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雷是怎麼「廢掉」的？

來自專欄我們都愛流行音樂

2017年4月29日，在個人全國巡演的最後一站，趙雷在台上公開對主辦方爆粗：「特別想對主辦方說一聲FUCK。」

此言一出，從現場觀眾到網路，一片嘩然。

時間回到3個月前，2017年2月，趙雷以一首《成都》登上湖南衛視《歌手》的舞台，這個本沒什麼名氣的小眾獨立音樂人，在一夜之前，紅遍了全中國的大街小巷。

所以，當趙雷在台上崩潰時，不少趙雷所謂的「粉絲」脫粉回踩，稱自己「680塊買的演唱會票，不是聽你說一句自己狀態差就能原諒的」，也有媒體批評趙雷「沒有職業道德」。

而近日騰訊視頻播出的紀錄片《我和我的時代》，播出了第二集《歌手趙雷：走出成名這座圍城》，騰訊團隊花費了一年多的時間跟拍趙雷，向觀眾還原了爆紅之後的一年裡，不知所措，甚至不斷懷疑自己的趙雷。

我的時代和我第二集丨歌手趙雷：走出成名這座圍城_我的時代和我_騰訊視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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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雷不是在演出，就是在去演出的路上」

趙雷的歌詞里，經常出現母親的影子，他曾說：「因為想念母親至深，導致我總有一種鑽心的孤獨。每當天色暗下來，每當一切靜下來，眼前就會浮現從前的一幕幕。」

趙雷的母親在趙雷出第一張唱片之前去世了，一直到她走的時候，趙雷還是一直默默無聞。到現在，每出一張專輯，趙雷都會把它埋在母親的墓地。

在歌曲《媽媽》中，他寫道：

媽媽，帶我走吧，我相信天上或地下有個永不分離的家

而父親卻鮮少出現在他的歌詞里。

事實上，不管多忙，他都堅持帶上老爺子，讓父親陪在身邊。空閑的日子，他喜歡帶父親到處去玩。

趙雷和父親在海邊發獃

作為一個獨立音樂人，趙雷會上《歌手》節目，走進主流的視線，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父親，他說：「父親希望在電視上看到我。」

在上《歌手》之前，趙雷預料「大概走在路上認識我的人會多起來」，但他沒有想到自己會這麼紅。

從《歌手》節目離開後，趙雷推掉所有邀約，躲起來了一個多月，但等他再次出現後，邀約還是不斷。

在接下來的一年裡，趙雷一直在演出。有人說，趙雷不是在演出，就是在去演出的路上。

有人整理了2017年4月-5月的趙雷的行程：

2017.04.01 巡迴演唱會-鄭州站

2017.04.03 武漢草莓音樂節

2017.04.09 巡迴演唱會-青島站

2017.04.16 巡迴演唱會-濟南站

2017.04.29 巡迴演唱會-瀋陽站

2017.04.30 江蘇咪豆音樂節

2017.05.01 太湖迷笛音樂節

2017.05.07 長沙橘洲音樂節

2017.05.21 河北MTA天漠音樂節

2017.05.29 揚州瓜洲雲上音樂節

2017.05.30 西湖音樂節

如此密集的行程，讓睡覺都變成了一種奢侈。4月29日，趙雷在巡演瀋陽站的台上崩潰後，後面緊接著還排了三場音樂節的演出，他和團隊必須在當晚演出結束後，連夜趕往下一個城市，等待他們的是凌晨三四點的調音和綵排，等排完了，天也就亮了。

紀錄片里，跟拍的工作人員問趙雷：你有沒有發現你和以前不一樣了？

趙雷說：我真的不一樣了，我已經感覺出來了。

回答完這個問題後，剛才還在嘻嘻哈哈的趙雷，表情突然垮了下來。

「老是成都成都的,我覺得你們也應該聽聽我別的歌。」

個人的巡演結束之後，各地的演出邀約而來，其中不乏開出高價的商業演出，唯一的要求是:「只要唱一首《成都》就行。」

這首歌曾經讓趙雷證明了自己，而現在，卻讓他越來越懷疑自己。

紀錄片里，趙雷罕見地對父親發了一次脾氣，正是因為父親幫他接了一個邀請趙雷去參加商演的電話。

趙雷說，這樣的演出沒意思。

作為一個音樂人，他有著對作品的本質追求，他希望每一次演出，能給大家帶來一點新意，而頻繁的商演，重複的曲目，讓趙雷覺得自己正在慢慢「廢掉」。

還沒成名的時候，趙雷就在北京租了一個簡陋的小屋，現在依舊居住在那裡。

趙雷在那裡過著平靜的生活，喝茶，發獃，在小院子里曬太陽，打拳，彈吉他，寫歌唱歌。

絕大部分火了的歌，都是在那個小屋裡寫的。

趙雷有一首歌叫《畫》，歌中描寫的「為冷清的房子畫上一扇大窗，再畫上一張床」，是他窩在小屋裡的真實心情。

劉歡曾經稱讚：「這是到目前為止我見過最美的一首歌詞。」

他也喜歡到處亂跑，在麗江的酒吧賣過唱，寫下《再也不會去麗江》；也曾經揣著借來的700塊錢就去西藏，寫下《阿刁》。

而《歌手》爆紅了之後的趙雷，奔走於全國各個城市，卻再也沒有時間去沒頭沒腦地亂走，能呆在小屋發獃和寫歌的時間也已經很少了。

這讓他感到焦慮。

他認為《歌手》帶來的名利都是「虛的」，因為他還沒有足夠的作品，支撐自己保持這個成績，保持這個位置。

「一個節目能證明什麼？什麼都證明不了，你不繼續，那很快就會過去。」

「我不想成為明星，我反感這種狀態」

從獨立音樂人走向一名「歌手」，漸漸地，越來越多人把趙雷當成「明星」。

巡演所到之處，一票難求，有很多粉絲早早到場地等候趙雷，演出結束後，甚至有粉絲跑著追車，求籤名和握手。

迫不得已，趙雷讓司機把車停下，和粉絲擁抱，囑咐他們回去注意安全。

對於習慣了演出完被聽歌的人喊一聲「雷子過來喝酒」的趙雷來說，顯然不是很適應和歌迷之間這樣的相處模式。

他認為音樂人和聽眾之間的連結，只需要透過音樂就可以了，其他都是多餘的。如果有個人走過來和他說：「趙雷，我從幾年前就喜歡你的歌，我喜歡你的第一首歌是《小屋》。」他能樂上半天。

而當粉絲追著他要簽名、合照時，他感到不知所措。越被粉絲追捧時，他越覺得疏離。

他再也找不回當初的成就感和快樂了。

趙雷說，「我是什麼人啊？我就只是一個希望能天天騎著摩托車亂竄的人，我怎麼可能被這種東西束縛？」

2012年，趙雷四個同為音樂人的好朋友做了一次「十個輪子上的民謠之路」的全國巡演。

五個人開著摩托車，從成都出發，一路向東到深圳，用一個月的時間，去了十五座城市。

那時候的趙雷，沒有多少粉絲，也沒有多少收入，他擁有的只是一間租來的小屋，幾個玩音樂的好朋友，和一群能聽懂自己歌的聽眾。

所以，當紅了之後被主辦方要求在個人巡演上，每一場都按照固定的歌單，固定的套路，不停地重複自己時，趙雷發飆了。

他對這樣的狀態感到厭倦。

但網友們給他的評論卻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靜下來，從頭再來

趙雷和演藝圈的違和感，常讓人聯想到李健和朴樹。

趙雷說，他唱《成都》唱到快吐了。

同樣參加過《歌手》的李健，經歷過和趙雷一樣的迷茫：「有好幾次，我坐在條件一流的排練廳里，抱著一流的吉他，卻壓根不想彈琴，彈來彈去都是千篇一律的旋律，我真的都快吐了。」

後來李健學會了給自己「降溫」：減少自己的工作量，留出閱讀、聽音樂、練琴、寫歌的時間，讓自己慢下來。

今年李健作為新人毛不易的專輯製作人，在給毛不易的寄語中奉勸他，年少成名，特別要注意「惜才」：「你需要格外保護好自己的才華。怎麼保護？去鍛煉身體，減少不必要的工作，買輛車遠離人群自己生活，多練琴，多閱讀。」

而朴樹，一直在堅持和妥協中遊走。

他拒絕的商演和邀歌絕對不比趙雷少，曾經有電影想找他寫主題曲，他看了一眼劇本，直接和人家說：「不行。」

他也曾經在缺錢的時候上綜藝節目，毫不遮掩地說，我需要錢。

誠然，音樂人的堅持和妥協，出世與入世，是永遠的課題。但無論是哪個方向，都是自己選擇的結果。

2017年11月，趙雷發了一首新歌，叫《靜下來》。他在歌詞里寫道：「我想靜下來忘掉那些事情，我只想靜下來去反省自己。」

在紀錄片的最後，他邊開著車，邊哼唱了劉歡的《從頭再來》：

昨天所有的榮譽

已變成遙遠的回憶

辛辛苦苦已度過半生

今夜重又走進風雨

我不能隨波浮沉

為了我摯愛的親人

和李健、朴樹相比，趙雷仍年紀尚輕，經歷過一番浮沉，對寫歌而言未免也不算壞事，只要靜下來，從頭再來。

畢竟，趙雷還是那個必須唱歌的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