誕生與首次繁榮（1955-1959）4 - 首批實現crossover的搖滾樂人

來自專欄 History of Rock 搖滾史

Bill Haley, Fats Domino, Chuck Berry, Little Richard, Pat Boone等藝人crossover的成功，推動了搖滾樂的誕生。

我們來看看1955到1959年間，從R&B榜crossover到流行榜的搖滾先驅們。首先應該談到Bill Haley and His Comets，我們已經多次講過《Rock Around the Clock》這張唱片的重要性。此前一年，他還錄製了單曲《Shake, Rattle and Roll》。所以，當搖滾樂始於1955年時，Bill Haley是當之無愧的先驅。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重要人物，比如來自新奧爾良的Fats Domino。他是洛杉磯Imperial Records旗下歌手，但唱片是在新奧爾良由Dave Bartholomew負責錄製的。Fats Domino是個有趣的非裔美國人，身材微胖，性格友好且令人愉悅，白人觀眾也絕不會認為他有威脅性。因為當時有種族主義存在，一位黑人藝人要贏得白人觀眾的認可，某些外形特徵或許會有所幫助。Fats Domino就有著非常友善的形象，他的音樂使用12/8復拍子，是悠閑自在的新奧爾良風格。他也深受鄉村音樂的影響，在新奧爾良的音樂人眼中，他被認為是鄉村和西部音樂家，雖然我們不這樣認為。他在音樂中使用了一些鄉村樂的鼻音，讓不熟悉R&B的白人觀眾更易於接受。他在搖滾誕生前一直在做R&B音樂，首支熱門歌曲是1950年的《The Fat Man》，之後是1952年的《Goin Home》等。他的首支crossover熱單是1955年的《Aint it A Shame》。也許Fats Domino在該時期最具代表性的歌是1956年的《Blueberry Hill》，另一支是1957年的《Im Walkin》。有趣的是，《Blueberry Hill》並非源於R&B，而是翻唱的大樂團Glenn Miller Orchestra於1940年的熱門歌曲。

講完了Fats Domino，我們再來談談Chuck Berry。他從聖路易斯途經芝加哥時，被Muddy Waters引薦到Chess Records。Chuck Berry也是鄉村樂的鐵杆粉絲。他在自傳里寫到，在正式開始錄製音樂前，理解不同地區的方言對於現場表演的重要性。他可以用十分鄉村西部風的嗓音和風格來演奏鄉村西部音樂，也可以將Blues、R&B等曲風演繹得惟妙惟肖。他確實了解各種風格，我認為在他錄製的前幾首歌里使用了大量的鄉村式嗓音，以至於很多聽眾都不知道Chuck Berry是個黑人。彼時Chuck Berry參加的電視節目中，當攝影機掠過觀眾席時，可以看到幾乎全部是白人，他們看著Chuck Berry議論道「哦，天哪，我以為他會是個白人。」就像Fats Domino使用鄉村風格的鼻音一樣，鄉村樂帶來的影響，或許為早期的黑人藝人開拓白人市場提供了更多機會。

Chuck的成名作是1955年發行的《Maybellene》，有趣的是，這首歌的歌詞明顯都是Chuck Berry寫的，但是詞作者上卻寫了Chuck Berry、Leonard Chess和Alan Freed三個人。怎麼會這樣呢？電台主持人Alan Freed和Chess Records老闆Leonard Chess怎麼會參與《Maybellene》的創作呢？原因是，Leonard Chess擁有歌曲的出版權；而署名的Alan Freed每播放一次這首歌，就能得到一筆收益。如果這首歌火了，錢就會源源不斷地進入Alan Freed的口袋，這也激勵他去不斷播放這首歌。這種事情在當時屢見不鮮。《Maybelline》來源於一首小提琴曲《Ida Red》，最早被Roy Acuff和Bob Wills & The Texas Playboys演唱過。Chuck Berry本想把《Ida Red》作為他鄉村西部風格的一部分，以原曲的形式發行。但是《Ida Red》是一首在公有領域的傳統歌曲，已經不受知識產權保護了，你不能再出版它。但如果改變歌詞，加上自己的風格，就可以說是自己的歌了，也便擁有了發行權，Chuck Berry、Leonard Chess、Alan Freed都能拿到分成。歌名什麼意思呢？Chuck Berry沒有給你一個直接的答案。一個他最有趣的回答說，這是他孩童時期讀過的小兒書里一頭牛的名字。不過Leonard Chess說，這個名字是從一個化妝盒上得來的，Chuck Berry曾在聖路易斯做過化妝師，「Maybellene」當然是著名的化妝品牌。如果你仔細聽歌詞，再想想裡面的隱喻，這首歌基本就是被掩飾過的Hokum Blues。當然啦，這個問題還是留給你們自己去聽吧。

Chuck Berry看到了當時的crossover現象，決定把歌詞寫得對青少年有吸引力，且不需要被修改。即使被翻唱了，他也能得到相應的版權費和名氣。他的確做到了，1957年的《School Day》和《Rock and Roll Music》，1958年的《Sweet Little Sixteen》和《Johnny B. Goode》，這些都成為了熱門歌曲。Chuck Berry是一位重量級的詞曲作家，在那個大多數歌手不自己寫歌的時代，他就包辦了所有的詞曲創作，之後的Buddy Holly也是這樣。他的吉他風格（比如《Johnny B. Goode》開頭那段lick），直到八九十年代甚至今天，每個學搖滾吉他的孩子都會去學習。他的另一個發明便是鴨子步：半蹲著，把吉他放在兩腿之間。這一切讓Chuck Berry成為了出色的吉他手和舞台表演者，並成就了他巨大的個人魅力。

現在，我們要離受白人喜愛的歌手遠一點了，來講講Little Richard。Little Richard毋庸置疑是個非常閃耀的人物。如果Chuck Berry是第一個把化妝品寫進歌里的搖滾樂人，那麼Little Richard就是第一個化妝的搖滾樂人。他在表演中展現出一種近乎瘋狂的興奮，一邊彈鋼琴一邊唱歌，有時尖叫，有時把腳踏在鍵盤上。他的那種怪誕並不嚇人，反而討人喜愛，音樂充滿了興奮和歡樂。1955年的歌曲《Tutti Frutti》 位列R&B榜第2，但在流行榜上只排到第17，Pat Boone的翻唱版排到了第12位。1956年的《Long Tall Sally》位列R&B榜首，流行榜第6。1958年的《Good Golly Miss Molly》位列R&B榜第4，流行榜第10。你會發現，每首歌在R&B榜的排名都比流行榜要高。雖然相比起Fats Domino和Chuck Berry的來說，這種時髦的風格還是稍微粗糙和青澀一點，但是Fats Domino、Chuck Berry、Little Richard加上Bill Haley，都是在搖滾樂發展初期的幾位大人物。

現在繼續討論上節課提到的，R&B的白人化。Decca Records旗下的Bill Haley，在1954年的翻唱的《Shake, Rattle and Roll》，讓我們初步了解了R&B領域中的白人化影響，這使其更能被主流流行樂聽眾所接受。但是，從中獲利最多的人是Pat Boone，他是探險家Daniel Boone的後代，隸屬田納西州Gallatin的一家獨立廠牌Dot Records。他在1955年翻唱的《Aint That a Shame》登上了流行樂榜榜首，連Fats Domino的原版都沒有這麼好的成績；1956年翻唱的《Tutti Frutti》位列榜單第12，打敗了Little Richard的原版。此舉讓Pat Boone在排行榜上佔盡風頭。很多粉絲會說更喜歡原版，但是他給歌曲加入了帶有swing風格的唱腔，真正把1955年前的R&B融入到了主流流行樂中。某種意義上講，他所做的使搖滾樂有了更多特點，使其和最初的R&B有了分別。Pat Boone也有很多原唱熱門歌曲，像1956年的《Dont Forbid Me》、1957年的《Love Letters in the Sand》和《April Love》，都曾躋身榜首。一些原唱歌曲甚至從主流流行榜來到了R&B榜，我們稱這樣的現象為reverse crossover（逆向跨界）。

我們回過頭來看，關於白人音樂家翻唱黑人音樂的事情，到底對不對？你可以有自己的思考，但我希望你能不抱成見地來看待，根據翻唱和原版的相似度來下結論。就Pat Boone翻唱Fats Domino和Little Richard的作品而言，這些翻唱並不是簡單地複製一遍。如果你不喜歡它們，是因為翻唱和原版不一樣了，不是嗎？從這個角度看，即使你不喜歡翻唱作品，也要承認，對於彼時的流行音樂而言，如果能把歌唱出自己的風格，也是可以的。1955年，在主流流行榜的前25名里，有三個版本的《The Ballad Of Davy Crockett》，這是完全有可能發生的。我覺得需要批評的是，只是粗劣複製他人作品的人。而他們這麼做，只為了署名一位白人的名字，這也許是搖滾史上讓我們蒙羞的事情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