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像AKB48專題20:另類偶像秋元才加——普通的傳奇

偶像AKB48專題20:另類偶像秋元才加——普通的傳奇

來自專欄有覺悟社

「加入AKB48以後,最讓我開心的就是每天都有便當吃。眼前有可以吃到的食物,這是多麼難得的事情。不用擔心水電費,肚子餓了就有東西吃,這對我來說就是夢裡才有的情景嘛。所以剛進來的時候每天都會掐自己的臉看看是不是在做夢(笑)。在公演開始幾小時之前,外賣的便當會被統一送到休息室里。不過總有幾個成員肚子不餓或者錯過了吃飯的時間, 所以一般都會多出來幾個。我總是會把剩餘的便當帶回家,作為給家人的禮物。

不過後來有一段時間特別忙,也沒空帶便當回家了。於是,有一天我回去以後,一直在家等著我回來的爸爸一臉悲傷地看著我問道——

『便當呢?大家都很期待呢!』」

秋元才加是一個非常「另類」的偶像。

甜美、可愛、柔弱、精緻……這些與傳統偶像緊密綁定的詞語與她基本無緣。

她站在AKB48的小姑娘中間,能夠讓人一眼就留下深刻的印象——英氣深邃的五官、高挑健美的身材,但卻表情僵硬、不解風情……她是一個混進了少女偶像中的「女漢子」。

才加雖然與這個團隊大名鼎鼎的製作人有著同樣的姓氏,但其實並沒有任何親緣關係。她是一個混血兒,而且不是人們會羨慕的那種出身高貴、家境優越的混血兒——事實上,才加的父親是普通日本人,母親是菲律賓人,而且家裡從小就窮得叮噹響。所以,當初17歲的才加加入AKB48的理由,自然也並不是出於其他成員那種對閃閃發光的夢想的嚮往,而只是單純的「為了維持家計」

「進入藝能界的話,就能掙錢。而且,聽說加入AKB48以後,就可以免費接受專業老師的舞蹈和唱歌培訓。可以免費學跳舞,我一聽到這個就馬上飛奔著過去報名了。直到現在,我還是會認認真真地完成每一項工作,如果沒有接到下一個工作,我的家人也會感到擔憂——所以我一直都有這種危機感。」

父母的跨國婚姻本就沒有得到長輩的支持,母親的日語水平有限,與人交流並不容易,父親更是性格古怪,不願出去工作。大人們連自己的生活都過得一團糟,就更加沒有精力和能力來照顧好孩子們,慶幸的是女兒懂事得很早。才加從小就沒有同齡人學習各種才藝或是出去旅行遊玩的機會,唯一掌握的特技是合氣道——母親支持她練這個,是為了讓她能夠保護自己,不被別人欺負。剛升到高中就開始勤工儉學,在快餐店和咖啡店同時打著兩份工。因為知道家裡沒有錢,才加也盡量要求自己不要有過多的興趣愛好,母親的收入要維持家庭生活,而才加的學費就完全靠自己兼職的工資來支付。

「坐電車的時候突然想起來,可能是在剛上高中的時候,我和幾個朋友一起去東京迪士尼樂園玩。預算差不多只能解決往返的交通費和門票,根本沒有多餘的錢吃飯。大家在吃漢堡或爆米花時,我只能忍住飢餓笑著說:『我還很飽呢,不想吃。』然後在飲水處對著水龍頭不停地喝水(笑)。其實餓肚子對我而言完全沒問題,因為習慣了。但是,在回去的路上,大家相約買一個鑰匙圈留作紀念。那個鑰匙圈特別可愛,我也很想跟大家擁有一次共同的珍貴回憶,所以還是買了——這樣一來,回程的路費就不夠了。但我不想讓朋友們知道家裡的困難,就假裝說『我去接個電話,你們先回去吧』,然後在舞浜站就下車,最後花了4 個多小時走路回家。」

就是這樣樸素、懂事的才加,也會生出對於閃亮的夢想的嚮往,她經常看電視——這是秋元家能負擔的性價比最高的娛樂方式了。才加對於小貓俱樂部或是偶像並不了解,但是受家人們影響,她很喜歡聽傳奇歌姬美空雲雀的歌,因此也很早就知道了秋元康的大名。

「小時候經常在家裡跟家人一起聽她的歌。當我知道《川の流れのように(川流不息)》這首歌的作詞者正是秋元康先生的時候,就覺得『跟著這麼厲害的人的話,肯定不會錯了!』。」

無論如何,女孩子天生還是會對舞台和表演產生嚮往的,更重要的是在才加的認知里,娛樂圈應該是一個很能掙錢的地方,所以她在打工時也一直留意過各種甄選活動。但是一般的團體都需要支付高昂的培訓和註冊費用,這是才加面臨的最大難題,當初代表學校去外地打籃球賽,才加都需要好心的老師資助差旅費用,更不用說正式踏入藝能界這種事情,肯定是指望不上家裡人的。而當時的AKB48,最能吸引才加的條件就是門檻極低,能提供培訓和工作,還不收取任何費用。

「每天放學後就去打工。對當時年輕的我來說,『讓客人感到滿足的喜悅』、『注意打招呼的重要性』、『遵守時間是如何重要』……這些規矩都被我銘記於心;辛苦一小時能掙得的工錢,更讓我懂得金錢的來之不易。因此,當我帶著這些經驗進入AKB以後,也一直是帶著對粉絲和觀眾的感恩在活動著。

才加的運氣不錯,她正好趕上了定位於「體育系」的二期生招募,順利加入了AKB。當然,她要面臨的挑戰也才剛剛開始。最初的才加甚至會去反覆翻字典來查找「偶像」這個單詞的意思,因為相比同伴們,自己好像完全弄不明白偶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作為一顆從小就沒有進過溫室的野草,才加的個性和毅力都無可挑剔。擁有全團隊第一的身體素質,能舉起78kg重的杠鈴,運動員級別的體脂率,這樣的條件讓她在舞蹈演出時能夠擁有極大的動作和體能優勢;而在唱歌方面,才加的聲音洪亮飽滿,中氣十足,屬於在合唱中也能讓人清楚辨認出自己的存在;外形方面,雖然不夠可愛,但才加的混血身份讓她擁有雕刻一般深邃立體的面容,高挑的身材和幹練的氣場也完全撐得起颱風。綜合這些條件,秋元才加怎麼看都能成為隊伍里最耀眼的存在,可是事實卻並非如此——

因為她參加的,畢竟是一個偶像團體。

「從小時候開始就一直憧憬著藝能界。唱歌跳舞什麼的,能夠變得引人注目這種事情也是超喜歡的。成為藝人的話,髮型也好、化妝也好都能請專業人員去打理,就可以成為一個漂亮的女人了。可是,實際上進入了AKB以後,才發現和自己的想像的相比這簡直是一個殘酷的世界,這真是稍微有些不同的現實啊。(笑)」

其實,AKB48相較於其他傳統偶像而言,已經是一個對於角色塑造足夠多元化、個性化的團隊了。才加作為「帥氣」和「女漢子」的代表,可以作為群像角色中典型的一員,但是也畢竟不可能成為真正的中心和代表。當然,這對於才加而言早就是超出預期——有機會可以跟這麼多可愛的女生在一起學習生活,交上朋友,可以穿著漂亮的衣服站在舞台上表演,這本身就已經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了。比起其他初期成員坐電車往返劇場和家裡的故事,才加當時的經歷還要更加辛苦——她在最開始連電車都坐不起,只能依靠騎車和步行往返於東京和千葉。而加入AKB帶來的最直接好處就是每天可以得到免費的便當,才加每次都會把多餘的便當打包帶回家裡去給父母和弟弟吃。預想中的發大財並沒有到來,在相當長一段時間內,才加的經濟狀況並沒有什麼改善,反倒是閑暇時間越來越少。才加當然也很冷靜,並不奢求一步登天的奇蹟,而是成為了在那段創業時期里少數堅持了下去的成員之一,直到在第一次組閣的時候,她被正式任命為了TeamK的隊長。

提及元K這支隊伍,就繞不開團結、苦情、汗水、青春這些充滿「甲子園元素」的字眼,而秋元才加無疑就是其中的代表,K魂的象徵。A、K、B三隊最初的隊長分別是高橋南、秋元才加和柏木由紀,三隊的Ace成員則分別是前田敦子、大島優子和渡邊麻友,可見在AKB48里領袖和頭牌的人選並不是重合的,甚至是被有意區分了開來,後來的各種新團也多是這種模式。因此,這個隊長並不會給才加帶去更多的好處,從一開始她的責任就是面向團隊的,在她的帶領下,TeamK也確實成為了最像一支職業體育隊伍的,時刻燃燒著鬥志的出眾團體。才加是那種剛訓斥完隊友自己就會先哭出來的人,典型的外剛內柔。在需要拚命努力的時候,比如各種運動會和演出,她都能做到身先士卒,拼盡全力,甚至很多時候有些熱血過頭;但到了處理女生之間細膩關係,協調團隊的場合,才加確實並不擅長,顯得非常笨拙。但就是這樣的隊長,反而最能團結起一群要強又優秀的成員。才加最大的優勢就是自己「可愛」的個性,這裡的可愛並不是指所謂的「萌」,而是真正地「能讓人喜愛」——對自己嚴格要求,勤勤懇懇,但又不會給人任何侵略性和拘束感,沒有八面玲瓏的精明和心機,相反在許多時候非常靦腆甚至羞澀,吃苦耐勞,低調踏實。擁有這樣寶貴特質的人,放在除了AKB之外的任何集體里,也都會成為令人尊敬和喜愛的存在。

在TeamK中,有著一個像太陽一樣耀眼的大島優子,本來應該是容不下另一位領袖的,但是秋元才加的特點卻剛好跟優子形成了互補。「大帥」秋元才加和「小帥」宮澤佐江這兩座「雙塔」,與「小栗鼠」優子組成了一個奇妙卻羈絆深厚的「鐵三角」組合,這三位「男子漢」也為隊伍注入了堅韌硬朗的靈魂。對於優子這種強勢又優秀的人,最無法招架的正是才加這樣憨厚真誠的同伴,身為隊長的才加願意發自內心地好好輔佐優子,而平時像大叔一樣的優子也只有在才加和佐江面前會變成愛撒嬌的小孩子。

對於其他成員而已,才加也是一位最能夠親近和交心的好姐姐。「女王」麻里子大人和「大王」小嶋陽菜畢竟氣場過於強大,「My pace」的性格還是會讓不熟悉的成員和後輩們產生距離感。但是這位經常被稱作「大猩猩」的「秋猿才加」卻不同,她擁有一種類似總監督高橋南那樣的特殊氣質,既能在工作場合令人肅然起敬,又會在日常生活時讓人不由自主地產生信任感和親近之意。才加就好像是AKB48這個班級里的體育委員,在比賽的時候永遠是最嚴肅和投入的那一個,會耿直地批評偷懶的同伴,身先士卒地帶領大家衝刺;但在平時,又是最能開得起玩笑的人,在不擅長的事情上經常出糗,被捉弄和惡作劇也不會生氣,總是能無意間地逗樂大家,而自己卻還是一臉茫然的存在。

但是這樣的好人緣背後不是沒有犧牲。很少有人會去換位思考,一個東南亞混血的女生,一個正兒八經的職業偶像,一天到晚被人叫做「猩猩」時會是怎樣的心情。實際上,才加從小就曾因為混血身份而在學校中備受欺負,在這一點上她比許多成員遭遇的校園霸凌都要嚴重得多。但她不僅沒有因此被打敗,反而鍛鍊出了遠超常人的心理素質和大氣性格。要經得起調侃,敢於自黑,這是立足於娛樂圈的基本能力,才加顯然也明白這個道理。於是在無數的綜藝和演出場合,她都要面對「猩猩」梗的調侃,甚至在握手會的時候,也經常被粉絲要求發出「嗚吼~」的叫聲。如果較真一點,這其實是一種非常傷人的種族歧視行為,往心裡去的話,誰都會覺得難過;但是對方也未必就有惡意,而且在娛樂圈的大環境下,要是真的因此動怒,反而會認為是開不起玩笑。一般人面對這種情況肯定會非常苦惱,矛盾又糾結。而才加對此表現出來的洒脫和優雅則不得不令人肅然起敬,她就是坦然接受了「猩猩」的身份,讓它成為了自己標誌性的梗,但也不會因為較真而讓自己陷入苦惱。

在偶像明星的角色身份層面上,才加顯然是一個稍顯笨拙的、土氣的、非偶像的、被吐槽的定位——私服土氣的大猩猩、最不像偶像的偶像、不善言辭的體育生……她永遠不會是「拋梗」的那一個,而是承受調侃的那一方。但這並不意味著才加的綜藝水平就不行,相反,這恰恰說明了她有著頂級的情商和應變能力——正如在相聲表演中,捧哏其實才是更難的那一方。每次說到「猩猩」話題的時候,才加總能恰到好處地及時接梗,毫不顧忌形象地做出大家期待看到的誇張反應和模仿。如果糾結於這是對自己的冒犯而抗拒或是發怒,只會讓所有人難堪,也難以讓別人理解自己。但是像才加這樣先誇張地做出一番模仿,然後略帶委屈地嘟囔著「明明最近被說是猩猩的次數都減少了的……」,則堪稱完美的反應,既迎合了氣氛,也沒有違背自己的想法,表達出了情緒。包括自己總是帶便當回去這件事,也是一個在節目經常被拿來開涮的老梗,這本來是一件多少會讓人羞於提起的事情,畢竟誰也不願意通過這種事情暴露自己的貧窮。但是才加卻每次都很坦然,自己就是因為勤儉持家所以才去做的事情,沒有什麼好遮遮掩掩的。既然被發現了,就大大方方承認好了。其實正是因為這樣,反而不會有人真的因此而輕視她,人們會更佩服和心疼這位懂事持家的女生。同樣的條件下,會做出才加這樣行為的人,往往也會因此而心態自卑,性格扭曲。能同時做到像才加這樣自然坦蕩,其實是非常難能可貴的。

這就是秋元才加最可愛的地方,也是所有成員們雖然嘴上經常開著玩笑,卻全部發自內心地敬愛這位TeamK隊長的原因。她既優秀又真誠,雖然是隊伍里最標誌性的「帥氣」和「女漢子」定位,卻從來不掩飾自己的少女心。人們總是先入為主地,想當然地以為外表中性風或是體育硬派路線的女生內心就一定也像個男生,在現實中情況卻往往正好相反。才加個性很堅強,但其實一點也不強硬。她也喜歡偶像,羨慕公主,在AKB成員扮演蔬菜的廣告企劃中,因為自己被分到的牛蒡一點也不可愛,甚至還難過地哭了,被麻里子等人嘲笑了好久。她也總是不好意思跟夥伴們討論時尚話題,不好意思與大家合影自拍,也很少邀請成員聚會。在某次綜藝節目里,才加被要求給成員發簡訊約定聚會,看看誰的回復最快——利用這樣的機會,她才敢給可愛時尚的板野友美髮簡訊約吃飯,卻又在對方真的回復之後,嚇得趕緊改口取消掉。看起來霸氣十足,實際上卻意外地怕生又黏人,這就是「大帥」最典型的「反差萌」的地方,誰能想到這樣一位身材高大,酷勁十足的大姐姐,其實是一個如此羞澀的小女生呢?

同樣是經常被當成男生,永遠頭頂著蝴蝶結、身材嬌小的高橋南在很多時候還是可以化身成「南妹」的。但才加卻很難擺脫「大帥」的固有印象,即使內心是這樣的少女柔情,但畢竟受外形條件所限,還是只能走中性硬派的路線。這也導致了她在總選舉中無法更進一步,畢竟AKB48主要面向的還是宅系群體,才加的特點讓她有了差異化的競爭力,也束縛了她成為真正的正統偶像。才加在接受採訪時,認為在AKB里最遺憾的事情就是沒能進入選拔的時期。

「隊伍發展中期的時候選拔就一直落選。原來進選拔的要求是『符合選拔曲目風格的女生』和『在公演時很努力的女生』。雖然我也有一些不足之處,但我明明就覺得自己一直很努力的,而且在劇場公演也獲得了不錯的評價。『是我做錯了些什麼嗎?』抱著這種想法,固執地跑去向staff們詢問落選的原因。想知道明確的理由,比如說如果是演唱不夠好而導致落選的話,那麼從不好的地方進行檢討改正不就好了嗎?但是,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裡做得不足,導致不知道從哪裡去努力改正。總之,不知道以什麼為判斷依據,評價的側重點到底是什麼?我簡直是一頭霧水啊。」

這就是「大帥」最耿直的地方,也被「小帥」宮澤佐江吐槽在AKB里找不到第二個人,會這麼直接地去問工作人員自己為什麼不能入選了——在這些方面才加確實是罕見地天真。不過,在聽到工作人員的回答之後,才加也很快釋然了。

「『才加你並沒有錯,像現在這樣就可以了。只是今後AKB要主攻初高中生這個年齡段的粉絲,所以往後的選拔也可能會選不上的。』聽到這番話以後我就坦然了,『我明白了。』終於弄清楚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原來並不是因為表演有什麼不好才進不了選拔的。畢竟,歸根到底,即使我拚命地把自己打扮得很可愛,也是不可能超越Mayuyu和Yukirin的嘛。(笑)」

進不了選拔這種事,她還是能夠認清現實的,才加真正想要確認的是自己的努力有沒有意義。她其實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的定位,作為元K的隊長,才加與元B的那位天氣姐姐,一剛一柔,都默默地以輔佐者的身份撐起了AKB最核心的招牌們,陪伴著AKB從最低谷一路走向了巔峰。不需要通過總選排名的方式去證明什麼,秋元才加的存在本身,就是對AKB48隊魂中最堅硬而令人尊敬的那一部分最好的闡釋——剛入團的時候,因為自己身材沒有其他人苗條,「穿上裙子就像高達一樣」,於是每天都堅持做幾百個俯卧撐來減肥;參加各種節目和演出的獎金和工資經常被不靠譜的老爸拿去揮霍,但還是攢下錢為懂事的、即將工作的弟弟買了一輛二手賓士車;永遠都能笑著說出關於爸爸的糗事,而且一直都強調雖然家裡很窮,雖然爸爸很奇怪,卻依舊有著很溫馨的氛圍,自己對此很滿足;在高中的時候同時打三份工,成績卻依舊非常出色,甚至在加入AKB之後還能拿全年級第二;沒有偶像包袱,在各種無下限的綜藝場合總能挺身而出,代替隊友去完成最難堪和尷尬的懲罰惡搞,因為「不像被人覺得偶像就是膽小鬼玩不起」;曾經訓哭過還是小學生的奧真奈美,但是轉背就自己也哭了出來。小奧在節目里說才加總是強迫她練習伸展熱身很可怕,唯獨這個時候才加沒有敷衍而過,而是嚴肅地回答她「如果你受傷了,那時就太晚了。這就是為什麼你會恨我,我也一定要堅持的原因」;在腎結石發作的時候也只用藥物緩解,沒有缺席一次演出;為了爭取提高菲律賓的健康服務基金參加慈善馬拉松,腳腫到纏上了厚厚的繃帶,依舊咬牙訓練,只是不想拖累同伴的演出行程……這就是為什麼,在總選舉里沖不到最前列的才加,卻擁有著龐大的女粉和非宅向粉絲團體,讓每一個跟她合作過的前輩都讚不絕口。她確實不是一個正統的偶像,但是她的魅力也不需要依附於偶像職業的身份。窮且益堅,樂觀豁達,不需要唱歌或跳舞,秋元才加的人生經曆本身,就足以向粉絲們展示出值得學習和追隨的偶像該有的樣子。因此,也永遠只有秋元才加本人,才能完美詮釋出那首為她量身定製的《蟲之詩》。

生在這樣的時代

要抱有怎樣的信念

才能繼續生存

找不到答案

……

即使傷痕纍纍

也不會害怕

無論前路如何艱辛

如此渺小 微不足道的我

躬身曲膝

化作最弱小的蟲

也要朝前爬

當再次回到東京巨蛋的舞台時,才加也選擇了畢業。自己從AKB已經得到了足夠多,甚至遠遠超出當年的夢想。是時候更進一步,作為代表替同伴們繼續去開闢全新的道路了——才加成為了元AKB首位畢業的隊長,這就是那支勇往直前的TeamK的精神,她永遠都會是身先士卒的那一個。

「(只)和總監督談過。但不是商量要不要畢業,而是討論該如何跟秋元先生提出來,畢竟畢業的想法已經很堅定了。小南告訴我還是直接去找本人面談最好,打電話或發簡訊是很難完全表達出自己的想法的。於是我就鼓起勇氣直接跑去了秋元先生的事務所找他,當時周圍的工作人員好像正在吃飯,大家還都竊竊私語地議論著呢。(笑)」

正如當初簡單純粹的理由,像打工一樣為了掙錢加入了AKB;在離開時也足夠瀟洒,笑著與同伴們告別,只留下最帥氣的身影。秋元才加似乎在AKB48的歷史上沒有留下過多少驚天動地的瞬間,但卻是讓每一個了解她的人都無法忽視的,溫暖又美好的存在。說起當初家庭的貧困,最直接的原因就是父親不願意出去工作。

「之前也有問過爸爸『為什麼不去工作』,他突然一臉認真地對我說『實際上以前有過痛苦的經歷』。在爸爸小的時候,有一次小學的窗戶玻璃被打碎了。雖然當時爸爸是個頑皮的孩子,但玻璃並不是他打碎的。結果,最後還是把他認定為『兇手』,從那以後就開始變壞了。原來如此,這種經歷確實讓人同情。小孩子脆弱的心靈的確受到了傷害,不過話說回來,這跟不工作有什麼關係呢?爸爸完全忽略我的問題,一臉我已經跟你解釋過了的表情,理直氣壯地說:『所以,我不去工作』。真是莫名其妙!都是因為爸爸,我們才過得這麼辛苦,結果本人根本不在乎,還挺樂觀。『你們就把我當反面教材吧,哈哈!』」

「前幾天,爸爸用我給他的零花錢請車站前的流浪漢們吃了鰻魚。他還把公園裡的不良少年聚集到一起,給他們說人生大道理,結果最後自己跟他們勾肩搭背混到了一起,成為了朋友。反正,爸爸的行為真是讓人摸不著頭腦。(笑)」

「他就像『瘋瘋癲癲的阿寅』(出自日劇《寅次郎的故事》)一樣。不知什麼時候就跑出去了,但他總能給我們帶來歡樂的氣氛。他不希望我們孩子有什麼事瞞著父母,因此總是讓我們把自己房間的門打開。我從他身上還是學到了很多東西,也收穫了很多的愛。」

就是這樣令人哭笑不得的故事背後,當事人承受的辛酸與艱難,旁人永遠也無法體會。窮苦的日子加上無厘頭的親人,卻依舊能夠誕生出這樣的秋元才加。明明遭遇過更嚴重的挫折和打擊,但她卻沒有重蹈覆轍,而是生生地活成了與自己失敗的父親相反的樣子——單憑這一點,這個女孩的故事就已經足夠勵志和傳奇。也許正是因為這樣獨特的人生經歷,才讓才加成為了這樣一個接地氣的偶像。她在握手會跟粉絲們互動時也不像是個明星,而是嘮著家常,互相交流工作的心得和煩惱。在被問到AKB生涯最開心的事情時,才加的回答不是唱片大賞,不是東蛋舞台,不是什麼偶像的夢想,而是——遇見了同伴和粉絲,就是這樣樸實而簡單。出生在如此家庭的才加,最慶幸和開心的事情就是遇見了一群優秀而閃閃發光的同伴,遇見了願意為她應援加油的粉絲,這本就是她做夢也無法想像的事情。比起那些輝煌的成就,這段真正讓她有機會融入一個集體,收穫別人發自內心的認同和讚美的經歷,才是從小生活在灰暗世界裡的才加心中一生的寶物。

「(最快樂的事情就是)能夠與我的粉絲相遇。我真的很感激我的粉絲。沒有血緣關係,也沒有實質性的回報,他們只是很純粹地給我聲援和支持。最近跟麻里子大人聊天的時候曾經談過,『如果是普通的藝人的話,沒有握手會這種互動,那麼作為他們的粉絲,到底是怎麼想的呢,真搞不懂啊……』」

「AKB的概念就是能面對面的偶像。於是(發布畢業後)粉絲們經常跟我說『以後不能像這樣子(握手會)見面了,感到很寂寞。』意識到這一點以後,我開始考慮,今後成為一個可以跟大家面對面的演員不就好了嗎?優子聽了我的想法以後貌似也有同樣的打算。我想即使是成為演員,AKB的這個概念也是可以得到繼承的。這是我在AKB裡面所體會到的最寶貴的東西,如果不能堅持的話,那麼我經歷過的這七年半的時光不就沒有意義了嗎?」

沒有人會嘲笑才加這樣有些幼稚、卻意外地令人暖心的想法,她是真心地珍視並感激著與粉絲和成員之間的羈絆,這種純粹而真實的情感也最為動人。在AKB里她或許從來沒有到達過真正的巔峰,但是離開之後的才加卻成為了不折不扣的「畢業之光」——無論綜藝節目、電影還是舞台劇和音樂劇都混得風生水起,除去了偶像身份的束縛之後,才加可以在更大的舞台上盡情地展示自己的天賦和才華。她不止一次讓藝能界的前輩驚嘆「這孩子居然是從AKB里出來的偶像」,她的努力,也一定會讓所有祝福她的人感到欣慰——這個女孩配得上這樣的成績。在畢業之後,當麻里子陪她回到故鄉時,才加已經是菲律賓的觀光大使,受到的更是英雄一般的歡迎和待遇。

就是這樣帥氣的秋元才加,她在畢業前的最後一個夢想,卻是當一次「120%」的偶像。這樣一個似乎很荒誕的請求,卻意外地讓人覺得可愛。在畢業演出的綵排間隙,才加特意穿上了小指子的那套甜美的黃色裙子,讓後期打上「喜歡的食物是草莓」這樣的配文,竭盡全力做出自己能做到的最嬌柔可愛的樣子,登台演唱了一首非常純粹的偶像風歌曲。台下沒有一個觀眾,但是隊友們和工作人員卻在大聲為她歡呼應援。明明是看起來非常滑稽好笑的場景,優子和佐江等摯友,甚至包括圍觀的許多工作人員,卻都是眼中含淚地注視著台上那個高大又孤獨的身影。

不過,最後破壞了這美好又傷感的氣氛的是才加自己。在演唱完畢下台的時候,她被台階絆了一下,差點摔倒。周圍的人一下子又鬨笑了起來——她還是那個熟悉的,冒冒失失的「大猩猩」。

也對,這才是更適合才加的結尾。除了那首《蟲之詩》,她其實還有另外一首代表歌曲,叫做《嗚吼嗚吼吼(ウッホウッホホ)》。這首歌曲聽名字就知道會是什麼樣的風格——

垂頭喪氣的 可不止你一個

在誰都要面臨的考驗之路上

……

嗚吼嗚吼嗚吼 把這股能量

嗚吼嗚吼嗚吼 轉化為力量

……

嗚吼嗚吼嗚吼 與神明一起

嗚吼嗚吼嗚吼 踏響大地的

嗚吼嗚吼嗚吼 嗚吼大遊行

比起像蟲子一樣苦悶地匍匐前行,還是做一個元氣滿滿的大猩猩更酷一點。秋元才加的故事裡,關於偶像的那一部分很少,而更接近於每一個真實平凡人的生活。貧困的家境是事實,不負責任的爸爸是事實,永遠甜美可愛不起來也是事實,但這不妨礙自己通過努力去改變,不妨礙自己身為女孩子的公主夢。明明拿到的是一個苦情的劇本,明明似乎一直是被欺負的對象,才加卻硬生生地把人生活成了喜劇。哭得坦蕩,笑得開懷,雖然歷經磨難與挫折,但是在這個英氣勃勃又憨厚真誠的女漢子身上,找不到戾氣和陰鬱,看不到畏縮和浮躁,所有打擊和委屈全部凝練成了豁達與積極,任何人從這樣的人身上,都能感受到莫大的治癒和激勵,又有誰能說她不是一個出色的偶像呢?

「我,和所有最喜愛才加的我們,大家喜歡的不只是一個偶像,而是秋元才加這個人本身啊。」

——高橋南

如今的才加,終於可以確信地說出這句話。

「果然沒有遺憾,抱著一生懸命的決心一路努力過來,果然是沒有錯的。」

唯有關於生活這件事情,沒有標準的答案。才加一輩子也成為不了一個穿著粉色裙子,喜歡吃草莓,只要露出甜美的笑容就能治癒萬千觀眾的偶像。但是,她早已擁有了更大的精彩,而那些反而才是每一個普通人可以學習並努力做到的。這些驕傲的來源,是那個獨自從迪士尼走路回家,疲憊卻快樂的夜晚;是每天回家時手裡提著的沉甸甸的便當;是第一次看到秋元康為自己寫下的《蟲之詩》的歌詞時留下的淚水;是在東京巨蛋聽著全程震耳欲聾的應援聲,笑著離開的幸福;是當年那個年幼的自己,在被欺負時母親說過的話,「你只需要為你是誰而驕傲的活著」……所有這些珍貴的細節和回憶,才是這個英姿颯爽的女生在面對名為人生的強敵時,眼眶滾燙,卻依舊能夠擁有嘴角上揚的莞爾和自信的秘密。

因為,即使是那位最不靠譜的父親,在當年面對從學校回來以後哭泣的女兒,也會抱著小才加去動物園裡去看真正的猩猩,然後以極少見的、從未有過認真的語氣對她說道——

「不要難過,就算才加真的是猩猩,也一定要做全世界最可愛的那一隻!」

一個最不像偶像的人也可以改寫偶像的定義,這背後的秘密也同時解答了,到底是什麼讓AKB48從地下偶像變成了國民團體

下一期:《「日本總AKB化之年」 與偶像的社會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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