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米亞危機中的中國作為
財新記者 張翃
本來是一場烏克蘭國內政局動蕩，演變為國際地緣政治一個分水嶺事件。3月16日，克里米亞舉行公投，俄羅斯在兩天內宣布承認克里米亞獨立、將克里米亞納入聯邦。在聯合國安理會壓倒性多數成員國看來，俄羅斯的行為是對公認國際規則的踐踏。西方國家針對俄羅斯的第一波制裁已經開始，北約在中東歐的軍事部署也已加強。昔日「冷戰」陰雲似有重來之勢。
在這場危機中，中國遠非主角，其作用卻受到密切關注。隨著中國綜合國力顯著提升，在敘利亞、利比亞等國際問題上，中國的立場日益受到關注。但是，在過去，中國的影響主要繫於其在聯合國安理會的投票，而在烏克蘭危機中，中國的立場恐將深刻定義未來的國際格局。正因如此，危機爆發以來，各方均在爭取中國的支持，習近平主席與俄羅斯總統普京、德國總理默克爾和美國總統奧巴馬展開了密集的「電話外交」。3月15日，聯合國關於不承認克里米亞公投結果的動議中，中國投了棄權票，也被各方做出有利於己的不同解讀。
「冷戰」陰霾記憶猶新，真正熱愛和平者無人願意回到那種格局。目前，中國政府也是盡量不選邊站。習近平與三國領導人通話時均表示希望看到地區和世界和平，鼓勵各方通過政治和外交手段展開對話，緩和局勢。中國外交部門也早已積極斡旋。
烏克蘭局勢異常複雜，且囿於內外部因素，中國面臨多重選擇。本來，美俄對峙加劇之下，中國可謂又贏得一次戰略緩衝時間，可繼續「冷靜觀察，沉著應對」。然而，中國若突破堅持多年的「不干預」策略，在俄羅斯和西方之間展開更為積極的斡旋，有可能為世界和平穩定立下特殊功勛。後一選擇更加著眼長遠。中國先後經歷了「革命外交」、「建設外交」，現在正步入「復興外交」，一言一行的影響已不限於國內。隨著中國經濟迅猛發展，國家利益觸角在大幅延伸，全球責任也在增加，原先一些可以迴避的問題，如今則必須表達明確立場。
當前，西方已經啟動的對俄制裁力度輕微，固然是因為歐盟有礙於對俄能源依賴，不願過度刺激莫斯科，也是美歐在為外交折衝有意留下空間。至今美歐仍在為俄羅斯指出一條外交出路：收回派往烏克蘭的武裝力量，與基輔新政府直接對話，接受歐洲安全與合作組織（OSCE）的觀察員進入烏克蘭監督當地局勢等。俄方也未完全堵死外交大門。俄羅斯外長拉夫羅夫與美國國務卿克里繼續保持聯繫。德國總理默克爾要求俄羅斯同意OSCE觀察員進入烏克蘭，普京在原則上也未反對。
這些情形都說明，雙方並沒有到水火不容的地步。此時，一個有分量的、盡心儘力的斡旋者可能起到異乎尋常的作用。沒有任何一個國家比中國更適合扮演這樣的角色。中國可以考慮派遣特使前往莫斯科、基輔，甚至是布魯塞爾、華盛頓，找出各方能接受的最大公約數，推動形勢向緩和的方向發展。
從時機上來說，克里米亞公投過後，斡旋機會反而加大。此前，讓克里米亞公投是俄羅斯的底線，不允許公投則是西方的底線，其間幾乎沒有妥協的餘地。現在，克里米亞和莫斯科已經簽訂協議，基輔和西方儘管極不情願接受，考慮到該地區大部分民眾傾向莫斯科，也無法「收復」克里米亞。很可能，為防止事態進一步擴大，基輔和西方會願意「放棄」克里米亞，來換取莫斯科其他的和平承諾。而俄羅斯早已聲明，對克里米亞的特殊情結是出於歷史原因，不會進犯烏克蘭東部其他地區，因此，在獲得克里米亞後「見好就收」才屬明智之舉。
在俄羅斯和西方之間扮演調停角色，對中國的外交能力會是一個嶄新的考驗。若中國真願擔此角色，這會是區別於以往「韜光養晦」戰略的一個轉折點。中國利用這樣一個調停的機會，目標應該不僅僅是平息俄羅斯和西方之間的紛爭，更應積极參与東歐緩衝帶和平穩定機制的建設，充分考慮當前已有的一些將烏克蘭中立化的建議，支持烏克蘭在今年5月的總統選舉和此後的憲法改革中完成平穩過渡。
在外交斡旋中，中國必須切實秉持公正和客觀的態度，維護國際正義,不妄自菲薄，也不自我膨脹。目前應格外警惕國內某些人士鼓噪的對俄「一邊倒」主張。須知一個崛起的大國一定要具備道義感召力和親和力。一個只計利害、不問是非的國家絕不可能贏得國際尊重。
財新記者王玲對此文亦有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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