲月會把我們送向哪裡。是仙境，天堂？抑或墓園，地獄？也許，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可是，即使我們一天天老去，也不要讓夢枯萎啊！你看這漫山遍野的紅杜鵑吧，開得那麼鮮，那麼艷。縱然有風襲來，也要把最後的美留給山谷。那是因為，月光下的湘西，所有的情感都如此熱烈、深沉……鳳凰古城歲月把一片楓葉染得通紅。清風過處，飄飄洒洒的韻致，就像一首抒情詩，火熱的情感，把遠處的山巒輝映得澄明、絢爛。山谷是幽靜的。江水緩緩流動，彷彿無言的時光，一切都已經成為往事。而依山傍水的鳳凰，正在黎明中蘇醒。那一刻，霞光漫過天際。尋尋覓覓，只是為了目睹一座小城的風采。哦，鳳凰！這掩映在大山深處的明珠，櫛風沐雨，多麼鮮活，靈動。走在土紅色的石板路上，任山風輕拂，鱗次櫛比的風景，把我的想像綿延得更加空靈、悠遠。那古老的街市，那山歌，草鞋，老屋，彈痕密布的城門，以及那腊味醇厚的鄉情，把這麼多的感動，深深烙在我的心裡。古樸的民風，已經深及小城的骨髓。那一年，我看見暮色里的鳳凰，在大山的眉宇間，閃耀著春天般的火焰……夜飲真誠幾個朋友，相聚在鳳凰古城。沒有噓寒問暖，沒有矯情，也沒有太多的繁文縟節。只是，那有力的握手，讓我感到了大山的醇厚。目光是平靜的，彷彿遠行的兄弟，回到家，所有的相思，都被這目光慰藉，溫暖。豐盛的菜肴，把原汁原味的湘西展示給我。飲下這一大杯烈酒，頃刻間，我把西部的豪情，都留給了鳳凰。夜色正濃。款款真情，沉醉了一段歲月，也溫熱了我的眼睛。我知道，在鳳凰這座古城，情誼的分量，比大山還要厚重。我用心咀嚼暮色，回味著情感深處，那些值得記憶的碎片。然後，我也伸出兄弟的手，把同樣的醇厚傳遞給湘西。啊，時光終會逝去。唯有夜幕中那雙真誠的眼睛，穿越時空，默默傳達著彼此的祝福。沱江游思從雲貴高原奔涌而來，帶著邊地的神秘，七彩的夢，融入湘西的血脈。或許，這清澈的水，只是為了淘洗往事，那麼多風雨，塵埃落定。沒有月光的鳳凰，總會演繹出另一部神話。就像眼前的沱江，默默地，那麼微不足道，卻又如此澄澈、迷人。溯江而上，鱗次櫛比的樓宇，如詩如畫。那一刻，群山環繞的流水，把小城的祝福帶給我們，也把鳳凰的美傳遞給世界。那個夜晚，我在沱江岸邊的一座客棧里，聽漁舟唱晚，流水潺潺。風吹落葉的聲音從遠處傳來，低沉，舒緩，宛若月光的清影，若隱若現。是遊子悠遠的相思嗎？此刻，目睹緩緩流逝的江水，心中湧起一片溫暖……沈從文故居一幢老屋，掩映在鳳凰古城的晨曦中。許多人尋夢而來，匆忙的腳步，不絕如縷。我知道，緣於沈從文，這座老屋便有了傳奇色彩。在老屋裡逗留，看見那麼多敬佩的目光，剎那間，我的心底涌動著一種溫暖。一個作家，因著自己的作品，能成為人們仰慕的風景，也便值了。老屋是幸運的。我不知道，戰火紛飛的歲月，是什麼力量，讓老屋，讓一座文脈綿長的古城免遭劫難？時光讓老屋銘刻著滄桑，卻把悠遠的古韻留給了我們。你們看吧，那些塵封已久的往事，在遊人的目光里定格，著色。然後，又在記憶的長河中緩緩浮起。那一刻，陽光照亮了整座山城。我知道，湘西給了他大山的品質，而作為大山的兒子，他也讓湘西走向了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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